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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连载《太阳清明》(不定期更新中)

作者:半塘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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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此刻的钟声
    清明:此刻的钟声,从黄昏起来。黄昏,滴着血,残阳如血。
    而黄昏,热量涌现。黄昏,打击在地上。黄昏,残酷的时序。
    而时光抵达,而钟声叩击,而滴血的我,乡村四面的高墙。
    墙壁上,眺望而出的房子。村庄上,属于朱庄的村子。
    这一切,都已经预设好了。唯一的黄昏,滴着血,低着头颅。

    陈雨田:当雨落下来。当朱庄的门房洞开。当朱庄的野史被揭示。
    这里的街景,已经里外如一了。
    这里的祠堂,已经摆好了香火了。
    这里的朱氏图谱,都已经拟定了。
    只剩下西厢房的孩子,呆滞地坐在房子里,等着乡村婚礼的进行。

    朱紫玉:房子外面的乡村,摇晃的村子,婚礼上举行的乡场上的时光。
    唯一的时光。黄昏,钟声响起了。傍着墙根的我,旧居多了,只有居住。
    居住在地上。居住在唯一的村子上。当黄昏的血染红贫瘠的土地。
    当贫瘠的土地伸出自己的手,高举着自己的黄昏,种花生的我们。
    可是,房子外面的家谱已经修订好了。我们的家族,已经深入了村寨。

    顾秀:还有我的辫子。还有我的家谱。还有我的图谱。
    钟声起来了。钟声打在朱庄的黄昏。而黄昏,滴着血,如同肌肤的袒露,如归的牛羊,如雪的残阳,如滴血的扣着头的黄昏。而黄昏,染红了贫瘠的土地。肌肤如雪。肌肤如炽烈的浩荡的云沙。而此刻,我躲在轿子里。轿子外面抬着我的是谁?村子外面的踢踏声,村子外面的玉米地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村子外面花开的声音,如船上的声音,如打击着雷雨的声音。一切的声音,都响起来了。村子根血一脉。村子的宁静的声音,打在地上的阳光,已经满了。

    小石头:咬破了我的手指。滴着血。歪着脑袋。蜷曲如同蛇。

    清明:是的,黄昏如血。滴着血。天空洼陷下来。一阵的暴雨,打在地上。
    而我们,去向村子的方向。村子瞬间暗了下来。大祠堂里的家谱,还在发出奇热。
    是的,脚蹼的我们。是的,遥远地指向自己的家谱的方向。
    我们得到的家谱,写完了吗?还有什么样的图谱够给我们以虚拟的方向?

    陈雨田:田地里我们,虚构了家谱。
    家谱已经读完了。只有钟声,从家谱里涌出来。
    站在黄昏里,虚拟的家谱翻阅着。
    从洪荒而来。从虚构的图谱之中来。
    从朱庄而来。村子寂寞。村子静默了。
    而我们的雨水,从神圣的墙垣上走出来。
    如同一枝梅花,如同房子外面的走动的人。

    朱紫玉:穷了。我们太穷了。
    谁虚构了我们的贫穷?
    谁虚拟了我们的贫穷?
    是谁捕获了我们的贫穷?
    遥远的房子。白房子。裸露在大地上的白房子。
    而此刻,黄昏滴着血。钟声打来了。

    顾秀:唯一的打钟声。打在村子上。村子外面的地方,都已经聚集了。唯一的祠堂,还在书写着不一样的图谱。图谱已经被摊开了。图谱之中,家谱之中,聚满了我们的家族。一切的家族史,一切的家族所迁徙的方向,都已经弄清楚了。顾家已经中落了。清明已经长大了。而我们,黄昏之中,从村子外面返回故园。故园上,家谱还在摊开。家谱一声声地呼喊着。因为家谱已经修订好了。门外面的旷野,燃烧着的野地和麦地,还在生发着土地的呐喊声。

    小石头:吐着小泡泡。吐着芳香。我啊,小小的脑袋里,竟是黄昏的歪斜。
    如今,吐不出的泡泡。如今,我抱着木头而睡去。
    虚拟的黄昏里,我吐露着方向。我呆坐在地上。
    我跟随着钟声。钟声响在白风雨里,我就在白风雨里躲避着。

    清明:黄昏摇晃了。
    多热的闪电,还在撕裂了天空。
    还有什么样的闪电?撕破了面孔外面的村子。
    而钟声,火速传来了。
    钟声打在我的头顶,屋宇上方,旋即爆炸。

    陈雨田:收工了。手工了。田野之神,已经黄昏了。
    黄昏好了。钟声响了。天地的神,伫立在荒野里。
    唯有我头顶的雨水,不停地下。不停地惋惜。
    而我们聚在房子里。烛照着村子的方向。

    朱紫玉:晚归了。晚归了。朱庄的故园上,晚霞满天了。
    都满了。一切都满了。黄昏滴着血。黄昏缠绕着。
    而此刻的钟声,响在了咋回事的空落空里了呢?
    夜色已经弥漫了。回家的孩子们,该是如何地想念呢?

    顾秀:唯一的童年了。
    唯一的翅膀了。
    唯一的飞逝的时光了。
    只剩下烟火。在惋惜的钟声里,乡野木讷了。
    乡村陷入了无止境的寂静里。钟声不对。钟声不安了。

    小石头:一切都会消逝的。一切的钟声,叩击在我的幼小的天地里了。而我洗濯了自己的脚丫子。我的脚丫子,停留在消失的田野上。我小小的心里,放置着一种钟声。因为钟声可以抚慰我。因为钟声乃是朱庄上唯一的刺激人的心底那方的浩荡的原野啊!钟声在此波荡了。
    (2)朱先生
    清明:朱先生,走入了朱氏祠堂。祠堂上黑瓦覆盖着。祠堂里一片静寂。
    只有一声声的呐喊,托着钵盂,退着道路,走出挖黑的天幕。走入黑压压的村子。
    朱先生,兽药一般了。
    朱先生,抓取了一味中药。中药,芬芳的,涉及了的身体的康健。
    祠堂很大。祠堂黑沉沉的。瓦背上,走人。瓦背上,覆盖着青苔。
    高高的城墙。城墙上高声地喊着的人是谁?人生巅峰。人声鼎沸。
    中药散发出苦的味道。煎药的朱先生,此刻,手摇一把蒲扇。扇着黄昏的房子。

    陈雨田:朱先生,不老,但是却很杂事万千。
    一间间的房子,相继打开。朱先生,老夫一个,十寸里的针尖,他能看到。
    可是,老先生的远方,尽是无处不在的四书。
    倚翠的四书。摇晃的四书。打开在朱先生的手里。
    外面的世界,共产党恢弘的气势。一路往上。赞美着的。都是这样了。
    一切都变得很美好。
    非常美好。
    非常的和谐。
    非常的温和。

    朱紫玉:朱先生,淡淡的影子。走入村子。朱庄上,祠堂,一路打开了。唯一的祠堂,散去了黄昏的雨水。只有朱先生,穿着清布衣服。一身洁白。胡须繁衍着黑漆漆的夜色。祠堂,在道路上走着。一路走着。进入村寨里。进入黑魆魆的夜色里。只有朱先生泛白的胡须,胡须散开,胡须在飘忽着,呼吸之中的暮色,很怀念着的样子。而此刻,朱先生扶着自己的胡须,在散落的胡须上发白了。摆布之后的他,一路追寻之后的他,一路寻找只有的他,至今,还有没有坐在地上的声音呢?只有他的呼吸。走街串巷。走入黑暗的乡道。走入村子。村子里的狗吠声,摇晃的雨声,打在雨棚上的散落声,打击着夜色。黑暗的乡野,混沌的村子,春花开了,属鸡的,睡个哦,水谷了,扶疏了,三金了,画眉鸟了。而开课了。朱先生打开卷宗。在家谱上写满什么?家谱一切的文字,打碎了自己哭泣的声音。祠堂里,一切的哭声。

    顾秀:远了。远了。一切都远了。
    远了。之二十河谷的远方。之三十河谷的远方。
    平静而和谐。和谐而宁静。
    朱先生,走入乡道。乡野上,满是飞鸟。
    满了。满了。河流满了。只有朱先生,满嘴胡须了。

    小石头:我的朱先生了,我呼喊你了啊!
    到处是瞎按的节奏。到处是苦根苦命了。
    我问问你,你的机缘在哪里?
    我见识过你了,你的被覆盖的苦命至今还在哪里?
    祠堂里一片的暗香。降下的香火,想呀一片了。

    清明:朱先生,此刻,你写下的文字,已经写满了朱庄。朱庄的族谱,将要修订了。那就先生来修订吧。先生一生与文字打交道。先生一生都浸润着古文字的功夫。先生的满嘴的胡须,拉得好长。先生坐在石凳上,与马克思对话。对话的时候,先生乃是坐在时尚上。先生坐在大地上。先生袒露着自己的相扑。先生谈吐不凡。先生摇曳着的灯盏,晃晃悠悠的,在祠堂里等着谁?祠堂一片乌黑了。乌黑的瓦背上,粘附着几只乌鸦,浑身捉飞的唯一的乌鸦,已经盘旋在祠堂上空很久了。唯一的祠堂。唯一的祠堂的黑暗的瓦背。抓取了几只乌鸦,风来了,雨来了,便是祠堂的裸露了。祠堂落在地上。朱先生捡起一块小石头,朝着鸡飞狗跳的地方扔去,地上的烟雾,便涌上来了。祠堂的屋顶,是一片片的黑压压的瓦片,再上,便是一棵棵的桑葚树,桑葚好吃了,桑葚已经乌黑的了。玩不过的瓦片,九片瓦上,九片瓦下,便是黑浑浑的泥土。朱先生,怅怅的样子,经常是一个人走入祠堂,篆刻一般了,声音发出一般了,便是写满书法一般了。只有此刻,朱先生独自地出入于祠堂。

    陈雨田:天地之间满了。桑葚树逢场了。
    朱先生乌黑的眼珠子。一双眼珠子。紧紧地盯着桑葚树。
    几棵桑葚树已经乌黑了一片,果子早就熟透了。
    满架子的屋梁上,都积满了桑树。一颗颗的,熟透了。

    朱紫玉:朱先生,谁见过他?
    朱先生,或是一个共产党?
    朱先生,或是一个孔孟的崇拜者?
    朱先生,难道他信仰马克思?
    朱先生,莫非他是一个空想家?

    顾秀:此刻,朱先生,摆出了自己的图谱。并且放在了祠堂的台子上。
    祠堂上一片乌黑的。乌黑而透亮的地方,家谱摆在了台座上。
    朱先生,一路风风忽忽的。一路风风火火的。摆在台子上的家谱,已经写了。
    写了什么?朱先生,一个人,独自坐在祠堂。祠堂黑压压的一片。
    祠堂之后,祠堂之外,一个个的人,独往来于祠堂。祠堂时针一般了。

    小石头:我看不见了扬起的灰尘了。我独不见了祠堂里面的供奉着的水果了。我吃一口梨子吧。我吃一口苹果吧。我躲着自己的房子。出了房子,便是祠堂。祠堂很大。祠堂里供奉着的牌位,就了谁的哭泣?我嘻嘻地笑了。我躲避在祠堂。祠堂里的梦幻,造物主,来了。
    (3)朱庄未完
    清明:朱庄未完,故事才开始,故事远远还没有结束。
    可是,说故事的年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没完没了的诉说。
    我对你说,你对我说。我攀爬着你,你攀爬着我。
    倒转的时光,落在旷野上。只有春暮的三寸光,还在晃动。
    而朱庄的故事,遗落在人间。人间刚刚开始。刚刚。

    朱天理:老土了一个我。老土的一个你。土的掉渣。
    渣土上,我包裹着一身的尘埃。尘埃,递给谁的烟灰?
    老拜了一个。老朽了一个。丢弃了尘埃之后,递给谁的土榨?
    村子看完了,我也老了,随着尘土一同萎弃在土地上。
    可是,给了谁的烟灰堆?黑灰一袋,带上满水的河。

    朱天德:你我,递给谁的土渣子?
    给了递给我的土渣子,给了谁的朱庄的未完的故事?
    朱庄,犹如上下如一的平坦的村寨,一阵风猛地刮来。
    掀开了白房子的屋顶,屋顶上,三个月满了。

    朱铁梅:忘不了的村寨。忘不了的时岁。年华美好,称呼一如。可是,我的朱庄好,好祖先,好辽阔的烟火,好句法,好章法,好年岁,好麦子,好的尘土,望不见了的羁縻的土地,递给谁的燕麦子?递给谁的烟斗?铁梅,我啊,洗涤了谁的衣裳?在不见的地方,投筑着的祠堂,祠堂里,朱庄的祖先端坐在牌位上。牌位上,尘土纷纷落下了。牌位上,独对的神圣的祠堂,祠堂里的灵位,祠堂里的瓦片,祠堂上的瓦砾。一块块的石,落在旮旯上。

    朱铁杏:一样的递给我的杏花。
    开在村寨外面的杏花。如我的名字的杏花。
    我推开门户,吱呀一声,门开了。
    门外面,是美好的春暮。落花时节,连小麦也愁呀。
    麦子生长,四季上涨,猛地一声,抖落了尘埃。

    清明:还有故事。
    朱庄本身开始了诉说。
    朱庄摆放在祠堂上。祠堂上,还摆着朱氏家谱,家谱递给了谁?
    我翻开家谱。家谱里,放置着层层叠叠的时光,掀开内部,递给了谁的泪眼?婆娑的泪眼。

    朱天理:老朽西了。老朽东了。
    我虫谷一般。我终止了田野的劳作。
    一身落满尘土。车辙上,压过我的年华。
    我抖了一身的寒夜,夜晚正冷。
    夜正偿还了我的孤单。而夜很长。
    夜固执。夜瞎了眼。我卧在冷月下。
    发光的黑夜,抖动着我的窸窣的眼睛。

    朱天德:朱庄的小麻雀。朱庄的小燕子。都在院落上飞。飞去的,飞来的,都在飞。祠堂里,摆放的香火,摆放的台阶,摆放着的水果。一切都满了。满了。祠堂,走来走去。走来的是祖先。走去的是子孙。可是,败了,一样的失败了。故事还没有开始。故事刚刚开始。朱庄的起始处正在祠堂。祠堂里的端庄的绣字,祠堂屋顶的黑瓦。九片瓦了,一样的故事。

    朱铁梅:刚刚开始了。
    梅花一支横在门口。
    我家的门口。
    地瓜门门户户都在。
    地瓜如同典故一样摆放在门的外部。
    而我已经穿戴整齐了。我将要走出房门。自相矛盾。滋味滋味。如同房子一样已还了。

    朱铁杏:朱庄未完。煮着就开了。煮着就熟了。燕子在飞。一袋盐的时光。一袋盐的滋味。刻痕了。刻痕上的时岁,已经完整了。
    只剩下生生不息的朱庄,将我们这些人围困在朱庄。朱庄里面,齐整的人们。朱庄外面,齐整的人们。双目失明的老头子,正在唱着尘土的歌。而我们,偷偷地抹了抹眼泪,也出了门,靠着门房上的芦苇,摸着抖动的白墩子,两只狮子,蹲在徐公庙的门口,日子又逝去了。
    (4)一袋盐
    清明:一袋盐,喂养了我们的胃。一袋盐,融化了小河。
    可是,此刻,盐已经散落在小溪里了。春暮了。春暮了。
    那么,盐的方向,还在古城里吗?
    那些个贩卖盐的家伙,如今还在城里吗?
    或是,跟着那些烦恼的麦子,麦子生长,一片的春暮了。

    朱天理:缺盐吗?我们的身体一直在颤抖。真的缺盐吗?
    一袋盐,装在车里,载着它,去朱庄。
    可是,朱庄喝不了盐。朱庄不少盐了。
    只有这样的一些盐,散落在河边。
    只有一袋盐的工夫,朱庄的梦幻便是虚空了。缺盐了吗?

    朱天德:不好了。盐太少了。菜里面的盐,已经太少了。因此青菜便是淡薄了。苋菜便是干瘪了。全身都是宝的鸡鸭,也肝胆了。盐太少了。盐,一袋盐,已经缺少了。温和的我,已经抽空了。盐还是少。盐啊,一袋盐的时间,乡村的婚礼便完成了。可是,取法了盐的方向,便是少却的烟。盐一身,盐葵姐一般地附着在了我们的胃里。胃还在呼喊。胃还在挣扎。

    朱铁梅:此刻,一袋盐的时光,已经告罄了。
    一株梅的时间,将乡村的婚礼也举行败了。
    我装成一副可怜的样子,挺着肚子,在田野上飞。
    飞去的我,飞来的我,缺了盐,去了飞蛾的扑火。
    可是,盐,不能少了。
    因为,没有盐,我们的身体便是空寂了。

    朱铁杏:一袋盐的方向,处处是炊烟吧!
    炊烟上来了。一路摇摇晃晃。一路是呢喃的人间。
    可是,芳香还没有散去,寡言的我,已经奔跑了。
    我跑在方向上,粘附的田野,还在变成一股烟。

    贩卖盐的家伙:我们偷窃。我们偷盗。我们烦恼。我们孤注一掷。我们盗取了盐。盐,融化在了河里。因此,门外面的我们,已经盗窃了这么多的盐。这个鞋子,这个盐的脖子,加碘食盐,融入了的碘,一个孤独的碘,一个芬芳的碘,装了一份的碘,便是加碘食盐了。可是,我们不能没有盐。因此,我们进入城。我们偷盗了那些盐。盐,已纷纷的盐,变成了我们的果实,我们偷取的果实。进入碘的方向,盐啊,装满盐的袋子,一口口的袋子。

    品尝盐的家伙:我们品尝了。
    将盐放入口中。口中方向了。口中滋味了。
    一身的盐。一口的盐。满嘴的盐。
    盐融入我们的胃了。胃里很温暖了。
    一只只的胃,终于告罄了。
    胃里的滋养,滋味,自打的胃,已经满了。

    消化盐的家伙:此刻,我们的胃里遍布了盐。
    一身的盐。满身的盐。全身的盐。
    可是,融化了我们的血。血,已经被盐所布满了。
    桑葚也满了。桑葚进入我们的血里。
    如同消化的家伙。如同滋味上的布满的瞳孔。
    我们消解了盐的味道。我们将盐彻底融化了。

    结束盐的家伙:此刻,我们盗取的盐已经干饭了。满嘴都是盐的我们,还玩什么?布满盐的瞳孔。布满盐的眼睛。布满盐的河道。河道上,弯弯曲曲的河网,已经布满了洞窟。洞窟之中,装满了盐。而盐,已经消化了。
    变成扶疏着的桑葚。
    变成布满河道的芦苇。
    芦苇一片片的。
    布满了我们的河道。

    出卖盐的家伙:我们无法放弃盐。我们的身体需要盐。
    可是,盐已经敖干了。满身的盐,敖干了我们的血液。
    满身的盐,堆积着的盐,进入躯体,进入我们的胃。
    我们的胃里,滋养着的味道,已经想起了妈妈。
    真的,妈妈在叹息。妈妈诅咒着盐。妈妈孤独了。
    在盐的方向之外,芦苇丛满布的河滩上,一切都是黄昏了。
    (5)摇摇晃晃
    清明:一路上,摇摇晃晃。犹如我的人生,犹如我的尘土。
    此生,人间长远。此生,人间游荡。而我的土渣子,一身泥潭。
    泥土翻开,见到了虫豸。洞口打开,一只老鼠出来了。
    满身的桑葚树,树上的花开,半夜起来的猴子,伫立在旷野上。
    而摇晃的土地,土地上摇曳的灯盏,九盏灯,照着荒野。

    陈雨田:我歪着脑袋。我侧着身子。桑葚树长地很高了。
    只有我的桑葚树架在老屋上。老屋,泥土切著的墙。
    一堵高墙。墙外,几枝老桃树,已经亲爱的了。
    而摇晃的身子,扶着篱笆,墙外,我的村子,在摇晃。
    我们面前的土地,已深了。夜深了。晚了。我们追不上了。

    朱紫玉:墙碎了。花落了。
    身体侧了。水凡了。泥土破碎了。
    而我看到的地方,水上,一树的芬芳,抵达了梦幻之中。摇摇晃晃的我们,已经侧身了。弯曲的倒影,影子上,飞逝的时光。时光倒转。梦里遇见的人和物。梦里遭逢的季节和岁月。梦里相逢的命运和流水。马头琴鼓了起来。二胡起来。我们遇见了土地上的树。树,一驻足之间,遥望之间,繁盛的桑树,已经齐整地涨到了河流上。

    顾秀:每一夜都是一样。
    每一夜都是怅惘。都是熟透了的桃子。
    每一夜都是彷徨。彷徨了两间的房子。
    每一个白昼都是熟了的麦子。抽出麦子。

    小石头:遇见花开了。
    遇见我的小河了。
    遇见密密麻麻的芦苇。
    遇见村庄上的麻雀。
    遇见日日夜夜的飞鸟。

    朱天理:朱庄不见了。朱庄往事了。朱庄梦幻或恍惚了。朱庄梦见的自己,已经憔悴了。满头的白发。白发上,横着床。横横着窗户。穿过了房子,我遇见了朱氏祖先。我看到的祖先,还端坐在房子的上方。合格的。房子的呢喃。飞鸟的呢喃。枝叶的呢喃。一句句的难拿的排位。排位上,倒置的河流,已经齐整了。几枝树外的蝴蝶,梦幻里的蝴蝶,飞在朱庄。

    朱天德:融入了险恶的人生道路。
    融入了卑鄙的人生道路。
    蹂躏如北方的豪迈。北风,吹来。吹过南风。
    南风吹拂。南风组织了道路。道路错择了道路。
    而往事的风,摇摇晃晃,忽忽悠悠,阻止了往事。
    往事上,风吹来。
    往事是哪个的白夜?如此唱着歌谣。
    一支歌谣,横穿着马驹。小马驹,侧身,进入了朱庄。

    朱铁梅:河谷上,三个月的时光,桑叶满了。
    河谷上,吹南方了。只有南风,只有枝叶期满了。
    摇摇晃晃的小摇篮,孩子睡在里面。孩子喜爱了。
    我还没有结婚。我还没有孩子。可是,我愿意有孩子。我愿意。
    我只希望我自己的孩子。
    我只希望我乖离的孩子。
    我的孩子躺在原野上,妈妈那就不在了。

    朱铁杏:吃下去了。已经吃下去了。
    杏花开满头了。一株株的杏花,满了枝头。
    只有花开了。花开的是昏黄,花开的是寂寞。

    清明:是呀,摇摇晃晃的日子,摇摇晃晃的岁月,关门了。我走出朱庄。
    是呀,罗织的网,网上的蝴蝶,已经飞了。只有我飞出门口,摇呀摇,门吱呀一声,开了。于是我们住进去。于是我们住在门房里。于是我们栖息在门房里。于是我们咬碎了耳朵,在侧身的房屋里,呼呼啦啦地睡去了。于是我们窥觊了河流。于是我们沉寂了。于是我们关上门。
    于是我们在门后打开一大片的荒野。
    于是荒野黑了。于是我们的日子便荒芜了。
    (6)一把锁
    清明:家家户户都是锁。清明家的锁。陈雨田家的锁。
    朱紫玉家的锁。顾秀家的锁。小石头家的锁。
    朱天理家的锁。朱天德家的锁。朱铁梅家的锁。朱铁杏家的锁。
    一切都是锁。锁,关闭了门。门外的大街,丘壑一片。

    陈雨田:一把锁,将门内的世界和门外的世界隔开了。
    锁,黑点很大,一层层的修片,生锈的铁片,已经坟冢一般了。
    而锁,换写在门房上的文字,打击着阳光,如层层的绿意。
    真的,门外是暮春。暮春之间,蔷薇花开了。美得很。
    此刻,我走出房子,走入村子,村子里的门都开了,可惜都上锁。

    朱紫玉:一把锁,我们家的房子。
    房子外面,绿意纷纷。洗涤了的蔷薇。
    蔷薇,开满了。对着门,就是我的家。
    可是,家已经败了。对着门外,是雨。

    顾秀:此刻,我冲出门房。一把锁,入夜了。我走在黑夜里。一声声的呐喊从大街上传来,我看不到的地方,便是黑漆漆的房子。我扒开黑夜的门,将夜装上锁。锁上,锁着的房间,那是我的房间。房间里漆黑一片,点燃的蜡烛,照亮了房子。而我家的锁,已经生锈了。生锈的锁,黑暗暗的一堆,一堆的修片,一堆的蜡烛的残肢,已经说完了。锁,挂在门口。门上,堆积着一些杂乱的蔷薇花。而我已经入于黄昏。黄昏,点滴的雨水,从天上落下来。可是,锁一大把的,狠狠地将门口的地方给锁住了。我快乐不起来。我很郁闷。点点的天空,还是黑压压的一片,只有我的脚下,还是一层层的绿意。绿意泛起来了。绿意。

    小石头:昏头昏脑的。我的枝叶全散开了。
    绿意上,我的蔷薇花,开在我的墙壁上。
    布满洞孔的苍茫,墙壁上,点滴的雨水。
    而我转过头,看到一群蚂蚁正往上爬。一路不休地爬。
    到底要爬到哪里呢?墙的那一边,会是什么呢?

    清明:全是绿意了。满满的绿意了。
    墙壁的外面,炸了根脉,蝼蚁偷身的地方。
    可是,我还是装上了一把锁。
    锁,将我们家的房子锁住了。
    很安全了。很暗暗的了了。还能看到什么呢?

    陈雨田:刚刚下过雨。雨落的时候,全散开了。蔷薇花开在墙上。爬在墙上。
    只有此刻的田野,田埂上,落着残雪。雪未化,还在落着,雪的方向在哪里?
    而次第装上的锁,锁住了空荡荡的房子。在田地里,全是锁。一把锁,将一切都锁住了。
    真的是这样了。一把锁,将闭门的关切的房子一同打入黑屋子。黑暗暗的。
    而此地还是蔷薇花开。一把锁的所在,都将关门的房子给妩媚了。全部关门了。
    一切的酒店都关门了。朱庄上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了。只留下污蔑的我们,一把锁。

    朱紫玉:关门了。
    真的,已经关门了。
    锁,将门关闭了。
    只有锁,锁的所在,都管不到了。
    锁的外面,我们都懒得管了。

    顾秀:大概是这样了。关上门之后,锁便是一把空洞的锁了。
    只有锁自己了。不被门锁,就是被马厩锁。一切都锁了。
    锁,一把把的,掉漆的锁,黑乎乎的锁,一间间的房子都锁了。
    我们被迫待在家里,对着门,看着电影,看着房子上屋顶上的天空。
    尽是天空。尽是无名的天色。尽是黑浑浑的夜色。
    倒影一片。打破了雨棚上的雪。雪,暗暗地下来,锁住了天穹。

    小石头:我呆呆与锁住的天空。我痴痴与锁住的房子。我暗暗与封闭的天穹盖。笼盖四野的我,一切锁住了房子之外的我,还要害怕。
    我怕呀,真的,我很怕,害怕你锁住我的童年。我迟钝地回答着。我呆滞地回复着。我把泥土挖开,我将泥鳅放在莲蓬上,我放了抓住的鱼,我把丘壑上的森林抓住了。
    一把锁,就这样锁住了我的一切的往事。天空暗暗的。暗暗的。一把锁,锁住了的房子。房子外面,湿漉漉的树枝,横着自己的方向,斜着无法安放的屋顶。
    (7)寻找家谱
    朱紫玉:我们在寻找家谱,朱氏的家谱,遗落在人间的家谱。
    我穿过小弄巷。我听到了老人的议论。几个老头,在议论。
    纷纷的议论,将朱家的家谱遗失在哪里了?
    老头儿,议论不断,将一生的时光寄托在呜呜的家谱上。
    而修撰家谱的人已经死了,任何地方的寄养都已经失却了。
    还能去找谁?还能去指望谁?谁的任何的意义都要失去了。

    朱天理:发挥自己的想象。任何的指望都不会存在。
    我不停地议论着。住在小巷里,住在简陋的房子里。
    我们不在了。看谁的莲须?看到谁的涕泪?弄巷里的反光,还在照着。
    可是,任何的地方都是虚无。家谱一直在遗落。
    家谱去了哪里?家谱是否还在?如果还在,如今又在哪里?

    朱天德:听不到。
    看不见。寻觅不得。
    任何的地方都不在了。
    只有我的呼吸,还在坦然着。

    朱铁梅:太阳升起来了。太阳再度照耀着脚下的尘土了。人间很远。人间又很近。家谱自身的蹲在房间里,已经逝去了。家谱的印记,写满鞋子。家谱缘何存在?家谱缘何丢失?家谱如今又在哪里?家谱存在的意义何在?我们朱家,已经丢失了很多的记忆。可是,家谱乃是我们家族的象征,如今,脚蹼的我们,生僻的我们,却是遗失在这个鄙陋的人间。人间的光芒远远地照耀着。人间的高远,人间的山沟,生僻的字句,写下了谁的记忆?平凡的我们,一方的烟火,照着我们的土地。土地,蒸发着层层的颜色,颜色共着,颜色吐露着土地的方向。而家谱不在了。家谱已经遗落在了哪里?家谱何时才能够出现?是否就在那几个老头的房子里?那一个老土的老头,很神秘的样子,自己一个人躲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寻觅着我们的家族的意义。而如今,老头儿已经不在了。泥巴一般地不在了。如今,我们又去找谁呢?

    朱铁杏:找不到了。
    跟随你们的脚步,却扑了一场空。
    空荡荡的。神秘也是这样。
    去也什么都没有了。

    朱紫玉:什么都没有了。找不到了。人居和树居的地方,野兽一只只。
    却什么都不在了。家谱落在了哪里?被谁捡到了?还在世上吗?
    如今的野兽,一只只,已偿还的兽皮,见到了谁的田埂上的遗落的家谱?
    一场空虚的估定。一场无法找寻的失望。找不到任何的证据了。
    遗落在人间的家谱,究竟落于何处?究竟丢失在哪户人家?
    太阳照着扑倒的土坷垃,土地上三个月了,三个月的蒸腾了。一片灰茫。

    朱天理:占卜一下,没有用的。
    不用去占卜了。还是去老房子看一看吧。
    老房子,开房在弥补的山脚下。
    那里的房子紧紧挨着。挤着。躲避着。
    可是,我还是要去看一看。

    朱天德:去哪里找呢?沾不上了。占卜的样子,寻觅不可的空间。可是,家谱还是遗落了。去哪里寻觅我们的祖宗。族姓在上。祖先在上。祖宗牌位在上。可是,要我们如何去遗失?遗失在人间的花朵,都是开放的花瓣。桃花一阵子,落在徐公庙上。我们扑倒在地上。平凡的我们,孤独的我们,开出花瓣的我们。此刻,寻找道德之所在。此刻,家谱被丢弃在了黑房子里了。那几个老头儿的窃窃细语,都明白了什么?他们丢失的样子,如何寄托了是与非?火焰不安。灯盏不安。春天不安。而窃窃私语的我们,找到的究竟是如何的家谱?

    朱铁梅:命运不安了。
    命运的抵达不安了。命运还要挣扎了。
    为了家谱,胃已经疼痛了。
    为了家谱,生生不息的朱庄,已经遗失了诗意。
    此刻的记忆,一片迷茫了。

    朱铁杏:人世遥远啊!一切的遥远了啊!可是,人间还是存在着。
    可是,家谱缘何遗落了?家谱,丢失了。将我们的日子过成苦涩。
    将我们的日子熬成苦酒。如何了?少年的姿态已经转变了。
    我们遗落的种子,人间的种子,已经完整了。
    万物还是在生长,可是,我们还是要去寻找家谱。那是我们的根。

    (8)朱家事件
    朱紫玉:朱家,发生了什么事?朱家,一个泡泡的家族,发生了什么?
    朱家,吹嘘了。朱家,吹牛了。
    朱家,炊烟和孤独,垂下的头颅,已经跟随着土地而摇晃。
    那么,朱家事件,任人评说罢了。说一句家族的危机,说一句家族的软软的累。

    朱天理:空了。我还没有任何的记忆。
    碎了。念来念去,都是被嘲讽了。
    那一个在祖庙里祭奠祖先的家伙,如今在哪里?
    朱家已经很老了。太可怜了。太卑鄙了。
    时光和尘土,够忙了,麦苗,已经抽枝了。

    朱天德:放开了。朱家,我们本家的事情,幽潭人一般,幽寂人一般,躲在了房子下,损坏了头颅,将释放出来的情绪彻底败坏了。而朱家本身,像是一本语录,说完了,便是完了,没有任何的记忆。汲汲雨的我,放开了自己的门房。我们家的满房的玉米,一株株的玉米,玉米地上,任何的月光都在照着。可是,朱家还在修撰家谱。家谱修了三年了,还没有修好。
    如金黄的文字。如洞窟之中的文字。修了三年,还是没有任何的基础。修了,修了,三年的时间,花哪了去了?还是诅咒了自己的祖先呢?遥远的朱家,招牌上,写满的文字,愤激了谁的田野?你们够猖狂了!你们够野心了。你们够浪子了。朱家不少你们的债呢。

    朱铁梅:一株梅花开了。
    点燃了我的心灵。我开了。
    开在心头。开在心胸。开在梅岭上。

    朱铁杏:遥远的地方。都在。都在。
    遥远的朱家。都在。都在。如今,朱家败坏了,都在,在吗?
    遥远的铁锈的篱笆。装饰了一家家的门口。
    门口的野树还在。还在。丢了,也还在。

    朱紫玉:上面的野蒺藜还在。真的还在。
    下面的朱家事件,发生了什么?我们把泥土翻开,看到了什么?
    任何地方都可能发生的。只有我自己,还是一样地嘲讽自己的家族。
    朱家太大了。那个骂朱熹的家伙,难道不就是我们家的败类了吗?
    不再是败类了。只有清风罢了。只有蒺藜上的芦花罢了。
    难道芦花还在吗?难道朱家真的不等梦了吗?

    朱天理:我们都得了什么样的理呢?天地的理吗?天地的欲吗?愁死的了。往事了。摆布了。摆脱不了的梦。一场梦。空荡荡的。还是一场梦。松懈不了的梦。打开不了等你的梦。一场场梦,连续着,打击着,梦幻着,松开了,还是梦的境地。如今,天累积了。天理不是我一个人的。朱家的所有人都有份的。如今,我们自己也还在土地上劳作。劳作之后,梦幻街便来了。抵达我的梦。朱家的梦。朱家太大了。无比的大。朱家的命,太苦了。太苦了。

    朱天德:败了。大家都白了。西边的太阳出来了。
    我们都被洗白了。白色的太阳了。养育了白色的了。
    芦苇还是一样的白。朱家守护着自己的梦幻。一只猛虎。
    大概是真的,朱家犹如一只大白虎,猛地闯进了房子里。
    大家都在踱步。大家相别了。代价太大了。我们居住在朱庄。
    而奇绝的雪,应下了。下在朱家的门房上,屋顶各地飞扬了。
    屋顶,决绝的屋顶,憔悴的屋顶,蓝莹莹的屋顶,宝石一般。
    一片的蓝了。空中的蓝了。蓝莹莹的光芒,照见了朱家。

    朱铁梅:虚假了。太虚假了。
    因为你们太猖狂了,犹如一只野狼。
    闯进朱家的门,将门打破。
    一只只野狼扑上去,将镜框都打破了。
    只剩下我们自己,扑向太阳的豹。

    朱铁杏:放下手中的尘埃吧。放下朱家的本事。放下朱家的牢骚满腹。放下朱家的老本家,朱熹吗?朱熹老人家,朱熹的那几个老土的头儿,如今又在哪里呢?放下守职了。放下窝里的梦幻吧。一阵梦幻。一场场的梦幻。放不下的,就是尘埃一片了。满腹的水,够谁去听了?完整的那一阵梦,一场梦,唱破了朱家的梦幻。朱家的孩子们,你们还不愿意放下吗?


    (9)放下或放弃
    清明:放下欲望,或是放弃欲望。可怜之中,我们都流泪了。
    朱庄太猛烈了。朱庄像是一座大围城,将我们包裹在里面。
    放下吧,让朱家的收拾放下。然后,就是追逐了。往事尽付其中。
    然而,放弃意味着什么?放弃人生,让我的生命焕发出光彩。
    可是,村子便是浮土。一层层的浮土,飘忽上来了,抵达朱庄。

    陈雨田:放不下了。置生死于度外了。
    置生死和混沌之间了。置生死于河流之外了。
    置生死和村子之间。置生死与飞翔之间。
    放弃不了。放弃的可能性为零。一切都处于无止境里。
    开了房门,抖动了几枝桃树,置生死于可怜之外了。
    唯一的欲望,还是放下了。

    朱紫玉:来了。来了。飘忽的眼睛来了。眼睛里满是伤痕。眼睛里满是放下的彩霞。放下了,放下了余波之后的田野,放下手中的劳具。真的,劳具该是放下了。放下劳作的器皿,放下劳作的锄头和镰刀,放下刀耕火种的年代,放下追求,放下大胆的示爱。总之,我们必须放下手中的一切,和土地融化在一起,如合体,如合一,和土地继续融合在一块。可是,我们的镜子,一块块的镜子,还是打开了。放不下的镜子,照着我们的图像。我们的头颅高高的。我们的身体低低的。我们的肌肤开着。我们的瞳孔开着。微暖着。微风着。春暮着。可是,如今的放下,如果放不下,还要什么样的甜言蜜语?放下劳作的工具,工具微微颤抖了。

    顾秀:放不下劳作的工具。
    这些工具包括镰刀和斧头。包罗万象。包括芦笛和风箱。
    放不下的劳作的工具,我们隐隐的工具。
    包括寻找家谱。包括脚下的雨鞋。
    是的,雨鞋,放下雨鞋,放弃雨鞋。

    小石头:插一句就会发生了。
    我们,几个小孩子,发生什么了呢?
    炊烟上来了。几缕炊烟飘上来了。
    等待着我们的,放下风筝,放下长线的风筝。

    清明:等一等了。放下工具。这些工具便是寻觅的最初的地方。如遇老乡。如当初的猛然的抬头,看到了土地上的炊烟。放下欲望。放下工具。最初的锄头和镰刀。最初的斧头和巨匠。最初的山的围困和巨匠的周流。最初的嘴唇。最初的眼睛。最初的哑巴。可是,放下又如何?放下自己脚下的浮土。浮土一层层的,溢上来了。浮土一块块的,飘忽了。飘忽之后,我们的土地上的工具渐渐废弛了。连放下的劳作的工具都废弛了。还等着谁的浮土?浮土飘上来,得到的谁的暗香?暗香一阵阵的,浮土上的方向在哪里?放下的,或是放弃的,除了浮土之外,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样的浮土,浮土一阵阵的,浮了上来,诅咒了我们的命运。

    陈雨田:命运还是如此。
    除了放下工具之外,我们还能有什么?
    命运如浮土一般染上了暮色。
    除了暮色的低沉,还有什么?
    命运裹挟了浮烟。烟灰一兔子落了。
    还有散开的浮土。浮土,一堆浮土。
    都化了。化作烟了。一缕灰烟了。

    朱紫玉:还能有什么?除了放下之外。
    还是什么?除了放弃抵抗之外。
    是否是浮土的荡涤?除了命运的不可阻挡之外。
    可是,我们进入了村子。村子广阔。附体的征象广袤无垠。
    除了脚下的土地,一层层的土地。

    顾秀:上了斧头和镰刀。放下这些工具吧!
    放弃抵抗吧!放下日子吧!日子一天天过去。
    可是,日子还得过。日子过成了伪装的腊月正月。
    可是,风吹来。放下了欲望,放眼蓝天了。

    小石头:放下土渣子,除了炊烟。放下欲望,除了浮土。放弃此生的抵抗,除了童年的你我。放下或放弃,除了此刻的一缕烟之外,思念的老妈妈,我们的生命还剩下些什么?放下意味着放弃。放弃意味着不断的放下。而放下之外,还能有什么诅咒?
    诅咒浮土上的生命。
    诅咒浮土上的焕发出的光彩。
    可是,欲望不息,放不下啊。放不下啊,为什么骄横的旷野上到处是炊烟?为什么鄙陋的人生中到处是坎和沟?登上山顶,我眺望的小石头。小石头风了,白虎猛然出现了。



    (10)一些命运
    清明:一些命运,把我们弄成傀儡一个,把我们打败了。
    可是,与命运之间的和解,是否意味着我们的积累的石头?
    我们连绵的雨,连绵的屋顶,连绵的枯寂,如同瓦菲上的一阵风。
    而命运放不过我们,弄哭了,弄了一对对的惨狮子。
    呆在徐公庙的门前。呆在一片的野柿子之前。是否是绿意?
    是否是瓦解的土地?这股风,这个锅,整个的命运。

    陈雨田:一些命运,进入我们的灵魂。
    命运弄成了我们的孤独,系着毒草,低着头,看着茫茫的天空。
    而这些命运,占城了。一股脑的飞翔,入社的飞鸟。
    地底的游虫。地底的游荡着的泥土和飞机。
    快了,快了,抵达了命运的核心。命运放不过我们的。

    朱紫玉:一些命运,不过是悲哀而已。一些命运,不过是一时的灵魂的失却声而已。可是,这些命运,它们不放过我们。我们犹如游虫一样,在地底的世界里混当。而游荡的我们,卑鄙的耻辱,被命运弄成一盔头的烟灰。灰烬在这里。属于千重的门在这里。门,后面的门,前面的门,都是抵达的梦幻。这些命运,孤独了。命运,拉扯着我们的衣襟。命运,一度低了。可是,如今,命运再度席卷而来。我们被封闭了。金枝一般,草率一般,洗坏的杯子,嬉戏的乌鸦,随着风的到来,雨再度落下。命运转身。这些混沌之中的,这些死死拉紧转轮的,一样的属性,一样的竖起,一样的裹挟着大量的泥沙,随着河流而以下。可是,一些命运,还是没有放过我们。我们被打败了。我们躺在地上。泥土翻开,草叶上,连绵的星辰,落在我们的头顶。那是彩色的颜料。电枢的瞬间,命运与我们和解了。完整的命运,以它自己的形式而完成了自己。可是,那是我。一些命运,颓败了,放松了,芳芳圆圆了。

    顾秀:茫然的一瞬间。
    只是命运的一些杂草而已。
    草长出自己的头脑。一束光,照亮了。
    田野,无比巨大。灵魂,无处栖息。
    良鸟,涩涩的,飞出了天地。

    小石头:雪花一样的美。
    静止的美。融化了泥土的美。
    可是,一时之间,我的脑袋歪了。
    看不到了。一些命运,狭小的命运,辜负了一生。
    还是一片你的杂草,生出良缘。

    清明:已经事变了。已经丢弃了。命运,我们无法和解。这些杂草,平铺在地上。这些太阳一般照耀的旷野,飒飒的风,秋风还早呢很,可是,一些命运的影子,还是拉扯着我们的衣襟。丘壑上,万籁上,天机上,撒野的孩子,钟爱命运。而命运犹如飞鸟。飞鸟拉了一身的翅膀,飞过无止境的天空。天空手工了。天空完结了。天空渐渐弯曲了。孩子悠远。孩子吐露着胸脯,铺上黄昏,一阵金黄的颜色,把土地晒得通红。完整的一辈子,便是如此了。

    陈雨田:一些命运,不认识我。
    一些命运,无法和解的我。
    我被阻挡在阴暗的树荫下,晒得全身痒痒的。
    一身通红的颜色,犹如命运的钢铁。

    朱紫玉:一些命运,拔下了自己的牙齿。
    可是我,还是无可阻拦地奔向了广阔的平原。
    平原上,高高的屋顶上,桑叶满了。
    洪荒的世界,高原上,底部的阔大,蓝莹莹的天空。
    飞出旷野。抵达春暮。
    白夜了。一身的昼夜了。变迁了。

    顾秀:一些命运,犹如身上的衣服,脱不下去。
    这些命运,一堆堆的,放在我们的头脑下。
    数不清楚的屋宇,堆叠的影子,飞逝在旷野之外。
    而苍茫的天色,对着了,往事一件件,犹如电影,晃动。
    如一。一些命运,还是无可阻止地到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不来的,即使你打遍了全天下,它也不会抵达。

    小石头:完整的命运便是如此。完整的人生便是如此。风霜溢满。风雪打击。太阳高在。太阳突兀而奔袭。太阳高居而游荡。太阳居于无比广阔的天上。改下来了。一些命运,匍匐着万物。一些命运,美极了。可是,这些命运,却无法和我和解。和解只是一种痴心妄想。连绵不绝的四月底的风,兀自吹来。吹开这些命运的载物。因为,大地是一切命运的底色。
    (11)黑白朱天理
    朱紫玉:朱先生,我的朱天理,您穿着蓝袍在弄巷里走。
    您翻身进入了祠堂,您摆弄着朱家的家谱。
    为的是什么?家谱说明了什么呢?还不是一样。
    可是,大河上,从蓝袍之中走出来的朱天理,您的工序如何?
    摆开了阵势。把花朵打败了。把家谱修撰了起来。
    上下求索吗?合一的手掌吗?前赴后继吗?血泪吗?

    朱天理:我的黑白之身了。
    真的,我已经变成了那个黑白之声了。
    黑与白,白与黑,变成了野鬼一个。
    匍匐在大地上。昂起头,看到了什么?

    朱天德:继续黑白吧。进入黑白的身体了。让我们去奔赴。让我们去投筑。让我们去赴死。让我们去挣扎。花开花落。冬去春来。还有大地上的星辰。还有黑白的很虚。黑白赴死。黑白变到处蒸煮。艺术了。一时疏忽了。为的是谁?萎靡了。根系了。计入的黑白,已经听够了。到初是黑白之身。打破出的车轮。已经是火焰上的杯盏。已经是血泪上的挤入。听够了!真的够了。还有什么样的爆炸?天理说不清楚。而你,我的哥哥,你的打击,让我感到黑白的恐惧。黑白一生,黑白一声,黑白的一套,黑白的椅套,有了,都已经开门了。进入门口。进入门帘。进入门口上的栏杆。栏杆拍遍了。很矮的房子,不放过我啊!可是,蛮力的我们,还是一样的可怜啊!奈何?奈何?黑白一身。黑白求索的一生。

    朱铁梅:草木青青了。
    还有几缕炊烟,都吹在了天幕上。
    星辰遥远。日夜轮回。
    堤上,欢歌的我。已经太柔了。
    换上新衣服,果树已经常满了。

    朱铁杏:梦了。几时的梦了。梦里,我遇见了自己的母亲。
    祭祀的时候,我摆上祭品,还好啊,梦里,都是齐聚了一般。
    可是,还是没有结束。没有终结。没有完整的归宿了。

    朱紫玉:摆上了。祭品摆上来了。香火点燃了。一代代的人。一曲曲的人。都已经奔赴了死地。风吹过,雨打过。还有模样吗?还有何时的死呢?器皿上,点滴的泪,已经流干了。奔赴死死地的我,已经将黑白一身摆好了。我的朱天理,天理一身了。缘何寄托田野?缘何方式?缘何是以何种的方法?隐匿的您啊,躲避在家谱里。或许只有家谱,才能让您感到快慰?

    朱天理:还是远远不够的。黑白一身。黑白之极。黑白之森。
    一条路走到黑。一条路走到白。黑到底。白到底。一路漆黑。
    还见到了什么?根脉还在。流血还在。家族还在。一直都在。
    走过家族,走过家谱上的计入,都还在。一切的姻缘都还在。
    可是,摆好的蜡烛,已经上了,很深的夜晚,一切都还在了。
    浩荡的歌谣,凄的春暮,计入我的遥远的乡约,家谱何在吗?

    朱天德:计入乡约的我们。还在吗?
    计入家谱的我们,是否一直还在吗?
    计入乡约之后,黑白一身的我的哥哥,你还在吗?
    除了计入乡约,除了计入家谱,我的哥哥,你的东篱边缘,还在吗?
    计入家族,此刻,除了计入家族之外,还有什么?

    朱铁梅:加入了家族,我的黑白一身。
    加入了一整个的家族,斗转星移,都还在了。
    可是,风猛地刮了。风吹破了屋顶。风吹破了屋宇上的天空。
    乱了。一切的黑白,都乱了。黑白的朱天理,出了谁的田野?
    黑白无常。黑白无稽。黑白无穷。黑白无穷的脸,时常在梦中抖动。
    除了此刻的黑白脸,还有什么样的家族在咆哮?

    朱铁杏:仁人志士了啊。一杯酒的英雄了。上了朱庄。上了命运。黑白朱天理,已还了。黑一身,白一身,都还在。好啊,都还在啊。可是,累积了的小石头。小石头,你还在门口坐着吗?小石头,你还在门口等待着妈妈吗?可是,朱天理,穿着蓝袍的家伙,此刻是否已经计入了朱庄的未完成的家谱?那是一株树的家谱。那是头痒抄底的家谱。朱天理黑白一身,计入的傀儡,已经宝贵了。除了此刻的朱天理之外,谁的朱庄还不是风波无限?
    (12)小石头哭了
    清明:小石头哭了。小石头,你很委屈吗?你孤独吗?你发泄不了吗?
    小石头,日子一天天过去。可是,你却渐渐长大了。
    长大了。一夜夜地长大了。渐渐地长大了。没有分寸地长大了。
    一份份的泥土,散落在你的周围。你渐渐地轮转了。
    没有码头上的水。没有村子上空的飞翔的鸟。青鸟。
    一日日地融入了不废的河流。在朱庄,那飞鸟啊,已经非分地孤独了。

    陈雨田:小石头,缘何悲伤了?
    土地纷纷,落于纷纷,缘何你悲戚戚了?
    你打开自己的门,躲避在门后,你看到了什么?
    小石头,你玩弄的乡道上,还覆辙吗?
    冲荡的门口,还聚集着一些浮土吗?

    朱紫玉:命运的站头。融化的雪。土地已经融化了。土地贝壳一般地散开了。土地蒸发出一种腐烂的气息。真的,我已经闻到了腐烂的味道。这些腐烂的枝叶,这些腐烂的野地上的桑叶和桑葚,都已经熟透了。变成了腐朽了。而小石头,你就盘旋在期间。你走在朱庄,你走入的地方,都如此刻的熟透的果实一样。桑葚树上,打落的桑葚,都已经熟够了。太熟了。一颗颗的果实,都已经腐烂透了。桑树上,鸟窝已经踢飞了。在柏树上,枝叶纷纷。飞鸟循环着。飞鸟遮挡着。飞鸟刺入了此间的人世,打开镜子,打开自己的翅膀,在辽阔的天空里飞。而飞入的天穹盖,盖下的华盖集,已经如雪了。雪花覆盖着土地。土地一片摇晃。摇晃如大地的钟声。摇晃如汲汲雨水的茅屋。草房子,堆积着。草房子,延续了朱庄的味道。那些腐朽的味道,已经弥漫了。雨水,承继着大地的中央。小石头,进入雨水吧!

    顾秀:小石头,可怜的我的小男孩。
    你饿得不成样子了。你得罪了谁呢?
    谁让你变成这个卑鄙的样子呢?
    小石头,你万状如此了,还有什么样的兼具?

    小石头:这就是我的自己,入了村子。
    我放声痛哭。我已经哭成了卜算了。
    占卜了我的一辈子。我的一生,算是什么样呢?
    岁月的列车,开始了。岁月,我都哭了。
    我哭了。谁也无法抚慰我啊!
    让雨水打落在我的头顶吧,我要哭啊!

    清明:小石头,你缘何凄惨了?小石头,你这么小,却为何要不停地哭呢?你长大了吗?长大就要哭吗?你非得哭吗?奇怪了。奇诡了。颠倒了。飞翔了。弯曲了。碎即可了。我的小石头,你寄托在白房子里。房子的门一开,便是吱呀吱呀一声的的。没完没了的一声声的。缭绕着的炊烟,还升起在你的门房上。你打开门,辨识了青烟上的雨,看到我的暮色,暮色惶惶的,暮色紧紧地压着低沉的大地。而大地起伏不已。憔悴的样子。熬到了尽头。我的小石头,你缘何悲伤?你刺耳的。你结束了。你的童年,如码头上的船,还在波荡。而你渐渐长大了。涨了。大了。打得落花流水了。一双耳朵,小石头的一双耳朵,在风里飞呢。

    陈雨田:低低的。你看不见的。
    轻轻的。你更是看不见的。没有尽头的。
    地啊你看,水啊你看。
    小石头好委屈了。一身的雨水,落还了。
    还有祭祀的祠堂,还在哪座房子里呢?

    朱紫玉:看到了,祠堂还伫立在弄堂的尽头。
    看到了,祠堂屋顶的黑瓦,已经累累地挤着了。
    看到了,徐公庙的屋顶,还堆积着黄石头。
    可是,不管是几头牛还是几只羊,都一样的。
    反正都是被宰割。反正都是被割去了一身的皮毛。
    当一切抖得紧,当祠堂谨记着自己的房门,便是好的。
    大概还是好的。只能如此了。如此了。

    顾秀:是的,小石头,你哭得不成样子了。
    你反正不停地哭。哭的水,漂浮着。
    哭得泪水纵横,上下浮动,缘何还有牛的惨状?进入村子,牛羊的气息便弥漫了。

    小石头:完整的样子,便是最后的牛羊。牛羊进村了。牛羊赶着黄昏归村了。牛羊的气息渐渐蒸发了。暮色贴着土地。暮色染黄了一切的市井。市井上,我的祠堂,落落寡欢地站在黄昏的晚霞里。晚霞很美。动摇着的暮色,一阵阵地波荡着。在朱庄,这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完整的黄昏,飞鸟刺入。完整的黄昏,染得如此的昏黄,而小石头,我这个孩子,已经见证了凄楚的美景。美景不会消失,而我的童年却真实地流淌着。哭着,便是黄昏了。
    (13)祠堂事件
    朱紫玉:我走入祠堂。祠堂高高的,黑瓦白墙。
    祠堂的墙壁上,画满影子。无数的影子,堆叠在墙壁上。
    那是八仙过海。这是老虎大山。那是符号。这是庇护。
    而祠堂,香火缭绕,一株株的香,香气飞扬。
    而祠堂,高高的房子,白墙之上,那是一度天空。

    朱天理:诉说不完的。一直不完的。只有河流在流。
    祠堂里发生的事情,永远不能忘记。
    因为祠堂,因为家谱,因为朱家的事情,永远不能忘记。
    朱家很远。朱家很近。朱家的事情,已经无法忘怀了。
    而祠堂,里里外外的,都已经丰满了曾经的庇护。

    朱天德:听不到了。听不清楚了。祠堂已经流淌了。祠堂之中,那么多的人驻足在期间。里面的香烛,相处之中,香烛一盏盏的亮了起来。一直都在亮。亮了那么黑的地方。狂了。追逐了。香烛,摆好了。水果也摆好了。一些明亮的影子,都已经开始了。灵魂易于追逐。而清空过于完整。我们闯进祠堂。祠堂里静静的。祠堂的高远的天空,祠堂的黑瓦,黑瓦之上,朝着的天色,已经晚了。真的晚了。天色已经很晚了。大家都已经收工了。都已经返回茅庐了。茅庐啊,第一经过的地方,我们的茅庐,居住的房子,房子矮矮地伫立在大地上。这是沙盖的房子。这是泥土砌成的房子。这是飞翔的鸟。这是舍房。鸡舍。茅舍。屋舍。

    朱铁梅:摆放好了,我的水果。
    摆好了,上香的。把爱还了,把颜色还了。
    我们的家谱在这里醒悟。我们的家谱在这里修撰。
    而我站在这里,通向祠堂的道路,已经开始了。
    通向祠堂,因此我感到茫茫然。前路不明。

    朱铁杏:前路真的不知道。
    因此我还是迷茫不折。在道路上曲折而万千。
    一路遗憾吧。一路迷醉了吧。

    朱紫玉:疯狂了。罪恶了。粘附在大地上的祠堂。祠堂,摆上了水果,摆上了粮食,盖上了华盖,灵魂满溢了。已经集聚了。已经完成了祠堂的建筑。完成祠堂的投筑。完成祠堂的典籍。祠堂里面黑洞洞的。祠堂外面,大街流淌。而在祠堂里,缭绕着的烟,已经风风了。烟火在飞。烟火在跳。烟火里面,升起的冉冉的气息,已经弥漫了整个祠堂。而祠堂里面,在祠堂的桌子上,摆满了朱氏的家谱。朱天理躬身着,俯身着,在整个的身体上,我们的朱天理真胆大了。朱天理还在黑暗里修撰家谱。感谢朱天理,你是玩弄的家谱,你是圣洁的家谱。

    朱天理:在祠堂里,家谱还在循环。
    我们的族谱,还在祠堂里波荡。
    祠堂,黑洞洞的。祠堂,高高的。祠堂,深深的。
    我奔赴了祠堂。祠堂里里外外,都是高大的桑树。
    在桑树之上,那是宽阔的天空。祠堂隐蔽在天空下。

    朱天德:很近了。已经很难进了。
    天色向晚了。事件的发生,已经是很难避免了。
    可是,祠堂已经黑暗了。祠堂里的人们,走来走去。
    这些人,在祠堂里点燃了香烛。
    香烛亮了,照亮了我的祠堂,祠堂的一片黑暗,也亮了。

    朱铁梅:祠堂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些人,还堵在祠堂的门口。祠堂的门口,放置着两尊石狮子。
    石狮子睁开眼睛,放眼了嘴巴,仿佛要吞噬整座朱庄。
    朱庄遥远。
    朱庄是一种发自灵魂的遥远。真的缘簿了。

    朱铁杏:一直是这样。发出云的呼唤。发出大地的呼唤。祠堂在外,祠堂的门洞黑惶惶的。祠堂摆满了香烛。香烛就会这样一直地点燃了。祠堂里,很多人在本奔忙。修撰家谱的。拜佛的。浓黑的眼睛的。明灭的等占卜的。还有祠堂自己的白墙黑瓦。九片瓦,九片瓦上,我们的房子高高的,一直是高高的。等着祠堂的败落,麻灰的影子落在地上。祠堂灰蒙蒙了。

    (14)老瞎子
    清明:一个老瞎子,从山路上走下来。他头戴草帽。一身朴素。
    此时的天空开始暗了下来。老瞎子算计了自己的生命。
    一生都是为了占卜。一生的占卜都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像风。
    风一阵刮来,打在了老瞎子的脸上。
    日日夜夜,融入的荒野,荒郊野地,野地上的白房子,吐露芬芳。

    陈雨田:有了。此刻的田野,有了老瞎子在歌唱。瞎子在波荡的河面上浮荡。瞎子诅咒着自己的混沌。其中的混沌花开,已经落满了飞鸟。飞鸟一只只。废止了大地的中央。大地朴素而洁白。洁白的衣裳,朴素的打扮,一身的花白,露出了点点的忧伤。而老瞎子进入了荒野。他打击着地上的月光。月光很美。月光扑簌簌的,随着树叶一同落下来。落入了荒尘之中。渣滓一般。碎了。波荡的河面上,继续有飞鸟在飞。飞鸟猝然惊讶了。一阵风猛地刮来,掀开了河面上的颜色。波荡着的一层层的月光,落满我的屋顶。

    朱紫玉:老瞎子,本来就是非分的。
    来下了,牛羊一样地来下了。堆叠在坡上。
    山坡上摆满花朵。五月的芬芳一阵子的满了。
    而老瞎子,独自推着车辙,在山道上攀爬。
    丢失了一路上的美满,该是盖着荷叶了。

    顾秀:圆圈了。一阵子的老瞎子。瞎子头顶的帽子还在冒出炊烟。随着时节的到来,夏日的美丽和忧伤。夏日的精赤和丑陋。夏日相逢了。夏日我们波荡在荷叶上。满河的水,都在颤抖。老瞎子痴痴地站在河边。河边,荡涤了的河面。河面上,荷叶起来了。一一撅起来了。唯有老瞎子,扑簌簌的泪水,从他的枯干的泪眼之中溢出来。我不堪带了。太感伤了。太悲戚了。老瞎子的眼睛,内验着的铅水,从他的枯萎的眼神里录出来。我有多悲伤。

    小石头:空了。
    头顶的天空也空了。
    只有酸楚的我,路痴吃了,一路祠堂了。
    我站在祠堂的外面,呆呆地看着祠堂上的炊烟。

    清明:时间到了。
    要有河面上的菱角了。
    炊烟股股升起来了。动摇了美丽的河面。
    动摇了美丽的荷塘。一阵知了的叫声了。

    陈雨田:正的反的,都在老瞎子的眼里。瞎子睁着一双空洞洞的眼睛。吐露着的方向,一阵子的阴郁,晦涩的眼睛,披满了霞光。可是,老人的眼睛却是无语的光芒。一阵就是空了。唯有游荡的光芒射出来。打在茅屋上。可是,老人的眼睛正在闪烁。只是什么光芒都不能录出来。一切的光很迫近。一切的漏眼很波折。万千的闪电打过老人的眼睛。老瞎子至今还是一个独身。没有人看到他的忧伤。没有任何的一个人给予他的梅。梅,一颗颗的梅,点滴的梅,跟随着老人的眼睛,无光的眼睛,空洞洞的灰蒙蒙的眼睛,一双深陷进去的凹凸不一的眼睛。赘疣会这样了。多余的东西会这样了。彷徨和犹豫会这样了。洼陷下去的眼睛。

    朱紫玉:朱家的命运也是如此。
    朱家的将来就是如同这个瞎子一样陷入万劫不复。
    朱家的时光就这样挥霍了。老瞎子,睁不开的眼睛,即使睁开,也是空洞。
    即使睁开,也是陷入的一片灰暗。
    天黑地悬了。大地一头的野兽,冒出灰蒙蒙的眼睛。
    无比的黑。无比的深陷。无比的冷月一生。

    顾秀: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洞穴。
    老瞎子的眼睛,细看如开了门,其实是一阵子的空洞。
    老瞎子不幸了。老瞎子不是天生就是瞎子。
    只是忧伤走成了这样。
    老瞎子凸显出的痴绝,一阵子陷入阴暗的屋宇。
    纷纷地碎了。连倒影都碎了。

    小石头:随着老瞎子的到来,我一直追着他。追逐了他的倒影。追逐了他的光芒。老瞎子时常呆坐在大地上,仰头看着天空。可是,天空洼陷了。天空瓦背上下的雨水,滋养了苦地的一声惊觉。随着飞鸟的刺入,天空一阵惊恐。而老瞎子,命运中注定的瞎眼,已经无法诅咒地刺入了天穹之下。止息的风,一阵子的绝望。老瞎子,命运大意如此。
    (15)家谱事件
    朱紫玉:我们的家谱究竟在谁的手里?是那个戴着眼镜的老先生吗?
    他一天到晚都躲在房子里看着水浒,那个先生会是他吗?
    他的眼睛里满是沙子。他的头脑里满是大片的中草药。
    草药埋入了沙尘,尘埃一阵阵的,霹雳吧啦地响着。会是他吗?
    他的老花镜,很高了。他的鼻梁上的凸起的栀子,会是他吗?

    朱天理:我知道那个老先生。
    他一直躲避在白房子里,没日没夜地搜索着家谱的材料。
    他的疯狂。他的颠扑不破的真理。
    真理属于他吗?他会是一个盗火的家伙吗?他揭开的家谱,会是镇安的家谱吗?

    朱天德:多少变化了。家谱的文化也变了。只有我们的朱天理不变。天理,你是我们的偶像。天理,钟声之后,你的憔悴的样子,已经变得不成样子了。失却的哭泣。哭泣背后的偶像。一直都是我们的偶像。打谱着我们的变化的偶像。一斟的偶像。独臂的偶像。躲避在房子里造访的偶像。躲避在白房子里搜罗家谱的偶像。光明的偶像。杰出的偶像。突兀的偶像。命运的偶像。运行不息的扑向太阳的偶像。一阵阵的爆发的偶像。突兀而到处的遍地的偶像。如同阳光打在地上的偶像。如今,家谱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了。我的朱天理,傲骨一个。家谱究竟会弄成什么样子?弄过了之后,家谱的颜色如何?家谱的断,家谱的伦理学,如今如何了?会否有偶像的扑倒?偶像如何掌控着家谱的湿地?湿淋淋的家谱,被乱石砸遍了。

    朱铁梅:会有的。
    真的会有的。如同饥饿一样,会有真理的。
    真理属于家谱。家谱也属于真理。投靠我们的真理。投靠我们的家谱。

    朱铁杏:会藏了。藏在黑暗里了。
    家谱不知道被谁弄了?谁呢?弄了。被弄了。
    戏弄了。戏弄了之后,是谁的真理?

    朱紫玉:一方烟火了。世道变化了。家谱不在我们的手中。可是,那个戴着老花镜的老人,那个神秘的老人,躲避在白房子里一一年年读水浒的老人,他的手里,掌握着的饥饿和困兽的事情,还在吗?一方烟尘了。灰烬落了。尘土纷纷。当您躲避在白房子里。当您的眼睛透出一次的灰蒙蒙之后。我啊,老先生,您的巨匠一般的词语,您的在房子里的打破茅屋,是否是真谛?真理因此而明白了吗?会否是家谱的修撰?如今,我们的家谱究竟落在谁的手里?

    朱天理:我明白了。那个老先生。
    我的确明白了。祠堂里的变化。祠堂里的变迁。
    朱庄的变化。朱庄的变迁。
    了望过去,朱庄变成了一个灰蒙蒙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朱庄的明天会是什么?

    朱天德:是的。躲避不开了。层层叠叠的东西。
    一阵阵的独臂。灰蒙蒙的地方上,远方的天空暗暗了。
    唯有我的苍茫。唯有我的家谱。一直找着。找不到人居和困兽。
    找不到任何的印记和印象。我们的偶像,扑倒在太阳底下。

    朱铁梅:一切都在变迁着。层层叠叠的灰土,一直铺开,犹如我们的家谱,谁也弄不清楚。谁真的知道此刻的真理在谁的手里?家谱被反复地修改。修改之后,家谱便变成了一种记忆。你看,我们的记忆,只能抵达那个戴眼镜的老先生。他也姓朱。作为朱家的一份子,他的种族会是什么?作为朱家的家谱,我们的变化在哪里?如何破灭了?家谱还躲在房子里的一个角落里闪闪发光呢。是的,还在发光。还在摇曳。还在波荡。还在挣扎。还在溢满偶像。

    朱铁杏:唯一的偶像,我们的家谱还在吗?
    那个修撰家谱的家伙,如今还躲在白房子里修改吗?
    家谱犹如记忆,记忆如果消失了,那么,我们朱家还是朱家吗?
    记忆不朽了。记忆充斥着独断。可是,家谱还会出现在人间吗?
    (16)盲文事件
    清明:老瞎子,在黑暗之中摸着满文。盲文十分的神秘。
    神的旨意。神的语言。神的造化。神的文字。
    如同乡村的陌生。如同乡村的希腊。如同蝌蚪文。
    老瞎子,他也姓朱,人称朱瞎子。是的,朱瞎子。
    这样的一个人,独自倚靠在乡村,望着纷纷的落叶。

    陈雨田:一直是盲文。老瞎子摸索着盲文的所在。
    梦里的盲文。梦里的神谕。梦里,发现文字的不对劲了。
    只有盲文能够破解此刻的神奇。
    只有大量的雨水能够浇灌此刻的盲文之中的大片的高傲和干旱。
    而老瞎子,进入了盲文之中,释读的空间究竟有多大?

    朱天理:一直是会这样。盲文意味着盲目。遁入盲目的我们。遁入盲目的你们。遁入盲目的他们。真的是这样子。弥漫在神秘文字里的记忆。记忆已经憔悴了。唯一的记忆。唯一的甲乙丙丁。唯一的名字。它被带去。它被释读。意味文字的世界已经轮回了。盲文如同家谱,都是朱家的宝贝。朱家好伟大了。朱家的名字被反复地上演。一直在上演。演绎的道路,都是轮替的道路。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这个唯一的释读盲文的地方,这个朱家的祠堂,摆满的宝物,一叽咕地打开了一座梦幻的房子。我会遁入其中。我会以自己的方式而逐步进入其中。因为我的名字被书写了。盲文,我不懂。但是,我懂其中的颜色,它的憔悴的样子,和它抵达其中的梦幻。这一切意味着凤头猪肚豹尾。而我裹入了里面,不得脱身。

    朱天德:摸索着不一样的文字。盲文。里面都是盲文。在漆黑的夜里寻找盲文。在黑浑浑的夜里喰种盲文。盲文犀利。盲文印在空格上。朱瞎子在木板上不断地摸着盲文。一个个字的形体开始出现了。朱瞎子大概能够分辨如何的盲文了。而朱瞎子不满意了。他无法说服自己。他将进入一片混沌的世界。在这里,文字十分的可怜,文字像是甜枣的味道,吃了下去,便进入了混沌的地方,而不得脱身。只是,盲文已经挑弄了朱庄的矛盾和神秘。

    朱铁梅:好神秘了。
    眼前的一切过于神秘了。
    我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因为声音熄灭了。

    朱铁杏:盲文太神奇了。
    一字字一句句都是颤抖的发自灵魂的呐喊。
    而一圈圈的字迹,摸索之后的大世界,便是铭刻在墙上的文字。

    清明:造化万千了。一同的造化,已经将盲文推入了盲目的所在。一切都是盲目的。盲目成了这个世界的特点。所有的人都在盲目。盲目地睡眠。盲目地哭泣。盲目地寻找。当这些盲目了之后,我的神秘的文字,便是抖落了一身的尘埃,落在地上,被阳光反复地拷打。太阳光打在地上,狠毒的样子,痴痴的样子,拒绝的样子,都是盲目的样子。一切都在流逝了。

    陈雨田:盲文,听不见,看不到。
    我可怜朱瞎子。我摸索着忙完不了的文字。
    而我的记忆已经浮上来了。我的记忆终究战胜了一切的神秘的文字。

    朱紫玉:亮了起来。一切都发光了。
    光芒照亮了盲文。于是,朱瞎子进入了盲文的世界。进入了盲目的世界。
    提取了一袋子的盐。提取了一箩筐的锁。归于他所有了。
    盲文的世界因此而亮了。一切的沉入黑暗的事物都亮了。

    顾秀:亮了。我们的舞台都亮起来了。下雪的胡同,转弯的地方,凄惨的呼喊,盖过我们的村子。朱庄的所在。而盲文释读的时候,朱瞎子又在哪里?老头子,天天躲在家里读水浒,天天在老房子里演算着神秘的文字。我知道,盲文的命运便是朱庄的命运。盲文的世界便是我们的世界。我们进入了盲文,便是盲文进入了我们。多等等。记忆会白的。记忆会变成属于我们自己的世界。而盲文便是对世界的解读。盲文的所在,便是世界的边界。

    小石头:是啊,盲文,如鲠在喉。
    是啊,盲文,如同我小小的年纪,演算的时候,大地便是澄清了。
    当盲文还在预言着我们的神秘的命运,朱天理又在哪里呢?
    (17)朱紫玉游荡
    清明:朱紫玉在游荡。他亲吻泥土。他抱着尘埃。他挣扎着。
    他正如一个游荡的孩子,如一个破碎的瓶子,打碎了地上的画。
    画被抹黑了。游荡的灵魂,游荡的身体,在河面上飞。
    飞的时候,游荡成为一种可怜的仪式,在河面上摇曳着。
    而抵达的时候,朱紫玉的身躯靠近了地上的碎泥。
    一块块的碎泥,落在地上,随着阳光的迫近,已经打碎了。

    陈雨田:朱紫玉的梦幻开始了。
    他打击着土地。土地纷纷抖落。
    梦幻仪式开始了。朱紫玉轻轻地放在水里。
    满是水。一袋袋的盐。一把把的锁。都已经结成了血泪。
    将朱紫玉的方向拉住。游荡的深入,土地冻结了。

    朱紫玉:我游荡了。我的橄榄和身体。我的芦墟和麦芽。我的秋风和上面。我的火焰和杯盏。我的北风和南风。我游荡入了土地。土地一身仪式感。仪式之后,抖落的尘埃,我随着风在在飞。飞入了土地。撕碎的土地,土地摇晃着。我进入游荡的魂魄。我抖落了一身的尘土,在飞入的泥土里做根。一个血脉的根。本根。根本。因为游荡,因此我开始了游荡的身躯。游荡,随着土地而飞翔。根茎叶。都已经居住了。根脉的根本,都已经风风了。而游荡的时候,我就是一个疯狂的人。飞入黄昏。黄昏无限的美好。朱紫玉的方向,都在我的方向。我拉住了自己的方向,意味着飞入洪荒之中。而游荡,意味着我的躯体已经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等待花开。等待黎明。等待光明的到来。等待躯体的苏醒。等待河流的流淌。

    顾秀:有了。
    河流上有了。
    朱紫玉开始了游荡。他游荡在秋千上。他游荡在花园里。他游荡在土地上。
    朱紫玉的方向便是我的方向。他的一颗爆裂的心,还在游荡。

    小石头:我的哥哥,朱紫玉。
    小哥哥了,我的朱紫玉。
    慢慢地走。慢慢地等待。等待我的到来。等待与我的玩耍。等待与我的呼喊。

    朱天理:朱紫玉游荡了。游荡的时候,土地一块块碎裂了。披盖着的万物,已经打开了自己的方向。朱紫玉玩弄了。朱紫玉没有了方向感。他感到茫然。他寄托无主。他的四周,弥漫着的雾,还在扩散。余烟还没有散去。剩下的炊烟还没有干净。他已经跳进了河流。他已经散发着满身的揉揉提的向往。而弄住的温柔的乡野,一片美丽的乡野,一片动摇着乡土根脉的乡野,遍地都是桑葚,遍地都是野地。如今,朱紫玉混入了这一片乡野。进入混沌的乡野。进入遍地都是桑葚树的乡野。动摇了我的朱老夫子。我的朱老夫子。他的视野在何处?想一想,他的那一个年代,如何地动摇了我的思绪?我无法等待。我无法释怀。

    朱天德:万物喑哑了。万物的游荡也平息了。
    只有朱紫玉还在游荡。朱紫玉的方向,开进了。
    他的方向,他的位置,已经跋涉了。
    他靠着自己的墙壁,堆积着,方向感已经打开了。而唯一的游荡,催生出了一片葱茏的乡野。

    朱铁梅:一切已经无法无天了。
    我们的好时光过去了。这正如朱紫玉的游荡。一时的游荡,一时的进入,便是一生的纽带。
    而我们无处安放的灵魂,已经堆积在了山上。山坡上,傻瓜的我们,喑哑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一句话也无法释怀了。山坡上,桑叶满了,桑树还在生长。
    而我们的记忆,便是土地得到的记忆。
    我们的记忆,打开,劈开,土地一片的苍翠,雨水尽流在石头上。

    朱铁杏:朱紫玉的游荡便是没有完整的记忆。
    我们的记忆,便是朱紫玉的青春。朱紫玉游荡着。
    朱紫玉打碎了一块块的石头。遍地的烟,一层层的烟,上来了。躲在山坡上。山坡很大。山坡很远。山坡倾斜着。山坡上的太阳高高地挂着。而我们的记忆完了,朱紫玉还在游荡。

    (18)祖先事件
    清明:我们都在寻找祖先。
    祖先是道路。祖先是界碑。祖先是源头。我们的一切肉体和精神都来自于祖先。
    祖先是不朽的丰碑。祖先是火源。祖先是碑石上的镌刻。
    我们的印记,都在祖先身上。祖先以自己的界碑而铭刻我们的记忆。

    朱紫玉:祖先是我们的路途。
    一直抵达的梦幻的道路。道路上,祖先露出尘埃,祖先零落的下午,满身的桑葚。
    而祖先郁郁苍苍的盲目,已经叩问了祖先阴雨纷纷。
    祖先在上。我们的祠堂,摆好了香火和蜡烛,为的是记忆祖先。

    朱天理:记忆没有放过我们。记忆折磨着我们。
    没有一种祖先不是被后人记住的。我们都在了。
    没有一种印记不是被后人裹挟的。我们的存在主义。
    记忆没有荷花的味道。记忆是抵达夏天的道路。
    一直抵达夏日。我们的祠堂上,摆放着的阎罗王。
    那是阎王的眼睛,蹲在祠堂的房顶。露出獠牙。
    记住这些獠牙吧,记住这些阎王的黑眼睛吧。
    一定要记住。阎王的眼睛是黑漆漆的。黑土地一般。
    直到今天,祖先的位置还在移动。祖先厄运了了。

    朱天德:在这片土壤。一切的祖先居住的土壤上。
    我们的土壤,叩击着苍茫黄夜之中的祖先。祖先露出笑脸。
    祖先的名字不知道了。已经落于荒凉的尘埃里了。请等一等,我们的祖先,你的道路在何方?
    可是,记不住了。还是遗忘了。

    朱铁梅:记忆会骗人的。记忆一直在骗人的。
    祖先挡在我们的路上。没有祖先的庇护,我们就什么都不是!因为祖先就是我们的界碑。在碑石的两旁,我们的肉体放置在了尘土上。可是,尘埃什么都不是。只有我们的祖先,落于尘土的碣石上。界碑露在朱庄的外面。我们都放在了界碑之外。而祖先意味着我们的道路。

    朱铁杏:太阳升起来了。
    太阳终于从铁旮旯里升起来了。
    我们的记忆终于回来了。回来了。

    清明:祖先的界碑,一直落在我们的前面。我们看着横斜的界碑。我们看着足迹上的祖先。祖先是从那里来的。祖先的印记是从那里刻下的。我们的记忆瞬间涌上来了。黄昏正满了。祖先上岸了。祖先拉扯着我们的衣服。温暖的一刻,祖先从河里上来了。河里满是鱼。一头头的野兽和小鱼。祖先嘻嘻地笑了。祖先的界碑,意味着我们和你们的分别。而我们的道路,一直通向你的方向。
    这就是界碑。无止境的界碑。无止境的通往祖先的道路。无止境的筵席上的摆好的烛光。

    朱紫玉:祖先落下了的尘土。
    还有几层浮土了。浮土了。父亲来了。
    父亲靠着门房,屋子的外面,是潇潇的雨。外物的屋子,屋子的外头,是铭刻不已的祖先。

    朱天理:通向这样的一条道路。
    祖先的道路。祖先的界碑摆在我们的前面。
    终于,祖先倒下了。祖先露出獠牙一般的感官。
    一切的感官都释放了。感官压住暮色,暮色上来了。暮色狠狠地独着。独横着。
    如同白房子外面的祖先,一直在不停地歌唱。一直在歌唱。没完没了地歌唱。横着门墙的歌唱。露出阎王眼的歌唱。黑暗之中,阎王。躲避在黑暗的窟窿里的阎王。阎王端坐地狱。而我们的祖先,一直延续下来。
    我们坐在地上,仰望着天空。此刻的天空,白云一朵朵的。正在漂浮。

    朱天德:遗忘了。
    最终还是被遗忘了。
    祖先不在了。祖先的名字飞了。
    界碑被打碎了。一块块的石头,都已经碎了。

    朱铁梅:真的是遗忘了。
    此刻的遗忘,犹如一枝梅的凋谢。
    此刻的祖先,还在天上看着我们的暮色。迎来送往的暮色。黄昏独照的颜色。

    朱铁杏:已知悉了。
    我们长大了。祖先在前面。包好的香烛一般。
    我们会长大的。面对着祖先,我们能够说些什么?
    当我们闭上嘴巴,惨烈地直面祖先,我们浮上心头的大荒野,如今何在?
    只能是这样狂放地走罢了。一直到祖先倒下,我们的记忆才再度浮起来。


    (19)取名字
    清明:比如,飞鸟,你知道吗?鸟儿是如何被命名的?
    比如祠堂,祠堂,你真的知道吗?祠堂是如何被称呼的?
    比如香烛。比如乌鸦。比如枯寂的土地。是如何出来的?
    取名字的我们,想一想,名字是如何来的?
    比如祠堂,无比的庄严、干净和温暖。露台上尽是光芒。
    比如香火,柔软的照台,清脆的芦墟,美好的门口,谁的名字?
    我们的一些名字,都不是文明的家族。而是拒绝的名字。

    陈雨田:比如祠堂,黑乎乎的。
    比如黑瓦,瓦背上的昏鸦,谁的称呼?
    比如白墙,墙壁上的八仙过海,谁的神话?
    比如瓦背上的印记,谁的记忆?

    朱紫玉:比如芦苇,长满河道。河道上,旧事一桩桩。入了口的旧事村庄,已经称呼自己为大地。比如大地,谁的大地?比如大地,谁提起了关于地的门口?在门口,堆积着无数的歌谣。可是,比如祠堂,谁演绎在了朱庄的关键的家谱?比如家谱,关于堆叠在家族的一声声的呐喊之中,家谱被反复地修订,被关服,被扣具,被扣压,逼扼了,关门了,俗事一堆,青烟一股,搏击一般,水之后的世界,便是名字的一具身体。比如祠堂,黑压压的一阵的阴雨,雨落在祠堂上。这些名字,不都是没有来由的。它们都是朱庄的见证。它们的身躯,发号时令的威严,谁的田野?比如芦苇,长在河边。那是谁的关注?一簇炊烟的升起,你们看到了,你们倒塌在名字的纷纷的芦苇上,如同名字被飞鸟占据,如同名字被祠堂占据。

    顾秀:比如田野,一眼看过去,交织着的田埂上,谁的田野?
    比如芦苇,一身之下,看到下,谁的一身的芦苇?
    比如祠堂,浩浩荡荡的黑瓦白墙,迎过去,看到了谁的祠堂?
    比如家谱,堆积在桌子上的风吹来的掀起的真谛,谁命名家谱?

    小石头:那是我的名字。
    我给这个世界以命名。
    纷纷的雨之后,大地打开,谁命名了大地?谁的仰头浩叹如何施加命名?

    朱天理:我走过了这么多的街巷。
    一条条的街巷。可是,谁来命名街巷?谁来记录下街巷的命运和路程?
    我摸索过这么多的铜锁。可是,锁又是什么?谁来刻录下铜锁的命运和规模?
    我是糊涂的。
    我是坎坷的。
    我占据了河道上的黑瓦和飞鸟。飞鸟,谁来命名你的神奇?

    朱天德:真的,德行伟大。可是,谁来命名我们的德行?比如祠堂,很伟大。可是,祠堂的葳蕤,祠堂的真性,祠堂的石头和石柱,祠堂的瓦背和天空,祠堂的浩叹和街巷,我们一切抵达的芦苇和道路,我们抵达的一切命运和过去,谁命名了祠堂?祠堂嗟叹了。祠堂风霜了。祠堂背脊上的黑痕迹,还是那么的明显。可是,谁去取名字?名字是记忆。名字是外表的影子。名字必须有。名字是无法取消的。还得有名字,否则世界便进入了虚无。还得有名字,否则人类的大鸟便是一只无序的大鸟。名字是节奏。名字是道德。名字是象征。名字是这个世界的边界。名字是界碑。名字是药铺。这条道路。这丫头。顾秀的丫头。朱铁梅的丫头。朱铁杏的丫头。这些名字的由来,都是世界的称呼和命名,一切就是这么来的。

    朱铁梅:取名字,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是,一切必须有名字。比如祠堂,它是一具乡村的身躯。
    比如乌鸦,它是黄昏的写照。
    比如香火,有了香火,才有了村子的遗迹。

    朱铁杏:因此我们必须要取名字。
    有了名字,便是有了河道,有了皮肤,有了灵魂。
    当抵达名字的一切巨响有了,当朱庄再度站在我的面前。
    因此,一声浩叹,足以平复我忧伤的内心。
    取名字吧,因为这足以敞开人类的金银铜铁。这便是永恒。
    (20)正月事件
    清明:正月了,鱼摆起来了,肉摆起来了,雪菜也摆起来了。
    朱庄的小广场上,一轮圆月升起,照着光秃秃的院子。
    夜黑得很。但是,正月的日子正是好日子,还好的日子。
    溢满的正月,随着摆着的轮子的滚动,轮渡着的村子,正在浮起来。
    而我,漫过村子的台阶,在露得浓的日子里,在古老的日子里。
    沧桑变化,千重浪依旧涌上来,白云也随意地飘起来了。

    陈雨田:正月了,一切的日子都是美好。
    真的美好。太美好了。我们都在歌唱。唱着美好的事物。
    俊俏的小伙儿,美丽的小姑娘,都在正月里流淌。
    脸庞像是美的美好,如同一只兔子的美好,满身遗留着惨蹲的万物。
    而正月里,万物都在生长。一只在生长。

    朱紫玉:生长的日子了。正月,摆好的雪菜,芬芳的雪菜,一堆堆的雪菜,堆积在广场上。漫长的岁月,打开了雪菜的方向。雪菜一直通身美好。雪菜溢出的芳香,非常好。而我寻找着岁月的门。门吱呀一声开了。我的正月,孩子们。孩子们,已经起来了。非常好的岁月。非常方向之中摇曳着的灯盏。铺满稻草的粮仓。两次回家的粮仓上,孩子们高高地站在仓库上。长裤子。短裤子。中山装。西装。革履的鞋子。皮鞋。一身的透明。满身的透明。将整座村子围困。村子的广场,也是宝海一般,透出的光芒,眼白了,掩盖了一身的媳妇。朱紫玉的方向,便是村子的方向,方向在家谱里,方向是家谱的方向,白煮了,通红的铁,一意得去的铁,摆好村子,进入朱庄,进入家谱的位置,进入祠堂的方位,靠着雪菜,芬芳。

    顾秀:美好的正月。
    正月里一切的东西都是美好的。蚕农我的美好。方向的美好。粮食的美好。
    美好的日子,正月,一切都是新的。新的万物,坐在村子上。

    小石头:雪花一样飞了。
    菲菲的雪,落在村子上。
    我感伤的头脑里,冒出了雨水和雪,堆积着雪的方向,一切的方向,都是我。一颗石头的方向。一颗石头温暖的方向。一颗石头方向的方向。

    朱天理:听到了吧,我的万物。正月里的万物,都坐在村子上。
    美好的村子。美好的正月。蒸鱼里的蜂房,蒸发上的雾,舞台上的笼罩着的四个季节的村庄。美好的村庄。在朱庄的广场上,那蒸熟的鱼和肉和雪菜,都芳香的不得以。还是那些一血字的方向,摆好的雪菜,意味着雪菜的芳香,它溢出的方位,都还在广场上。在朱庄的广场,那些娄塘的方向,那些谢塘的方向,那些鞋塘的方向,都已经摆好了。岁月弥漫。岁月古老。岁月如金。一切的正月,浮荡着的尘埃,尘埃上的方向,都堆积在玉米地里了。那是一些美好的玉米地。玉米纷纷张开了翅膀。玉米祈祷着。玉米敲打着正月。正月里,家家户户都是喜气洋洋的。稀罕的衣服。稀罕的洗濯着的脚丫子。一身通红的铁,满身的衣服,装孙子,装猴子,装了一辈子的飘零的西装革履,上了朱庄的门,打开门,进入正月,南方的正月。

    朱天德:正月,美好的象征。
    正月,配德的象征。正月,美好的岁月一过了。门上开水的冰,结着果实。
    正月,蒸发的雨水,溢满朱庄的粮仓。从忙碌抵达岁月,朱庄的仓库已经满了。

    朱铁梅:正月,菲菲细雨,落满朱庄。
    正月,水雾饥渴了。村子向往着一场雪,覆盖大地,福地啊,覆盖了整座的村庄。
    而正月有时候饥饿了。肚子往下沉。肚子的味道溢出,河流上空荡荡的。

    朱铁杏:正月事件,满南北的事件,下东西的事件。
    正月事件,摆好粮食的事件,我们抵达的谷仓,满了雨水,正月的雨水一直流个不停呵!莫非是正月的古老打碎了瓶子?莫非是正月的美好热闹了一整个的广场?一切说个不停了。
    (21)玉米倒下了
    朱紫玉:玉米倒下了,朱先生还一头扑在家谱里,想去寻觅祖先的道路。
    可是,玉米疯长了。玉米结着穗子。玉米吐露着芬芳。
    当玉米一把倒下了,一去的荷塘,一去的玉米穗,已经抽芽了。
    玉米疯长了,长出的玉米棒,瘦出的液体,瘦出的玉米花。很美。

    朱天理:我一头扎入了家谱。已于黄昏而入。黄昏染红了暮色。暮色上,我的朱先生,我的穿着蓝袍的朱先生,高捣着朱庄的味道,在扑入的地方,闪现着欲望的树。当树起来,当玉米树起来,当玉米棒子被举起来,朱先生,已于黄昏入于玉米地。一棵棵的玉米树,长出穗子,结出果实,非常美好。人间的美好莫过于此。而湿漉漉的玉米,还在长大。在黑漆漆的大地上,玉米抽芽了,玉米长大了,玉米结出的穗子,一条条的胡须一样的扎在你高捣的头皮上的穗子,一路长出穗子,一路行动,一路以头为呼啸的北风。正是在玉米倒下的时候,朱先生,我啊,依旧进入了家谱的世界。家谱是秘密的。家谱是神秘的。这棵神秘的玉米棒,这棵神奇的玉米棒,已经长大了,继续长大了,继续抽芽了,秘密被吩咐了。

    朱天德:玉米还在打的时候,我还是小孩子一个。
    可是,玉米不断地倒下了。倒在大地上,倒在丘壑上。
    只有我的麦穗,玉米地上的血泪,还在洗着昨夜的月光。
    真的,玉米地里,升起的月光,是多么的美啊!

    朱铁梅:日日夜夜了。抽芽昂发了。触摸都是子夜了。
    没有一天不是这样。莫非玉米成仙了?莫非是玉米的神秘?
    莫非是玉米的揭示?莫非玉米地已经敲打了土地的风向?
    莫非是雪雨的记忆?莫非是洞穿土地的一时间的摇晃?

    朱铁杏:一直之状。一直是会这样。玉米地风吹了。风吹了。峰上,雨雪落下来。而昨夜的风,昨夜的雨,已经抽芽了。玉米穗抽芽了。抽芽的时候,土地风风风了。风满了,抽芽的埋于地下的芽畔,已经长出一岁岁的玉米。玉米抽出自己的棘突。玉米长出自己的花苞。
    而一直朱庄了。朱庄的外面,是大片的遇见的美的玉米地。
    玉米地在开阔了。玉米疯长了。玉米抽出自己的芽孢,在大地上深入进去,汲汲的水,满了的雨水,将玉米陷入土地,包罗万象,于此地凿开大地,渗入土地深处,吸允着大地之水。

    朱紫玉:玉米倒下了。
    一株株玉米棒子,都倒下了。还在疯长吗?还在黄昏里啜泣吗?
    于此倒下的瞬间,玉米棒哭泣了,玉米棒了,玉米倒下的顺水了,鱼刺一般刺入大地。
    而玉米真的到下去了。瞬间就倒下去了。

    朱天理:不尽的玉米棒子。
    空虚的玉米棒子。倒下的玉米树了。
    此在的瞬间,一路倒下去了。侧着开阔的土地,倒下去了。一头扎入了土地。雨雪纷纷。

    朱天德:逝去了。时光逝去了。
    唯有我的图景,我的玉米棒上的图景,点燃扩光的春暮,倒下的玉米齐整地躺在地上。
    而失去的时间,已经无可挽留了。只有几只麻雀,还落在电线杆上,落在春雨里了。

    朱铁梅:哈哈的气息了。上了玉米地的侄儿了。上了玉米地的余邃了。
    进入漆黑的土地。进入玉米地的雨水,哗哗哗的水声,进入玉米的汁液了。
    玉米疯狂地长大。一株株的玉米树,抽芽了,花苞里辽阔了,土地还在摇晃。

    朱铁杏:玉米地的世界便是这样了。汁液美好。进入的深黑的土地,扎入土地的根脉,已经如同玉米棒子一样扎入了黑漆漆的土地。并汲取了大量的雨水。
    深深的地方。
    黑黑的地方。
    从摇晃的天空下扎入土地,进入雨水丰满的地方,抽出芽孢,在玉米之岁上开出蓝色的花朵,那是美丽的玉米棒。一意都是这样了。扎入土地,深处,玉米还在吸允着雨水。
    (22)龙水事件
    清明:这一夜,我和父亲和村子上的一帮人去南山,寻找龙水。
    龙水不是神圣,不是超凡脱俗,不是神仙,而是土地。
    真的,龙水意味着土地,意味着来自尘土而归于尘土。
    只有这浩荡的龙水,在一口水潭里。它来源于水潭。
    一口深深的水潭,马粪一般的水潭,蝴蝶蜻蜓飞的水潭。

    陈雨田:今日,我们一同出发,去南山。
    南山的高阶。南山的抚慰。南山的竹林和荆棘丛。
    属于南山的龙水。一潭清水。美妙的清水。很香。很细。软软的泥沼里,游荡出的水。
    只有这清澈的水。平宁的水。吊足了人的胃口的水。溢出河滩上的水。一汪龙水。

    朱紫玉:向上走。走入南山。南山垂,风吹来。孤独的我,取走了一袋盐,取走了马粪,取走了机房上的石头,取走了南山村的龙水。一汪汪的龙水。干死了的水。盐袋一般的水。去租了房子。靠近朱庄,住了下来。唯一的村子。村子里弄巷深深。走入龙水的地方。铺面而来的枝叶,深深的树叶上的舞蹈,一直抵达的深深的南山。南山的龙水,下雨了,这一夜,下雨了,我们奔波在道路上,只有澄清的水,干湿着的庇护着的水,而后,我们一同奔入南山,去开盖子,掀开盗取上的玉石,盖子还在,而龙水在下,在一潭清水之下,在星辰之下,在清澈的水之上。呢喃着。高耸着。拾蚌了。蚌壳里锁满了田地。一段记忆,来自童年。

    顾秀:上了南山。南山高广而浩荡。
    铺排而出的一潭清水,清澈的水,高荡的龙水。
    前程似锦了。满面的南山,高高的,山上的竹林,满目的桃林。抓着花朵,开了。
    而上山南山,抵达的南山之颜色,已经荡涤了龙水。

    小石头:此刻,龙水抵达朱庄。此刻,龙水从南山抵达朱庄。
    我们放下一道哑巴,我们放下一袋食盐,我们放下手头的针线活。
    已经下来了。
    这些一坛坛的龙水,像酒一样,凸出了一坛坛的清水,我们饮下。

    清明:是的,短暂的日子总是美好的。龙水锁具在南山。南山之外,朱庄之外,散发着的水,无比清澈的水,都已经满了。我们扛着黄大仙的宝座,在村子外面走着。一路往着南山去。南山还在远路上。
    可是,我们已经走出了村子。我们抬着黄大仙的宝座,黄初平,意味着长久的方向,我们抬着二十世纪的黄大仙,我们抬着二十世纪的村子,往着那扇门,那扇南山的门一同奔去。
    南山还在,而青春不在。
    南山还在,龙水还在,而我们的马槽不在。南山的龙水,清澈的一潭清水,往往那个地方去了?只剩下我们的炊烟,浮荡在村子的上空。

    陈雨田:龙水乃是神圣的水。流过我们的路途。
    路途上,雨落下。龙水犹在的方向,还在了。
    而龙水记下的时候,村子摇晃了,像是醋之上的摇晃,一路而想。
    可是,路途上的奔波,龙水一潭,取走了的坛子,装入袋子。一袋盐。
    而我们出村子,去南山,照着龙水的方位,取走她。

    朱紫玉:南山有点远。
    一袋盐的位置,一段记忆的外面,摇晃着的龙水,摇摇晃晃。在二十世纪饮下。
    而龙水种下。朱庄各自开上房子。房子上的水,也是甘甜如此。只有如此清澈的龙水,待在南山之中。外面繁华的道路,乡野之上的房子,都放满了龙水。引下去的水。

    顾秀:袋子里的黄金满了。
    取走了的黄金,装满了我们的口袋。可是,南山中的龙水依稀如在流淌。
    躺在道路上。取走的食盐,一袋袋的。翻开龙水的事件,记住了,我们一直会记住关于龙水的事情。这一切,意味着乡土的摇晃。摇晃着的人间,良久不安了。

    小石头:记不住了。龙水的事情太久远了。
    可是,浩荡的尘埃还是静止了。浮在龙水上的那扇门,那座南山,摇晃着我们的飞鸟。飞鸟刺入天空,南山的天空终于静寂了。唯有朝空的那段记忆,龙水,各自兀自记忆了。
    (23)寻找草叶
    朱紫玉:我们去寻找草叶,不朽的草叶,不烂的草叶。
    草叶,夺取着泥土中的血与肉,夺取干柴,夺取烈火,夺取陈死人的梦。
    草叶,飞鸟刺入天空,草粉,已纷纷了,草叶的名字,不朽的名字,横陈着死寂的梦。
    而夺取之后的草叶,返顾了旧梦里的土城,土城一片的萧瑟。
    黄昏的时候,我们进入村子。草叶一直浮在天幕下,夺取着似梦的梦。

    朱天理:草叶不烂了。
    草叶不熟了。草叶打你的耳根,一片萧瑟荒凉。
    草叶书写了的文字,浮荡在家谱里,一片小穆而肃杀。
    打呀了,断语了,草叶一片孤独,抖动着琴弦,在高弹的土地上。

    朱天德:总之,草叶还在浮土上游荡。寻找草叶,去寻觅着关于草木的建筑。建筑物上的诗篇,祭坛上的酒坛子,堆叠着的草木,一身草叶,草叶跟随了大地。从大地中央,冒出了土地表面的草叶。草叶蓝莹莹的样子美极了。草根下,一片深黑的土地。草帽上,洗涤灵魂的车轮,碾压过的道路,一同泛滥了。而河谷上的白云,已经散落了。草叶一根根的,植入土地的根,根茎叶脉的我们,个血的我们,根脉上,根脉下,浮出的土地,摇晃着草叶的灵魂。我们这些草叶,从孤独的地下冒出来,植入大地的血肉,滋润了大地的寒夜。真的,只有这枯骨埋入的土地,只有这草叶纷纷的大地上,只有返顾的河源和丘壑,才能是路过的灵魂。唯一的所在,草叶埋葬的所在,大地丘壑轮转的所在,不老的神奇的土地的所在。完整的所在。击打着土地的阳光的所在。魂魄所在。暮色所在。陈旧的坛子所在。古老的门口所在。古老的木门所在。吱呀一声的,我们的门开了。草叶一根根落了,落在我的土地上。

    朱铁梅:落了,尘埃落了。草叶纷纷落了。
    草叶犹如大地的金桐,铜鼓上的耳朵和盲目的文字。
    一身的金山。一身的锣鼓。一身的暮色。
    洗不完的夜色。夜色笼罩着大地。草叶纷纷说话了。

    朱铁杏:洗不完的衣服。罩住我们的暮色。
    暮色上来了。
    唯一的须白的家族,进入朱氏家族的家谱,犹如草叶纷纷进入家族的暮色。一片萧瑟而荒芜。

    朱紫玉:真的是这样了。草叶被埋入深黑的土地。一根根的草叶都腐烂了。腐烂的根。腐烂的芽孢。腐烂的茎叶。腐烂的冒头的牙根或是残风。可是,我们的草叶都纷纷下落了。落在了泥土的罗网里。落在黑漆漆的夜里。落入口中,咀嚼了一下子,纷纷的雨滴,进入我的口中。而草叶,昂起自己的头,在大地上举起自己的手,伸入的油脂,伸入的腐烂的草根,一如我的草帽,一如我的草根,草根纷纷腐烂。进入草叶的手,进入草叶的甚至是进入枯骨的一生的繁华,如灯盏照亮了我们的家园。故园。故乡的道路。以及故乡的土地。

    朱天理:不变的风景。
    不变的苍茫大地。不变的草血和草叶。
    犹如张开的蒲八,犹如枝叶上的掉落的纷纷的草叶,都在抖动。在黄昏里抖动。

    朱天德:不变的道德。不变的白云苍狗。不变的湿淋淋的田地。
    从血脉里进入草叶,草叶属于大地的血脉,血脉纷纷,血脉张开,收敛了土地的方向。
    而这个方向,这个歌谣,已经如草叶一样长出自己的嘴巴,吞入泪滴。
    一声声的呐喊,盖住了草叶的疯长。真的,草叶以她自己的盲目而疯狂地生长。长出嘴巴。长出脚丫子。长出旧房子。长出罗列在大地上的一座座的白房子。美好的房子。

    朱铁梅:太久了。一切太久了。
    草叶的记忆,草叶的家谱,都进入了朱氏家族。
    而家族的记忆犹如张开的蒲叶,纷纷的草木,舍尽自己的灵魂,进入草叶的纷纷。

    朱铁杏:是的,已经是这样了。太久了,还是这个样子。
    因为土地依旧伸出翅膀。因为繁华还是落尽。因为枯骨还是腐烂。因为青草还是断壁。因此,在枯骨繁华的土地上,在草叶疯狂长大的暮色中,日头看不到了。一切都太远了。
    (24)野地事件
    清明:我穿过一片野地,抵达另一片野地。野地,碎石头、剪刀和废墟。
    野地,野物开始了呼吸。他们变现出的野物的呼啸,灵魂的独孤一如以往。
    而野地盘旋。野地彷徨。野地聚集而居住。
    这些人,形形色色的人,站在中央土地上的人。老百姓。
    我们抓住了欲望的钓钩,那些鱼儿已经上钩了。
    只有这些憔悴的孤独的人物,渔具已经幽寂,还傻傻地对抗着母亲的土地。

    陈雨田:一片野地,便是一场洪流。
    一片野地,拉扯着的马,一匹马的架势,门开了。
    而门开之后,我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打开门,将河水驱逐出去。
    而这里,野地上的野物纷纷露出自己的眼睛,望着河水,尽是哀伤。

    朱紫玉:消失了。时光消失了。
    野地腾起自己的烟具。烟火一挥,抵达门房。抵达的门房,之外与黄昏,已经构成了虚构的村庄。唯一的村庄。唯一的朱庄。散开雨幕。散开野地上的衣物。将衣物散去。将波荡着的酒杯送上去。将雨幕关闭。徐公庙的颜色,那些闭门的石头,已经芦笛一般地出现了。已经垂下了。已经停止了。已经奔赴了。已经背反了。黄昏雨幕,洗了衣服,洗了野地上的月亮。是的,你已经看到了月亮。
    高高的月亮。堆积在田野上的月亮。非常的亮。非常的苦。非常的分叉。
    唯有这些野地上的野物,纷纷跑入古老的树林,在一片漆黑的地方摄入地方的风景。

    顾秀:散去了,野地。
    丢失了,野地。
    将逝的唯一的野地上,波折的曲折的风景,依稀在梦里返回古老的家园。野地拉扯的不停了。

    小石头:拒绝了。我们已经拒绝了。
    野地之中的生命,如同撕碎的纸张,如同闷入的黄金,如同散入的春风,如同家谱里见证的食物一样。可是,风景还是散去了。

    朱天理:丢失的,便是永远消失了。想一想,地上的野物。想一想,野地上的承载着的野物。一只只野物,纷纷地落下了。野物腾飞了。野物咀嚼着野地上的汁液了。另外的一个地方,也是一片荒僻的野地,万物独坐在地上,呼吸着北风中的尘埃,尽是黄昏的尽头。抛入尽头。

    朱天德:感化了的东西,都是朱庄的东西。朱庄的野地之外,便是拉扯着的巨大的钢铁的地方。建筑在钢铁上的房子,拉低了自己的天幕。而在高高的天幕下,我的房子,已经倾覆了。地上的房子,拉高了。结实的房子。结实的石头。结实的白袋子。一袋盐的方向,都已经齐聚了。一把锁的方向,都已经完整了。一口坛子的黄酒,都已经可干了。而至于野地的我们,居住的太阳下的地方,都已经本本了。结实的果子,带着我干渴的嘴巴,齐整地唱歌了。

    朱铁梅:结实的门房。结实的门洞。
    对开了的门。门外面,满是桑葚树。
    对门的门。门的歪头,到处是野地的一头头的黄昏。黄昏隐瞒了昨日的风波。唯一的土地上,唯一的黄昏上,唯一得到的野地上的野物,万物的影子,挂在太阳底下,吹风了。吹开了门房。地底的门房。疏忽的房子。一间间房子。靠着野地自己的方向,都满了。
    而结实的房子,野地外面归来的雀鸟。一只只飞鸟,飞入了北山。我的北山山麓。
    而在结实的南山,含山的野地,寒水上的飞入的鸟雀,已经归于彻底的合一了。
    住着的房子。住着的野地上的投射着的月光。寒冷的月光。金黄的月光。
    彻底的唯一的月光。照着荒野。底下的这一片野地,照着孤独的水缸,亮了眼前的风景。便是然一日日的日子,数不清的日子,照着底下的这一片野地。

    朱铁杏:亮了。果然天就亮了。亮了。曙色已经上来了。
    我摘取了果子,放在自己的篮子里了。而野地里升起的月亮,照亮了滴血的野地。
    野地,一朵朵的白云,一滴滴的血,地上的野物,已经遁入了野地。
    野地无比的芬芳。野地腾空而去。罗网编织的野地,影子何时飞逝而去了?
    (25)一些家族史
    朱紫玉:想一想,我们朱家的历史。不要说很远,单是二十世纪,就已经是风云复杂了。
    可是,朱家已经走失了。有时候朱家挤入城市,靠着成婚的暮色,靠着节目的抵达。
    有时候则是返回农村,靠着麦子度过了日子。
    有时候则是牢骚满腹,骚源的介子,骚呀的暮色,滚滚而来的家族史。
    这一些凡尘渣滓。
    这一些凡俗的尘埃。对了,世间的可怜已经很远了。可是,二十世纪的波涛,至今还在了。

    朱天理:我穿着蓝袍。被称为蓝袍先生。
    这个家族,我们自己的朱氏家族,已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了。
    民间的几寸土,寄托不住了!
    真的,几寸浮土,还是一样地荡涤了。还是彻底地结束了。至今耻辱一片。

    朱天德:几寸土地,我们的急促的呼吸,都在了。抵达的地方,几寸的浮土,浮土上的渣滓,浮土上的几寸的断泥土,已经落出了一些家族史。还在写家族的我们。还在修撰家谱的我们。都是几寸的乡野。都是几寸的散落的村寨。都吃了。凑合着数字的乡村。混合着的家谱,已经落满尘埃了。而家族四散了。家族史有时候是纷繁的一片天空,都是凑珠子的一寸泥土。想一想,我们的家族史,还拯救了谁的树?谁的流涕还在?谁的土兔子还在?一堆耗竭了的泥土,一堆家族的杂事,一堆野史,该是谁去说?凡是发誓的我们,都已经沦落在了灰土上了。家族史的几寸泥土,够谁去书写?我们的老村子。我们的祖先。写在家谱之上的挥舞的家族史,几寸的伤心的泥土,就能完成一个世纪的追述?完成不了的。根本无法完成。

    朱铁梅:谁的名字,在家族史上闪现?
    谁的家族史,几寸泥土,够去诉说了?
    还有成交价如何?修撰家谱的人世道如何?修写的文字,嗷嗷了谁的哭泣?
    真的,家谱是如何的几寸泥土了。

    朱铁杏:眼睛睁开了。看到了几寸的泥土。看到了家族史的恢弘的背影。
    真的,我看到了灰色的背影。背影,落在泥土上的史诗,一字一句地写出家族的故事了。

    朱紫玉:想一想我自己,谁的故事被游荡?树的历史吗?牛羊的历史吗?你的历史吗?还是修写的家谱,至今还在翻阅?可是,翻阅之后,又如何了呢?如何的修补呢?洞窟一样的破败的家谱,如何去反写?如何去书写?入耳了。我听到了来自泥土的呼喊。真切的呼喊。

    朱天理:彻底的修撰。一部部去修写。
    该是谁的故事?一部家谱,关于家族史的记忆,谁的书写?谁以往往的故事而写下故事?那么,谁的记忆已经起伏了?谁的命运被注定了?谁的土卡拉还在抱起?谁的子孙还在凡凡?而空洞的故事。虚无的故事。关于家族史的一些记忆,如今都被翻阅了吗?还是被反复地淘汰了?如今的故事,关于家族史的沉渣泛起了。这些关于家族史的镂刻和记忆,都在哪里了?

    朱天德:家族史太长了。读不完的。
    可是,尽管读不完,我还是要去记录的。返程的历史,关于朱家的历史的追忆,我一直在。

    朱铁梅:白发苍苍了。如今,一直抵达晚年,我变得白发苍苍了。
    可是没有。我至今还是青春一片了。
    至今的我,还是青春斗士。知道我了。家族史的几寸泥土,至今还在浮土上挣扎了。浮土身的记忆,关于家族史的记忆,都已经凡俗了。泛起了沉渣了。活着,意味着翻开家族史的几寸泥土,犯蠢了,犯蠢了,翻出泥土,摆在台子上,摆在村子上,几寸泥土,被反复吸住。

    朱铁杏:欢乐了。至今的家族史已经丢失了。要悲伤了。
    因为家族的记忆快丢弃了。浮土上的记忆,快抵达村子了。
    如今,我横着自己的脚步,以自己的手去丈量家族史的恢弘。可惜,门已经不在了啊。
    (26)灰文字
    朱紫玉:一些灰文字,一些杂乱的文字,附加在家谱之中的文字。
    于是,我看到了灰茫茫的田野,看到了灰茫茫的树林,看到灰茫茫的土地。
    此刻,风起来。
    此刻,灰文字渡着河口,在渡河的时候,我的家乡,已经露出了码头了。
    而风还是吹起来了。灰文字粘附了自己,把自己摁入家谱里。
    家谱,灰茫茫的文字,夹杂在文字中间的风,夹杂着古老的颜色。
    而这些文字是可怜的。
    这些文字夹杂着纷纷扬扬的雪,雪啊,落在村庄上,覆盖了古老的田野。

    朱天理:灰文字,赌咒了我的朱先生。
    朱先生,赌咒了谁的命运?
    朱先生,穿着蓝袍的家伙,入于祠堂里,谁的命运在起伏?
    朱先生,刺激了你的灵魂的,究竟是什么?谁饿的命运在捆绑?谁接的墓地上有乌鸦?

    朱天德:自己的文字。村庄的文字。腐烂的文字。粘附在家谱中的文字。穷了的文字。腐烂的树桩。一株株的树上的可怜的树皮,树皮腐烂了,树呆在了古老的河上。树的影子,蓝了。我的蓝袍先生,我的朱先生,谁的村子够你去赌咒?谁的村庄构建了一座古老的城堡?谁的灰文字构成一部曲折的家谱?朱先生,您穿着蓝袍,过了一关关的陋巷,过了一架架的树架子,过了一座座牌坊,谁家的孩子够你去摸索?谁家的还挺美的?谁家的水泥钉够你去抚摸?我的朱先生,您的蓝袍上,写满了蝴蝶吗?您的蓝袍上,浮动的黄昏上,还挣扎着什么样的魔鬼和恶鬼呢?朱先生,街巷里的古者,街巷里的蓝袍先生,您的道路在哪里?您的方向在哪里?您的跑断,您的蓝袍布,如今在哪里了呢?灰文字一片浩茫茫的,低矮的房子外面,那些雾气不断地笼罩着朱庄,而我的朱先生,您哪来的姿态,够您去坐断村子?这些灰蒙蒙的文字,入于家谱里的文字,您真地读懂了吗?还是一眼扫过去,什么样的体验呢?

    朱铁梅:可怜的人哪!
    可怜的朱先生。还要去哪里玩弄家谱?
    还能鬼哭吗?印布上的文字,究竟写了什么?

    朱铁杏:这些文字啊,我看到过。
    都是一些杂乱的文字。一段段的。没完没了的。
    一直都是一些浮躁的文字。让人讨厌的文字。

    朱紫玉:如今的灰文字,都被粘附在了家谱上。
    家谱中的记忆,够谁去构思?让我写一部长篇小说吗?让我去曲解一部神圣的书籍吗?够谁去辱骂?让我去骂吗?让我去如斯辱没吗?让我去回忆吗?可惜,我无法回忆。可惜了,我的记忆已经苍白了。苍白的脸,还有什么样的兴致去抚摸?朱先生时时过了茶馆,在村子上的茶馆里喝茶。日日夜夜的。一日日的。如意了。喝茶了。坐在村子的茶楼上。或是坐在村口的大树下。坐在旮旯里。坐在插门的道路上。坐在门馆外。坐在树荫下。或是以恶人的姿态坐在门房下,缠着那些布,如入了村子的曲折道路,走在浮躁的路上。

    朱天理:真的没什么脸去记忆了。
    朱先生就是我了。我一直穿着蓝袍了。衣服上盘满了纹路了。
    可是,我还是愿意一直躲在家谱里,让我的祖先发出微笑,让我的祖先步出朱庄。
    乐死了。穷死了。道路还在路上。灰文字一个个都被改写了。我的历史已经灰无了。
    是的,朱先生的历史已经中断了。我横在路上,扑打着自己的历史记忆,我的记忆灰蒙蒙了。

    朱天德:一切的记忆都中断了。
    我再也无法返回古老的家园了。
    家园毁坏了。家园的果实与店铺都已经关闭了。
    然而,我的记忆,还是如入灰文字一样,在浮土上萧瑟地吹过秋风。风淡了,记忆也淡了。

    朱铁梅:断了。我的记忆断了。只剩下了灰文字,片段,一些浮躁的记忆。

    朱铁杏:已经断了。灰文字,渐渐地起伏了。抵达在朱庄的家园面前,返回古老的土地,店铺上的文字,灰蒙蒙的文字,断落在村子上的记忆。张霞了。晚霞满了。只剩下了的旮旯,一座座飞去的房子,落在灰文字上。记忆也老了,还好我正青春了。
    (27)喝茶事件
    清明:这一天,天气晴好,我们坐在茶馆里喝茶。
    村子外面的高粱地,已经成熟了。只有熟了的高粱,树树方术一般,割出了土地的头颅,隔开了门外面的大街。而当喝茶成了奢侈的事情,当高粱壳上的繁华变成了一堆朽土之后,我们的村子,都已经麦子一般地丰收了。大地重新置于了一点点的忧伤之外,大地变化了,大地憔悴了,大地伤痕了。淤泥一般的大地,重新将浸泡的绿茶变成大地一般的风水雨雪,将大地重刻了眷顾的石头,将大地推入了接线盒一般的苦难的境地,纷纷的雨雪,落在了高粱壳子上,孤独的孩子,我们这些奔跑在大地上的孩子,举着茶杯,纷纷的茶,蕊上的露珠,已经顶底了,孩子误入的歧途啊,已经抵达了茶杯的碗底。

    陈雨田:大地丰收了。
    着着高河的丰收,满溢的丰收,难以拒绝的丰收。
    而喝茶的时候,门外面的大街纷纷如流了,人们走出了领地,自己举着麦子,举着丰收的高粱,举着高河上的麦苗青青,茶之中的浸泡着的雨水,都已经进入了茶杯了。茶杯底部一块块的高粱馍,莫子了,我的孩子们,我们的牙齿上的牛皮啊,温暖的雪啊,温暖的雨啊,都已经落在了丰收的大地上了。只有我们的喝茶,一杯杯的茶,茶之外的世界,都已经风霜雨雪了。丰收了。

    朱紫玉:无法拒绝了。
    高粱米外的可数的故事,已经丰收了。
    一块块的高粱馍都已经熟了。枝丫上的天空,戳破了的天空,都已经丰收了。如雨如雪如风如霜。大地艰苦卓绝了。大地摇晃的时候,我们的田地变化了,我们的朱庄变迁了。都已经是雨雪了,麦子吐出青青的麦苗,我们的田野里,丰收的造物了,造物主的伟大,都已经拒绝了革命党的命运。完美的革命党。风风火火的革命党。一切的孩子,门开了,都进入了门开的世界了。

    顾秀:我们喝茶。
    我们喝下一杯杯的茶。继续喝茶。继续聊天。继续丰收。继续收割大地上的麦苗。继续隔开了我们的茶馆。门下了。茶馆的门开了。我们坐在茶馆里,望着天空的阴沉沉。可是,我们的日子还好啊,为何我们的革命党不行呢?举杯的茶。举杯的茶。我们继续喝茶。并在讨论着纷纭的人间的故事。我们继续讨论。继续争论。继续拨开麦地而见到天空。继续婉转地歌唱。继续议论纷纷。继续炒豆芽。继续割麦苗。继续等着青草。继续等着麦子的成熟。

    小石头:孩子了,我们的日子不好过了。
    继续喝茶。茶立碑了,茶的记忆返回了。茶的门面继续打开了。茶的日子还是如此地度过了。

    朱天理:老头了,如今我已经成了老头子一个了。寂然,门外面的大街行走了。我的茶已经成熟了。我们具备了一切的果实。我们举着杯子,茶里面继续乌黑。继续清澈。继续点读。我们当进入了备注的割舍不了的茶,计入茶的丰收,计入茶的滋味,好喝了。

    朱天德:继续喝茶。
    继续丰收。继续聊天。继续在茶馆里读着鲁迅的小说,并归于彻底的记忆了。唯一的记忆了。

    朱铁梅:我们喝茶了。茶的味道太好了。我们的茶,温暖的苦茶,温暖的绿茶,已经进入我们的胃部里了。进入我们的喝茶的中途。继续茶。继续小耍。继续拨开迷雾,而进入大街,进入朱庄的接续的小麦青青。如今的麦地,都已经进入成熟了。唯有我们的茶,我们伫立在朱庄的茶馆之外,朝着大街上的纷纷的人群,进入了苦茶了。
    一杯杯的苦茶,谁喝了?
    一杯杯的绿茶,谁喝了?
    我们进入了大街上。朱庄的大街上。苦茶进入我们的胃里。进入我们的日子里。风景这边独好了。真的,喝下了苦茶的我们,风景这边唯一的好了。彻底的好了。决绝的好了。

    朱铁杏:如今的茶,都已经成熟了。
    唯一的绿茶,唯一的苦茶,都已经落入了杯底。杯底的世界,一片的茶香。
    而我们的聊天,继续在茶馆里。继续在革命党里。继续在纷纷的世道里。真苦啊!
    (28)朱庄的街
    清明:朱庄的街,很大,很长。而且没有尽头。一大片的光芒照着村子。
    可是,朱庄,美好的街。美丽的街。大波上的街。河谷上的街。
    端午了,河流还是愿意流淌。
    只等着流淌。如船一般画在图里。如雪一样堆积在高山上。
    而且,喝不完的汽水,花瓣上的软之眼操,眼睛狠狠地顶住了。一段记忆。

    陈雨田:朱庄的街,很绵长。
    一条进入生命的大街,一条孤独的大街。
    充满了白云。荡漾着鱼儿。飞出廊檐外面的草房子。

    朱紫玉:如今,朱庄的街已经稳稳地开门了。
    紧紧的门。矮矮的门。低低的大街上,美了,桑葚树已经长出了天成熟了。喝不上的酒,黄酒,素黑的酒,低低的酒,已经走入大街。街上,来往的行人,纷纷。而街上,升起的烟雾已经薄暮一般了。薄暮,已经笼罩了乡村的门。一一进入大街的人。进入大街上的步伐。大街纷纷地孤独了。大街慈母一般地露出了自己的嘴巴。大街发光。大街彷徨。大街热闹。大街繁杂的光芒照着古老的道路。大街起伏。大街盲目。大街犹豫。大街充满了暮年的味道。是的,我们的朱先生,已经进入了我们的大街。朱先生从大街上走入了。经过大街,进入房门,进入天井,进入土块,进入风云的土堆,进入大房子,进入草分店。
    朱庄的大街,还是如同当年的记忆。繁杂的记忆。激荡着云暮一般般的草房子。
    这些房子,露出自己的脚丫子。而就开门的时候,矮矮的房门,低垂了,帘幕低低地垂挂下来了。只有大街,猛然地抬头,看到了大街上的猴子,意味着房门的欸乃,意味着土房子的低度,倾斜的唯一,那是我们的记忆。记忆顺着大街打开了。

    顾秀:煮着就怀的朱庄的街。已经尘埃一般的街。
    短暂的生活,已经陷入了巨大的大街。大街继续庞大。继续鲁莽。继续苍野。继续枯寂。
    而门已经开了。吱呀一声,欸乃一声,船进入大街,大街上,大街两旁,已经苍狗白云了。枯寂的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进入大街。大街上的草木,纷纷生长了。
    而进入房门的街,街上的泥土,已经吐露着方向了。

    小石头:唯一的我。
    诅咒的我。土房么?我的记忆,便是一场火焰的记忆。大街四周行走,大街四处游荡。

    清明:这是唯一的大街。一条本堂的大街。大街上,隐瞒了家谱的记忆,在街道上走着的人,都是进入家谱的记忆。记忆已经彷徨了。而大街,茫茫的人海,纷纷的痴绝,已经熬过了最初的一场饥饿。如今,朱庄继续犹豫。继续抖动。继续的茫然。酒醒之后,大街上茫茫然的空无一人。一切的足迹,走空了,嘹亮了,孤独了,照着茫然的四野,一片荒漠,继续大街。

    陈雨田:大街上留给我的记忆,最美好。
    而美好的记忆,如今大街上留给我的好听的童话,都已经飞梦一般了。进入我的大街,从朱庄的大街过去。继续放出呼喊。继续忧伤。继续拉住了一截的四处的阳光。阳光幽寂。养育了我们的朱庄的大街。岳蓉街。优萌路。是的,就是这两条道路,已经之空了我们的记忆。唯一的记忆。唯一的街上的人群。街的唯一的名字,叫作彷徨的荒野上的道路。

    朱紫玉:大街游荡了。
    大街已经拉出了猎狗。猎狗一声声地在空旷的夜里发出呼号了。只有这彷徨的大街,橙子啊,承载了一条道路,将大街按住,将粗犷的夜继续拉出旷野。唯一的大街,已经消失了。

    顾秀:是的,大街将要消失了。
    这些模糊的记忆。这些行将离去的大街,狂而言的四野,四野上的尘埃,尘埃上的道路,道路上的天空。是的,粗犷的天空,拉面的天空,乌黑的天空,挂着下的朝霞,已经明亮了。

    小石头:唯一的大街了。记忆里的唯一的大街了。
    留下的声音,还是如同大街上发出的道路的含香声。驻留在记忆里的道路,一条条的大街,朱庄的大街。如今,大街远去,留给我的记忆,混合着灿光,一直延续下去了。
    (29)虚构的母亲
    朱紫玉:母亲,吐露芳香。母亲,高跳河边。母亲,进入虚构。
    母亲,一辈子的追赶,道路上的苦闷已经释放了。
    母亲,种下我的孩子,种下您的儿子,具足的四处,已经满了蔷薇花。
    而母亲,种下的种子,播撒进土地的种子,已经桑满了。熟满了。
    一路上的莲花,开满了河丘。母亲滑进了小溪,满溪的水,满上来了。
    母亲乐开了花。
    母亲种下的孩子,以自己的生命而寄托在了河边的白云。
    一定的地方,一定的缘分,一定的嘘嘘声,一定的难过,一定的抵达。

    朱天理:母亲,我蓝袍先生,抵达了您的领地。
    那是一条永恒的河流,隔开了您和我之间的距离。而我的母亲啊,种下种子的我,已经奇绝。

    朱天德:母亲,我作为蓝袍先生的弟弟,我们的道路已经扑向了您的领地。
    而近日,我的母亲,您已经解开了自己的包袱,将我的孩子打开,门户开了,枝丫上的雨落。

    朱铁梅:真的是这样了。种不下的种子,开门了。种下的稻谷,已经完成了播种。
    入了地里的泥土。
    入了泥土里的种子。虚构的母亲,已经遥远了。孩子的母亲,我们作为年轻的女孩,又是能如何抵达自己的母亲呢?母亲,拒绝了。母亲,您在砌热茶了。您的领地,已经开门了。

    朱铁杏:这个人,已经是领地上的人了。
    这个人,已经是我们的母亲了。母亲啊,袋子在左,袋子在右,已经启程的道路,已经可骄傲的道路,您啊,我们的母亲。您的道路上,已经聚集了。咱们的妈妈啊!再慢的妈妈啊!
    真的,已经很慢了。慢了。生活的一切都慢了下来。一切的节奏都慢了下来。

    朱紫玉:母亲啊,您的心思呀,已经三两的乱炖了。
    母亲啊,您的道路啊,已经开拔了三千里的之外的地方了。这个娘啊,温暖的娘,入心的娘,娘啊,我们的娘,热入心的跋涉,跋涉在道路上的您啊。母亲,领地上的母亲,咱们的妈妈你吗?砸门的妈妈。砸门的我们。已经砸开了窗户。窗户外面的小田埂上,走着您啊!

    朱天理:母亲啊,朱先生入了巷道了。
    入了巷道,穿上蓝袍,便是那一个朱先生了。朱先生的道理可不好懂。一些道理,那是一些繁杂的道理,一些说不清的道理。那么,寂然了。那么,既然说不清,那还算什么样的道理呢?一直是这样了。虚构的母亲,衹了。虚构的母亲,巷道里的走着的母亲,还如当年一样组合了如此巨大的灾祸。而人间,完美的母亲啊,拒绝的贫穷的母亲啊,还算是什么样的道理?道理空了。算是什么样的道理?

    朱天德:进入街巷。
    巷道里,虚构的母亲,放下身子,深深的地方,叩问的母亲,已经在哭泣了。

    朱铁梅:进入巷道。
    进入虚构的母亲,家谱上记下的母亲,一直都在的母亲,如此的母亲,还在算了。

    朱铁杏:进入了雨。进入了雪。进入了风。
    而我的母亲,遥远的地方,诞生的地方,您啊,进入您的领地,已经风发了。

    朱紫玉:回到了家里。
    家里的温暖。真的温暖。暖和的母亲,以她的口吻结果我的人生。门里的家,家里的爱,家里的微暖,微风吹来,打破了河滩上的记忆,我的母亲,您终于回来了。

    朱天理:返回了家园。
    可是,虚构的母亲,您的特殊的地方,您的领地,我们终于走进了。靠着您的方向,方向的方向之外,我们的母亲,朱先生的祷告,已经抵达了您的领地。完成了。彻底完成了。

    朱天德:已经完成了。
    我的母亲,您的事业终于完成了。身下的我们,踏在泥土上,完成了一辈子的事业。

    朱铁梅:爱思的母亲。爱死的母亲。已经抵达朱庄的母亲。
    如今,母亲啊,您替我们去死。您的道路,开拔的道路,已经归于道路上的雅集。

    朱铁杏:母亲啊,牵挂我们的母亲啊,被您牵挂的母亲啊!
    如今,虚构的一切故事,毛豆一般的记忆,露出尘埃的记忆,都已经乐开了花。
    这个人啊,就是母亲!母亲的道路,我们以一生的时间去跋涉。
    (30)孩子们
    朱紫玉:我们这些孩子,一些反复玩乐的孩子,一些孤独的孩子。
    孩子们,替代了自己的兄弟姐妹,替代了自己的人生,替代了自己的果苗。
    一些兰姑姑。一些和迷茫。一些翻翻泥土上的虫豸。
    替代了我们的故事。替代了我们的循环。替代了我们的年岁。
    一日日的。一夜夜的。古老的日子,过着我们的孩子的年代。
    唯一的岁月呵,唯一的夜风铃啊,唯一的估定不已的孩子们了。

    朱天理:穿着蓝袍的朱先生。
    故地上的朱先生。一定的地方上的讲述着古老朱熹的故事。
    而蓝袍上是复旧的孩提。蓝袍上的引述,演说家一般地诉说着故事。反复地演说。反复地割舍。反复地议论。将孩子们的故事给予我们。一道而下,二虎而下,拦截的山坡,已经松溪。反复的松溪。松溪上的朱庄。朱庄上的朱熹。古老的朱熹。引述我们的孩子,孩子远在了。

    朱天德:鼹鼠一般的耳朵。
    冒雨的朱先生。冒雨的孩子们。冒出水分的孩子们。活动着。跳跃着。扶疏上的篱笆,孩子们。一句句入机的孩子们。躲避着雨,晃动着透镜一般的眼眶,放眼望去,四周的起伏的土地,已经如同孩子的机遇,躲避了黄昏的闪电,少年一个,一个少年的故事和周遭,丰富了。

    朱铁梅:说出孩子们。
    说出蜜蜂上的花朵。说出蜜蜂上的蜂箱。
    说出酿蜜的蜜蜂。说出飞舞的蜜蜂。说出山下的蜂房。

    朱铁杏:说出孩子的玩乐。
    说出孩子的呢喃。一句让我感动的话。一句入心的话。客舍的话。房子上的童话。一句句得到的童话。童真的年华,反复的年岁,已经日夜轮回,替代我们的孩子。如画的孩子。

    朱紫玉:说出了一些属于孩子的话。
    一些可怜的话。将蜜蜂瘦水了,将蜘蛛飞蝗了,将蚂蚁飞鼠了,将蝼蚁万千了。将有的话,一句句释出来了。唯一的童话,唯一的属于孩子的记忆,如今,鼹鼠一般的,飞出了园地。

    朱天理:写出了朱先生的赤字。
    一句句都是疯狂的话语。而朱先生,我的蓝袍先生,计入的黄昏,已经入于土丘了。

    朱天德:写出了我们的兄长的文字。灰文字。计入的土丘上的苜蓿,苜蓿上的倒影,我们的唯一的倒影,说出了我们的孩子们的回忆。而还在看的孩子,暮色上的孩子,土丘上的孩子,计入的魂影,计入的黄昏雨,已经挤入了残风舞蹈之中了。孩子的童话,一句居然恍惚了。而孩子的造化,已经纷纷落雨了。孤独的孩子,浸入了河流,浸入的土丘,返顾了故土上。

    朱铁梅:哥哥啊,妹妹啊,如今,我们的年岁,还是什么?还有如何的文字在等待着我们?

    朱铁杏:迷茫的凶恶的我们,已经过于北方了。女孩子。男孩子。如意了。

    朱紫玉:如今,孩子的我们,已经长大了。过于可怜的我们,蜂箱上的蜜蜂,已经逗弄了我们的记忆。我计入的蜜蜂,我计入的蜂箱,纷纷飞舞的蜜蜂,飞入花丛的蜜蜂,入于黄昏,入于脊梁,入于被风吹够的年岁,已经不羁了。不羁的童年了。

    朱天理:一句句说空了。
    孩子们。蓝袍的我。已经是蜂房上的画格子了。花酿的蜜蜂,已经酿成了美酒一杯了。可是,美酒,化育的传与,都已经说满了蜜蜂上的密集的蜂房了。蜜蜂房上的花蜜,天空里了。

    朱天德:计入的黄昏,反复刀锋了。
    刀锋上的黄昏,仿佛入了夜的影子,计入的黎明,计入的随时的年岁,已经满了。

    朱铁梅:还站在地上的孩子,盖了房子的孩子,属于自己的房子的孩子。
    如今,房子还伫立在原地。可是,孩子已经走远了。越来越远了。远在了天涯之外了。

    朱铁杏:如今,低低的矮矮的屋舍了啊,已经归于孩子的计入了。计入了的屋舍,仿佛盼望着自己古老的屋子。而孩子将要长大了。日日夜夜地长大了。如今,低矮的茅屋,草房子,已经长出了自己的印记。遥远了。太遥远了。岁月的影子,进入我们的屋舍。
    (31)抄写事件
    清明:这一夜,朱先生把自己关闭在房子里,不停地抄写。
    抄写古碑,抄写朱熹,抄写家谱。发黄的纸张。发黄了。
    一阵子的雨,下来了。抄写的时候,朱先生满头大汗。
    大汗淋漓。汗水从额头落下来,滴在地上。地上满目。
    而发黄的纸叶,已经如同潮退的水,如同蝉蜕的老茧,满布黄昏。
    而如今,朱先生如恶意了。如而已。而已的文字,抄写之极。

    陈雨田:朱先生的房子,已经累积了一些石头。
    朱先生抄写着这些文字。这些文字,如同一条河流,滚滚的河流,如同他一辈子的跋涉,如同他一辈子的劳累,杯子里的水已经倾倒了,只有朱先生自己的意志,看崛起了。如同跋涉江河的雨荷。如同跋涉河流的我。而朱先生,一人而已。而已。而已了。浩瀚的呼喊,盖过了拔河,盖着黄昏的帘幕,已经走出了房子。而朱先生执意地进入书谱。这些文字,在朱先生的笔下发出昏黄的呼喊。日日夜夜,抄写井段的时候,朱先生满头的汗水,淌下来了。

    朱紫玉:朱先生号称蓝袍先生。
    穿着蓝袍。如同季节的繁盛,如同夏日的疯长。积累在石头上的记忆,已经蓝湖一片了。

    朱天德:我的哥哥,我的朱先生,我的蓝袍先生,您在哪里?
    入夜了。
    我的哥哥,你还在入夜的房子里抄写着那些发黄的井段。一一的井段,一一的景句,都已经在了。在你的怀里。在你的疯狂的呼喊里。在你泼墨的何去上。在你坡度上的经卷里。

    朱铁梅:日日夜夜。
    还是一样的抄写。朱先生把这个文字摁入纸叶里,纸叶起伏了,那些荷花一般的文字进入了纸张上。抚着自己的字迹。字迹已经模糊了。而入夜的时候,抄写的文字歪歪扭扭的。歪斜不一的文字,抄写下的文字,匍匐在古老的村子里。这个着地的时候,字迹已经被打湿了。

    朱铁杏:抄写的时候,听说,我的朱先生,您的手是颤抖的。
    一声声的呐喊。一树树的风沙。以杂志的耳朵,一而知下,二只老虎,已经奔出了故乡的山坡。而朱先生抄写的时候,毕恭毕敬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出来。唯有本溪的水,还在流淌。

    清明:字字句句。
    都是绵长的记忆。都是记忆里的荷花。都是荷花上的绵绵不绝的呼号。
    而字字句句都是呐喊。被迫发出的呼喊,盖着自己的影子,在我通达的字迹上,抄写开了。

    陈雨田:抄写一句话。
    再抄写一句话。
    我的蓝袍先生,我的朱先生,字句已经沉沉了,字句已经斟酌了,唯一的话,已经说完了。而如今,一个昏黑的夜里,朱先生匍匐在书桌上,在将烂牌里的家谱挽救起来,将家谱发扬光大。将家谱的文字发挥出来。将留存在古老岁月里的文字一一打捞起来。我的朱先生,我的泡泡里的先生,你争吵的文字,你存在的记忆,已经无法扯出来了。唯有蓝纹的文字还在。

    朱紫玉:夏日到了。荷花开了。
    真的,满池的荷花开了。开在河曲上。开在河田上。我已经听到了朱先生在野地上的呼号。朱先生将那些文字扔在了河床上。文字落在河流上。抄写的时候,一段段的文字,一句句的风景的文字,将朱先生拦住了。靠着白云。白云一样地落了。

    朱天德:哥哥,朱先生,蓝袍先生,如今您的大地已经在了。
    稳稳的大地。稳稳的河谷。白云拦下来了。
    我们在您的大地上。我们继续把捉了您抄写时候的额头上的汗水。大片的汗水了。

    朱铁梅:朱先生,痴绝的老人。
    朱先生,一厄于此刻的疯狂。
    您的抄写,该是一种如何的波折。一句句人心的呼喊,乱了我们的心。了散开了。乐了。

    朱铁杏:朱先生,朱庄上的圣贤。一个人物,名字锋芒,足以盖过一庄上的人。
    而此刻,铭记的呼号,乱了的足迹,我们的波折,已经容不下我们的朱先生。
    朱先生,故意抄写了这些文字,这些碑额上的拓印,已经是乡村的尘埃了。
    而唯有这些抄写的记忆,留存我们朱庄,这一切足以笑谈人生了。一切都终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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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5-01 16:32:29  更:2022-06-08 19:4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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