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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中篇原创小说《雁行南北》已完结(转载) |
| 作者:墨染江山星耀红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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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雁行南北》 作者：墨星耀 状态：完本，约6万字，首发今日头条 简介：19世纪晚期至20世纪初期，风雨飘摇下的旧中国英才辈出。重庆市沙磁区小龙坎镇的顾举人向来谨小慎微，却因为学问最高，被起义的新军推举为将领，最后竟也成了一方军阀。他的一对双胞胎儿子，一个从武，一个从文，皆是这乱世中的英雄儿女。 主要角色： 顾琨，字南荪：顾举人长子，性格粗野豪放，小名野哥。从武。 顾魏，字北若：顾举人次子，性格温文尔雅，小名贵哥。从文。 顾毓，字文华：清朝最后一届举人，乡绅。后任重庆市长。 魏氏：顾毓妻，典型的贤妻良母，因为小儿子体弱，有些偏心。 蒋瑛：顾琨留学时结识的新式女子。父亲蒋柏，字方正，秀才，通军事。 林巧儿：顾琨未婚妻，旧式淑女，后嫁顾魏。父林源，字有壬，举人，幕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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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耶鲁大学的圣诞舞会 美国耶鲁大学的男生宿舍，顾琨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同寝室的李佳成家境普通，因为成绩优异拿到奖学金这才有机会来美国留学。向来看不惯顾琨的大少爷做派。他翻了个白眼，暗道：“油头粉面！也不知道那些女生都看上他什么？” 顾琨的父亲顾毓是举人出身，虽然没有一官半职，但家境富裕。因为顾毓想开一家新式工厂，又担心自己没有经验，被人骗了去，就出钱让大儿子来美国留学。 顾琨倒是聪明，读了一年预科，英文就说得十分流利，还考上了耶鲁大学的机械工程系。这小子一米八三的个头，已是卓尔不群。偏偏长相比身材还要出挑，剑眉星目、鼻梁挺拔、棱角分明。迎新晚会上一亮相，就引起轰动。 因为顾琨的耳朵有些像精灵耳，女生们称他为“精灵王子”。有那嫉妒的男留学生听了，讥讽顾琨是“男妲己”。被顾琨暴揍了一顿后，倒是没人敢再当着他的面说。 广东来的陈东博，家境富裕，出手豪阔。宿舍是三房的套间，他一个人住一间卧室。顾琨和李佳成住双人间，还有一间住两个美国人。宿舍共用厨房和洗手间。出来洗漱的陈东博玩笑道：“南荪，平时见你都不怎么倒饬，今天这是要迷翻全场的女生吗？” 顾琨挑了挑眉，回头笑道：“东博，你不也一样换了身新行头？毕竟这圣诞舞会，可是一年才一次。” 陈东博手上戴着真力时飞行员表，脚上穿着TOD'S新款皮鞋。正在抹头油的他嘿嘿笑道：“我这叫低调奢华，最能吸引到好女孩的目光。” 李佳成见陈东博打扮得像花孔雀，心中更是鄙夷。但他平时需要从陈东博手中赚零花钱，违心称赞道：“没错，我认识的女同学都对东博有好感。” 洗漱完毕，三人一起出门去参加舞会。他们虽然面和心不和，但中国留学生在外还是很团结。这几年中国留学生的处境虽然好了一些，但仍然被排挤。前几年，国内的青年学子都剪了短发。朝廷式微，也不敢管。留学生更是早早就剪了辫子。但仍然有男同学嘲笑他们是“pigtail（猪尾巴）”。 女同学态度倒是友善得多，一来是天性使然，二来谁不喜欢帅哥呢？三个人刚进入舞会大厅，女生们就小声议论起来。 耶鲁的中国女留学生并不多，只有男留学生的三分之一，更显得僧多粥少。与顾琨同一年考入耶鲁的蒋瑛是个大美女，男留学生的心大多都系在她身上，可惜美人此时还没有到。 蒋瑛的父亲蒋柏虽然是个秀才，思想却开明，家境也颇为富裕。几个女儿只要想读书的他都支持。因为蒋柏创办过杂志，蒋瑛选读的是比较文学专业，想着毕业回国后能将父亲的著作翻译成英文。 这样有思想有颜值的女孩子自然不会因为一个男孩子长相帅气就动心。事实上，一心读书的蒋瑛压根不认识顾琨。她今天打扮得很素净，一袭白裙，温婉大气。因为要等同寝室的女孩子，这才姗姗来迟。 顾琨远远看到蒋瑛，就眼睛一亮。但他倒是耐得住性子，并不上前。直到蒋瑛已经与其他男同学跳了好几支舞，这才上前邀请。 此时蒋瑛已经有些乏了，却也不好拒绝这位看上去十分帅气的中国男同学。顾琨见状，体贴地道：“要不我们先歇息一支舞曲再跳？” 蒋瑛点头。顾琨趁此机会介绍自己的名字：“你好，我叫顾琨，字南荪。因为我是老大，我那举人爹就在昆字的前面加了个玉字旁。等我长大，他觉得我配不上玉，又在我的字里面加了个草字头。” 他说话幽默风趣，又表现得彬彬有礼，加上顾父是举人出身，让蒋瑛很有好感，不一会就改口叫他“南荪”。顾琨也趁机将对蒋瑛称呼改成了英文名“Jessica”。这让前面与蒋瑛跳了几支舞，却连话也没说上几句的男同学看傻了眼。 与蒋瑛跳完一支舞曲，顾琨很有绅士风度告辞离去，并没有像其他男同学那样一直围在蒋瑛身边。其实顾琨只是因为还没有与国内的未婚妻解除婚约，不好追求蒋瑛，没想到歪打正着，反倒让蒋瑛有了更多好感。 一心追求蒋瑛的顾琨，没想到国内的弟弟顾魏因为他要退婚又生了一场大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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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巧儿误会，亲事生变 因为顾毓和林源是同年的举人，向来交好，林巧儿与顾琨、顾魏两兄弟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直到巧儿与顾琨定了亲事，三人才疏远了。 林源是张之洞的幕僚，去年这位老大人去世了。林源四处谋取新差事，自然顾不得家中。顾琨又出国在外，没办法照顾未婚妻一家。顾魏这才代哥哥给林家送些用度。他得了新鲜玩意，也会以哥哥的名义送去给林巧儿。但两人并未私下见过面。 顾魏认为自己与哥哥长得一模一样，打小也是一起玩大的，巧儿姐嫁给哥哥与嫁给他是一样的。并未多想什么，就答应了这门亲事。不得不说，有时候直男的想法就是这么普通又自信。顾母其实内心觉得有些不妥，但她一向偏心小儿子，也没有多想。 收到顾琨来信的第二日，顾魏就和爹娘一起带了重礼去林家拜访。林父自然不在家中。好在两家也算通家之好，林母便将三人引入堂屋。顾魏恭恭敬敬地站在父母后面。 一盏茶后，顾母才开口道：“嫂子，我这次来有个不情之请。您也知道我这个人心直口快，就不绕弯子了。前段时间我在帮贵哥相亲，谁知他死活不愿意。野哥前几天来信说自己在美国读书还要好几年才能回国，让我们问一下你家的意见，看是否要解除婚约，免得耽搁巧儿的终身大事。贵哥这才开口说他喜欢巧儿。你说这事闹的。早知道就直接帮他俩定亲。” 林母听到解除婚约几个字时，心中大跳。又听到顾母说贵哥喜欢他们家巧儿，这才定了心。她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贵哥，见他低头不说话，显然是有些害羞。说起来贵哥比他大哥心细多了，人又老实，如果换成这个女婿，她是千肯万肯的。就是巧儿那个死心眼的，不知道会怎么想？ 顾父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不如成全贵哥的一片痴心。如果你们担心有人议论的话，我们也想好了，等婚后让贵哥带巧儿去日本留学，三四年后回来。有了孩子，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林母听顾家想得这么周全，里子面子都帮他们考虑了，更是愿意。但她知道自己做不了主，想了想，回答道：“贵哥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不了主。要不我让巧儿给他爹写封信，问问他爹的意见？” 顾家三口人听林母的意思，是同意这门亲事的，便放心下来。三人又寒暄了一会，准备告辞离去。 这时林巧儿的贴身丫鬟走了进来，一股脑将顾魏近年送给林巧儿的东西全都堆在桌上。最后拿出一个书袋，已经被绞成两半。丫鬟道：“小姐说她是个清白人，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觊觎自己的嫂子。如果要逼她嫁给这样的人，她宁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众人都没有想到林巧儿竟然是这样的烈性女子。顾魏见到书袋更是心中一恸。前段时间他看到同学都有家中姐妹做的书袋，独他没有，就托这个丫鬟请巧儿姐帮他做一个。当时他并没有多想，可现在这些全都成了自己与她私相授受的证据。只怕巧儿姐已经恨他入骨。 顾魏感到喉咙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他强行咽了下去，走到林母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又磕了三个头，这才勉强开口道：“伯母，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巧儿姐并不知情，您莫要怪她。” 林母一脸为难：“贵哥，你快起来吧。嗐，我哪里会怪你们，都是好孩子，是巧儿误会了你。我回头劝劝她，你别着急。” 顾魏摇头道：“伯母，我担心巧儿姐死心眼。还请您转告她，我会一直跪在这里，直到她答应我不再提什么做姑子的话。” 顾母心疼小儿子，直抹眼泪。顾魏又转头安慰道：“阿娘，我没事。是我想得不够周全。爹爹，您先带阿娘回去吧。不然要让别人家看了笑话去。” 顾父也知道妻子最是心疼小儿子，留在这里只怕坏事，死拉硬拽地将顾母带走了。林母也赶忙去女儿房间劝说。只是林巧儿却是个犟脾气，认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听说顾魏跪在堂屋，反而冷笑道：“他的事情，与我有何相干？凭什么他跪一跪，我就要听他的话。” 顾魏跪在那里，左思右想，好久才明白原来是自己错得离谱。他只想着自己娶了巧儿姐并没有什么不同，却忘了巧儿姐并不知道大哥退婚的事情。从她的角度看来，自己便是个无耻小人，仗着母亲的宠爱要抢大哥的未婚妻，又如何愿意嫁给自己？ 事已至此，大哥退婚的事情，万万不能再提。巧儿姐也不可能嫁给自己。如果真的耽误了她的终身，如何是好？想到这里，他更觉得自己犯了大错，悔恨不已。 顾魏比顾琨晚出生一个时辰，从娘胎里抱出来的时候，就只有顾琨一半大小。从小就极容易生病。也不知吃了多少药，身体才好了点。在青石地上跪了几个时辰后，他再也撑不住，晕厥了过去。 这个时候，远在西洋的顾琨正在晨跑。以前他都是清晨练武，之所以改成晨跑，是因为打听到蒋瑛每天都会在西边的草地上晨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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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南荪追爱，蒋瑛定情 顾琨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七八岁的时候，有一次顾魏生病。顾琨偷听到奶娘说弟弟身体弱是因为自己这个哥哥的缘故，一时想不开，就从家中跑了出去。好在他被一个袍哥冯宝生收留，后来还师从冯宝生学习武术。 打听到蒋瑛晨读的地点，顾琨假装晨跑经过那里。看到蒋瑛，他就招了招手道：“Morning, Jessica!” 不过顾琨在婚约没解除之前，只求跟蒋瑛混个脸熟，所以打完招呼就走。蒋瑛自然不愿晨读的时候被人打扰，见到是昨晚认识的顾南荪，本来还有些紧张，谁知道人家打了个招呼就走，看来真的只是路过。蒋瑛松了口气，隐隐又有些失落。 顾琨本以为要等至少两个月才能收到家中的回信。谁知一个月后，父亲就给他拍了个电报，只有四个字：“婚约已解”。 顾琨有些意外，但既然家里面这么快就回信，事情看来很顺利。可能林家也不愿意耽误女儿的婚事。毕竟林巧儿本来就比他大三岁，再拖个四五年，就成老姑娘了。 没了婚约，顾琨马上就展开对蒋瑛的追求。蒋瑛晨读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打拳。等蒋瑛晨读结束，自然很好奇，过来看他练功。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起来。 有一次蒋瑛问顾琨：你既然会武术，有没有想过从戎？ 顾琨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我是家中长子，有个双胞胎弟弟，但他打小身子就弱。父母年纪也大了，离不开我。我准备毕业后回重庆帮父亲建新式工厂。” 蒋瑛一直以为顾琨是个像父亲那样满腔抱负的男人。没想到他年轻轻轻，已经背负家累。不知为何，蒋瑛忽然觉得顾琨十分可靠。 父亲蒋柏也曾经留过学，不仅创办过刊物，还筹建过新军。他有自己的理想要实现，不惜为此奔波劳累。作为女儿，自己敬重他，但也知道小时候母亲一个人维持家计有多辛苦。 蒋瑛忽然觉得嫁给顾琨这样的男人才会幸福。她低下头，为自己大胆的想法感到害臊。 顾琨担心蒋瑛看不起弟弟，又解释道：“我弟弟顾魏虽然体弱，但人很聪明，又善良。母亲偏疼他，家里做了牛肉干，我只能尝个鲜。弟弟都会偷偷将他那份给我。表面看上去是我这个哥哥照顾他，其实有什么为难事，都是他帮我解决的。” 说到这里，顾琨脸色大变。他终于想到自己写信给父亲要求解除婚约，顾魏也会看到信。林家这么快同意解除婚约，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弟弟代替他娶了林巧儿。 想到这里，顾琨匆匆向蒋瑛道别，往电报局跑去。他往家里拍了个七个字的电报：“贵不许替，宁不解。” 顾琨忐忑不安地过了好几天，这才接到家里的电报：“贵爱巧，已成，等信。” 这是什么意思？顾琨皱了皱眉，难道贵哥喜欢巧儿？已成是指已成亲？这也太快了吧。但家里的意思是让他等信。顾琨也只得放下心思，苦苦等着那封漂洋过海的信。 这期间他也不敢再去找蒋瑛，倒让蒋瑛一颗芳心，七上八下，为他悬在那里。 直到顾琨收到家里寄来的信件和大洋，确认弟弟当真喜欢林巧儿，他这才放了心，重新开始追求蒋瑛。这次顾琨单刀直入，买了一束红玫瑰直接向蒋瑛表白。 蒋瑛一颗芳心早就系在他身上，虽然害羞，但还是点了点头。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两个人在刚刚好的年龄相遇，又彼此欣赏，感情自然水到渠成。 只是顾琨这边是甜如蜜，弟弟顾魏那边却是苦如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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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北若病危，巧儿冲喜 清晨时分，林巧儿的房间门被母亲拍得砰砰作响。她从睡梦中惊醒，听到母亲在门外着急的声音：“巧儿，出大事了！你快醒醒。” 林巧儿打了个哆嗦，披上外裳，就匆匆将门打开。母亲差点跌了进来，握住她的手，惶急道：“巧儿，贵哥不行了！” 见林巧儿没什么反应，林母又急道：“我没唬你！刚才去顾家打听消息的张妈回来了。她说贵哥昨晚回去就吐了血，发起高烧。大夫也说只能听天由命，现在全靠老参吊着。这可怎么办？” 听到贵哥竟然病得这么重，林巧儿心中担忧，嘴上却道：“谁让他那么傻，明知身体不好，还在地上跪那么久。” 林母长叹道：“我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狠心的女儿！” 她摸了摸女儿的脸，咬牙道：“巧儿，我一直瞒着你。其实你爹去年都没有寄钱回来。你弟弟还小，那个狠心的又在外面养了个小的，哪里还顾得上我们？如果不是顾家帮衬，娘早就撑不下去了。” 林巧儿听到这里，心中一颤。她咬了咬唇道：“那也不能让女儿嫁给小叔子啊？” “你这个死脑筋，人都活不下去了，哪里还管得了这些”，林母干脆把话挑明道：“你弟弟的学费都是顾家出的。若是贵哥死了，你弟弟怎么办？你又能嫁什么好人家？别说你要当姑子的话。你要当姑子，让娘和你弟弟怎么活？” 林巧儿别过脸去，泪水从脸颊滑落，她泣声道：“那，那我把命赔给贵哥。顾家见我死了，看在爹的份上，还是会继续照顾你们的。” 林母用手指戳了戳女儿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道：“我怎么就养出你这样的榆木疙瘩？你听娘说，顾家正在找人给贵哥冲喜。可一时半会哪里找得到？不如巧儿你嫁过去，不论贵哥生死，我们都是亲家。你这一辈子也会衣食无忧。而且你是去冲喜，别人也只能说你是为了救人，再不能说什么闲话的。” 林巧儿没有想到，一直教导她要三从四德的母亲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有些愣怔。她自幼就学习女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来不知道在母亲这样的实用主义者心中，“德”这个字原来只是个摆设，给别人看的。 父亲是张之洞大人的幕僚。张大人得势的时候，他春风得意，回乡祭祖，这才有了弟弟，让母亲有个念想。张大人病重，他就只顾自己，全然忘了老家的妻儿。母亲往日里总说恨不得贵哥是她的儿子，原来也只是将贵哥当成衣食，并不在意他的生死。 也难怪贵哥不顾人伦之礼，对她这个嫂子起了心思。罢了罢了！既然如此，自己何必自欺欺人，全当将这条命赔给顾家吧。 林巧儿点了头，林母马上就派张妈去顾家，说是巧儿心疼贵哥，愿意嫁过来冲喜。 顾父本不同意冲喜这种荒谬的事情。小儿子昨晚清醒了片刻，千叮咛万嘱咐，让顾父顾母一定不要责怪哥哥和巧儿姐。他希望巧儿姐可以出国读书，成为新式女性，就不会再想做姑子。顾魏最后挣扎着口述了一封给哥哥的信，才又昏迷了过去。若是他知道巧儿冲喜，一定不会同意。 顾母却有些迷信。她听路过的道姑说贵哥和巧儿八字相配。如果冲喜，贵哥还有一线生机。其实那道姑也是收了林母的钱才特意路过顾家后门，被守门的佣人请去见顾母的。 正所谓“病急乱求医”，既然林巧儿自己愿意冲喜，这事就这么定了。事急从权，林巧儿当晚就进了顾家，代替顾母照顾病重的顾魏。 洞房里红烛摇曳，自己摘下盖头、除了嫁衣的林巧儿看着嘴唇发白的顾魏，叹了口气。其实她昨晚听说贵哥晕倒后，何尝不心疼？毕竟她以前一直将贵哥当成自己的弟弟。 林巧儿用手碰了碰顾魏的额头，感觉还有些烫，就用温水帮他擦拭额头、颈部、腋窝、肘窝还有腘窝。这是大夫嘱咐的降温方法。只是还有个腹股沟，着实有些羞人，她就跳过了那里。 又喂贵哥喝了点水，林巧儿正要倚着床榻休息片刻，忽然听到贵哥在低声说些什么。她将耳朵凑了过去，听到贵哥似乎在叫自己的名字，巧儿的眼睛也有些发酸，低声应道：“我在这里”。 可能得到了回应，顾魏安静了下来，不再发出声音。林巧儿却再也睡不着，和衣在床边坐了一晚。她并没有注意到躺在床上的贵哥睁开了一下眼睛。 两个月后，顾魏的身体才慢慢恢复。他知道巧儿姐已经嫁了进来，再无转圜的余地，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顾母见宝贝儿子醒了，真的以为是冲喜起了作用，对巧儿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不过，也确实是因为巧儿嫁给顾魏，才让他有了求生欲，想要清醒过来给巧儿道歉。 只是林巧儿虽然嫁给了顾魏，私底下对他却很是冷淡。直到两人登上去往日本的轮船，站在甲板上招手道别的林巧儿，脸上才露出真正的笑容。 此时，远在西洋的顾琨却第一次和蒋瑛闹起了矛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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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1910年，重庆沙磁区小龙坎镇一处三进的大宅子内，顾举人刚从管家手中接过大儿子顾琨从美利坚寄来的信，妻子魏氏就在一旁催促道：“老爷，您快念信，野哥他是不是又缺钱了？” 顾举人一边笑着打开信，一边抱怨道：“上个月刚寄了一百大洋过去，这小子不会还没收到吧？” 可等他摊开信一看，脸色大变，将信揉成一团丢到地上，骂道：“他这是要气死我吗？” 魏氏急了，她不识字，忙问道：“怎么啦？” “不孝子啊”，顾举人瘫坐在官帽椅中，喃喃道：“这让我怎么跟友壬兄交代？” 说完，他又马上站了起来，背着手不停踱步：“不行，绝对不能退婚。巧儿已经因为他放了脚，还怎么嫁给别人？对！贵哥向来听话，让贵哥娶巧儿。” 魏氏这才反应过来，也急道：“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就要退婚？贵哥虽然听话，但他身子骨打小就弱，我早就相中了赵大夫的女儿。她懂医术，可以照顾贵哥的身体。” 两人说话间，一个穿着水墨长袍的短发青年走了进来。他弯腰捡起顾举人丢到地上的纸团，仔细摊开来。此人正是顾举人的小儿子顾魏，字北若。正在新式学堂读书的顾魏，平时话不多，爱笑，但顾举人对着大儿子还能吼几句，对着小儿子却是连重话都不敢说一句。 顾母也安静下来，等小儿子看完信，这才问道：“贵哥，你大哥怎么突然就要退婚？要不你给你大哥写封信劝劝？他一向疼你。” 顾魏笑着安慰道：“爹、娘，大哥遇到了喜欢的女子，这是好事。巧儿姐人很好，只是不适合大哥。能娶到巧儿姐也是我的福分。” 魏氏听到儿子这么说，眼泪就啪哒啪哒往下流，伤心道：“我的贵哥总是这么懂事，娘怎么能不偏心你。你大哥就是知道你会帮他，才这么任性。等他回来，娘一定帮你教训他。” 顾魏将魏氏搂进怀中，安慰道：“阿娘，大哥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哪里想得到这么多。您快别哭了！要是巧儿姐知道，还以为您不喜欢她。” “巧儿那么好一个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顾母抱怨道：“娘怎么可能不喜欢？也罢，我本来一直说巧儿的性格跟你才合适，可惜你哥是长子。” 顾魏又转头道：“爹，我明天跟您一起去林府提亲，总不能让两家失了和气。就说是我喜欢巧儿姐，才想换这门亲事的。” 顾举人连连点头称是，称赞儿子想得周到。顾魏扶母亲坐好，又补充道：“爹，等我们婚后，我想带巧儿姐一起出国。我学医，她学音乐。我身体不好，本来不敢耽误别人家女儿。既然要娶巧儿姐，我就想自己学些医术。” 顾母听小儿子这么说，又开始拿帕子抹眼泪。顾父到底持重些，犹豫道：“你身子骨弱，学医哪里不能学？非要跑到国外去？” 顾魏解释道：“巧儿姐是个多心的。遇到这种事，她留在国内，总有些难堪。我想带她去国外散散心。爹娘要是担心，我就去最近的日本留学吧。” 远在美国的顾琨并不知道自己的 改变了弟弟的命运。他初次见到明艳大方的蒋瑛，就一见钟情。好在他总算还有点分寸，记得自己国内有个未婚妻，决定先退婚再正式追求蒋瑛。 顾氏两兄弟，一个西洋，一个东洋，命运齿轮，彼此咬合，在大时代的滚滚潮流中相依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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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是保皇党！我不是啊！ 蒋瑛答应与顾琨交往后，顾琨买了辆二手车，周末就带着蒋瑛到处兜风。 耶鲁离纽约不过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很是方便。当时纽约的中国城大多是广东移民，陈东博多少有些亲朋好友在那边，以前带着顾琨见过一些人。因为顾琨的师傅冯宝生是六合会传人，颇有些江湖地位，那边的帮会也会给顾琨几分面子。 顾琨自己觉得寻常，重庆的袍哥更给他面子。但从未接触过这些底层帮派的蒋瑛却觉得这些人穿着奇奇怪怪，做得也是些违法的勾当。蒋瑛担忧顾琨惹上事端。 其实顾琨练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并不喜欢打打杀杀。但他不惹事，事情却喜欢惹他。因为会划船，顾琨入学后被选入赛艇队。 耶鲁和哈佛因为挨得近，什么都喜欢比。本来耶鲁的赛艇弱于哈佛，但顾琨加入赛艇队后，耶鲁今年竟然赢了比赛，就像捅了马蜂窝似的，哈佛那些兄弟会成员经常过来挑衅顾琨。 如果他们只是口头挑衅，顾琨都忍了。但只要言语涉及到蒋瑛，顾琨就忍不住动手。虽然有武功伴身，但对方人多势众，顾琨总是要吃些小亏。 蒋瑛对顾琨动情，本就是因为顾琨给她安全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安稳的男人，竟是腥风血雨的体质。蒋瑛甚至做过噩梦，梦到顾琨中了枪，而她手足无措的样子。 这还是小事，两人之间最大的矛盾是政治立场。蒋瑛的父亲蒋柏师从梁启超，是立宪派的领军人物。1910年，立宪派发起了国会请愿活动，声势浩大，连美国的报纸都有报道。蒋瑛很是为此骄傲，顾琨这个愣头青却说立宪派没前途。 当时的中国，如果不是立宪派，就是保皇党，激进点的还有可能是革命党。顾琨的父亲是举人，顾琨也不是革命党，更说不出什么思想、纲领，蒋瑛就认为顾琨是腐朽的保皇党。她思考了一个晚上，向顾琨提出分手。 顾琨觉得蒋瑛是在无理取闹，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后面的几个周末，顾琨都没来找蒋瑛。明明是蒋瑛提出分手，可她本以为顾琨不会这么容易放弃。对方的表现让蒋瑛很是伤心，一心扑到了学业上。鬼使神差地，她还跑去选修了护理系的课程。 其实顾琨怎么会这么容易放弃，只是他觉得这场分手来得莫名其妙，要复合也得先弄清楚蒋瑛的心思。可蒋瑛不是个喜欢倾诉的人，顾琨从她室友那里打听不到蒋瑛的想法，最后只好将他与蒋瑛的交往经历全都写成信，寄回家。他指望自己足智多谋的弟弟帮他拿个主意。 信寄到重庆的时候，顾魏已经与林巧儿去了日本。等顾父将信转给顾魏，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顾魏觉得没有必要向哥哥隐瞒自己来日本留学的事情，就直接在日本的邮局寄了回信。 其实顾琨之所以认为立宪派没前途，也是因为以前听弟弟分析过中国的局势，可他也就听听结论，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看上去就像是那些脑筋僵化的保皇党，所以才被蒋瑛误会。 1910年的日本，也爆发过多次民主运动。顾魏到了日本后，接触了以孙中山为首的革命党的一些思想，就在信里向哥哥略提了几句。比起立宪派，当时的革命党人更有可能拯救中国。 只是顾琨让顾魏帮他想办法挽回蒋瑛，就好比上梁请篾匠，找错了人。顾琨自己好歹与蒋瑛甜蜜过一阵子。林巧儿至今可还对他弟弟不冷不热。顾魏想着自己能娶到林巧儿，虽然是老天帮忙，但多少也算苦肉计。就建议自己哥哥也试试这个招数。 我们可以想象后果。蒋瑛本来就是因为顾琨打架才提出分手。顾琨带伤来找她，虽然蒋瑛帮他包扎了伤口，但迟钝如顾琨，也察觉到蒋瑛对他的态度十分冷淡。 他想不出其他办法，又怕蒋瑛被别人追走，只好用上“缠”字诀。不上课的时候，顾琨就跟在蒋瑛身边。他也不打扰蒋瑛，只是盯着那些想要跟蒋瑛打招呼的男生。他是个练家子，看上去就不好惹，一般的男生哪里敢接近蒋瑛。不过也算歪打正着，顾琨不出校园，哈佛兄弟会的人也不好进耶鲁闹事。 只是蒋瑛对顾琨更加不满，觉得他像极了那些顽固不化之人。有一次上课的时候，蒋瑛旁边坐了一个男同学，两人聊起莎士比亚十分投机，下课后一边聊天一边走出教学楼，正好被顾琨看见了。 那个男同学看到顾琨，连忙告辞离去。可蒋瑛却彻底爆发了。她走到僻静处，忽然转过身，对跟在后面的顾琨高声道：“我们已经分手了！顾琨你再跟着我，别怪我不客气。” 可怜顾琨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是摇了摇头，就见蒋瑛拿着遮阳伞就朝他劈头盖脸打过来。顾琨也不敢躲闪，只能抱头蹲着。 蒋瑛揍了顾琨一顿，将心中积存已久的不满发泄出来。她见顾琨不躲闪，也觉得无趣，停手道：“你这个保皇党的走狗，不要再跟着我。” 顾琨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站了起来，满脸委屈道：“Jessica，我怎么可能是保皇党？” 见到蒋瑛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顾琨连忙从怀中掏出弟弟的回信，将上面写着的几句革命思想念了出来。蒋瑛从他手中夺过信，仔细看了一遍，见到“苦肉计”几个字，又好气又好笑。 “苦肉计？” 顾琨讪笑道：“这不是没起作用吗？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蒋瑛冷哼了一声，转头要走。顾琨连忙抓住她的一只手，恳求道：“Jessica，你别生我的气。以后我都听你的。你是立宪派，我也支持立宪。你是革命党，我也支持革命。总之，我们妇唱夫随。” “你”，蒋瑛转过头气愤道：“你怎么可以没有自己的立场？还有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别胡说。” 顾琨凑过去腆着脸笑道：“我有立场啊，我的立场就是听媳妇的话，会发达。” 见这人没羞没臊，蒋瑛气恼道：“难怪都说你们重庆男人是耙耳朵。那我要你别跟着我，你怎么不听？” 顾琨挠了挠头道：“可你还不是我媳妇啊！” “你”，蒋瑛作势举起伞。顾琨连忙又抱着头蹲下，还满脸委屈地看着蒋瑛。 蒋瑛扭头就走。顾琨连忙站起身跟上。两个人打打闹闹间走远了。 经过这件事，蒋瑛发现顾南荪这个人，就是个傻憨憨。如果自己不管他，不知道什么就被人骗了去！哪有人追女朋友，要远隔重洋的弟弟出谋划策。信件一来一回几个月，要不是自己没心思，哪里还轮得到他顾南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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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顾魏的留学生活 蒋瑛问顾琨为什么随身带着弟弟的回信？顾琨解释道：我弟弟去了日本留学，我写了封信告诉他我的留学经验。算时间，他上周就应该回信。现在还没收到信，也不知道他在那边怎么样？所以我才随身带着信，想他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因为顾琨对他的弟弟十分友爱，蒋瑛又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她觉得顾南荪虽然傻，但心地仁厚，也算得上君子。其实顾琨的留学经验对顾魏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与在美国混得风生水起的哥哥不同，顾魏在一众日本留学生中十分不起眼。一来他读的仙台医学专门学校相当于国内的中专，并非名校。二来这所学校所在的宫城县仙台市也并非大都市。作为已婚男性，顾魏本人自然也得不到女同学的关注。 好在顾魏很有些语言天分。他没有读预科班，自学日语，竟也说得有模有样。倒是林巧儿过了一年还只会一些基本会话。不过她学的是音乐，音乐的语言本来就是共通的。 因为与林巧儿一起留学，顾魏没有住学生宿舍，在外面租了一间公寓。公寓是个大通间，有厨房和洗手间，租金也不贵，与住宿舍差不多。林巧儿虽然并不想与顾魏同住，但寄人篱下，也不好提出反对意见。好在日本人睡榻榻米，两个人中间用屏风隔开，也算各有天地。 顾家虽然富裕，但来钱的门路并不多。他家原只是富农，顾毓考上举人后，娶了富商之女魏氏，这才有了些家底。魏氏的嫁妆里面有几间商铺。顾毓见世道乱，也不愿做官，就小心经营这几间商铺。 顾毓出身并非豪富，习惯了节俭度日，没什么花钱的爱好。魏氏一心在家照顾两个儿子，特别是小儿子，也没心思花钱。顾琨、顾魏两兄弟只请了一个奶娘，所以二人也并非饭来张嘴、衣来伸手的纨绔子弟。可以说顾家的财富更多是靠节流省出来的。 顾魏一直觉得自己生病花了家里很多钱，其他方面能省则省。不像他那个有些骚包的哥哥，顾魏长年穿着棉布长袍。因为要留学，这才做了两套西服。西服料子比一般的棉布贵了许多，顾魏就让裁缝做得合身些。好在他身材瘦削，穿起来颇有些“茂林修竹”的气质。一时之间倒引得不少时髦男青年争相模仿。 林巧儿虽然对顾魏很冷淡，但家务活却从来不让顾魏动手。顾魏以她要弹琴不能伤手为理由，才抢了洗衣服这个活。顾魏心疼林巧儿，又不好再找家里要钱，就想着自己赚点零花钱。他是医学生，学业本就重，哪里还有时间去打零工。 顾魏见同来的留学生带了几张国内的报纸，上面有征稿启事，就写了篇小说寄了过去，没想到很快就发表了，而且稿费还不低，千字一元，对新人来说也算不错了。反正林巧儿平时都不与他说话，学习之余，他就专心写小说，赚了钱就给林巧儿贴补家用。 顾魏的小说基本都一个套路：男女主一定是青梅竹马，女主一定是个多愁多病的身子，男主一定十分心疼女主。但他每篇小说都会写一种不同的疾病，女主会表现出不同的症状，男主则用不同的护理方法照顾女主。 看了书的妇人们，总觉得自己也有书上的各种症状，可她们的男人却不像书上的男主那般细心，不免自怨自艾，甚至闹起了家庭矛盾。医院的生意倒是好了不少。可男人们却不好受了，于是纷纷写信到报社抗议。编辑只好劝顾魏换个主题。 顾魏连恋爱都没谈过，能写好这类小说，完全是将自己和巧儿代入了女主，男主则是将母亲和哥哥融合到一起。没办法再写小说，顾魏更觉得自己无用，心中有些郁闷。加上冬季本就是他犯病的季节，十二月的时候，顾魏又生了一场大病。 林巧儿请了假在家中照顾病人。其实她早就不生顾魏的气了。俩人成亲已经一年，又在国外读了几个月书，也听其他女同学提起过男留学生们的风流事迹，林巧儿知道像贵哥这样结了婚还对她恭恭敬敬的男人已是极难得。 顾魏写的小说虽然藏着掖着，但还是被林巧儿看到了。她心中觉得好笑，但也不敢马虎，当真按着书上写的一些护理方法照顾贵哥。有一次她按摩背部的时候，贵哥醒了过来。他察觉到自己光着上半身，巧儿姐正在给他按摩，脸都羞红了，闭着眼睛不敢动。 林巧儿感觉到他的肌肉紧绷，轻声道：“放松些。” 顾魏嗯了一声，可当他意识到巧儿姐很可能看过自己写的那些小说后，哪里还放松得起来。林巧儿见状，只得中断了按摩。她帮贵哥穿好衣服，盖上被子又掖了掖，准备去厨房做饭。 顾魏全程都不敢睁开眼睛。等到巧儿离开，他才转头看了眼巧儿的背影，咧开嘴笑了。顾魏还以为是“苦肉计”又生效了。他病一场，巧儿姐就对他好上几分。等他毕业的时候，巧儿姐就会像从前一样对他了。 几天后，顾魏收到哥哥从美国寄来的第二封信。顾琨在信中抱怨“苦肉计”一点用都没有，顾魏还有些纳闷。因为他还在病中，就没有及时给顾琨回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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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孙子兵法与甜蜜初吻 顾琨收到弟弟顾魏的第二封回信时，蒋瑛已经与他恢复了情侣关系。因为顾魏不想告诉哥哥自己生病了，没办法举例论证“苦肉计”的有效性。他只能在信中遗憾地表示，自己缺少这方面的经验，帮不到哥哥。 蒋瑛认识到顾琨的憨憨本性后，干脆抛开女孩子的矜持，给顾琨定了很多规矩。比如蒋瑛发现顾琨只要去女孩子多的地方，一个招手的动作就会引起好多女孩子尖叫，所以她不许顾琨一个人去酒吧、舞厅。还有如果对手超过三个人，顾琨只许躲开不许打架。三个人的名额限制还是顾琨努力争取到的。 其实蒋瑛也给国内的父亲写了信，征求他的意见。结果父亲的回信只有八个字：“已阅，同意自由恋爱”。蒋柏还附了一本孙子兵法。他本意是让女儿在恋爱中用点孙子兵法，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可蒋瑛却以为是父亲希望女婿懂点兵法，就将书送给了顾琨。 顾琨是在新式学堂读的书，对《孙子兵法》这样的古书虽然听过，但并未深读过。为了讨老丈人的欢心，他着实花了些功夫，还特意去图书馆找了各种注解版比较学习。也是因此，顾琨发现原来耶鲁大学的图书馆收藏了很多中国的古籍善本。自此以后，顾琨和蒋瑛无事的时候便常来图书馆抄书。 圣诞节前，蒋瑛收到了中国大使馆圣诞舞会邀请函，是父亲一位在大使馆工作的好友寄来的。其实去年她也收到了，但她对学校的舞会更感兴趣。今年蒋瑛准备带顾琨一起去参加大使馆的舞会，借此机会将顾琨介绍给自己的长辈。 这一次的舞会蒋瑛不仅自己盛装打扮，连顾琨的行头也都一一把关。为此，蒋瑛特地去裁缝店定制了一袭紫色的纱裙，一套黑色礼服，还有一条深紫色领带。她还向长辈借了首饰和胸针。试穿的那天，顾琨别扭地扯了扯领口，他不太习惯穿这样正式的礼服。 穿好纱裙走出来的蒋瑛，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男友，本来穿着黑色礼服显得比平时老成些，可一个动作又露出呆萌本性，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顾琨不解地抬头看向蒋瑛，只见将头发挽起来的女友在紫色纱裙的映衬下显得明艳大方，与平日里素颜简服的蒋瑛就像两个人。 看到顾琨嘴唇微张的样子，蒋瑛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嗔道：“呆头鹅，不认得我啦？” 顾琨连忙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道：“Jessica，你今天有点像上次那个电影里面的女主角。” “好吧，我就当你是在称赞我”，蒋瑛边说边弯下腰来，将顾琨的领带从衣服内扯了出来。这是上周他们一起看的默片中的乔段：女主角扯着男主角的领带，将他从座椅上拉起来，然后就是一个深深的吻。 顾琨有点紧张，两只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好，只好低下头。他心中暗暗思索：蒋瑛应该力气不大，自己要不要假装被扯起来？还没等顾琨想清楚，蒋瑛已经将他的领带放了回去，对旁边的裁缝道：“领带的颜色还是不太搭我的裙子。你这里还有其他颜色的领带吗？” 顾琨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又有点失落。等裁缝走了，他才站起来问道：“Jessica，这次的舞会很重要吗？” 蒋瑛边照镜子边答道：“我听说大使馆请了很多本地的政商名流。你不是要回重庆开工厂吗？认识一些商人总是好的。说不定能从他们那里买到淘汰的生产线。所以我们不能穿得太像学生。” 顾琨这才恍然大悟。见蒋瑛如此为他着想，心底泛起一丝甜蜜，忽然大起胆子，从后面抱住蒋瑛，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蒋瑛羞红了脸，转过身，在他的胸口锤了一下。 外面传来裁缝的敲门声，两人迅速分开，目光游离。偶尔对视，心脏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蹦起来。 裁缝见多识广，撇了撇嘴，暗道：“这酸臭的爱情味！谁来可怜可怜我这个单身汉？” 单身汉自然无人怜惜，但结了婚的男人也不定在圣诞节的时候有妻子陪伴，比如身在东洋的某位中国留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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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圣诞礼物，甜蜜接触 顾魏收到第一次稿费时，就给林巧儿买了一件礼物。但想到自己以前送的东西都被巧儿退了回来，他一直将礼物藏在衣箱的底部，不敢送出去。顾琨的信中提起圣诞舞会以及圣诞节的风俗，顾魏这才知道国外的圣诞节有个到处送礼物的圣诞老人Santa Claus。 平安夜那天，顾魏的病情有点好转，已经不需要人照顾，林巧儿就放心下来，回去继续上课。她出门的时候，一直趴在窗户上看外面街道的顾魏忽然道：“巧儿姐，可以买一个那种花环吗？挂在屋里挺喜庆的。” 林巧儿走过去看了一眼，原来是榭寄生花环。临近圣诞节的时候，西洋人开的商铺都会在门上挂这种花环。林巧儿的同学大多信基督教，听她们提起过这种花的名字。其实林巧儿手里的大洋已经不多了，但她见顾魏难得开口，还是点了点头，又叮嘱道：“窗边冷，你不要多呆。” 顾魏刚犯病的时候，去仙台的医院看过，但医生也只按寻常的感冒治疗，说每年犯病是因为抵抗力低，要多锻炼增强体质。最后林巧儿还是决定用国内大夫开的药方更加稳妥。顾家知道小儿子每年都会犯病，自然准备了药钱，但他们没预料到仙台这个地方的中药比重庆贵了很多倍。如果不是顾魏前段时间赚了点稿费，钱早就花光了。 林巧儿今天回来得比较晚。她带回一个榭寄生花环还有 。这个花环并不是买的，是同学送的。今天下课后，有位同学提起自己圣诞节要请假去东京。她是教堂唱诗班的成员，希望林巧儿帮她去顶替两天。唱诗班的圣诞演出并没有酬劳，但演出结束后，教堂会分给每位成员一些圣水，还有一份圣诞礼物。 听说圣水可以治病，林巧儿就有些心动，答应了下来。顾魏听说巧儿姐圣诞节晚上不在家中，有些沮丧。他今天在家中练习做了一道菜，还想等圣诞节的时候与巧儿姐一起吃晚餐。林巧儿哪里猜得到小男生的弯弯绕绕，她比顾氏兄弟大了三岁。顾魏发育晚，小时候个子是三个人里面最矮的，所以林巧儿一直将他当成弟弟。 信是顾父寄给顾魏的，里面还夹了一封林母口述的信，是巧儿的弟弟代写的。信中提到弟弟现在成绩还不错，老师准备推荐他参加明天新式学堂的考试。如果考上，未来也算有了保障。林巧儿看完信，问贵哥要不要她帮忙写回信。 顾魏摇头。他现在已经大好了，只是还有些咳嗽，四肢酸软，不敢出门吹风。今天他已经给哥哥写了回信，准备明天再给家里写信。林巧儿就自己写了回信，明日她还要上课，日本的圣诞节并不放假。 看到林巧儿低头写信的样子，顾魏心中忽然涌出一句诗：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林黛玉《咏菊》) 顾魏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不敢再想，起来喝了杯热水，盖上被子，假寐起来。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林巧儿已经出门。吃完锅里留的白粥，顾魏又做了些家务，这才开始提笔写信。 林巧儿回来的时候，已过了半夜时分。今年的圣诞礼物非常实用，是糖果和文具。林巧儿一路哼着歌回家。她推门进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但看到窗户大开，马上变了脸色，连忙脱鞋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又蹲下来用手掌按到贵哥的额头上，见他没有发烧，这才放心。 顾魏其实是在装睡，窗户是他一刻钟之前打开的。巧儿帮他掖被子的时候，他一动也不敢动。林巧儿轻手轻脚去洗手间换了睡衣，又洗漱完毕，正准备躺下来睡觉，发现棉被上放着一个盒子。 借着月光，林巧儿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份琴谱。她瞬间明白这是顾魏送给她的圣诞礼物。林巧儿既然在教堂过了一夜圣诞，又怎会不知圣诞节的风俗？想到顾魏这份礼物一定买了很久，圣诞节才敢拿出来送她。她心中有些感动，又有些难过，轻声啜泣了起来。 顾魏听到林巧儿的哭泣声，有些慌张，连忙起身，走过来跪坐在林巧儿旁边，手足无措地道歉：“巧儿姐，对不起，是我没用。你别哭了好吗？我现在只能买得起琴谱。等我回国当了医生，再给你买架钢琴好不好？” 看到顾魏只穿着睡衣，赤着脚，刚才又不关窗户就睡觉，林巧儿抹了抹眼泪，责备道：“你总是这样不懂事，要让我操心到什么时候？” 顾魏低头，心里有些委屈。林巧儿见状，只得将自己的被子裹在他身上，抱怨道：“你刚才睡觉怎么连窗户都不关？” 顾魏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地回道：“我记得关了窗啊？” 看到林巧儿质疑的目光，顾魏想到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是不是Santa Claus？听说圣诞节晚上，他会从天上飞下来，给喜欢的人送礼物。可能是他打开了窗户，将琴谱送给巧儿姐，走的时候忘了关窗。” 林巧儿气笑了，轻轻揪了揪顾魏的耳朵，恨声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顾魏假咳了几声，忽然躺下，哀求道：“巧儿姐，今晚让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一个人睡好冷，半天都暖和不起来。以前我生病的时候，哥哥都会帮我暖被窝。你就当我是三岁小孩嘛，好不好？” “不行，你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这么喜欢撒娇啊！” 顾魏呵呵傻笑，闭上眼睛装睡。林巧儿拿他没办法，生着病的人，又不能当真把他揪出来。她只得去顾魏那边将他的被子抱了过来，本准备自己盖。想了想，还是将两床被子都给贵哥盖上，自己含羞带怯地钻进被窝。 林巧儿觉得贵哥的话也有些道理。往年他生病确实好得快些。今年被子肯定不如家里的厚，房间里面又没有炭火，也难怪他病总是不好。她刚进被窝，贵哥就凑了过来，挨近了她。好在他还算老实，并不动手动脚。 林巧儿睁眼看了一会挂在窗上的榭寄生花环，闭上眼沉沉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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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行南北—9风云突变，顾毓上位 在两对小情侣你侬我侬的时候，国内的形势正发生着惊天巨变。 1911年5月爆发了轰轰烈烈的四川保路运动。清廷调了湖北新军入川镇压，造成武昌空虚。革命党人趁机在10月10日发动了武昌起义。转年的1月1日，孙中山在南京宣誓就职临时大总统，改国号为中华民国，正式宣告了清朝的完结。 顾毓虽然身在四川，因为一向谨小慎微，并未购买铁路股票，也因此没有加入“保路同志会”。他本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商人，这些政治上的事情与他无关。谁知11月的时候，镇上的起义军看中他举人的身份，一定要推举他为领袖。 说来此事与顾琨也有一定关系。起义军中有不少袍哥，他们打打杀杀还可以，但打完以后该怎么办？起义军没人理得清头绪。顾琨的师傅冯宝生提议请顾举人出面。顾毓听说让他带头反对朝廷，魂都吓飞了。 还是冯宝生百般劝说，承诺保顾家人安全，顾毓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草了通告。他的文采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于是整个沙磁区的起义军干脆都推举他为领袖。 重庆蜀军政府成立的时候，军中人数最多的袍哥觉得只有顾举人是自己人，而且他不像其他官老爷那么跋扈，又再次推举顾毓当了都督。这下子顾毓更是如坐针毡。他两个儿子都在国外，本想着出事也连累不到儿子，所以一直忍着没有告诉他们家中的情况。 等1月1日民国宣告成立，顾毓终于忍不住给美国的大儿子发了电报。顾琨接到电报，马上买了船票回国。送别时，蒋瑛让他答应自己，一定要回美国完成学业。顾琨点头应诺，正欲转头离去。汽笛鸣响，他又回头将蒋瑛搂在怀中，深吻道别。 顾琨抵达重庆的时候，已是2月底。当时的中国一片混乱。袁世凯在北方大肆逮捕革命党人。南方的革命党人也组织过几次刺杀袁世凯的行动。最终袁世凯在2月12日逼清廷退位，以此为条件换来孙中山辞去临时大总统一职。 顾琨回来后，顾毓总算有了主心骨。成都大汉四川军政府的尹昌衡本是四川新军领袖，资历颇深。他见顾毓只是个文人，联系合并川渝两地军政府时，完全没将顾毓放在眼中，重庆这边自然不满，导致合并之事一拖再拖。 等顾琨回来后，他与师傅和几个袍哥一起去了成都。他们几个人先去见了成都的袍哥，了解到尹昌衡这个人性格豪放，胆略过人，而且能诗善文，颇有几分智计。 顾琨知道这样的人不容易被威胁，不如以直取之。他直接去军政府投了名帖，孤身一人去见尹都督。尹昌衡身材高大，平时很少见到比他还高的人。顾琨穿上军靴，比他还要高半个头，加上面庞英俊，双腿修长，身姿笔挺。尹昌衡一见之下，大赞一声：“少年英雄！” 顾琨是留美的高材生，虽然文才不如尹昌衡，但对中国的工业现状了如指掌。他指出四川地处内陆，但水运便利，矿产资源丰富，而且人口密集，是发展工业的好地方。而发展工业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 尹昌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便问顾都督对两地军政府合并有什么想法？顾琨直言父亲是文人，不适合担任军职，但他一直从商，可以负责军政府钱币的督造，尽快恢复四川经济。商务厅虽然是个肥差，但如果能顺利解决两地军队合并的问题，也算不得什么。尹昌衡当即拍板同意。 这个职位也是顾琨权衡再三后帮父亲做出的选择。自己还要回美国完成学业，不能一直呆在父亲身边。目前南北之争仍在持续，合并后的军政府都督能否坐稳还是个未知数。但商务厅厅长只要干得好，换了谁当都督，都不会轻易换人。就算换人，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4月1日，重庆的蜀军政府与成都的大汉四川军政府终于顺利合并为“中华民国四川军政府”。顾琨见大事已定，就决定去一趟日本探望弟弟，再转道回美国。 之所以要去日本，也是因为顾琨在纽约的中国城寻访到一位隐居的太极拳传人。冯宝生曾说以顾魏的底子，练习太极拳招式，只能强健体魄，唯有练习太极拳内功，才能固本强原。可惜他并没有太极拳的内功心法。 纽约这位太极拳传人乃是山东陈氏太极拳的第八代传人，因为祖先犯法逃逸到美国，平日里只收些幼童教些粗浅的拳法，维持生计，别人都只叫他陈师傅。顾琨一表人才，有武功底子，为人正派，又是名校学子，未来前途无量。 陈师傅从帮会那打听到这样一位人物，暗中观察了好几次，终于决定收顾琨为徒，希望他回国后能将陈氏这一脉发扬光大。顾琨本就一直在为弟弟寻找太极拳心法，两人一拍即合，顾琨也就多了一重身份。 接到哥哥要来日本的电报，顾魏喜不自胜，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妻子疑惑的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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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兄弟情深，夫妻情变 仙台的消息有些滞后，但顾魏也已经知道国内形势大变。虽然父亲发来了平安电报，但哪里比得上哥哥的亲述更让人放心。而且哥哥电报上说会停留半月之久，更让顾魏欢喜。 第二日，他想起家中的棉被有些不够，决定去采买一些哥哥过来用得上的物事。家里的钱都在林巧儿那里，顾魏等着林巧儿下课，在一起回家的路上向妻子提起此事。 林巧儿默不作声，半晌才问道：“家里是通间，不太方便，不能让你哥住旅馆吗？” 顾魏见林巧儿没有马上答应，心中已经开始忐忑不安。听到她的问题，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了巧儿一眼，谨慎地答道：“也不是不行，只怕哥哥不愿意。其实家里有个屏风，隔开了也没什么不方便啊。” 其实顾魏本是想着哥哥过来，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搬到巧儿那边去。见巧儿不乐意，他还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她看穿了，讷讷道：“要不让哥哥跟我挤挤？” 林巧儿心中有气，也不理顾魏，自己一个人走得飞快，到家了也不做饭。顾魏也不敢问她，只好自己下厨。他厨艺还行，只是林巧儿一向不让他做饭。两个人默默吃完饭，林巧儿将碗筷一放道：“以后你负责做饭”。顾魏连忙应了。 等顾魏收拾好厨房，林巧儿又取出四百日元递给顾魏，补充道：“用完了再找我要。” 顾魏以为巧儿这是答应让哥哥住在家里，欢欢喜喜地接过钱，出门去买棉被。等他出门后，林巧儿叹了口气。她实在不太理解顾家两兄弟的感情。她是顾琨的未婚妻，现在却嫁给了顾魏，为什么这兄弟俩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林巧儿心中烦闷，从顾魏的书柜中随便取了一本书，一看封皮，是《三国演义》。林巧儿想到刘皇叔那句“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更是郁闷。他们是手足，自己不过是件衣服，自然不重要！ 丢开书，林巧儿取出国内带来的笛子，吹奏了一会，见顾魏还没有回来，就自己洗漱完毕，换上睡衣，准备背一会曲谱就睡觉。 九点左右，顾魏才背着一床棉被，还有一些他觉得哥哥要用到的生活用品回来。林巧儿在屏风后隐隐看到，赌气得将煤油灯吹灭。室内突然变暗，顾魏差点摔了一跤。他以为是巧儿刚好睡觉，也不敢作声，点燃厨房的煤油灯，就着微弱的灯光，轻手轻脚将东西放好就安歇了。 第二日清晨，顾魏起来的时候，巧儿已经出门。她早晨要去公园吊嗓子，平时都比顾魏起得早，但一般都会留早饭给顾魏。今天厨房里什么都没有，迟钝如顾魏也终于察觉到巧儿对他的不满。 林巧儿刚来日本时读的是东北大学预科班，去年考上了音乐专业。这是一所才成立三四年的大学，会在今年，也就是1912年合并仙台医科专门学校。到时候两个人也算是同学了。 放学的时候，顾魏照常去东北大学的校门口等林巧儿下课。过了半个小时都不见人，顾魏才觉得不对，问了几个面熟的留学生，才知道巧儿从另外一个门出去了。 顾魏心中有些慌张，巧儿从来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以前最多就是不理他，但从来没有这样捉弄过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间也不敢回家，似乎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这时刚好有两个同学路过，叫他一起去酒馆。 不等顾魏拒绝，两人就一左一右将他拉到旁边的小酒馆。这两个人其实是同盟会的，叫顾魏来喝酒，自然是想拉他入伙。他们早就打听到顾魏的父亲顾毓是新成立的四川军政府商务厅厅长，如果能争取过来，也算是个助力。 被两个人强拉着灌酒，顾魏喝着喝着，眼眶就红了，眼泪直往下流。那两人有些莫名其妙，他们还没开始讲革命的艰难困苦之处啊？ 顾魏从怀中掏出10元日币，拍到桌上，推开二人，踉踉跄跄地往酒馆外走去，找到路边的垃圾桶，吐了起来。那两人见他酒量如此之小，也不敢再拉他喝酒，只能将他送回家去。 没有吃晚饭，又喝了酒，晚上的时候，顾魏又有些低烧。林巧儿听到动静，起来喂他喝了点药，又用温水帮他擦了身子。等他不再发烧，这才睡下。 第二日起来，顾魏觉得嗓子有些疼，咳嗽了几声，又觉得没什么大碍，就准备照常去上课。今天林巧儿倒是给他煮了粥，温在锅中。顾魏上了一天课，脑子昏昏沉沉地回到家中，又想起林巧儿让他做饭，就出门去楼下买了点菜。 等他做好饭，林巧儿还没有回家。顾魏觉得实在难受，也吃不下饭，就和衣躺在沙发上，想等巧儿回来再一起吃饭。 其实林巧儿这么晚回来是有人介绍她去做家教，晚饭自然早就吃过了。九点左右，她推开门，看到顾魏躺在沙发上，心里就咯噔一下。走过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果然又发起了高烧。 “总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林巧儿咬了咬唇。她忙取了棉被过来盖上，又去厨房烧水，看到桌上摆着的饭菜，心中一酸。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林巧儿也知道贵哥是个好男人。但她始终没办法接受自己夹在兄弟俩中间。 如果他们感情不好，自己还可以当顾琨不存在。可他们兄弟情深，自己却连顾琨过来同住半个月都受不了，将来如何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林巧儿先煮了粥，喂贵哥吃了。过了一会，再喂他吃了片阿司匹林。这种退烧药很难买到，是顾魏的老师见他经常发烧，特意从美国帮他带回来的。 又过了一个小时，巧儿摸了摸贵哥的额头，感觉没有烫得那么厉害了，就轻轻将贵哥摇醒，将他搀扶到榻榻米上躺下，盖好被子。巧儿又去厨房取了一盆温水，再回来将贵哥的衣服解开，帮他擦拭身子换上睡衣。 好不容易忙完已是半夜，巧儿这才在贵哥身边歇下。还好明天是休息日，不用请假，她睡着之前这么想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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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大哥驾到，如临月老 还好阿司匹林十分有效，第二天顾魏已经大好。他醒来后，连忙撑起身体东张西望，看到巧儿在厨房的身影，这才放心。林巧儿从厨房出来，见他醒了，就叫他起来喝粥，说自己有话跟他谈。 顾魏连忙应了，等喝完粥，就乖乖坐在椅子上，等林巧儿说话。巧儿边洗碗，边说道：“贵哥，我准备搬去女生宿舍。有个同学结婚了，床位可以让给我。你以后不要再喝酒了，自己照顾好自己。还有，我准备和你离婚。等我毕业后会找个人嫁了，也许就不回国了。” 顾魏腾地站起来，不敢相信地问道：“为什么？不，我不要和你离婚。” 巧儿将碗放好，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摘下围裙道：“其实我们也不用离婚，现在已经是民国，我们的婚姻应该是无效的。你坐下吧，我们好好谈谈。” 顾魏听说他们的婚姻无效，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只能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林巧儿。 将沏好的茶端了过来，巧儿坐在顾魏对面，抚摸着杯壁，叹息了一声道：“贵哥，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原本我与你哥是包办婚姻，对以前的我来说，这段婚姻就是我人生全部的价值。” 她喝了一口茶，笑道：“谢谢你带我来日本留学，让我知道女人也可以出去工作赚钱。贵哥，你是个好男人，但只要我和你生活在一起，我就依然是那个旧的我，甚至无法接受和你哥哥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顾魏心中酸楚，他知道巧儿说得有道理，可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巧儿，又如何能放弃？他抬起头，泪流满面道：“为什么你们这些人追求新生活，就一定抛弃旧人？你都已经看过我的身子，又跟我同过一个被窝，怎么可以说丢就丢下我？” 见顾魏哭得像个孩子，说话也有些胡搅蛮缠，林巧儿有些头大，她解释道：“你看，对我来说，你就像个弟弟。我想要嫁的是个可以照顾我的男子汉。而不是反过来。” 顾魏哽咽着质问道：“我跟我哥同岁，为什么你就不嫌弃他？我们长得也一模一样。是不是我们一起出现的话，你就不能再将我当成哥哥的替身？我会跟哥哥说让他去住旅馆的。” 林巧儿叹息道：“我跟你哥只是包办婚姻，我不喜欢你哥，又怎么会拿你当替身？” 顾魏用衣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接着问道：“既然你不爱我哥，为什么不能试着接受我？我也是结婚后才喜欢上你的。” “你刚才说什么？你是结婚后才喜欢我的？” “我”，顾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 林巧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刚才说我们这些人追求新生活，就要抛弃旧人。这个‘我们’也包括了你哥，对不对？是他要退婚，你才来替他娶我？真好！你们可真是兄弟情深。” 不再管顾魏，林巧儿取出打包好的行李，准备今天就搬去女生宿舍。她刚打开门，就见一个又高又大的身影堵在门口。 “Hello，巧儿。我好像来得有些不巧”，顾琨尴尬地笑道。他是在东京给顾魏拍的电报，再坐船从东京到仙桃。好不容易打听到弟弟的公寓，没想到竟然听到以自己为主角的一段故事。 顾琨在玄关脱下皮鞋，将门关上，赤脚走进屋内。顾魏看到哥哥，就像委屈的小孩看到家长一样，冲过来想抱住哥哥。顾琨用手制止道：“小若，你先去洗洗脸，再出来说话。” 见到哥哥有些嫌弃的样子，顾魏只好先去洗手间整理仪容。顾琨在餐桌旁坐下，端起顾魏的茶杯喝了一口，又对林巧儿道：“巧儿，你也坐。既然事情是因我而起，不如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说清楚。你看好不好？” 顾琨也算经历过大事的人，气场强大，林巧儿不敢反驳，只好坐回餐桌边。看到洗好脸出来的弟弟，顾琨指了指茶杯道：“小若，帮哥哥拿个大点的杯子。对了，你这有没有酒？” 顾魏摇头：“我跟巧儿都不喝酒。哥哥，要不我下去帮你买点酒？” 顾琨摆手道：“不用了。我本想既然要道歉，怎么也要自罚三杯。既然没有，我就以茶代酒。” 他转向林巧儿，拱手道：“巧儿，我先向你郑重道歉。是我一时冲动写信回家要求解除婚约，没有考虑你的立场。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帮你做主。如果我弟弟敢欺负你，也可以让我帮你教训他。” 林巧儿听到这迟来的道歉，螓首低垂，泪花泛上眼眶。 顾琨换了弟弟拿来的大茶杯，灌了半杯水，这才又道：“小若，我有个问题，你可以解释一下吗？我拍了电报回去，要求你不得替婚，为什么你还是替了？而且还这么快就成婚？” 顾魏语塞，半天也只说出一个“哥”字。他见林巧儿抬头，连忙使眼色让她帮着隐瞒。林巧儿也有些迟疑。顾琨忽然站起来，将弟弟拽到墙边，让他面对墙壁站着。 顾魏见他哥不是来为自己做主的，眼眶又有些红了。顾琨在他的背上重重拍了一下道：“不许哭。不想说就站着，不要打扰我们说话。” 他转身又坐回餐桌边，和颜悦色地对林巧儿笑道：“巧儿，你接着说。” 林巧儿见顾琨并不偏袒弟弟，就将顾魏病危、自己冲喜的事情全盘托出。 顾琨听得火冒三丈，将那大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拍。回过头，就起身将顾魏又拎到榻榻米上，让他跪下，一边骂道：“小兔崽子，你就是这样用苦肉计的？居然还瞒着我，你是要气死你哥我吗？” “哥，我不是故意的”，顾魏弱弱地辩解道。 “是，你不是故意的，你是下意识这么做的，对不对？” 见顾魏居然还点头，顾琨更是生气。只是他也不敢真揍弟弟。他一老拳下去，只怕这个弟弟命就没了。顾琨只能又回来灌了半杯水。林巧儿担心地道：“贵哥的病刚刚好，你还是让他起来吧。” “没事，榻榻米跪不死人”，顾琨余怒未消，又对林巧儿道：“你接着说。” 林巧儿只得又将他们来日本后，贵哥不注意身体，经常生病，前几天还喝酒的事都一五一十说了。 顾魏听到喝酒这里，连忙辩解道：“是那两个同学硬拉我去喝酒的。我跟他们说了我不会喝。” 林巧儿反问道：“那你昨晚为什么不盖被子在沙发上睡觉？” 顾魏嗫嚅道：“我，我没想睡觉来着。我就是坐在沙发上等你，不小心睡着了。” 顾琨制止道：“行了，不必多说。现在事情我基本清楚了。巧儿，我这个弟弟确实不争气，你不喜欢他也可以理解。但我刚才听你说准备毕业后再结婚，是吧？” 见林巧儿点头，顾琨给她斟了一杯茶，笑道：“巧儿，我看得出来小若很喜欢你。既然你现在还没有遇到合适的对象，要不你再给他三年时间，看他能不能长进点？我这次过来准备教他一套拳法，如果坚持练习，他的身体也会变好。” 自己的学费都是顾家出的，林巧儿不能不给顾琨面子。见林巧儿同意，顾琨又道：“巧儿，其实你也有做错的地方。情侣之间，最重要是坦诚。小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指出来，不要闷在心里。我跟蒋瑛也因为误会，闹过一次矛盾。她揍了我一顿，才把话说开。” 顾琨又将自己和蒋瑛的事情一一道来。林巧儿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顾魏跪了半晌，腿早就麻了，这时哀求道：“哥，我腿麻了。能不能先让我起来活动一会，再接着跪。” 顾琨走了过去，将弟弟抱起放到沙发上，一边帮他疏通经络，一边骂道：“我看你就是欠揍。” 顾魏蹭了蹭哥哥的肩膀，小声道：“谢谢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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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兄友弟恭，同盟党人 因为林巧儿每天清晨6点都会去附近的小树林吊嗓子，顾琨便说也要带弟弟一起去那边练功。但顾魏平时早上7点钟才醒。5点半的时候，他被哥哥摇醒，半眯着眼睛嘟噜一句：“哥，我好困”，就又闭上了眼睛。 林巧儿以为顾琨会发脾气，正想过来帮贵哥求情，没想到顾琨竟然温柔地说：“那你再睡一会吧”。然后，林巧儿就看到顾琨帮弟弟换好衣服，又将他抱到洗手间帮他洗脸刷牙，最后还喂他喝了点粥。贵哥一直连眼睛都没睁开。 6点的时候，顾琨背了弟弟出门。巧儿担忧地道：“贵哥还没醒，要不还是让他在家睡觉吧，别着凉了。” 顾琨摇头道：“巧儿，这种事不能惯着他。” 林巧儿暗自咋舌：“你这也叫不惯着他？难怪贵哥是这样的性子。” 清晨的凉风吹在脸上，顾魏在哥哥背上清醒过来。他慢慢睁开眼睛，找回焦距，看清哥哥的脸，轻唤了一声。 顾琨听到弟弟叫他，轻声道：“你醒了？” 顾魏点了点头，回答道：“哥，我昨晚将心法都背下来了。” “好”，顾琨称赞道：“小若就是聪明。等会哥就教你招式。” 林巧儿见贵哥醒了还是赖在野哥身上，一点下来走路的意思都没有，心中更是腹诽不已。好在小树林不远，没一会就到了。巧儿也不理那哥俩，自顾自练嗓子去了。 顾琨嫌顾魏那几件西装都做得太合身，不适合打拳，就给他穿了自己的练功服。好在顾魏的身高与顾琨一样，只是瘦削一些，衣服穿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的，打起拳来倒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陈氏太极共分74式，以柔为主，柔中有刚，以内劲统领全身，以缠丝劲为核心，行云流水，绵绵不断。顾琨今日先教了12式。顾魏的悟性很高，不到一个小时就练熟了。 林巧儿这时也练习完毕，走了回来。往常这会她就一个人去学校了。今天看到顾魏练得满头大汗，巧儿掏出手绢递过去，关切地问道：“贵哥，要不你回去换身衣服吧，别着凉了。” 顾琨接过手帕，在自己弟弟脸上胡乱擦了一通。又伸手探进他的脖颈摸了一下衣领，将手绢递还给巧儿道：“没事，衣服是干的。你们还要早自习，回去来不及了。我送你们去上课吧。” 顾魏抱怨道：“哥，你一点都不温柔。我要巧儿姐帮我_擦汗。” “臭小子，美得你”，顾琨作势要打弟弟。顾魏连忙躲到巧儿身后，叫道：“巧儿姐，保护我，我哥就知道暴力教育！我要严重抗议！严重抗议！” 三个人说笑着往树林外走去。顾琨先送了林巧儿去东北大学，再送弟弟去仙台医专。看到弟弟走远了，他才一个人往学校旁边的一条商店街溜达过去。 这次他来日本带了不少大洋给弟弟。顾毓这几月虽然担惊受怕，但钱没少得，每次升官都有不少人送来贺礼。所以这次托大儿子给小儿子带了以往三倍的生活费过来。 顾琨见弟弟的西装都显小，知道这个小抠门肯定是舍不得料子，就准备给他定制几件行头，免得他自己做又舍不得花钱。 迎面有两个中国留学生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招呼道：“顾魏，晚上要不要一起喝酒？咦，你怎么剪寸头了？” 另外一个倒是眼神好使些，看出眼前这位的气质跟顾魏完全不同，连忙拉住同伴，冲顾琨拱手道：“你是顾魏的双胞胎哥哥顾琨吧，久仰大名！” 顾琨见那人虽然相貌普通，但看上去精明干练，又对自家情况了如指掌，必定不是普通人。他也回礼道：“在下正是顾琨，请问阁下是……？” “在下是同盟会在仙桃的联络员吴景生。” 顾琨心中一动，往旁边的公园看了一眼。那人点头表示明白。三人一前一后往公园内走去。到了一片空旷的草地，顾琨这才停住脚步。同盟会的两个人，一个站在不远处放风，一个向顾琨走了过来。 从怀中掏出烟盒，顾琨递给吴景生一支烟，又拿出打火机点烟。见吴景生有些艳羡地看着自己的过滤嘴香烟，顾琨一笑，将那包香烟放到吴景生的手中道：“这种过滤嘴在美国很便宜。” 吴景生想要拒绝，又舍不得，拿着香烟盒看了一会上面印着的时髦女郎，这才问道：“不知道顾君找我何事？” 顾琨吐出一口烟道：“我这次来日本前，四川军政府的尹都督托我给同盟会的负责人送封信。但我在东京没有找到人，所以想找吴君了解下情况，免得有负所托。” 吴景生大喜道：“原来是尹都督派您来的。这样吧，我马上给东京的总部发电报。虽然几位先生都回国去了，但宋先生6月份要开改组会议，我可以联络到他留在东京负责此事的助手。” 顾琨点头道：“革命不易，先生们都在为国奔走。我辈也当略尽绵薄之力。多谢吴君，我回美国之前，会再去一趟东京送信。” 尹昌衡虽然并非革命党，但也与袁世凯没有交情。他是个比较纯粹的军人，取得四川的军政大权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往北还是往南。得知顾琨要来日本探望弟弟，尹昌衡就请他代为联络同盟会，看看南边对四川的态度。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等到手中的烟只剩个烟蒂，顾琨才道：“我弟弟身体一向不太好，上次喝了点酒，就生了场病。所以家里一向只希望他当个普通人。” 吴景生听出顾琨的言外之意，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顾君的弟弟不能喝酒。” “不知者不罪。我就住在弟弟家，吴君有了好消息，还请尽快通知我”，顾琨笑了笑，将烟蒂弹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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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行南北—13排华法案，顾琨求婚 顾琨坐着轮船回美国的途中，英国人策划了西藏叛乱，四川军政府的尹昌衡都督被北洋政府任命为西征军总司令，督师 息叛乱。他与同盟会的私下联系自然就此中断。同年8月，在宋教仁的组织下，同盟会也被解散，取而代之的是国民党。 尽管顾琨为尹都督与同盟会牵线搭桥的努力付诸流水，但革命本就是一条曲折的道路，唯有不断付出、不断探索，才能看到光明的未来。 蒋瑛与分别数月的情郎紧紧拥抱。她本是大家闺秀，受父亲的影响，也会关心时局，但并不喜欢议论政治话题。因为顾琨的缘故，这几个月她几乎参加了所有讨论中国时政的沙龙，向每个看上去了解国内情况的男同学请教。 越了解，越担忧，直到顾琨发来已经购买返美船票的电报，蒋瑛这才回归正常的学习生活。 “南荪，你怎么晚回来这么久？”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中途去日本探望弟弟，在那边耽搁了半个月。” 蒋瑛娇嗔道：“谁担心你了！是张伯伯说想见你。” 蒋瑛口中的这位张伯伯，张康仁是中国领事馆的翻译。他本是首批留美儿童，在耶鲁大学学习法律，是美国第一位华人律师，也算是他们两个的师兄。如今大清都没了，他自然要另谋出路。打听到顾琨回了趟中国，张康仁就想找这位晚辈了解一下国内的时局。 其实张康仁本人的命运十分曲折，因为美国排华法案被吊销律师执照，半生颠沛流离，此时只能屈居大使馆翻译一职。五十出头的年龄，他已经满鬓白发，只求一份安稳的工作，让妻儿不至流离失所。 因为张康仁是第一批留美儿童，1881年被清廷强行召回国内，派往福建水师学堂补 柏正是在此期间认识了张康仁，时常书信往来，也算得上忘年交。上次正是他邀请蒋瑛参加大使馆举办的圣诞舞会。 顾琨上次去圣诞舞会，虽然也认识了一些白人掮客，但自从1882年通过排华法案，华人在美国的活动只能局限在“唐人街”，从事下层服务业为生。这些掮客得知顾琨不过是个留学生，即使毕业，也很难在美国从事体面的工作，便兴趣乏乏。而顾家那点财力更入不了他们的眼。 但顾毓摇身一变成为四川军政府的商务厅厅长，顾琨的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张康仁听说四川准备从美国引进一批生产线，建立一批工厂，自然大力支持。他以前在美国当过一段时间律师，认识一些还算讲信用的美国商人，愿意居中介绍。如此一来，顾毓就忙了起来，与蒋瑛聚少离多。 以前他天天跟在蒋瑛身边，自然没有男同学敢招惹蒋瑛。但既然他久不露面，有些人心思就活了。特别是前段时间蒋瑛在沙龙认识的那几位男同学，自忖也是有才之士，便时不时出现在她身边。 因为约好的工厂主有事改了时间，当顾琨好不容易抽空来找蒋瑛时，看到的便是他女朋友被好几个男同学围着的情形。他也不说话，只是靠墙站着，双手抱臂，表情冷淡。 蒋瑛远远地看见他，抿唇一笑，朝他走来。有大胆的男同学低声抱怨：“不就是长得……”，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他人拉走了。 背着手走近的蒋瑛见顾琨还是一动不动，凑过去，低声道：“生气啦？谁让你都不来陪我？你要再不说话，我可就走啦。” 顾琨轻咳了一声，伸出手臂。蒋瑛挽住他的手，一起向停车场走去。刚关上车门，顾琨就与蒋瑛拥吻了起来，直到两个人都觉得快要窒息，这才分开。 “小瑛，你爹还没有回信吗？要不我给他老人家发个电报催一下？” “你急什么？婚姻大事，我爹总要问问我娘的意见，不可能收到信就同意吧。” 原来顾琨回国的时候，打听到武昌起义后，蒋瑛的父亲蒋柏去了浙江都督府任总参议一职。所以他去日本之前，先去了一趟浙江。当然，他也知道如果直接登门说是来求亲的，肯定要被打出去，所以谎称自己是尹都督派来联络友军的。 蒋瑛并未向父亲提起过顾琨的名字，只说有个男同学追求自己，长得很帅，人也老实，他爹是举人，家中也算富裕。蒋柏自然觉得这条件也算般配，所以同意女儿自由恋爱。若是蒋柏知道眼前这个年青人就是女儿的追求者，只怕就要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没了偏见，蒋柏与顾琨进行了友好的谈话。顾琨也算仔细钻研过孙子兵法，与未来老丈人有些共同话题，加上他身材高大，能文能武，一表人才，又谦逊有礼，不是夸夸其谈之辈，除了长得过于出众了些，没什么大毛病。 蒋柏对顾琨印象非常好，甚至还起了招揽的心思。他觉得这个年青人回四川搞什么工业救国实在可惜，不如跟着他学习军事，说不定将来也能自领一军。顾琨自然婉拒了，说自己还要回美国完成学业。 虽然有些惋惜，但蒋柏也没有多想。没想到过了一个多月，女儿蒋瑛竟然来信说这个顾琨就是追求她的男同学，已经向她求婚了，她也答应了，希望他这个爹同意他们在美国成婚。 女儿什么时候成了只看外表的肤浅之辈？那小子一看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还长成那个德性，与他年青时不相上下，想当年他收到的情信都有一箩筐。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岂能放心？ 蒋柏有些闷闷不乐，就将女儿的信转给了妻子，让她先拿个主意。其实蒋瑛也早给母亲写了信，还附了一张顾琨的照片。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好看。蒋母很快就回信给蒋柏，不仅同意这门亲事，还催着蒋柏寄一笔钱给她筹办嫁妆。 见妻子、女儿都同意，蒋柏也只好认了。不过他给女儿回信，要求男方在国内走完六礼，他们才能在美国成婚。这样一来，顾琨与蒋瑛的婚事至少要再等半年才能举行，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点考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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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行南北—14藤野先生，巧儿怀孕 顾魏开始练习太极拳后，身体确实好了很多，1912年的冬天没有像往年一样犯病。因为他缺课太多，虽然人极聪明，但成绩总是一般。 解剖课的老师黑黑瘦瘦，留着八字须，名叫藤野严九郎。他对顾魏印象很深。讲解剖史的时候，这个学生请了很多次病假，藤野便将自己的讲义借给他复习，最后考试得了七十多分。听说他经常发烧，藤野去美国出差时，还带了些阿司匹林回来。 这学期要上解剖实习课。藤野先生见顾魏生得白白净净，担心他不肯解剖尸体。没想到这个学生拿刀子的手非常稳，一点也不害怕。原来顾魏小时候因为不能出去玩，经常呆在家里最暖和也最热闹的厨房，见过无数次大人们剖鱼杀鸡的过程，自然不怕。藤野先生知道缘故后，也有些好笑。 他想起自己几年前教过的中国留学生，周树人，最后转学了生物，此后杳无音讯，就鼓励顾魏毕业后一定要当医生。顾魏点头应诺，他留学便是为了学习医术，不仅可以救自己，也可以帮助其他人。 学期结束后，藤野先生却忽然将顾魏叫到办公室，问他是否需要抄写自己其他课程的讲义？原来仙台医科专门学校即将被并入东北大学，藤野先生因为学历不够，被要求辞职。下学期就不再是顾魏的老师了。 顾魏很是难过。他非常喜欢藤野先生，就开口问道：“先生是否愿意去中国？家父在四川省军政府任职，可以介绍您去华西协和大学任教。” 华西协和是英、美、加三国的五个基督教会在成都合办的高等学府，1910年开学，师资雄厚，也颇有财力，有专门的医学院。连藤野先生都听过华西协和的大名。 听说顾家有能力让他去华西协和任职，藤野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学生，疑惑地问道：“既然你老家有这样好的大学，你怎么会来仙桃学医？” 顾魏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因为我和哥哥的未婚妻结婚了，所以想出国避避流言。不过其实是哥哥先退婚，我们再结婚的。” 藤野点头表示理解，又叹息道：“中国人思想还是比较保守，你这样做是对的。但故土难离啊！多谢你的好意，我还是先在日本找找工作。” 顾魏抱了藤野先生的讲义回家抄写到很晚。林巧儿见他又不顾自己的身体，就提醒道：“贵哥，该休息了。” 顾魏取出怀表看了一眼，见确实很晚了，就吹灭了煤油灯，躺下休息。闭眼躺了一会，他实在睡不着，就隔着屏风问道：“巧儿，我毕业后去华西协和的医学院继续学习好不好？我现在不止想当一个医生，还想当一位藤野先生这样的好老师，可以将医术传授给更多的人。” 巧儿实在有些困了，就只“嗯”了一声。 顾魏又道：“巧儿，那回国后，你也去当音乐老师，我们夫唱妇随，好不好？” 巧儿又答应了。 顾魏接着道：“巧儿，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巧儿迷迷糊糊间也答应了。 顾魏终于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第二天，林巧儿从里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贵哥已经做好了早饭，在餐桌边坐着等她。她点点头，进了洗手间，谁知道贵哥也跟了进来，还看着她傻笑。巧儿将贵哥推了出去道：“这么大个人，也不嫌挤得慌。” 顾魏今天做的是老麻抄手，吃得林巧儿出了满头汗。等她吃完，顾魏连忙用手绢帮她擦汗，还殷勤地问道：“好吃吗？” 巧儿点了点头。顾魏又傻笑了一会，让巧儿觉得有些瘆得慌，瞪了他一眼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古怪？” 顾魏害羞得道：“巧儿，你昨晚答应跟我生孩子了。” 林巧儿翻了个白眼道：“做梦梦到的吧？” “不是”，顾魏急了，举起三根手指，发誓道：“你真的答应了。要是我撒谎，就罚我生不出孩子。” “你这个棒槌”，林巧儿连忙捂住贵哥的嘴，“不要随便发这种誓。好啦好啦，我答应你就是了。” 顾魏就指了指自己嘟起的嘴唇道：“那你先亲我一下，不然回头你又赖皮。” 林巧儿见贵哥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得紧，鬼迷心窍地低头吻了一下他的脸颊，自己先羞红了脸，连忙转身道：“好了吧，我们该出发了。” 顾魏跳了起来，干劲十足道：“巧儿，我跑得快，我背你过去。” “不用，我怕摔下来。” “怎么会？我现在力气大了很多。上次买米，粮店临时找不到工人，是我自己背回来的，你忘了吗？” “那才20斤米，我可重多了。” “那巧儿你减减肥好不好？我还想跟你再办一场婚礼，到时候新郎要是背不动新娘子，肯定要被人笑话了。” “顾北若，我刚才答应的都不算数了。” “不行，你刚才盖了章的。我就知道你会赖皮！” 日子就在一对小儿女的打打闹闹中飞快地流逝。顾魏的身体变好后，也渐渐脱去少年的稚气，学会体贴和照顾巧儿。巧儿也很难不爱这样的贵哥。两个人本就是夫妻，同住在一起，难免擦枪走火，几个月后，林巧儿就有了身孕。 这个时候，远在西洋的顾琨刚刚从老丈人那里取得了结婚许可证。 |
| 突然说我不能再粘帖了，算了，这边实在太麻烦，每一章都要审，就贴到这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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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番yun雨过后，顾琨习惯性取了一支烟，正要点燃，被蒋瑛在背上拍了一巴掌，阻止道：“不许抽烟，说不定我肚子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顾琨连忙将烟收起，用耳朵贴近蒋瑛的肚皮装模作样地听了起来。蒋瑛推开他，抱怨道：“你脑袋好沉。” “孩子啊，孩子啊，你看看你娘，这才刚结婚，就已经嫌弃你爹了。你将来出生，可不能当个不孝子啊！” “胡说什么呢？我哪里嫌弃你啦！” “不嫌弃？不嫌弃，就让我这只大尾巴狼再吃一次小白兔！” 第二次yun雨过后，蒋瑛实在是没了力气，昏昏沉沉地睡去。顾琨拿起烟，去洗手间抽了一根烟。他现在着实有些烟瘾。 这一年里，顾琨又要忙着学业，又要与各方人士打交道。不仅要考虑购买的生产线能否在四川顺利投产，生产的产品是否可以顺利进入市场，甚至还要考虑这些生产线将来是否能改装成jun工线。千头万绪，让他这个连茅庐都没有出的大学生一力应对，有如千钧重担。 无奈之下，顾琨只得请了李佳成和一些信得过的四川籍同学帮忙，勉强应付了过来。就连这次婚礼，要不是两位母亲过来帮忙，他真是抽不出时间筹办。好在第一批生产线已经运到成都，随船过去的还有一批技术工人，现在已经顺利开始生产。 希望四川的局势可以稳定一些吧，顾琨将烟蒂掐灭，又洗了把脸，这才回到卧室，在蒋瑛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熄灭电灯，沉沉睡去。 |
| 上一楼是测试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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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顾蒋联姻，华西协和 张康仁接到老友蒋柏的来信时，已经是1913年夏末。信中委托他以长辈身份代为主持蒋瑛与顾琨的婚礼。对顾蒋两家的联姻，张康仁自然是乐见其成。 因为帮助顾琨联络美国商人购买生产线，张康仁的能力得到了新任驻美国Dashi的认可，在6月底被任命为驻华盛顿特区大使馆二等参赞代办使事，也算有了出身。此后他又协助北洋政府从美国购入军需，还因此被邀请参加美国总统威尔逊在白宫为女儿举行的婚宴，这就是后话了。 顾琨请了十几个男同学当他的伴郎，包括同寝室的陈东博和李佳成。陈东博比顾琨还要早结婚。他在第一年的圣诞舞会就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女，一位能说出TOD'S飞行员表来历的南洋富商女。两人也算是志趣相投，恩爱了一辈子。 李佳成原本对顾琨有些偏见。但自从顾琨不计前嫌，请他帮忙协助生产线的采购，他就对顾琨印象大改，觉得此人并非纨绔子弟，不仅能文能武，而且心胸宽阔，现在倒成了顾南荪的迷弟，在婚礼上拼命帮着挡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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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顾琨委托唐人街的帮派寻找被美国工厂辞退的中国技工，并劝说他们去四川定居。婚礼也来了不少帮派人士和中国技工，这些人奉陈师傅为主宾，纷纷恭喜他收了个有出息的徒弟，倒也其乐融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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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琨和蒋瑛的父亲都抽不开身。一个是新成立的四川Jun政府商务厅厅长，一个是新任的保定LuJunJunGuan学校校长，都是大忙人。好在两人的母亲不惜千里迢迢赶来参加子女的婚礼，见证二人的爱情。 婚礼最后在纽约的领事馆内举办。因为顾蒋二人都不是基督徒，就没有去教堂举办婚礼。而中式婚礼需要提供宴席，举办条件更为苛刻。当时纽约的中国餐馆规模都比较小，也只有领事馆既有厨房，又有宽阔的大厅，可以举办如此大型的婚礼。 因为顾琨是赛艇队成员，好事的队友们建议顾琨用赛艇将新娘子从耶鲁接到纽约岛。这个建议被顾琨采纳了一半。他将蒋瑛从住宿的旅馆划船接到了位于港口附近的中国领事馆，还引来不少纽约市民围观。 新郎顾琨划船迎接新娘的幸福瞬间还登上了纽约时报。不过这篇报道的主题并不是婚礼，而是婚礼上的一场慈善募捐。美国传道士Joseph Beech，中文名为毕启，是华西协和大学的首任校长，此次回美正是为了筹集建校经费。 顾毓作为四川商务厅厅长，曾与这位校长打过交道。闲聊的时候，顾毓得知毕启近期会返回美国筹集经费，就邀请他参加大儿子的婚礼。没想到毕启看到婚礼上有很多美国富商，直接将婚礼变成了慈善大会。 因为他的演讲情真意切，不止商人们和大使馆成员慷慨解囊，连来参加婚礼的耶鲁大学学子、帮派人士、华裔技工等也都略尽绵薄之力，最后竟然筹集了200多万美金，传为一时佳话。 婚礼结束后终于被送入洞房的小两口累得瘫倒在床上，都不想动弹。顾琨到底练过武，先恢复过来，帮蒋瑛将礼服换下，又卸了妆。两个人吃了点红枣花生，喝了交杯酒，这才感觉缓了过来，相视一笑。 顾琨轻吻了一下蒋瑛，笑道：“我都以为要毕业后才能娶到你了。” “谁让你不老实，偷偷跑去见我爹，让他看出你是一只大尾巴狼。” “那我这只大尾巴狼，今天就要吃了你这只小白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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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番yun雨过后，顾琨习惯性取了一支烟，正要点燃，被蒋瑛在背上拍了一巴掌，阻止道：“不许抽烟，说不定我肚子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顾琨连忙将烟收起，用耳朵贴近蒋瑛的肚皮装模作样地听了起来。蒋瑛推开他，抱怨道：“你脑袋好沉。” “孩子啊，孩子啊，你看看你娘，这才刚结婚，就已经嫌弃你爹了。你将来出生，可不能当个不孝子啊！” “胡说什么呢？我哪里嫌弃你啦！” “不嫌弃？不嫌弃，就让我这只大尾巴狼再吃一次小白兔！” 第二次yun雨过后，蒋瑛实在是没了力气，昏昏沉沉地睡去。顾琨拿起烟，去洗手间抽了一根烟。他现在着实有些烟瘾。 这一年里，顾琨又要忙着学业，又要与各方人士打交道。不仅要考虑购买的生产线能否在四川顺利投产，生产的产品是否可以顺利进入市场，甚至还要考虑这些生产线将来是否能改装成jun工线。千头万绪，让他这个连茅庐都没有出的大学生一力应对，有如千钧重担。 无奈之下，顾琨只得请了李佳成和一些信得过的四川籍同学帮忙，勉强应付了过来。就连这次婚礼，要不是两位母亲过来帮忙，他真是抽不出时间筹办。好在第一批生产线已经运到成都，随船过去的还有一批技术工人，现在已经顺利开始生产。 希望四川的局势可以稳定一些吧，顾琨将烟蒂掐灭，又洗了把脸，这才回到卧室，在蒋瑛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熄灭电灯，沉沉睡去。 |
| 真不容易，这十五章是一段段发才查出来哪里有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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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产前焦虑，四川混乱 林巧儿的性子本就敏感，怀孕后更添了几分多疑。 顾魏穿上哥哥帮他定制的行头，又去理发店剪了个时髦发型后，脱去了少年稚气，显出几分风流倜傥来。他原本就与哥哥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以前穿着简朴，额头又盖着厚厚的刘海，让人忽略了他的五官。 学校的女同学对于突然出现的大帅哥议论纷纷，得知是已婚的顾魏后，不禁惋惜连连。与林巧儿交好的同学也说她能嫁给顾魏简直太幸运。有那大胆的还说如果自己不是林巧儿的朋友，一定会趁她怀孕勾引一下顾魏。 这也就罢了，因为相信顾魏，巧儿并不是很在意。但她不过二十出头，虽然比顾魏大了三岁，却并没有多出很多见识。第一次怀孕，身边又没有亲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让她心中有些焦虑。 自从巧儿怀孕，顾魏就将所有的家务活都揽了过去。只是他以前毕竟是个大少爷，虽然会做饭，会洗衣服，但男人毕竟粗心。比如顾魏起床后，从来不叠被子。他觉得反正晚上又要睡觉，何必那么麻烦。可他本来就住在外间，被子不叠从大门进来就看得一清二楚。 还有巧儿怀孕后，头发掉得很厉害。如果每天擦地还没那么明显，可顾魏觉得没必要每天擦地，两天甚至三天擦一次就好。于是头发就在榻榻米上积了很多，每次看到就让巧儿更加焦虑。 现在她的肚子还只有三四个月大，不太明显，每天去上课，有些事也就眼不见心不烦。可等到肚子大了，天天呆在家中，岂不是更加烦闷？林巧儿坐在教室等顾魏过来接自己的时候，忧心地想着。 顾魏进来的时候，班上的女同学就凑过来打趣他俩。顾魏连连讨饶，好不容易才拉着巧儿出了教室。 “贵哥，你以后还是别来接我了。我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回去就好。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早点回去擦一遍地，免得家里那么脏乱，我回去看着就烦心。” “哦哦，好的”，顾魏连忙应了。 林巧儿又不高兴了：“你是不是早就不想来接我？我一说就马上同意。” 顾魏小声试探着问道：“那我以后还是来接你，好不好？” “都说了不用你接，你是不是就想来见我那些女同学？她们可都喜欢你得紧！” 顾魏连忙否认：“怎么可能？巧儿，我眼里从来都只有你。” “你就会说甜言蜜语哄我，害得我稀里糊涂就跟你好了！” 这句顾魏就不反驳了，心里还有些美滋滋的。 “你还笑？我都快烦死了。说了不急着怀孕，我们在国外不方便，又影响学业，等回国再生孩子不迟。你就会嘴上答应，每次都骗我。” “巧儿，这个真不能怪我。除了第一次，后面我都特意去买了很贵的那种避孕套。谁知道第一次你就怀上了。” “你，你竟然在大街上说这个”，林巧儿害羞得甩开贵哥的手，急急往前走去，假装不认识身边这个人。 “你别走太快”，顾魏连忙追上，抓住巧儿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巧儿，我回去任打任罚好不好？你别生气。” 林巧儿看到旁边经过的路人似乎在对他们指指点点，更是难堪，可怎么都甩不开顾魏的手，她只好忍着羞怯往前走去，不肯再跟顾魏说一句话。 刚一到家，顾魏就急吼吼地抱住巧儿，从她的额头吻到颈部，还想往下继续，巧儿已经回过神来，笑骂道：“不许再亲了，你就是这样任打任罚的？” 顾魏将手臂递到巧儿嘴边，微笑道：“别生气了，给你咬一口。” 巧儿重重咬了一口，气道：“你以后不准这么笑，把我朋友都迷得七荤八素的。” 顾魏委屈地道：“其他人与我们何干？我只想迷住巧儿你一个人。如果说我是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让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念着你，只想抱着你，亲着你，一刻都不想与你分开。” 他这话实在是肉麻至极，巧儿打了个哆嗦，闭上眼睛道：“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快去做饭吧，我饿了。” 顾魏应了一声，将巧儿抱到沙发上，就去厨房做饭了。 他现在对巧儿就是一个“哄”字。作为医学生，顾魏自然知道女人怀孕后，都会有“产前焦虑”的症状。他一个大男人，别说挨几句骂，就是被巧儿打几下也是不痛不痒的，只要他们母子平安就好。 好在顾母参加完大儿子的婚礼，就坐船到了小儿子这里。她准备在仙台住几个月照顾怀孕的巧儿。魏氏父亲是行商，她打小就跟着走南闯北，颇有见识。这次从重庆到美国再到日本，魏氏靠着请教来的几句英文、日文，一个人行走天下。 顾魏从码头接了母亲回家，路上魏氏还心疼小儿子瘦了，谁知一进门顾魏就被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魏氏嫌弃儿子租的公寓太小、条件太差、不适合孕妇居住。 “你要缺钱就跟家里说。你哥动不动就写信回来找你爹要钱。你一次都没有写过，我还以为日本花销就是比美国低些。你哥多能花钱，那婚礼办得多气派。你看看你，就算委屈自己，也不能委屈了巧儿啊！” 林巧儿连忙解释道：“娘，巧儿不委屈。仙桃的公寓都是这个样式的，再大了打扫卫生也费力。” 魏氏抓住林巧儿的手，心疼道：“巧儿，别因为心疼这臭小子，就委屈自己。听娘的，咱换间大点的。别的不说，等你肚子大了，还怎么睡榻榻米？坐下去都费力。” 魏氏雷厉风行，揪着小儿子带她看了很多房子，终于找到一间两室一厅的公寓，装修是西式的，不仅卧室有床，客厅的沙发也能睡人。 她生过两个儿子，经验丰富，做事麻利，很快就将新房子布置妥当搬了进去。有这样一位婆婆，林巧儿的产前焦虑缓解了很多，顾魏也松了口气。 只是等到年底的时候，反倒是魏氏焦虑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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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弃笔从戎，保定军校 顾琨和蒋瑛在回国的途中，转道日本去探望了顾母和顾魏一家子。顾陶已经五个月了，小名桃桃。当顾琨将他高高举到头顶时，他咯咯直笑，一点都不害怕。 “好，这小子胆大，像我！” 蒋瑛取笑道：“人家都说外甥像舅，你这个伯父要跟桃桃舅舅争吗？” “舅舅，林家那个小子？他年纪还小呢”，顾琨将顾陶扛在肩上，凑近蒋瑛低声道：“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子，那肯定像我！” 顾陶看到蒋瑛，连忙伸出小手，啊啊叫着让蒋瑛抱他。 蒋瑛接了过去，抱在怀中，笑道：“看，桃桃更喜欢伯母，是不是？伯母也希望有个桃桃这样可爱的小孩，可惜我夫君不争气啊！让他戒烟也不听。” 顾琨高举双手投降道：“好，好，我明天就开始戒烟。你监督。” 顾魏端了茶出来道：“哥，戒烟哪里需要明天开始？我看你从今天开始就别抽烟了，对你身体没好处。” “娘，你看弟弟，都敢教训我这个大哥了！” 魏氏正在给桃桃缝衣服，抬头看了眼大儿子，嫌弃地道：“我看贵哥说得没错，你也结婚快一年了，小瑛还没有怀孕，不是因为你烟瘾大，还能有其他原因吗？” 顾琨见所有人都让他戒烟，只好低头去逗侄儿道：“桃桃啊，你现在是独生子，所有人都喜欢你。等你以后有了弟弟妹妹，就会知道你娘有多偏心！” 魏氏不理会大儿子，她现在忙得很。那对中国夫妻租约到期后，魏氏觉得家里住进来外人还是不方便，儿子能赚稿费，存了点钱，也不差那点租金了。魏氏自己会炸麻花，经常做了拿去学校附近卖，也有些收入。 现在魏氏除了担忧国内的丈夫，也没有其他烦恼。她刚才让巧儿清点家里的存款，看能不能让大儿子捎点钱回去给他爹。巧儿打开钱箱，箱子里面有日元也有各式大洋。大洋是中国留学生从国内带来的，与日元大抵上是1:1的汇率，所以留学生之间也会用大洋。 留出这个月的生活费后，他们大概还有100元的节余。巧儿问过婆婆，就先将大洋挑出来数了数，等会再去找新来的留学生用日元换些大洋，比去银行兑换划算些。 顾琨只准备在仙桃停留一两天。他归心似箭，准备先走水路回一趟重庆探望父亲。之后就尽快去保定他岳父那里学习军事。 看到母亲拿出辛辛苦苦攒下的一百元，顾琨的眼眶也有些红了，他将钱又递还给魏氏道：“娘，儿子这里有钱，您还是自己留着，以后不要这么辛苦了。” 魏氏皱眉道：“你哪里来的钱？” 蒋瑛帮着解释道：“我们联系了国内的一些收藏家，将耶鲁大学图书馆里面收藏的古籍善本抄写出来，卖了差不多两千大洋，已经给爹寄了过去。” 蒋柏师从梁启超，有他引荐，自然没人怀疑善本的真实性。老丈人也是看在女婿要弃笔从戎的份上，帮他一把。 魏氏嘟囔道：“你爹收到钱，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让我白担心了这么久。” 顾琨笑道：“娘，我们也是刚拿到钱，给爹寄过去没多久，他可能还没收到呢。” 顾毓确实还没有收到这笔钱。因为家中的织布坊已经开始盈利，他拿出余钱修建了专门的厂房。毕竟织布机噪音大，也就是顾毓人缘好，又只在白天开工，邻居们才没有意见。 谁知厂房还没有封顶，那位接任的商务厅厅长汪林，就跑过来讨要织布机的头款，还说这是国有资产，顾毓要是不给，他就将机器拖走。 头款只是全款的三成，这个汪林却要将全部织机拖走，可以说是无赖至极。何况织机运回重庆前，顾毓曾经给他发过公文。此人却回复说成都没有地方安置织机。顾毓无奈之下才将织机拖回重庆家中。 现在汪林看到顾家的织布坊赚了钱，又跑过来讨要头款，还是趁着厂房刚修好，顾毓手头没钱的档口。可人家带着兵，举人有理又如何？顾毓只能眼睁睁看着织机被拉走。有工人上前阻止的还被打了一顿。 这些工人大多不是重庆人，而是顾琨从美国请回的劳工，老家什么都没有了。没了织机，他们也没了活路。顾毓这几年本就劳心劳力，这次终于撑不住病倒了。 好在他病了没多久，顾琨寄的那笔钱就到了。顾毓强撑着病体，用那笔钱支付了本地工人的遣散费。又将厂房改造了一下，将无处可去的工人暂时先安置在厂房，等待时机重建织布坊。 等顾琨回到重庆时，看到的就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爹爹。家中的佣人只剩下奶娘张妈。听奶娘说了缘由后，顾琨冲动之下，想去成都找那个厅长的麻烦，被蒋瑛和张妈死死拉住。 顾毓听到动静，醒了过来，嘶哑着嗓子阻止道：“别去！” 听到爹爹的声音，顾琨连忙冲过去，关切地问道：“爹，你醒啦！” 顾毓抓住他的手，断断续续地道：“民，不与，官斗，你就算，武功，再高，也，也挡不住，子弹。别，别去！” “好的，爹”，顾琨哽咽着道：“我不去，我留在这里照顾爹爹。” 顾毓的病拖了一个多月才逐渐恢复。期间，顾琨去拜见了师傅冯宝生。冯师傅倒还是老样子，他提起当日熊克武撤离重庆后，解散的蜀军大部分加入了袍哥队伍。不过也有很多散落山林成为土匪。 尹都督在位的时候，大力发展过袍哥组织，也就是哥老会。他本人还自封为大汉公的“舵把子”，虽然后来迫于压力明面上取缔了哥老会，暗地里仍在发展。有了蜀军残余的加入，现在就更加壮大了。 袍哥有组织有纪律，战时可为兵，平时即为民。四川历任督军都不敢忽视这股力量。顾毓明白师傅的意思是希望他正式加入哥老会，接他的班，成为舵把子。手里有了人，就没人敢如此欺负顾家。 顾琨却有自己的想法，他只说自己还要先去保定拜见岳父，可能要在那里呆一段时间再回重庆。冯宝生也知道自己这个得意门徒历来有主意，也只能由得他去。 顾琨的岳父蒋柏在保定军校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一直希望进行军校改革，以日本为假想敌建设一流军校，这与北洋政府的意志相违背，以致被屡屡克扣经费。蒋柏当年是日本军校毕业的优才生，排名甚至在蔡锷前面，却不想回国后只能充作幕僚，成了一位军事理论家。 蒋柏心中愤懑，甚至当着两千名学生，用枪向自己射击过。还好子弹由肋骨间穿出，伤势并不致命。袁世凯请了日本的军医救回蒋柏，又拨了一笔款子，这才将军校维持了下来。 顾琨抵达保定军校的第一天，蒋柏就对这个女婿出了个难题：如何解决保定军校的经费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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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再次被利用的婚礼 面对如此棘手的办学经费问题，顾琨一时之间也很难说出个所以然。他想到美国的私立学校，便问道：“可否收学费？” 蒋柏摇头：“哪个父母会出钱让儿子上军校当炮灰？我这里的学生要么本来就是士兵，过来进修提升的；要么就是瞒着家人报名的爱国青年。” 顾琨挠挠头，又问道：“可否仿效曹孟德屯田？” “冷兵器尚可。热兵器花销极高，非屯田可以负担。” 顾琨苦笑道：“小婿计拙。不过，爹，再难也别用自杀这一招了。小瑛听到消息后，哭了两三天。” 蒋柏横眉冷笑道：“我当然不会再用这招。上次以后，袁大头就让人在报纸上造谣我有精神疾病，下次再自杀，他就可以免责了。不提这事，臭小子再好好想想。你不是挺有主意的吗？随随便便就赚了两千大洋。” 顾琨苦笑，他刚从兜里取出烟，又想起已经答应蒋瑛戒烟，只拿出来闻了闻，又放了回去。为岳父和自己添了水，顾琨端起茶杯慢慢啜饮。 半晌，顾琨开口道：“其实美国的私立学校，除了收学费，就是靠校友募捐。募捐来的钱他们会设立基金，以钱生钱。我本想着军校刚立，没有校友可以募捐。刚才忽然想到上次在我的婚礼上，华西协和的毕启校长一场演讲就募集了200多万美金，感觉还是有可为的。” 蒋柏听到数字，大为震惊：“什么？200多万美金！为何这么多？” 顾琨苦笑道：“毕校长是传道士，本就擅长募捐。美国的富商也热衷于让自己亲朋的名字镌刻在建筑上面。但保定军校的房子都盖好了，这一招可能行不通。” “怎么行不通”，蒋柏拍案而起道：“我马上就写请柬，重办你和瑛子的婚礼。来参加婚礼的，不出点血，别想出我的门。” 顾琨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老岳父。他是有想过再请亲朋戚友吃一次酒席，但真没想再办一次婚礼啊！上次就差点把他累趴了。 蒋柏可不管自己女儿女婿怎么想，他本就足智多谋，有了方向，想出的招让顾琨直呼见世面。蒋柏在各大报纸上刊登自己女儿女婿的婚礼邀请函。照片上一对玉人，男的俊，女的美，本就吸引眼球。邀请函上还提到有歌舞、舞狮、赛马、武术表演等精彩节目。 在缺乏娱乐的时代，这样的婚礼实在太吸引人。报纸上还提到这是一场慈善婚礼，所收礼金全部捐赠给保定军校，并会刻碑留念。因为观礼嘉宾人数有限，只限五百人，有意参加的人士，请在邀请函上填好捐款金额寄到指定地址，数量最高的五百人会收到正式邀请函。 蒋柏年轻时办过杂志《浙江潮》，连知名文人鲁迅和章太炎都在上面发表过诗作，名气不小，又是袁大总统的座上宾。这下子有些体面的人都在为填写多少金额发愁。填高了实在心疼，填低了参加不了，岂不是丢面子？ 这时有位小说家“燕南北”在他连载小说的最后写道：“如此浪漫之婚礼，吾亦向往之。奈何囊中羞涩，只得两百元”。这位作家恳求喜爱他的读者不要填高于200的金额。这些名流自认身份高于一个小作家，当然不肯填比200更低的数字。 不入流的小报上又传出一个消息：袁大总统虽然没时间参加婚礼，但他捐了5000银元聊表心意。众人意会，在5000到200之间填了个适合自己身份的数字。 最后一统计，居然一共有50多万元。蒋柏连着好几日都笑得合不拢嘴。他现在对自己这个女婿很是满意，决定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顾琨白天跟着军校学生一起操练，晚上又有岳父开小灶，虽然苦不堪言，但也进步神速。 婚礼那天，期待着绝美歌舞的观礼嘉宾发现，表演的竟然都是军校学生！虽然他们尽力表演得整齐划一，但气势有了，却与美字绝缘。也有那想要退票的宾客，见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样子，也不敢开口，只能忍了，回家再破口大骂，并且发誓再不参加下一次。 蒋柏可不管这些，他还有好几个女儿，准备下次再如法炮制。可惜他开了个坏头，信誉破产，后面虽然有人效仿，却都只能骗到一两千大洋，还不够支付婚礼的成本。蒋柏也只能悻悻然放弃了。 不过有了50万元，蒋柏马上从汉阳兵工厂定制了一条子弹生产线，让学生自己生产训练用的子弹，多余的就卖掉。如此一来，军校再也没有短缺过经费。 时间很快到了1915年6月，顾琨已经在保定军校学习了一年。有一天，蒋柏兴奋地告诉顾琨：“你的机会来了，陈宧（chen yi）已经取代胡景伊，被任命为四川督军。我可以帮你写推荐信。” 顾琨疑惑道：“陈将军是袁大总统的心腹，岂能信任我？” “欸，你不了解陈宧的为人”，蒋柏摇手道：“他这个人是君子，不仅不贪财，而且心胸宽阔，礼贤下士，只要你有才，他就会重用你。” 顾琨敬了个军礼：“多谢岳父，小婿一定不负厚望！” 蒋柏按了按他的肩头，叹了口气道：“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希望你能代我实现保家卫国的梦想。对了，瑛子现在大着肚子不方便，等她生产后，再去重庆找你。” 顾琨点了点头。岳母本来在老家，现在来了保定照顾丈夫和怀孕的女儿。蒋瑛留在父母身边，他也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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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顾魏回国，爷孙相见 1915年夏，顾魏也带着母亲和妻儿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他将在华西协和大学医学院担任讲师，同时继续深造。 顾毓虽然不再是商务厅厅长，但毕启校长不能不给顾琨面子，，毕竟他利用人家的婚礼筹了200万美金。况且顾魏毕业成绩也算优秀，医学院又是去年才成立，正缺讲师。 “爹爹，爹爹，高高”，顾魏的儿子顾陶已经一岁多，已经会一些简单词汇。抱着儿子的顾魏，站在甲板上，朝儿子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朝天门码头，顾魏明白桃桃的意思是指对面的码头很高。他亲了儿子一口道：“我们到家了！” “家，家”，桃桃拍着手欢呼道。巧儿出来寻丈夫，见到朝天门，也被勾起了回忆，愣在那里。两个人并肩看了一会，直到船停在了码头，这才手挽着手回到船舱。 魏氏见其他乘客都走了，他们才回来，小声抱怨了几句，催促小儿子快来拿行李。魏氏走的时候将一些还能用的家什都卖给了新来的留学生。所以他们只有两个行李箱，装了几人的衣物，顾魏一个人就拎得动。 “贵哥，快点，别人都下船了。你爹也是，不知道上船来找我们。” 其实这轮船有好几层，顾毓又不知道他们的座位在哪里，只能在出口处等着。见到妻儿出来，他连忙招手，叫了棒棒一起迎了上前。棒棒是重庆的临时搬运工，因为肩上扛着一米长的竹棒而得名。 顾毓见小儿子一个人就拿得动两个行李箱，有些诧异也有些欣慰。看来小儿子身体确实是好了。如今的顾毓也没什么别的念想，只希望两个儿子都能顺顺利利，健健康康的。 妻子似乎还是老样子，倒是自己头发白了不少。顾毓又看向妻子旁边的小儿媳妇，她怀里的应该就是孙孙吧。见公公向她怀里的桃桃看过来，巧儿连忙让孩子喊爷爷。桃桃乖巧地叫了一声：“爷爷”。顾毓喜得直搓手。 顾魏将行李递给棒棒，腾出手来，将儿子从妻子怀中抱过来，递到父亲面前道：“爹，你要不要抱一下桃桃？” 顾毓摇头道：“爹老了，抱不动了，这里台阶多，别摔了我的孙孙。” 顾魏看到父亲斑白的头发，心中也有些酸楚。这几年最辛苦的就是爹爹，一个人在重庆苦撑着顾家。 魏氏看到自己丈夫老了许多，心中也有些难过。但她是个爽利的性子，快走几步，挽住丈夫的手臂，招呼道：“先回家吧，我们回家再聊。” 几个人下了远洋轮船，又换了一条轮船，沿着嘉陵江往西行，到了羊角堡码头下船，接着上岸步行了一个小时这才到家。已经不太习惯走重庆山路的魏氏抱怨道：“重庆这路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用上小汽车？野哥他在美国买了辆车，这点路几分钟就到了。” 放下行李的棒棒玩笑道：“夫人，这山路就算有小汽车也开不得，还得我们棒棒才行呢”！顾毓多付了一成酬金给棒棒，他千恩万谢地走了。 张妈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久，见到自己最心疼的小少爷，眼眶马上就红了。顾魏搀住张妈的手臂撒娇道：“奶娘，你怎么还跟我走的时候一个样子？” “我在家里享福呢，倒是贵哥变得我认不出了”，张妈揉了揉眼睛：“现在是个大人了，连孩子都有啦。看来我活着还有点用。” 张妈自己的孩子早些年夭折了，一直当野哥、贵哥两兄弟是自己的孩子，尽心尽力。就连顾家宅子被蜀军征用的那段时间，她也一直守在顾家当个厨娘，从没离开过。后来顾毓变卖家产的时候，将所有佣人都遣散了，只有张妈留了下来。 “奶娘，我将来可不会只有桃桃这一个孩子”，顾魏笑道：“等我们安定下来，我再跟巧儿多生几个，都让奶娘带。” 已经当娘的巧儿还是很容易害羞，听到顾魏说生孩子的话，连忙抱着桃桃往里间逃去。已经在堂屋椅子上坐下的顾毓疑惑地问道：“贵哥，你信上不是说还要去华西协和深造吗？” 顾魏点了点头道：“爹，我和巧儿准备在成都安家。一来只有那边有医学院。二来，巧儿还是有些介意她的身份，去成都会好一些。不过去之前，我准备再补办一场婚礼，这是我欠她的。” 魏氏附议道：“我也同意贵哥的想法。老爷，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成都吧。反正我们的田地和商铺都没了，干脆将宅子也卖了，去成都再买一个，重头来过。” 顾毓在成都住过几年，知道那边是平地，确实更适宜生活。他点了点头，又摇头道：“我们一起去成都，但宅子还是留着吧。这里离码头近，卖了就很难买回来。回头请亲家母帮忙照看一下就是。野哥寄给我的钱还剩几百元，在成都买个小宅子足够了。” 几人商议已定，又去了林家找林母商量重办婚礼的事情。这几年顾家衰败，林母的日子当然更不好过。林父已经好几年杳无音讯，也不知去了哪里谋生。还好林巧儿的弟弟林天立懂事。从新式学堂毕业后，天立就在一家商行当了伙计，工资也足够养活母子二人。 林母听说要重办婚事，也是感慨连连。她当日想尽办法让女儿嫁入顾家。如今看来，顾家几起几落，真是一步险棋。还好女婿自己争气，不仅挣了命回来，还挣了文凭回来，对女儿也是一心一意。巧儿从此以后，真的衣食无忧了。 虽然林母非常高兴女儿能去成都定居，但也知道此后鲜少能再见到女儿，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从重庆到成都的官道有一千多里，要走12天才能到。像她这样缠了小脚的妇人，这辈子也很难走出重庆。 林巧儿也很难过，但还是安慰母亲道：“贵哥的家还在这里，我们总是会回来祭祖的。天立再大些，说不定商行会经常派他往返成渝两地，那见面的日子就多了。” 林天立是林巧儿的弟弟，还只有14岁，已经是一家商行的伙计。因为聪明伶俐，能写会算，很得掌柜看重。虽然巧儿希望弟弟还能继续学习，但顾家现在的情况也不好，弟弟又要照顾母亲，也只能委屈了他。 顾琨自然从保定赶了回来参加顾魏与林巧儿的婚礼。上次冲喜实在匆忙，很多礼节都省略了，这次一一补上。虽然没有大肆操办，但也摆了流水席，来观礼的亲朋都说顾家的贵伢子真是个心疼娘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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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成渝古道，初显身手 婚礼结束后，顾家上下就开始准备搬家。虽然只有些细软，但大大小小的箱子也有十几个，便请了骡马行的人帮忙运输。其实从小龙坎到成都有一条捷径，一般称为东小路，但需要翻山越岭，实在不适合他们这样男女老少都有的队伍，所以他们走的是东大路。 东大路是明朝时修建的官道，一路上每隔15里有一个团防保障安全，还有5个驿站可以吃饭住宿，算得上古代的高速公路。但从重庆走东大路去成都约需要12天，实在不便。 清政府提出过要修建成渝铁路，还向民间发行了股票筹集资金，结果没几年又宣布铁路国有，并且不补偿民间投资损失。这让四川人民大为不满，爆发了最终导致清朝灭亡的保路运动。 此后的民国时期，这成渝铁路无人再提。各路军阀也只是为了稳固地盘提出过修建公路。直到建国以后，才有第一条成渝铁路。可见只有和平的年代才能有正常的民生建设。 顾琨一个人走东小路去成都。一来他得先去定下歇脚的地方；二来也急着见陈宧（chen yi）定下自己的去处。 陈宧是袁世凯的心腹，自然也与蒋柏打过交道，知道他虽然命运不济，但军事才华却是响当当的。陈宧看了侍卫递来的名帖和推荐信，也对蒋柏大力推荐的女婿十分感兴趣，连忙让人请顾琨进来。 经过几年的起起伏伏，顾琨的气质沉稳了很多，不再像当年见尹昌衡都督时那般少年意气。但陈宧对顾琨的第一印象仍然不太好，实在是因为这个年轻人太过英俊，所学又非军事，能带兵打仗吗？ 虽然心里有些失望，陈宧面上却不显。他今年2月率北洋军进入四川，却等到6月才将胡景伊逐出四川，可见其人耐得住性子。陈宧十分尊重知识分子，喜欢倾听青年学子的声音，是礼贤下士之人。顾琨是留美的高才生，他便想听听对方弃笔从戎的想法。 顾琨没有想到陈都督会如此和蔼可亲，便大胆直言道：“我父亲在商务厅厅长任上时，我曾经为四川规划了十年工业计划，希望通过从国外引进生产线和技术工人，逐步在四川建立完整的工业体系。只可惜父亲任期太短，计划夭折。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决定要弃笔从戎。” 陈宧叹息了一声，他自然清楚顾家与胡景伊之间的恩怨。犹豫了一下，陈宧问道：“如果我现在请你父亲继续担任商务厅厅长，你的工业计划能否继续？” 顾琨摇了摇头道：“四川一日不定，所谓工业兴国就是空中楼阁，黄粱一梦。” “哦，你觉得我不能平定四川？” “以都督的能力平定四川不难，但天有不可测之风云。南荪只求做好当下之事。” “你这个娃娃，年纪轻轻，竟跟老夫子似的。罢了，既然你想从戎，可愿当我的贴身侍卫？” 贴身侍卫又安全，又是晋升的捷径，陈宧也是担心顾琨出事，有负老友所托。 顾琨起立道：“陈都督可是小瞧了我。顾南荪并非花拳绣腿、银样镴枪之辈，在军校大比试中，我曾率一百同学取得战绩第一的好成绩。也与河北的土匪真刀实枪地对战过。” “哦，不知你枪法如何？” “弹无虚发。” 陈宧这下有些好奇了，就让侍卫取了一只毛瑟手枪递给顾琨。保定军校并未配发过毛瑟枪，但顾琨拿到手里，把玩了一会，就瞄准外面的靶子扣动扳机，果然正中靶心。这时树上有只麻雀被惊得飞了起来，又是一声枪响过后，麻雀从空中掉了下来。 众人顿时齐声鼓掌。顾南荪这枪法可是花了他老丈人不少弹药费才练出来的。当时各军都缺弹药，普通士兵十发子弹能射中靶心已是难得，何况是活物。 陈宧顿时刮目相看，问道：“我要稳定四川，先得将那些革命党人清除出去，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顾琨皱眉道：“多谢都督厚望。只是我对这些革命党人也有些了解。他们善于刺杀，见机不对，就会潜逃。现在隐匿在四川的革命党人多半是本地人，熟悉地形。南荪虽然是重庆人，这几年却都游学在外，若下面人也与革命党勾结，架空于我，只恐有负都督所托。” 他这样说也有些道理，而且看口气并非与那些革命党人是一路的。陈宧便道：“这样吧，既然你是重庆人，我就派你去重庆驻防，也好跟你家人团聚如何？” 顾琨拱手道：“军人服从命令，都督让我去哪我就去哪？只是我弟弟将在成都的华西协和大学担任讲师，所以过几天我父母都会随弟弟一起来成都定居。” 陈宧听说顾琨的弟弟是华西协和大学的老师，问道：“哦，你还有个弟弟？他才干如何？” 顾琨答道：“我弟弟顾魏曾留学日本仙台医专，准备在协和医学院继续深造。” 听到顾琨的弟弟曾经留学日本，陈宧心中一动，问道：“革命党人多为日本留学生，你弟弟与他们没关系吧？” 顾琨连忙站起，行了个军礼道：“不瞒都督，确实有同盟会成员在我父亲担任商务厅厅长期间，试图拉拢我弟弟加入革命党，但被他拒绝了。他打小身子骨就弱，我和家人都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也因此他来成都，我父母也都跟过来照顾他。” “那就好”，陈宧示意顾琨坐下道：“既然如此，我有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重庆朝天门外是日本租界，革命党人多逃窜至租界躲藏，被日本人藏匿。我将朝天门附近的防区都交给你。记住，不要与日本人发生冲突，但你要保证革命党人只能从那里出，不能从那里进。” 顾琨又站起来行礼道：“南荪必不负都督所托。” “好，如果直接让你去川军，恐怕镇不住那些老兵油子。我从北洋军拨100个兵给你，再给你一个营的编制，你自己去重庆招兵，如何？” “都督请放心，别的地方我不敢应承，但重庆是我老家，一定没问题！” “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爽快的年轻人。既然你父亲来了成都，这样吧，商务厅厅长已经上任，不好再换人。我任命你父亲为商务厅副厅长，专门负责他引进的生产线。” 顾琨激动地道：“都督厚爱，南荪代父亲谢谢都督！” 从都督府出来，顾琨心中暗骂：“老狐狸！只给人，不给粮饷，让我怎么招兵？” 虽然心中不忿，但陈宧（chen yi）如果真是岳父说的那种仁厚君子，又岂会是袁世凯的心腹？顾琨只得收拾好心情，先去帮家人在华西协和附近寻找住处。 参考：成都和重庆是怎么样走向联手的？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84693551999761073&wfr=spider&for=p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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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重庆朝天门与日租界 一个月后的清晨，顾琨集合四百军士，站在练兵场上高呼道：“兄弟们，你们知道这个月我们一共得了多少罚款吗？” 下面的士兵议论纷纷，他们虽然都出去执勤了，但只负责揪人回来，具体罚了多少并不清楚。 顾琨大笑道：“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区区一个罚款，竟然就有一千多大洋。这说明什么？说明朝天门的油水肥得很啊！” 底下的众人听了，喜不自胜。他们当兵都是为了混个肚饱，没想到还有发达的一日。 “你们也不要高兴地太早”，顾琨抬起头示意噤声，肃声道：“既然这里的油水厚，就一定很多人眼馋。当务之急是勒紧裤腰带买枪。只要手里有枪，就甭想赶我们走！” “没错，营长说得对”，下面有一部分人附议。但大部分人都不说话。 顾琨又道：“当然，再怎么困难，我也不会短兄弟们的薪饷，伍长5块，其他人4块。不过，丑话说在前，不许抽大烟，不许赌博，不许喝酒。如果抓到，以后你那份就只能记账，什么时候去掉瘾头，什么时候再发下来。” 听到有实打实的4元薪饷，众人都乐坏了。这个时候当官的基本都会克扣手下人的粮饷，什么时候发过足额的？很多人没听清顾琨后面说的，只顾着乐呵去了。 等发完薪饷，顾琨又道：“大家知道为什么罚个款能有这么高的收入吗？” 他也不卖关子，接着说：“因为我们抓住了好几个革命党。他们有钱得很，愿意出钱保命。陈都督说了，革命党只能在我们这里出，不能在我们这里进。大家明白了吗？” 众军士齐声道：“明白了！” 顾琨大手一挥道：“是时候拉出去遛遛了。大家记住，我们只守码头要道，管进不管出。没有船票的，就收码头税，登记姓名地址，给一个完税证明。有船票的，问清地址。可疑的拉回来审问。一定不放过一个革命党，但也要对这些财神爷客气点，懂不懂？” “懂！” “好，出发！” 具体的行动方案，顾琨早就跟队长们交代过了。朝天门一共18个码头，每个码头派了一队4伍人过去守着。还有两队8伍人留守军营。 顾琨一个人溜达到朝天门城楼上(1927年拆除)，看着对岸的王家沱码头。那里是日租界，是整个西南地区唯一的租界，也是他们四川人的耻辱。 日本人为什么这么好心支持中国的革命？那个时候可没有什么国际共产主义精神。他的岳父一直对日本有着清醒的认识，甚至在保定军校以日本为假想敌开展教学。 顾琨攥紧了拳头，心道：总有一日，要将这颗钉子从重庆拔掉。 驻扎在重庆的川军是第2师，师长是刘存厚，任重庆镇守使。但陈宧入川后，将刘存厚派驻到泸州，任川南清乡总司令。这让刘存厚大为不满，对成都的命令阴奉阳违。但陈宧带了北洋3个混成旅进入四川，北洋军的战力非川军可比。 如果顾琨只有一百人，说不得就被第2师摸黑挑了，但他神不知鬼不觉扩为四百人，川军还不敢明刀明枪跟北洋军干仗。而且顾琨也懂事，只多收一道码头税，不截留其他税收，他们也就摸摸鼻子认了。 去朝天门码头的重庆人，如果不是坐船出行的，就是棒棒或者商贩。他们原本对多交的码头税非常不满。但第二天去码头时，这些人发现有完税证明的，可以马上进入码头，比拿着船票的旅客快。这样一来，行李少的旅客也会请棒棒先将行李挑到船上去。 而且巡逻兵将码头分好区域。棒棒有专门的等候区域，有人给他们号子，拿了号子就可以去阴凉处歇息，等叫到号子再过来，实在省心不少。卖吃食的小商小贩也可以轮流上去叫卖。生意反而好了不少。 原本大家为了争抢顾客，少不得占地盘、打群架，现在有了巡逻兵，不能再寻衅滋事，但也省了医药费。就是得管住自己的嘴和手，不能随地吐痰、不能乱扔垃圾，抓到就罚款。不过要是能揭发一个革命党，拿到赏金，那起码一个月不用干活。 一时间朝天门码头形象大变，井然有序，而且干净整洁，让花了时间等候出码头的旅客们也觉得不错。只是棒棒话多了不少，喜欢问东问西。 有了收入，顾琨又马上买了一批枪械，而且再次扩军为八百人。这次他严格把关兵源，只收16岁至20岁之间、体格强健的川籍士兵，也不用他们巡逻，只在兵营严格训练。晚上他亲自上识字课。 日本人曾经派人来质疑过顾琨捉拿革命党人的行为。顾琨说了一串流利的英文后，那日本人就吓住了，以为这支队伍是西洋人的雇佣军。当时的英国、美国是支持袁世凯的，并不愿革命党人在中国得势。 接着顾琨又说了几句蹩脚的日语，询问这个日本人是否愿意出钱赎走革命党人？那日本人晕乎乎地出了两倍的价钱，将人带回了日租界，还自以为顾琨是看在日本的面子上，放了革命党人。 转眼间到了12月，袁世凯在北京宣布称帝，逃回云南的蔡锷与唐继尧、李烈钧等人宣布云南独立，并发动了护国运动，首当其冲的就是四川。 说起来，蔡锷比尹昌衡运气好多了。一起被骗到北京，一同去的八大胡同。蔡锷遇到的是侠肝义胆的小凤仙，在她的帮助下逃离了北京。尹昌衡却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判了九年徒刑，等到袁世凯死了，才被释放。 不过，人与人总是不同的。顾琨那四百巡逻兵，有些能严格遵守纪律，有些拿了钱就管不住自己。被顾琨抓住过好几次聚众赌博的，停发了饷银，他们才收敛了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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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码头帮与新青年 傍晚的时候，有巡逻回来的伍长向顾琨报告，军营外的商贩说有川军跟他们打探消息。顾琨一下就警惕起来，将商贩叫进来询问了几句，又按例给了赏钱。 晚上，顾琨请了师傅冯宝生过来商议一番以后，就将巡逻兵的20个队长叫过来开会。他满脸严肃地宣布道：“第2师很可能要反了。我准备回成都去向陈都督报信。” 这些队长是北洋军那一百人里面选出来的精锐，闻言皆是大惊。 顾琨举手示意安静，又接着道：“本来我准备等新兵训练出来后扩大地盘，现在看来是不成了。川军已经盯上了我们，他们人多势众，只能撤离，但大家甘心放弃朝天门吗？” 这些北洋军早就被养肥了，不用打打杀杀，每日都有固定收入的日子实在太幸福。他们都摇头表示不愿意。 “这是我师傅冯宝生”，顾琨介绍道：“他是六合门传人，也是仁字六合社的舵把子，手下有一千多袍哥。我准备成立一个码头帮，将你们并入六合社。在座的各位在帮中都是巡风六爷，伍长是八排袍哥。有我师傅罩着，只要你们手头没枪，川军不会动你们。” 有老成些的就提问道：“那我们还照样收码头税吗？” “当然，不过以后不叫码头税，叫服务费。是码头帮为大家维持秩序收的一点费用。你们可以酌情少收点。以后你们还住在这里，但万万不能穿军装，袍哥的规矩也要守。如果你们不愿意，也可以跟我走。” 这些北洋军当兵就是为了填饱肚皮，现在每天有油水，哪里还愿意回去当兵，都说要帮顾营长守住朝天门。顾琨也郑重地拱手道谢。当晚他就带着那四百新兵，还有四百杆枪走了。 与重庆紧张的气氛不同，成都的百姓仍然慢慢悠悠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华西协和大学校园附近的一座两层洋楼里，林巧儿正在弹钢琴。她到了成都后，在附近的一所小学担任音乐教师，晚上经常在家练习钢琴。 蒋柏的老师梁启超先生对音乐教育极其看重，还亲自写了不少歌词。当时很多著名的文人也都曾经为音乐课谱写歌曲。林巧儿弹奏的《送别》正是李叔同先生创作的一首“学堂乐歌”。 顾魏侧耳在门外听了一会，等琴声停了，这才推门而入。他现在不仅要给学生上课，还要随教授去医院实践，每天都要忙到七八点钟才能回家。 林巧儿见他一进门就鼓掌个不停，笑道：“每天都弹这几首，你没听腻吗？” 顾魏将手中的杂志放下，边脱鞋边道：“巧儿的琴声越来越动听，我一辈子都听不腻。” “你现在倒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林巧儿走过去，好奇地拿起杂志，看了下封面，念道：“新青年”。 “嗯，是一个学生给我的。我看了下，上面的文章很有意思，就带回来给你看看。” 林巧儿打开扉页，只见上面有清秀的字迹写着：“To Dear Mr. Gu，乔珊赠。” “这是女学生赠给你的？” 顾魏点头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上面写着呢”，林巧儿将扉页递到丈夫眼前。 顾魏一看就慌了，连忙解释道：“巧儿，我真没注意到。学生经常会跟我分享一些他们看的书籍。这位同学说新青年是陈独秀先生创办的刊物，讲白话文的。你知道我最近也在尝试用白话写小说。” 听到动静的魏氏从一楼的主卧走了出来，笑道：“看把你急得，巧儿又没说什么。以后远着点那女学生就是了。饿了吧，快过来吃饭，娘给你温着呢。” 林巧儿见婆婆出来打圆场，也笑道：“就是，娘说得对，你快去吃饭吧。” 顾魏这才放心，没看到儿子，便问母亲道：桃桃呢？ 魏氏答道：“张妈带桃桃出去遛弯了。我要不是等你，也跟着出去了。” 顾琨等儿子回来逗了一会桃桃，又向晚归的父亲问了安，这才回到二楼的卧室。平时他晚上睡觉前都会看书，今天却不敢看那本《新青年》，翻出一本其他书看了起来。这么一来，实在显得心虚。 巧儿越想越气，等顾魏上了床，就翻过身不理他。顾魏将巧儿掰过来，见她脸上全是泪水，顿时急了，连忙解释道：“巧儿，你相信我，我心里只有你。我要是真的有二心，就不会将杂志带回家给你看见了。” “你现在自然是没有二心。可我比你大三岁，你身边又都是年轻大胆的女学生。谁知道你将来会不会变心？万一有朝一日你变心了，只管跟我说，我会跟你离婚的。” 顾魏撅了撅嘴，委屈地道：“巧儿，我们都有了桃桃，你怎么还跟我提离婚？” “到时候桃桃留给你，我带走我肚子里的这个。我们谁也不吃亏。” 顾魏喜道：“巧儿，你又怀孕啦！这个会不会是女儿？我好想有个女儿！” 林巧儿冷笑道：“是儿是女与你又有何关系？我没来月事已经好几个月，你都没有注意到，只怕早就变心了。你跟那个乔珊过去吧，明天我就去报社登声明跟你离婚。是我傻，今天才想明白，让你特意带本书回来提醒我！” 听到巧儿这么说，顾魏又悔又急，抓住巧儿的手按到自己胸口道：“你这是要我挖出自己的心肝给你看吗？我心里何曾有过别人？我承认这段时间忽略了你，你怎么罚我都行，但就是不能冤枉我！我明天就去跟那个乔珊说清楚。” “你要跟人家说什么？别人只是送了你一本杂志，叫你一声亲爱的而已，算得了什么？你收下书，就表示收下了人家的心意。怎么说都是你不对。要不明天我帮你去问问她，是不是想嫁给你当妾？” 顾魏忽然下床开门。巧儿疑惑道：“你要做什么？” 顾魏起身道：“既然你不相信我，我去找把刀来，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你看看。” 巧儿捂面泣道：“你现在连哄哄我都不愿意了，就知道伤我的心！” “巧儿”，顾魏低下头，吻了吻妻子的额头，叹息道：“是不是娘跟你说了什么？你别信她的，她自己年轻时，从来不许我爹纳妾。” “你瞎说什么？娘也是为了我好，担心我怀孕了，一个人拴不住你。” 顾魏抓住妻子的手，举起道：“栓得住，怎么会拴不住？你看……” 巧儿抬头看了一眼贵哥，疑惑道：“什么？” 顾魏吻了一下巧儿的手腕，柔声道：“我们的手上牵着红线呢！你忘了？在日本我们也有婚书，我都藏起来了。所以我们是绝离不了婚的。” “你”，林巧儿气笑了：“原来你非要在日本补办一次婚礼是为了这个？” 顾魏讷讷地笑道：“谁让你上次说我们的婚礼无效的。巧儿，别生气了，好不好？” 林巧儿再次翻过身，不理他。顾魏也知道巧儿这次没这么容易哄好，但只要她不提离婚，以后早些回家，总能哄她开心的。他帮巧儿掖了掖被子，将电灯关了，一夜无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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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陈宧问策，兄弟交心 当顾琨带着四百新兵翻越歌乐山的时候，已经宣告独立的云南军政府又在1916年新年伊始发布讨袁檄文，历数袁世凯二十大罪状，号召全国军民共同讨伐袁世凯，史称护国运动。 袁世凯派出3路人马，共8万人进攻云南。而讨袁护国军却只有2万人，蔡锷领着第1军进攻四川，李烈钧领着第2军进攻广西、广东，唐继尧的第3军留守云南。一场大战即将掀开帷幕。 顾琨赶到成都的时候，陈宧虽然有些忧心，但北洋军数倍于滇军，胜利的天平显然偏向于北洋军。听到刘存厚可能要反的消息，陈宧脸色大变，喝道：“你可知扰乱军心之罪？” 顾南荪将军帽摘下，放在左手臂上，立正道：“卑下若无十足把握，岂敢哄骗都督？刘将军身边有位心腹是我师兄，正是他冒死将消息送出。若是消息有误，南荪愿受军法处置。” 川军中大部分都是袍哥，他们身为军人的同时，又惦记着袍哥的情义。顾琨这位师兄知道自己师弟是北洋军派到重庆的钉子，担心有失，这才送出消息给师傅。否则，顾琨也不敢未得军令就擅离职守。 陈宧定了定神，拍了拍顾琨的肩，安慰道：“好，多谢你们师兄弟送来这么重要的消息。听说你短短数月就扩军到四百人，不愧是蒋千里(蒋柏，字千里)的女婿！” 顾琨行了个军礼道：“卑下这次带回的是新招的四百新兵。他们战力比较弱，留在重庆也没什么用。还有四百老兵，我让他们伪装成袍哥，继续潜伏在重庆，抓捕革命党人。不敢误了都督的大事。” 陈宧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随口给这个顾南荪画了个饼，他居然真的招来一营士兵。不过想到顾琨是重庆人，师傅又是赫赫有名的舵把子，倒也可以理解。 他走回自己的座位，沉吟了一下，问道：“你对如今的局势有何良策？” 顾琨答道：“卑下以为都督可以亲自率军出征，趁刘存厚仍在泸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重庆。卑下愿为先锋，为都督披荆斩棘。” 陈宧击掌赞道：“有胆气！好。伍祥祯已经带兵去了川南，你先带部下去老伍第4旅的营地暂歇，等我的号令。” 看到顾琨昂首挺胸离去的背影，陈宧叹了口气，心道：“蒋柏推崇的人果然不凡。可惜他还太年轻！如果能在自己手里调教个十年，也许真能改变局势。可惜了啊！” 陈宧现在信得过的只有自己带入四川的3旅北洋军。伍祥祯的第4旅已经去了川南镇守。冯玉祥的16旅有四千人，每人都装备有手提机枪，战力最强，驻扎在顺庆，离成都只有两三日的路程。 可惜冯玉祥并未在袁氏称帝电报上签名支持，陈宧虽然相信这位老部下不敢害自己，却也不敢只能让他出兵与蔡锷作战，就怕有去无回。陈宧最后决定派李炳之的13旅去泸州拿下刘存厚。顾琨这支新军还是留在自己身边吧，万一折了，蒋千里还不得跟自己拼命。 顾琨带着四百人返回成都，本想实战练兵。他没想到陈宧因为惜才，竟然不让他出成都。后面再去都督府请战，都被拒之门外。郁闷之下，顾琨只好换了便装，回家探亲。 一时兴起，他决定先去华西协和转一转，看看弟弟讲课是什么样子。顾琨刚走到医学院，就有女学生兴奋地过来行礼，亲热地叫他“顾老师”。 有个女学生疑惑地道：“可是我刚刚看到顾老师去上课啊？” 她心中暗道：“眼前这人虽然脸长得像，气质却截然不同，似乎比顾老师还要英俊几分。哎呀，他在看我，怎么办？我心跳好快！” 顾琨上前跟这位女同学打听到弟弟上课的教室，大长腿几个迈步就走远了，留下几个女学生在原地叽里咕噜议论了好久。 在门外听弟弟讲课一直到下课铃响，顾琨正想先躲开，给弟弟一个惊喜，却听到窗边的学生议论道：“快看，顾老师向乔珊走过去了！” 另一个学生接着道：“乔珊前段时间送了顾老师一本《新青年》，得意了好久。我看顾老师手里拿的就是《新青年》吧，可能是还书的。” “原来只是借看啊！还以为顾老师收下了呢？那她得意什么呀？” “嘘！顾老师过来了，我们去问问题吧？” 好不容易回答完学生的问题，从教室走出来的顾魏看到哥哥，瞪大了眼睛。 顾南荪搂住弟弟的肩膀，调笑道：“你行啊！我看你们学校的女学生看你比看书认真。” 顾魏讨饶道：“哥，求你了，回家千万别跟巧儿提。我好不容易才哄她开心。现在她是孕妇，可不能再哭了！” 顾琨拍了下弟弟脑袋：“你长本事了啊！敢欺负巧儿？我可是跟她说过，要帮她做主的。” “哥”，顾魏叫屈道：“我哪敢啊！我心疼巧儿还来不及，都是误会。” 顾魏向哥哥解释了一下《新青年》杂志引起的家庭内部矛盾。顾琨点头道：“你以后还是少跟这些女学生单独说话，免得被误会。” 他又从怀里掏出 递给顾魏道：“对了，这是我给你嫂子写的信。我现在地址不确定，回头你帮我寄一下。我最近会写七八封信，如果我调出成都的话，你就帮我一个月寄 给她。上面我会用铅笔写上序号，别搞错了。” “哥你真细心”，顾魏伸出大拇指赞道。 “你跟哥学着点，别整天让巧儿担心。你看你嫂子就对哥放心得很。” 顾魏小心嘟囔道：“你在兵营里呆着，嫂子担心啥？” 顾琨将指关节掰得咔咔响：“我看你真是胆肥了。” 顾魏连忙道：“没，我没说啥啊？我是说哥你当兵打仗在外，嫂子肯定还是担心的。你小心安全，不要太拼了。” “嗯，这次护国军来势汹汹，也不知道陈都督能不能顶住？” 顾魏小心翼翼地问道：“哥，你支持袁世凯称帝？” “哼，袁大头在北京，他称不称帝与我们何干？哥只希望将那些随身带着鸦片的滇军赶走，免得他们荼毒四川。” 顾魏点头道：“袁世凯这次称帝大失民心，连我们学校的英国教授都说他们的大使已经提出了反对。但比起这件事，只怕滇军之祸更甚。他们没有钱发薪饷，就发鸦片给士兵。若护国军胜，我四川无宁日矣！” 顾琨叹息道：“早知今日，我就不留学了。早点参军，现在也能拉起一支像样的队伍，至少能护住你们的安全。”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生于乱世，纵使你有天纵奇才，也有万般无奈之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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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败走成都，三击追兵 1916年，正如顾氏兄弟所担忧的那样，护国军击败北洋军，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李炳之率北洋军第13旅赶到沪州时，刘存厚早已逃走。虽然李炳之在接下来与蔡锷所率护国军交战时初战大捷，但重庆的川军第2师却脱离了陈宧的掌握，随刘存厚加入了护国军阵营。 伍祥祯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他在1月21日丢了叙府，因此被罢免川南镇守使职务。北洋政府命令冯玉祥与伍祥祯一起收复叙府，冯却拖拖拉拉，暗中与蔡锷联络。但护国军这边并不相信冯玉祥，逼得他只好先收回叙府，再谈议和。 双方激战到3月2日，冯玉祥与伍祥祯终于战败护国军收复叙府。但此后，冯玉祥拒绝北京继续进兵的要求。蔡锷所部护国军也终于重视起冯玉祥的求和。 因为陈宧不肯逼迫冯玉祥出战，加上他与蔡锷私交甚好，袁世凯对陈宧起了疑心，派曹锟监视陈宧。这让性情有些孤傲的陈宧来了脾气，一怒之下以四川省议会的名义劝袁世凯退位，两个人彻底闹翻。 陈宧与蔡锷所率护国军议和后，伍祥祯部4月25日率部返回成都。他的第4旅损失惨重，加上不愿夹在陈宧与袁世凯中间，便向陈宧辞官回乡。陈宧只得将第4旅缩编为独立团，顾琨被任命为第5营营长。 看到四川因袁世凯称帝战乱四起，民不聊生，5月22日陈宧终于下定决心宣布四川独立。这让袁世凯大为光火，命令曹锟和周骏停止攻打蔡锷，将全部火力对准陈宧。偏偏陈宧的弟子冯玉祥为了20万大洋和物资出卖了他，不肯出兵救援成都。 这个时候陈宧身边只有第4旅缩编的独立团，无奈之下只能撤出成都。虽然袁世凯6月6日就去世了，但周骏却仍然派兵对陈宧穷追不舍。本就失了胆气的独立团一路溃散，最后陈宧身边只剩下顾琨的第5营还算编制完整。一千多士兵护着陈宧逃到南充的嘉陵江边，顾琨提议由他断后，请都督从水路离开四川。 陈宧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被冯玉祥背叛，这个刚投靠不久的顾琨却对他不离不弃。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正气的年轻人，陈宧实在不忍心让他为自己这把老骨头丧命，拒绝道：“罢了，你把我交出去吧，曹锟不会为难你的。” “都督何出此言”，顾琨肃然道：“南荪受都督提拔，才有今日。况且都督此番遭难，皆是为了四川百姓，不该被折辱。南荪虽不才，在这里守上半日却是不难。都督只管上船。” 陈宧大受感动，他从怀中掏出10万两银票，递给顾琨道：“我知你将来必有可为。这些银票我本来准备带去北京给袁总统的遗孀作为赔罪。如今看来，我与他恩怨已消，这笔钱就留给你招兵买马吧。” 顾琨正要拒绝，却被陈宧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道：“收下，我希望你以后无论身居何职，都不要忘记初心。袁总统正是忘了强军强国的初心，被蛊惑称帝，才会大志难酬。” 说完陈宧就带着几个贴身侍卫登船离去，顾琨肃立，敬礼送别。他身后的士兵也纷纷站起行礼。 等陈宧的船去得远了，顾琨转身道：“兄弟们，我们身后有一个团的追兵，大家怕不怕？” 剩下的人除了一直跟着顾琨的，都是伍祥祯部，与顾琨相处也有一个多月，深知此人英勇善战，而且智计百出。别的不说，他那第5营可是早就开始练习长跑。众人大声答道：“不怕！” “好”，顾琨鼓掌大笑道：“我们累，追兵更累。我刚才看到嘉陵江边有一片芦苇滩，我们先在那里休整一下，也好守株待兔。” 约莫一个小时后，有六七百追兵赶到了嘉陵江边上。领头的营长将帽子摘下来扇了扇风，骂道：“这帮兔崽子也跑得也太快了吧，一队到前面的芦苇滩搜查一下，其余人原地休息。” 话音刚落，从芦苇丛中射出一颗子弹，将他击毙在地。顾坤手中的毛瑟步枪是他岳父托关系弄来的德国货，射程有五千米。而汉阳仿制的毛瑟步枪射程只有两千米。领头的也没想到陈宧部下居然有个神枪手，毕竟顾坤投靠陈宧后，几乎没有在战场露过脸。 营长一死，顾坤带着部下从芦苇滩中冲了出来，追兵人心涣散，一阵枪响过后，死了几百人。后面的人见势不妙，撒丫子就跑。从死人身上摸走枪、弹药、干粮和银子，顾坤带着人继续往前赶。 约莫跑了几里路，顾琨停下脚步。众人见旁边又有一片芦苇滩，还以为他要故技重施，正准备躲进去。顾琨连忙制止，指了指约百米外一个碎石堆道：“去那边。” 等第二批追兵赶到，果然远远就向芦苇丛中射击。打了一会见没有反应，还以为陈宧往前逃了，他们就收了枪继续往前赶路。顾琨趁他们来不及换弹匣的功夫，从碎石堆后露出头来，边射击边往前冲锋。 这次因为追兵聚集在一起，死的人更多，约七八百人。顾坤部也死了几十人，还有十几个受了轻伤的。打扫完战场，顾琨带着众人继续前进到一处河湾，有一片玉米地。顾琨就让手下将枪支都藏在玉米地中，找了处水流比较平稳的地方横渡嘉陵江。 嘉陵江不宽，窄的地方只有两百余米，半个小时就可横渡。顾琨让几个水性好的潜在岸边，如果追兵过了玉米地，再发信号让他们游回来。伤兵就留在对岸休息。 剩下的一千多追兵经过玉米地时，远远地射击了十几颗子弹，发现没人，就往前去了。谁知一路都没有顾琨等人的行踪，问了路边的渔夫都说没有见过。领头的团长猜测他们可能沿岔路逃走了，只得又往回搜查。 等到了玉米地附近，这些追兵精疲力尽，哪里是顾琨这七八百人的对手。加上领头的团长一个照面就被顾坤射死，剩下的士兵人数略占优势，但胆气已失，纷纷举手投降。顾琨让人缴了他们的枪和子弹，将降兵赶走了。 算算时间，陈宧已经走了大半天，应该追不上了。顾琨就对众人道：“我准备在南充这边找个镇子歇息。你们是要继续跟着我，还是趁此机会返乡？” 别说那些新兵，就是4旅的老兵，如果不是无处可去，早就散去了。回老家仍旧会被抓壮丁，还不如跟着眼前这位有前途。一时间大家都说要跟着顾营长走。 四川混战了半年，很多镇子的驻军早就被抽调一空。他们随便找了个偏僻小镇，占了以前驻军的营盘休息。一宿无话。 ———————————— PS：为了将男主穿插进历史，陈宧出了成都后的逃跑路线是编的。真实历史请参考：http://www.gerenjianli.com/Mingren/16/3s88nl3lc7.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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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何去何从，成都乱象 第二日，顾琨让一个南充籍的排长换了便装，骑马去附近的大镇买些最近的报纸回来。这小镇着实闭塞了些，但营盘中居然养了好几匹马，也算意外之喜。 半天时间，这个排长不仅买回来好几份报纸，还带回来一袋鸦片，是从一队路过的滇军手上买的，价格比市价便宜不少。这人从死人身上摸到一笔大洋，就想再发点小财。 顾琨大发雷霆，将众人召集起来训话，严令禁止在军中出现鸦片，自己不抽也不行。末了，他强调道：“再有一次，一定逐出军营。” 散落在众兵士手中的大洋也被他要求全部上缴，如果不愿意的，可以马上离开。众人虽然不太理解顾营长为何对鸦片如此痛恨，但既然长官这么要求了，倒也没人反对。 那个排长不仅大洋没了，还被管他的连长揍了一顿，怪他明知老大不喜欢鸦片，还去贪这个小便宜，害他们一起倒霉。这人以后倒是真的没有再碰过鸦片。 其实顾坤手下这些人也是无处可去，他们本是北洋军，却又不再是北洋军。顾琨亦是如此。他护着陈宧，得罪了北洋政府；在朝天门码头又得罪了革命党；他自己看不上贩卖鸦片的滇军；唯一没有正面冲突的川军又看不上他，如果投靠过去，只有被吞并的份。 顾坤回到房间，打开了那一叠报纸，认真翻看了起来。头版头条就是护国军蔡锷部已经向成都出兵的消息。关于川军的消息有刘存厚再次被任命为第2师师长。顾琨好不容易才发现一条故人的消息：尹昌衡已经被黎元洪总统释放了。 想了想，顾琨取了一千大洋兑换了汇票。又写了封信，将汇票封进去。找了三个信得过的手下去给尹都督送贺礼。他本人又沿水路回了趟重庆，请师傅冯宝生出面联系熊克武将军，从中转圜。 留在朝天门的那四百士兵，顾坤也去探望了一下。他们倒是聪明，早就不敢再查探革命党人，每日只是帮着维持码头秩序，还会卖点吃食，赚些辛苦钱，日子过得不好不坏，但也安生。顾琨最后只带了几十号人走。其他人都觉得码头帮更自由。跟着顾营长，虽然更有前途，但要守的规矩太多。 这也是顾琨早就预料到的。老百姓但凡能吃饱肚子，就没有愿意当兵的。何况这四百兵中，本就有三百袍哥，沾染了江湖习气，纪律散漫。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投入太多精力训练这一批码头兵。能给他们找个饭碗也算是顾琨对得住他们了。 之后顾琨就回了南充小镇蛰伏起来，一边练军，一边等着各方的消息。这个时候，顾琨还不知道妻子蒋瑛已经因为他与父亲吵过好几回。 这也得怪顾琨耍小聪明。为了避免蒋瑛担心，他提前写了八封信，让弟弟每个月寄一封，伪造他一直留在成都的假象。可他怎么就没想到蒋瑛既然担心他，自然会在信中问他四川的时局问题。没几个月，这事就穿帮了。 如果顾坤老老实实说四川局势紧张，等平安了再去保定接蒋瑛母子来四川，蒋瑛考虑到孩子，也会等四川彻底平定再过来。可他伪造这样的平安信，蒋瑛每收到一封，担心就重一分，想来成都找夫君。蒋柏自然不同意女儿去四川冒险，父女俩几乎见面就吵。 直到六月底，保定军校有一批学生毕业，四川的局势也算稳定了，蒋柏这才将女儿外孙拜托给返乡的川籍学生。一行人从水路到重庆还算安全，但从重庆到成都只能走陆路，就遭大罪了。 学生们按照离开前的印象，选了比较平坦的东大路去成都。但这条路上原来的保安团早就被抽调一空。本就崎岖的路上，倒满了尸体，也无人处理。领头的学生见势不妙，连忙去前面打探，不一会就退回来说路上有滇军散兵，不如改走东小路。 蒋瑛抱着儿子，这个时候也非常后悔，但也只能听他们的。东小路虽然崎岖，但胜在只有本地人知道，外省人是不会走这条路的。而且保定军校的十几个学生也不是吃素的，遇上逃窜的散兵，也能对付过去。 好不容易千辛万苦走到成都，以为安全了，没想到城里更乱。北洋军的周骏刚赶跑陈宧，就被蔡锷的护国军赶走了。因为成都富庶，周骏走的时候，很多从穷地方来的北洋军都趁乱跑了，在城中各处打劫。 偏偏蔡锷刚接任四川督军没几天就病了。本来他手下这支滇军纪律还算不错，但没人约束，又好不容易打进来，岂能忍住诱惑？这些人借着搜捕北洋余孽的名义，到处私闯民宅。 蒋瑛来的时候，蔡锷已经离开成都去日本治疗肺病。新上任的四川督军是蔡锷的参谋长罗佩金。还好滇军听说蒋瑛是蒋柏的女儿，不敢为难，还专门派了人护送到华西协和大学旁边的顾家小楼。 成都大乱的时候，华西协和因为是教会学校，洋人多，学校自己也组织了巡逻队，还算比较安全。顾琨在成都驻防的几个月，在家里面修了机关和地下室，又留了两支手枪和几百发子弹。 有一天晚上，一个北洋逃兵趁夜摸进顾家，触动了机关。顾毓被惊醒，拿起放在床边的手枪，打开卧室门，就朝着客厅中的黑影扣动了扳机。那个北洋兵也是倒霉，只是想偷些东西，没想到一枪就被人干掉了。 顾毓在辛亥革命期间被重庆的蜀军推举为都督，为了保命，也练过枪法，这么近的距离打死一个人不难。附近巡逻的滇军听到枪声，趁机过来搜查。顾魏开门的时候，用日语厉声质问他们。这些滇军还以为这里住的是日本人，也不敢搜查了，只派了几个士兵帮忙将北洋兵的尸体抬走。 顾家人逃过一劫，今天看到滇军带着十几个人过来，还以为又是乱兵，连忙躲进地下室。还是顾魏在二楼看到蒋瑛，这才下楼开门。护送的学生见他们有些惊魂未定，担心蒋瑛的安全，便询问顾家人是否要去保定避难？如果愿意，他们可以再护送一程，从重庆走水路去保定。 顾毓沉吟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你们能将蒋瑛母子护送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顾家感激不尽。成都虽乱，但教会大学附近还算安全。现在罗都督上任，应该会好起来。对了，你们以后准备去哪里高就？我虽然不才，但也认识几个滇军将领，可以举荐你们。” 领头的学生摇了摇头道：“多谢顾老爷好意，我们本就是川军士兵。现在毕业了，准备还是回川军。” 顾毓见他们有自己的打算，也不好多留，送了些盘缠给这些学生。看到已经和新来的弟弟玩在一起的桃桃，顾毓叹了口气。 乱世之中，人若飘萍。也只有不懂事的孩子才能如此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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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军阀混战，英雄儿女（完结） 顾琨还不知道蒋瑛母子已经来了成都。他带着一营人马藏在南充不敢露头，就怕被当成北洋余孽围剿了。还好派去给尹昌衡送贺礼的几个手下机灵，一个月后顺利带回了尹的回信。 尹昌衡被黎元洪释放后，本准备回川归隐，但黎元洪担心放虎归山，不准他离开京城。收到顾琨的贺礼，尹昌衡回忆起往昔峥嵘岁月，长叹一声，何喜之有？ 不过顾琨能写信来向他求助，也是看得起他。尹昌衡想了半晌，决定还是向自己的老部下刘存厚举荐顾琨。现在川军中刘存厚的第2师实力最强，而且刘存厚比较会做人，想来会卖他这个小面子。 刘存厚这个人在历史上以厚脸皮著称。他听心腹，也就是顾琨的师兄，说有一营人马投靠，而且有尹昌衡的举荐，心中得意，脸上却满是为难。一个大师长跟顾琨这个小营长诉苦，抱怨罗都督对川军不公，自己卖力赶跑北洋军，却让兄弟们饿肚子云云。 顾琨同样表现得义愤填膺，表示他们四川人要团结起来，不能让滇军、黔军欺负。末了，他掏出两千元银票，体贴地表示：这点小意思是自己作为重庆人的一点心意，将军在重庆维持治安辛苦了。只要刘师长愿意接纳，他现在兵马少，可以自负粮饷，给一个独立团的番号，指定一个防区即可。 刘存厚见这个年轻人懂事，以前在重庆的时候也不乱来，现在呆的南充县本就不是他的防区，不如给个顺水人情。于是，顾琨摇身一变，成了川军第2师独立团团长，驻防南充。 大事已定，顾琨急忙给成都家中送信。这个时候已经是1916年年底，距离他初次拜访陈宧只过了一年半，却恍如隔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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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大儿子来信的顾毓老泪纵横。他是个举人，虽然并未当官，但大清皇帝还在的时候，靠着功名就能让家人过上富足的日子。 清朝腐朽衰败，被推翻的时候，他坐上了商务厅厅长的高位，以为日子以后会更好。谁知没多久，家里几辈子传下来的田地都赔光了。 后来，大儿子投靠了陈宧，自己又成了商务厅副厅长，想着这下终于安稳了吧，毕竟他不过是个副厅长。 为了家人安全，顾毓甚至不惜结交以前看不起的大老粗军官，没想到反而招来他们对生产线的觊觎。滇军嫌生产线来钱太慢，直接将工厂打包卖给了日本人。 他这个副厅长倒是没有撤，可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何况他带着一家人来成都就是图省城安全，可这日子哪里安生了？ 二楼的蒋瑛听到动静，连忙下楼，搀住公公问道：“爹，您这是怎么啦？” 顾毓将信递给蒋瑛道：“你看看吧，野哥来信了！” 蒋瑛闻言，激动地接过信看了起来。看到夫君安然无恙，已经在南充安顿下来，几个月的煎熬与担忧终于化作喜悦的泪水。 蒋瑛本想跟前来送信的士兵去南充找顾琨，却被顾毓阻止了。等小儿子回来后，顾毓叫齐家人，开口道：“成都已经不安全了，我想去南充避难，你们有什么想法？” 蒋瑛本来准备自己一个人去找顾琨。如果公公婆婆也过去，就可以带着儿子一起，她自然赞成。 顾魏却有些为难，他的学业还未完成，巧儿现在又有孕在身。他不去，魏氏就说无论如何也不离开贵哥，还拉了张妈作同盟军。 最后顾毓拍板道：“贵哥，书什么时候不能读？你去办个休学手续。我跟滇军打过交道，他们太霸道，听说一个师年饷120万，川军一个师才80万，迟早会闹起来，到时候子弹可不长眼睛。” 他看了眼小儿媳妇，又补充道：“巧儿现在已经过了七个月。去南充只有两三天路程，问题不大。万一生产的时候有乱军进来更危险。” 想到家里面曾经溜进来的乱军，顾魏也是一阵后怕。如果不是爹开枪打死那个乱兵，他们一家子只怕已经归了黄泉。 当晚，顾魏动笔给哥哥写了 ，告诉他蒋瑛来了成都。又说成都现在局势紧张，父亲希望一家人去南充避难，希望他派可靠的人过来护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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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毓的直觉是准的。1917年4月18日，因为罗佩金武力解散川军第4师，刘存厚率部围攻成都。罗佩金战败退出成都后，接任的黔军戴戡又与刘存厚接着在成都城中大战，戴戡战死。成都城内百姓伤亡无数。 年底，刘存厚终于坐上了四川督军的宝座，可惜只坐了两个月，又被熊克武驱逐出去。“城头变幻大王旗，忍看朋辈成新鬼”。与手下商议局势到很晚的顾琨回房看到已经睡熟的妻儿，不禁一阵后怕。 顾毓到了南充后，告诉大儿子一句话：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起。因为这句话，顾琨又将林巧儿的母亲和弟弟也接来南充。自此以后，不论顾琨调防到哪里，一家人就追随到哪里。 顾毓帮儿子打理政务。顾魏和蒋瑛，一个学过医，一个学过护理，有了条件后就建了座随军医院。林天立负责全军后勤。林巧儿将士兵的家属组织起来，建了随军幼儿园与学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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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家人的支持，顾琨在此后大大小小的军阀混战中保全了一家人。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时，他已官至重庆镇守使，麾下第2师在川军中战斗力最为强悍。因为顾琨还算听话，蒋介石迁都后，考虑到川军的情绪，并未将顾琨调离。 此时，顾毓已经离世，重庆市市长是林天立。一年后，蒋介石换上了自己的亲信蒋志澄，并委任林天立为成都市市长。但天立并未接受。他年轻时与码头帮打交道甚多，冯天保去世前指定他为舵把子。卸任市长后，他大力发展码头帮，在重庆被日本kong军轰炸时，保证了第2师的后勤供应。 顾魏则继续在重庆行医。他曾回到华西协和大学继续学业，取得纽约州立大学联合博士学位后，聘请了不少同学来顾氏医院任职。这家医院如今在全国都颇有名气。连蒋介石夫人宋美龄生病，也指定去顾氏医院。 1940年，顾坤耶鲁大学的一位同班同学向他写信求助。这位同学回国后任教于上海交通大学。当时上海面临日本的进攻，情势极为严峻。顾坤知道一所工科大学的重要性，自然全力相助。 他不仅将自家在小龙坎的老宅捐献出来，还租了周边邻居的宅子，供上海交通大学的师生暂住。9月份，交大在小龙坎成立分校，史称交大渝校。顾琨又出资在九龙坡黄桷坪建设一座正规的校园。1942年10月，分校由小龙坎迁入九龙坡，并改名为国立交通大学本部。 可惜这一切顾琨本人却看不到了。1941年，顾坤率领麾下士兵出川作战，在1944年的独山战役中不幸中弹身亡，时年52岁。蒋瑛在丈夫死后，忧思成疾，几年后也去了。 顾魏的长子顾陶读书时接触了共产主义思想，并像当时很多进步青年一样冒险奔赴延安。为了儿子，顾魏曾多次通过地下党向延安提供药品。 顾琨死后，顾魏失去庇护，被国民党中统局抓捕。这引起川军的极大不满。顾魏的医院不仅对顾琨的部下开放，也收治其他川军士兵，活人无数。几千川军集体请愿，要求释放顾魏。 林巧儿曾与夫君一起创作了十几首振奋人心的军旅歌曲，并由蒋瑛翻译成英文，广为流传，有一首还是电影《英雄儿女》的插曲。 顾魏入狱后，巧儿悲痛万分，为《诗经·周南·卷耳》谱曲。在电台播放时，听者无不动容。很多著名文人在报刊上发表文章，呼吁释放顾魏。 当时蒋百里已经去世多年，但保定军校毕业的学生很多身在高位。蒋瑛强撑病体向包括陈诚、白崇禧、傅作义等在内的保定系军官写信，请他们帮助自己亡夫唯一的弟弟。 蒋介石迫于压力，只能下了特赦令释放顾魏。但顾氏医院被征用，顾魏的行医执照也被吊销。 抗战胜利后，顾魏回到成都华西协和大学任教，育人无数。林巧儿则继续自己的音乐教育事业，编纂了成套的音乐课本。两个人也算白头偕老，比翼齐飞。 他们的晚辈有些夭折了，活下来的只有顾琨的一子一女，顾魏的二子一女。最大的顾陶打小就崇拜自己的伯父，在百团大战中因军功被提拔为旅长。解放后卸甲归田，曾担任过一届重庆市人大代表。 看到一家人齐聚为他这个老头庆祝八十岁生日，顾魏摘下老花眼镜，抹了抹镜片，回想起自己偷穿大哥军装的样子，脸上露出了微笑。原来一眨眼就过了五十多年。 ———————————— PS：总算完结了。本来还准备接着写的，可查了一下，四川的军阀换得也太快了吧，还有刘湘、杨森好多个，再写下去他们变主角了。本剧小成本，还是到此为止比较合适。 |
| 贴完了，撒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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