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小说文学 -> 蝶恋花之朱砂泪 -> 正文阅读

[小说文学]蝶恋花之朱砂泪[第1页]

作者:紫慕流沙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第一章
    江南的雪竟然那么冷,空中飘着雪花,小小的白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飘飘悠悠的从空中洒落下来,不一会儿地上树上,还有目及所触之地全都盖了层白色的戎装。

    “二小姐,奴婢给您泡了杯姜茶,趁热喝暖暖身子。”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站在桌子前,双手冻得跟烧熟的虾子似的,说话时嘴声音也因寒冷而抖颤,“请恕珠儿多言,二小姐您心里再怎么难过,也别苛待自个儿的身子,您瞧这天冷的,张开嘴舌头上立马结了一层冰,害得奴婢说话都不利索!”

    “难过?”站在窗边的程诗盈轻轻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却比她纤细羸弱的身体来得坚毅,“三姐姐诗琪荣获皇太后垂帘,进宫作了皇上的晨妃,对于咱们程府来说无疑是件大好事,祖坟上头冒青烟,我猜爹爹现在应该大设宴席,与那些所谓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杯盏交错,”她的话里不但听不出任何嫉妒羡慕的意味,反而带着一丝惋惜。

    珠儿双手捧着杯子,小心翼翼的呈到诗盈的面前说:“二小姐,小心烫口,奴婢特意在里面放了几颗红枣,”她利用杯子留在手心里的余温放到被冻得通红的脸上,茫然不解的问:“珠儿不明白您的意思?二小姐,您明明也有资格参加选秀的,论姿色和才情,三小姐从上到下也找不出个说得过去的优点,哪有资格跟你媲美,奴婢琢磨着,如果二小姐进宫的话,皇太后一定惠眼识珠,让你去做皇上的妃子。”

    “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的了,二姨娘最擅长的就是收拾下人,尤其是我们主仆两人,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你受的?”诗盈神色里掠过一丝不悦,珠儿收到她的警告,下意识的看了下四周,低声说:“二姨娘这会儿忙着招呼客人,哪有闲情逸致来招呼咱们两人,不过二小姐,珠儿作为侍候您的婢女呆在这儿受苦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您毕竟是千金之躯,哪受得了这些辛苦,老爷也够狠心的,把您关在这儿一关就是四年,平时连看都不来看您一眼。”

    “算了,他不来还好,一来准没好事。“诗盈说,她喝了口姜茶,看了手上的冻疮,在热气的熏蒸下有些发痒,“珠儿,冻疮膏还有吗?完蛋,我的手上要留下疤印了。”

    “昨天就用完的,今儿府上大办宴席,大少爷肯定会趁二姨娘不注意偷偷跑来送膏药的,”珠儿兴高采烈的说,也理了下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裙裾,诗盈坐在火炉旁,劣质的黑炭发出刺鼻的味道,伸手拿了几个栗子放在上面,不出一会儿栗子香甜的气味很快蔓延在屋子里,珠儿动作轻柔的捶打诗盈的膝盖,试探性的问,“二小姐,你就不想想办法从这间小屋子里出来?”
    “爹爹就是有心放我出来,也经不住二姨娘伶牙俐齿外加枕边风吹捣的,至于我娘,虽然和二姨娘同为爹爹的侧室,可她哪是二姨娘的对手,她要是一直能保持身体健健康康的,我就阿弥陀佛了,我从没想过要指望得上她,不过,”诗盈嘴角竟隐隐透出点笑意来,仿佛被关在这儿对她来说并不是件坏事,也没觉得多困苦,“二姨娘那是死要面子,三姐姐入宫为妃到底是福是祸,其实她比谁都清楚,皇宫是全天下女人心里最美的梦,同时也是最凄惨的坟墓,就算她讨得皇上欢心,俗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什么荣宠不衰全都是客套话,不过话说回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三姐心思计谋无人能比,是二姨娘亲手调教出来的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她去皇宫里跟其他女人厮杀去吧,也让我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再说枪打出头鸟,她也不敢贸然跟皇后叫嚣,咱们姐妹俩个谁哭谁笑还不一定呢。”

    “谁说不一定?”门被猛烈的踹开,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怒火中烧的看向诗盈,“被关在这儿有七八个年头了吧?看来你还是死性不改,回去后我得把你这些恬不知耻的如数说给老爷听,让他再将你关上七四年,到时候人老珠黄了,即便自动送上门给人家做二房,人家也不稀罕,看来能配得上你的也只有那些猪狗不如的贱民了。”

    “二姨娘!”珠儿神色紧张的说,她慌忙跪在地上,二姨娘的话句句杀人不见血,笑着的声音比外面呼啸的寒气还要刺骨,诗盈临危不惧,仿佛对她的话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她走到快桌旁,将写好的一幅贺词送到二姨娘的面前说:“今儿是三姐姐的大好日子,您千万别让咱们这两个无足轻重的人坏了您的兴趣,这不,我还特意写了幅贺词给您,还望您笑纳!”

    “就上面俩破字寒酸死了,谁稀罕!”二姨娘冷笑一声,迅速将那幅字撕了粉碎,她神色恶狠狠的瞪向诗盈,跟她身上流露出的富贵格格不入,“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讽刺我不识字,你别忘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瞧瞧你那可怜巴巴的母亲,德艺双馨又能怎样,不仅没办法把女儿从这小黑屋里挪出去,自己也处处受到丈夫的冷眼和漠视,而我却跟她的命运截然相反,女儿也是,一个享受荣华富贵,另一个却食不果腹,程诗盈,你注定一辈子都会被诗琪踩在脚底下。”

    “珠儿,给二姨娘倒杯茶,说了那么多的话该口干舌燥了,”诗盈脸上依然没有出现任何被羞辱后所表现出的痛苦神情,仿佛乐在其中,珠儿刚想要起身,二姨娘气得嘴唇颤抖不已,又不敢把诗盈怎么样,只能把火发到珠儿身上,厉声训斥说:“谁让你起来的,一直跪,跪到明天早上为止。”

    “姨娘,你要喝什么茶?其实我这儿寒碜很,可没您平时喜爱喝的碧螺春,您要是不介意我手脏的话,我亲自给您泡,”诗盈说完嘴角掠过一丝盈盈浅笑,将她精致的容颜多增了几分柔媚,“珠儿啊,生姜片呢?哎呦,只能用新鲜的生姜泡茶了,二姨娘,您先坐好等一会儿,如果你着急,这生姜我也就不洗了,直接切······”
    “咱们走着瞧,看你还能撑多久!”二姨娘狠狠的甩了下袖子,浓烈的脂粉味仿佛随风飘散到空气里,呛得人眼睛发涩,鼻子发痒直想打喷嚏,她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侧过脸意味深长的说:“小蹄子,拜访完你,我得去拜访拜访你母亲了,昨天看到她的时候,脸色蜡黄,气若游丝的,听说底下的奴才个个都能对她吹胡子瞪眼,不过这个消息传到我耳朵里便被打住了,即便老爷知道不过是替她叹一口气罢了。”

    “你·····“诗盈死强硬撑的情绪让她的脸色很难看,这倒是让二姨娘痛快淋漓,“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小德子,把老爷赏给她的东西丢下,咱们到别处找乐子去!”

    “咔嚓”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传了出来,几个红色的花瓶被摔得支离破碎,珠儿的手上被飞溅过来的瓷片划伤,鲜红的液体滴落在惨白的碎片上,显得格外醒目,诗盈捡起一片拿在手里,泪水潸然而下,珠儿怕她做傻事,惊慌抓住她的手腕说:“二小姐,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二姨娘一定会遭受报应的,您受了她那么多年的苛待,千万别·····”

    “我最害怕死了,怎么会去做傻事,而且我还想好好活着,特别想知道咱们光宗耀祖的三姐在后宫的杀戮里是选择明哲保身还是被输得一败涂地,如果是后者,二姨娘可真是连替她收尸的机会都没有,那才叫大快人心。”

    诗盈收起眼泪,她就是用自己的坚强来对付想要所有让她难堪的人,要不然一次低头,以后的一千次都得低,不但如此,还要被她们当作软柿子捏。
    “二姐!”一个细小的声音从窗口传了过来,珠儿一扫脸上的失落笑着说:“二小姐,珠儿说对了吧,大少爷果然来了。”

    “斯然,你赶紧回去吧,”诗盈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将手里的瓷片扔掉,“咔”的一声,珠儿搀扶着她的胳膊低声说:“小姐,少爷好不容易才来这么一趟,说不定是有重要的事·····奴婢去门口守着,二姨娘要是突然杀回来,奴婢就学狗叫提醒你们。”
    “谢谢你小珠儿!”斯然一蹬腿,轻轻松松的从窗口跳了进来,他一眼便看到地上的瓷片,光洁白皙的脸庞掠过一丝无奈,“我娘来过了?”

    “只是几个瓶子而已,听说是爹爹托她转交给我的,三姐姐入宫为妃,我也沾了点喜气,没想到一时没接住,反倒接了一手的晦气,”诗盈的语气里没有埋怨,仿佛是在说一件跟她无关的事,“二姨娘要是知道你经常偷偷来接济我,她又要拿鸡毛掸子追着你满屋跑,都那么大的人了,那样的狼狈你不觉得丢人?”

    “其实每次来我都觉得特别对不起你,三姐没入宫之前经常对你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茬,现在她走了,我娘又·······”斯然眼里满是愧疚,他从口袋里拿出两盒膏药,忽然神秘兮兮的凑近诗盈的耳边说:“这是奚笙大哥托我给你的,让你好好照顾自己,他还说过两天就会登门向父亲提亲,二姐,你的出头之日马上就要到了。”

    “可我还没想过要跟他成亲,”诗盈的手刚碰到膏药,仿佛被热气烫了似的缩了回来,“咱们虽然小时候一起长大,可是咱们有整整四年没见了,我都不记得他现在长什么样子,对了斯然,他现在还像小时候那样鼻子上总是拖着长长的鼻涕吗?”

    “二姐,你就不能捡他的优点说,”斯然忽然一脸期待的看着诗盈,“我长得俊吗?”
    “在我看来还算过得去吧,你抽哪阵风,怎么莫名其妙的问这个?”诗盈见珠儿站在旁边一个劲儿的偷笑,用手在她脑袋上敲了记“爆栗”,珠儿捂着发痛的额头说:“二小姐,你的力气那么大,都快要把我脑袋敲出个窟窿来,那我去门口守着了。”
    “我的这张脸在你眼里既然能过得去,奚笙大哥的面貌那才叫器宇轩昂的,肯定更没得话说,听说他现在还是侍卫总管,很受皇上赏识呢,”斯然笑得很夸张,仿佛在极力说服她别再犹豫,只要他来登门提亲,想都别想立刻答案这桩婚事,“二姐,你别不信,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那么有前途,又受皇上器重,升官发财步步高升自然不在话下,他的家里人怎么可能去接受一个杀人犯?”诗盈神色惆怅的说,“我几乎成了府里的老鼠,爹爹念着我是他的亲生骨肉,这才手下留情没有把我送进官府,我也认命了,这儿的吃喝用住虽然差了些,可是却可以继续活下去,其他的,别说我想嫁给他,对于这门亲事,他自己根本做不了主。”
    “二姐,四年前的事情根本不是你的错,是······”斯然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有难言之隐,“我不相信是你在菜里下毒害死了诗如姐姐。”

    “真是可悲,连我的亲生母亲都不相信我,到头来相信我的却是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诗盈胸口憋闷的难受,仿佛有把刀不停的在心板上刻来划去,斯然的话像是一方良药,抹掉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四年来所有的委屈在刹那间宣泄出来,连同崩溃的还有一直伪装出来的淡然和笑容,“我每时每刻都想从这儿出去,斯然,能帮我的只有你,这个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你一定有好办法对吗?”

    “二姨娘快不行了。”斯然另有所指的说,他紧紧的握住诗盈的手,出奇的冷,仿佛握在手里的是块冰,“我的意思你能明白的,可我没有那么恶毒,想要诅咒她·····倘若真到了那天,父亲再怎么冷落她,好歹也要顾及府上颜面,给她办个体面的丧礼,到时候我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说服父亲把你放出来,你一定要把握准时机,我会在暗地里协助你,总之自由后能逃多远变逃多远,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永远都别再回来,至于奚笙大哥,既然你对他没意思那就算了,我相信他会理解你的,还有,珠儿自小就侍候你,带她一起走吧。”

    珠儿听到斯然提到自己,下意识的从门口走了过来,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从屋子旁的树丛里一晃而过,显然一直潜伏在这儿。
    第二章 陷阱

    宴席逐渐散了,程启送走最后一个宾客,他站在门前,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洁白的雪反射出晶莹的光亮,他背着手一直站着,直到二姨娘喊了他几声才惊醒过来,苍白的胡须随着他说话而颤抖着,“忙了一天,辛苦了夫人,你先回房歇息。”

    “雪莲,这天寒地冻的,去给老爷拿件大氅给披上。”二姨娘一时摸不透程启的心思,在他面前永远表现出温柔贤淑的姿态,雪莲很快拿了件火狐领芙蓉白斗篷,她是个灵利的人,将斗篷交到二姨娘的手里,“奴婢先行告退。”

    “去伙房准备些木炭给二姨娘送去,这两天她身子越发重了,选些没有呛人的烟气的送,这么冷的天屋里没有炭火可不行,”二姨娘意味深长的向她嘱咐说,她的意思程启永远听不出另一层用意,雪莲心领神会应了声说:“是,奴婢即刻就去准备。”
    “蓉儿,你有心了。”程启的苍老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力不从心,二姨娘替他将斗篷披好,又细心的将领口的绸带系上,“她同我一起侍奉老爷这么多年了,怎么说都有些感情,老爷若是心里放不下,可以去看看她,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别让她带着怨恨离开尘世。”

    “话虽如此,只要我一见到她,就会想到诗盈,想到诗盈就会联想到惨死在她手上的诗如,她还那么小,我的第一个女儿就这么白白的没了,恨得我牙痒痒,”程启用手握住二姨娘的手,“如今诗琪进宫做了皇上的辰妃,我身边贴心的人也只剩下你了。”

    烛火暗淡的屋里,透出一丝呛人的烟气味,火盆里的炭火忽亮忽灭,仿佛和床榻上的妇人一样孱弱,她伸出枯槁而瘦弱的手,虚弱的声音被刺鼻的烟气薰得更加无力,像是随时都能断裂似的,“青竹!”

    “大姨娘,奴婢在这儿。”青竹声音哽咽的说,她轻轻的握着大姨娘的手,生怕稍一用力就会将她的手指折断,大姨娘艰难的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空洞而绝望,“老爷来了吗?”

    “三小姐入宫为妃,老爷在府上宴请宾客,听说喝了不少酒,只怕这会子已经睡下了,大姨娘,您也睡吧,说不定老爷明天就想起您了。”青竹没有隐瞒,大姨娘的病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郎中替她把脉时,一个劲的摇头,她向他讨药方,郎中却直言不讳的告诉她,大姨娘的病即便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现在最需要的是去禀明程老爷,可能要提前准备好她的后事。

    “我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知道,怕就怕他来了我却·····”大姨娘剧烈的咳嗽起来,腥红的血接连不断的从她嘴里涌出来,这已经是她病重后第三次吐血了,只不过这次好像真的应验了郎中的话,青竹吓得手足无措,急忙抽出帕子,大姨娘长长的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挡开,“我走后诗盈可怎么办?她会不会在小黑屋里永远没出头之日?三姨娘不会·······”

    “哟大姨娘,您都病入膏肓了还惦记着三姨娘?”雪莲一脚踹开破旧不堪的门,发出类似骨骼散架的声响,身后跟着捧着一篓黑炭的小德子,他将竹楼送到青竹的手上说:“这是三姨娘赏的,这屋里这么冷,赶紧烧上吧,给大姨娘暖暖身子!”

    “吃里扒外的东西!”雪莲狠狠的瞪了眼小德子,青竹手里的竹楼还没拿稳,雪莲的脚‘一不留神’的崴了下,胳膊意外的撞到青竹身上,她重心不稳,向后连退了几步,手里的竹楼“砰”的一声跌落到地上,劣质的黑炭像是被跌成一摊烂泥的柿子,青竹指着她的鼻子骂:“你有完没完,大姨娘都病成这样你还想法子来折磨她,小心遭报应!”

    “你赶紧走吧,大姨娘今晚若是有个好歹,三姨娘不会有事,而你就没那么轻松了,老爷多少要给大姨娘一个说法,”小德子将还想继续撒泼的雪莲拉到门口,雪莲没好气的推了下他,冷笑说:“三姨娘说了,二小姐这辈子会在小黑屋里自生自灭,大姨娘,三姨娘让我转告你,她永远都不会让老爷踏进你这儿的门槛,你啊还是趁早咽气了好,早死早超生。”

    “雪莲,你说够了没有!”小德子一把将她推出门外,雪莲的身体重重的摔在雪地上,青竹抓起地上的黑炭就往她的脸上抹,恨恨的说:“回去告诉三姨娘,大姨娘好得很!会长命百岁!”
    “都吵什么!”一个极具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德子见着来人立刻跪在地上行礼说:“老爷!”

    大姨娘隐约听到外面的声音,泪水从她满是皱纹的眼角流下,雪莲的脸被青竹涂满黑炭,黑漆漆的眼珠子泛出惊恐万状的神色,青竹泣不成声的跪在程启的面前,想要当面揭发二姨娘和雪莲对大姨娘所作所为,小德子却偷偷的扯了下她的衣角,这些事老爷不是不清楚,撕破了脸对谁都不好,二姨娘可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主儿,为了不让她迁怒到二小姐诗盈,这份冤屈还得打掉牙往肚里咽。
    “你们都下去吧,雪莲,你给你站住!”程启忽然叫住正哆哆嗦嗦想要逃跑的她,“刚才你说的每句话我都听见了,是二姨娘指使你这么做的?”
    “不是二姨娘,是······”雪莲下意识的替主子开脱,程启冷笑一声,“好一个忠心不二的奴才,既然你想替她背,现在就去管家那儿领二十大板!”
    “老爷饶命,奴婢知道错了,老爷饶命!”雪莲泪水将漆黑的脸上冲出一条白皙的印子,看起来像是女鬼,程启长长的叹了口气,“二姨娘平时的作为我只是没有跟她一般见识而已,你们还真把我当成睁眼瞎,小德子,你带她去领罚,督促好管家,让他狠狠的替我责打这个胆大妄为的奴才!”
    程启这么安排说到底还是姑息雪莲的恶行,诗琪成为辰妃,二姨娘如今的地位便不同以往,小德子也是她身边的人,他做事向来很有分寸,不会把她打到重伤而引起二姨娘的愤懑。
    “老爷,大姨娘可等着您了。”青竹极力控制着内心喷薄欲出的憋屈,她拿着茶壶去外面烧水,程启看了地上散乱一块的黑炭屑,弯下腰一块一块的往火盆里扔,为了防止浓烈的烟气呛到她,他特意将火盆放到门口,屋里的寒冷逐渐被暖烘烘的炭火驱除干净,他缓缓的坐到床边,手上还残留着黑炭留下的碎屑,“玉珍。”
    “放了我们的女儿好吗?她八岁时你就把她扔进那个小屋子里。”大姨娘看着他的眼睛苦苦哀求,程启轻轻拍了下她的手,“是她太让我寒心了,放她出来只会伤害更多的人,琪如何等无辜。”
    大姨娘没有说话,眼睛里的亮光仿佛被他坚决的语气掐灭,看起来像是一汪死气沉沉的水塘,“诗如和诗盈年岁差不多大,两人关系又很要好,经常形影不离的,当时她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一个天真烂漫,无知单纯的孩子,哪有那么深层的心机去谋害她的姐姐!”
    “可诗如的死却是个事实!”
    “你凭什么让诗盈为这个事实付出代价,老爷,您弄清青红皂白了吗?”大姨娘接连又吐了几口血,此时已气若游丝,“老爷,诗盈是您的亲女儿,您得为了她和死去的诗如明察秋毫,我快要不行了,如果你不肯改变心意,至少让我在临死前再见她一面!”
    “咔嚓”二姨娘甩手将杯子摔掼到地上,茶水洒得满地都是,雪慧下得脸色惨白,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她见二姨娘拿起另一杯茶,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碎片捡了起来,还没等她将最后一片捡起,二姨娘再次将手里的杯子摔下来,刚好砸到她的肩膀上,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万幸的是,茶水并不烫。
    “管家那个老东西年纪大变糊涂了,下手没轻没重的,雪莲好歹是我身边的婢女,这口气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二姨娘豁然起身,雪慧慌忙爬到她的面前拦阻说:“二姨娘,这是老爷的命令,管家没有错,只是奉命行事,是雪莲自己说话举止失了分寸,还让老爷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二姨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奴婢雪莲以后会长记性的。”
    “说得也是,你起来说话,雪莲有时候的确口无遮拦的,希望她能借着这件事吃一暂长一智,”二姨娘看了眼雪慧,重新坐回位置上,“老爷突然去见大姨娘,那个贱人肯定会苦苦哀求老爷放了诗盈,她要是出来了还不绞尽脑汁跟我斗,我倒不是怕她,那小蹄子发起狠来六亲不认,要不然也不会做出残害亲姐妹的事。”
    “二姨娘,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雪慧犹豫不决的说,二姨娘拿起帕子在鼻子边按了按,表情太丰富,脸上的脂粉难免往下落,“你要是分不清当讲还是不该讲,说明你跟雪莲一样少脑子。”
    “奴婢一直奉命监视二小姐的小屋,您走了没一会儿,大少爷偷偷的从窗户跳进屋子里,还和二小姐说了很多话,”雪慧见二姨娘脸色越发难堪,正思索着下面的话到底有没有必要继续往下说,二姨娘脸上的怒火一闪而逝,很快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他这么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量他也不敢协助诗盈逃跑。”
    雪慧神色警惕性的看了下四周,凑在二姨娘耳边低语几句,二姨娘闻言勃然大怒,“还有这事!雪慧,我告诉你,这事要是你捕风捉影,我立刻拔了你的舌头!”
    “奴婢所说千真万确,绝不敢诬陷大少爷,如有半句虚假,奴婢愿受天打雷劈!”雪慧被二姨娘凌厉的目光瞪得惊慌失措,四肢在极度的恐慌中变得麻木,甚至忘了跪地,二姨娘的神情变化无常,仿佛在心里酝酿对策,她忽然拍了下桌子,嘴角微微上翘,“小蹄子,你想借着你母亲的丧礼逃跑,我就让你称心如意,不过,我不会让你逃出我的手掌心,而是让你心甘情愿的在小黑屋里度了度残生。”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府里上下顿时忙得一团,大姨娘于昨天夜里子时殁,程启答应她明天一早让诗盈来见她的请求,没想到他前脚刚走,她没一会儿便咽气了,再也没有机会去见和她分隔了整整四年的女儿。
    或许是对大姨娘心生愧疚,斯然几乎没费多少口舌,他便答应让诗盈给她母亲守灵,珠儿搀扶着诗盈的手走出小屋,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二小姐,奴婢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母亲死了,真有点不敢相信。”诗盈突然笑了起来,珠儿轻轻拽了下她的胳膊提醒说:“二小姐,你可别吓奴婢,外人看到了还以为你精神有异。”
    “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我看到的只有残破的四壁,听到她亡故的消息时,我甚至一点儿也不觉得难过,她终于解脱了,这是件大好事,”诗盈完美的瓜子脸,脸颊不上胭脂依然艳如雪中粉梅,红润如樱桃的嘴唇给她添了几分独特的魅惑,浑身上下一点儿也没有贫苦留下的痕迹,仿佛出落的更加标志水灵了,她侧过脸,看了下那座破旧矮小的小屋,在雪地里显得格外刺眼,“珠儿,为了能逃出牢笼,不借借着丧礼出逃,让尸骨未寒的母亲·····我这样做算不算丧尽天良?”
    “小姐,别多想了,走到哪儿算到哪儿,我相信大姨娘会理解你的。”珠儿向她投去一个坚毅的眼神,诗盈拍了下她的手,“走吧,该换身孝衣去灵堂了。”
    这儿是她的家,而她看着身边的事物仿佛像是来这儿做客的人,对所有的一切充满好奇和茫然,到了屋里,这是她儿时和母亲住过的小院落,珠儿正准备关门,一个身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别嚷嚷是我。”
    “大少爷!”珠儿一把将他拉了进来,她将脑袋伸了出去,见四处无人才放心的关上门,“你这么冒冒失失的容易被人发现。”
    “你这个小珠头敢来责怪我?”斯然在她额头上敲了下,珠儿用手捂着被他手指敲疼的地方,“你只知道欺负奴婢。”
    诗盈走进屋,这儿尘封了差不多四年,角落里到处缠满了蜘蛛网,地上的灰尘比外面的积雪还要厚,踩到上面立刻留下深深的脚印,珠儿替诗盈穿好孝衣,她的发髻上根本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唯一显眼的却是一只边缘略有些褪色的紫色蝴蝶簪,这是五岁生日时诗如送给她的礼物,这是她儿时唯一的印象,也是诗如替她庆祝的唯一一次生日,第二年她便被父亲扔到暗无天日的小屋里,她的心随着时间的侵蚀,和现在败落的屋子一样千疮百孔,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解释当年的事情,反正她心里清楚的很,从未想过要伤害诗如,至于她吃完她送的饭菜突然死亡的事,她就不得而知了,也懒得去想,唯独想做的只想逃离这个苦海,内心那份急迫的情绪甚至在她决定利用母亲的丧礼出逃时也面不改色。

    哀声四起,云板声连扣不断,诗盈极力的脸上摆出悲痛欲绝的神情,其实她的心早在阴暗潮湿的小屋生霉腐烂,就像被腐朽木头里的蛀虫啃出一千一万个筛眼儿,夜深人静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隐约听到房脊上冰雪消融的声音,还有那颗封闭已久的心在躯体里隐隐发出微乎其微的破裂声,一个没有心的人是感觉不到悲伤的,她积攒了整整四年的眼泪仿佛在这一刹那间像是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惊吓到的不仅仅是前面祭拜的人,还有她自己,她忽然觉得流入嘴里的眼泪充满甜涩的味道,莫名其妙的,有些理不清头绪,不知道是从此成为没娘的孩子而大放悲歌,还是为即将获得的自由而喜极而泣?

    “二小姐,凉了吧?”珠儿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她拿了件素色的衣服披在她的肩膀上,诗盈眼前忽然多了一双鞋子,缓缓抬起头,原来是父亲,一想到他,她多希望棺材里躺着的死人是他,她似乎琢磨着要不要装作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证明她可以承受丧母之痛,可仔细一想却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在府里代表着晦气缠身的人,跟灵堂简直天生一对,同样充满阴森森的邪祟气息,如果她笑出来,可真成了大煞风景,这会让父亲觉得她的脑子里长满了像墙角缝隙里挣扎出的苔藓植物。

    程启张开嘴,在看到诗盈神色哀痛时硬生生的将想说的话化为一声叹息,诗盈听着他的那声轻叹,忽然滋生出同情他的思绪,躺在棺材里的人可是他的妾,在她没被关进黑屋之前,他们两人恩爱有加相敬如宾,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也失去了一个至爱的人,虽然他从来没有在语言或者表情上显露出来,诗盈回忆不起自己上一次见到他时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他变老了,原本乌黑的双鬓显出花白的颜色,心底刚泛上的来酸楚被她本能的情绪反应压制下去。
    外面的暴风雪又呼呼的刮了起来,程启转身,迈步,停驻,再迈步,这一系列的动作仿佛验证了诗盈的猜想,他不是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深受重创后,他所有的情义全都停留在失去爱女的打击里,总有一天它们会像蛰伏在地底的秋蝉那样复苏,她看着他瘦弱的身体走在风雪里,像个纸片,随时都有可能被狂风卷到半空中去,胸口仿佛被空出很大一块,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是她的父亲,她也曾坐在他的腿上缠着他讲故事,只是曾经美好的一切都已随着那场变故而一去不复返。
    她本想跟他说句话,比如说:“爹爹,不对,还是直接叫父亲的好,这么多年不叫都生疏了,父亲,母亲尸骨未寒,你就不能留下来陪陪她吗”
    如果她站在父亲的角度来讲,即便再恨,也会将情绪收敛住,“前厅还有重要客人,我一时脱不开身,你独自照看灵堂就可以,你母亲看到你在,她会欣慰的。”
    欣慰什么?死人是没有感觉的,所谓的灵魂全都是人们对死者深深的留恋而胡编乱造出来的名词,没有任何意义。
    飘进灵堂里的风雪冷冰冰的往她空洞的胸口钻,她忍不住的想要掀开棺木上的白色帘子,躺在她的胸口,像其他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一样向娘亲诉苦,父亲怎么可以对她那么残忍,珠儿给她披的衣服再厚也暖不了她的心,因为她知道四年来在身体里所聚集的寒意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焐热的。
    诗盈不知道自己保持跪地的姿势还要持续多久,珠儿见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低声询问说:“二小姐,奴婢给您弄点吃的来。”
    “嗯,”诗盈看着她,唯一让她感觉到温暖的人也只有她了,也是她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而且还要继续好好的活下去,珠儿刚走,诗盈忽然抓住她的手,干枯的泪腺突然再次激发出泪意,眼睛酸疼的厉害,这种感觉和看到父亲苍老的背影一样,令她的心莫名的疼了一下又一下,“别去太久。”
    第三章 出逃
    孝女必须守灵七日,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今天才是七日的第三天,诗盈的急躁和迫切在哭声和云磬里逐渐化为一缕缕令她心绪大乱的源头,如果在接下来的四天里还不能离开这儿,她或许永远都无法离开了,还好有珠儿在旁边劝慰她,就像在小黑屋里时,她的一个简单的眼神胜利千言万语,焦虑的心不再起伏,她简单吃了几块点心,珠儿跪在她的旁边,负责给她递纸钱,程府果然家大业大,前来祭拜的宾客络绎不绝,这让她滋生种啼笑皆非的想法,他们哪是来祭拜死者的,像是观摩死者家属脸上形形色色的表情,珠儿总会不时的提醒她说:“二小姐,眼睛别盯着宾客看,那么凶好像二姨娘是被他们所害,这样会显······有些没规矩。”
    诗盈反反复复的做着磕头烧纸,再磕头再烧纸的回礼动作,一天下来腰酸背痛,脊梁骨变得像是天生罗锅似的直不起来,哪天她要死了直接从悬崖上跳下去,省时干脆而且还不拖累家人操劳,她低垂眼帘看着自己的指尖,指甲被烟薰得乌黑,珠儿用帕子将她的十指一一擦干净,又抹了些透明的脂油涂在她的手面上,散发出一股清淡幽幽的香味,灵堂外面的天空仿佛充满了乌烟瘴气,黑的让人没心情再看一眼。
    “有人来了。”珠儿将一沓纸钱递到诗盈的手里,诗盈习惯性的将头低低的贴在地面上,复而抬头,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人,珠儿再次在她耳边提醒说:“二小姐!”
    “哦,不能失了礼数。”诗盈将头微微低下,打量着自己细如葱白,加上珠儿先前给她涂抹的脂油,显得更加水嫩白皙,仿佛稍一用力皮肤就会破裂,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吹弹可破。
    灵堂里的火光焕发出融融的光色,诗盈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珠儿脸上也是一阵茫然,以至于不知道该做什么好,诗盈没有任何迟疑的将下巴再次抬起来,眼前的人面容的确比斯然秀雅精致,浓密的眉毛下微微皱起,仿佛泛出温柔的涟漪,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诗盈从他腰间佩戴的令牌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她向身边的珠儿使了个眼色说:“给侍卫总管泡杯茶。”
    “诗盈,咱们整整四年没见了,忘了我的名字了吗?”他缓缓的蹲下身,声音轻柔的说:“如果你忘了,我可以告诉你,我叫燕风,小时候····”
    “我已经忘了有关小时候的任何事,过去已成往事,往事对我来说却是那么不堪回首,”诗盈毫无保留的将内心的想法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根本不在乎他会有什么反应,燕风先是一怔,脸上惊愕的神情再怎么纠正,也无法恢复到若无其事的状态,“过两天我就会向伯父登门提亲,诗盈,这儿让你痛苦,就让我带你离开。”
    诗盈没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可以看出她愿意或不愿意的情绪,只是声音淡淡的说:“母亲刚走,我暂时没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事。”
    这时珠儿端着茶托从外面走了进来,燕风快速起身,他在离开的时候刻意回头看了眼诗盈,刚想点离别的话,想起了她刚才冰冷的言辞,仿佛将他胸腔里燃气的熊熊烈火瞬间被外面的暴风雪吹灭,眼神也没了刚才那么深邃,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里面到处都是受伤的痕迹。
    “他怎么走了?”珠儿一脸泄气的将茶从托盘里端了起来,“二小姐,被烟气薰一整天了,喝两口润润嗓。”
    “他说过两天向父亲提亲。”诗盈接过杯盏,嘴唇抿了抿,继而送还到她的手里,珠儿惊呼说:“你答应了没有?”

    “这种事想都别想,父亲不会答应的,既然没有希望,就没必要去做无谓的挣扎。”诗盈的眉宇间透显出几分疲倦,她的指尖在太阳穴上揉了揉,昏昏沉沉的神智不但没有清醒,反而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更浓了,珠儿见她困倦,在她耳边低声说:”二小姐,不如奴婢先扶您回房休息,明天早点过来守灵,您这一天不吃不喝的,铁打的身体也经不起这么耗损的。”

    回到房里,诗盈的眼皮几乎提不起来,珠儿给她做了简单的梳洗,她刚躺到被窝里便进入了熟睡的状态,珠儿给她掖好了被子,又将火盆里的木炭拔了拔,暖呼呼的热气蔓延到屋子里的每个角落。

    诗盈动了下手,冰冷的寒气冻得她全身瑟瑟发抖,眼前的光线非常暗,看不见四周围的事物,她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胸口,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越跳越快,仿佛怀里揣了几只不安分的小兔子,呼吸变得急促,她不禁张大了嘴巴喘息,摄入的寒气尖锐如针,狠狠的扎在她的皮肤上,忽然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过来,而她自己的脚和身体仿佛也回溯到小的时候,来人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毛绒棉被,被叠得四方四正,她将棉被打开,小心翼翼的盖在她的身上,诗盈一把抓住替她掖被角的手,这时几只萤火虫闪烁着碧绿的光芒,轻轻的落在被子上,照亮了被面上耀眼而奢华的牡丹花,也照亮了对面的矮小身影。

    “大姐,”诗盈的心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的沉入水底,“我没有害你!”
    “我知道不是你。”诗如粉嫩的小脸上浮现出欢快的笑意,她坐到诗盈的身边,“是诗琪,她就是那样,处处争强好胜,见不得别人比她好,害死了我,又害得你受了那么沉重的责罚。”

    “是梦吗?”诗盈触摸到诗如的手,那么逼真,却冷得让人心疼,诗如摇摇头,她伸出手掌,一只萤火虫落在她的手心里,“梦是个很奇妙的地方,它会引领你去见你最想见的人,我知道这四年来一直让你蒙受了不白之冤,也吃尽了苦头,可诗琪却成为万众瞩目的辰妃,你听了会觉得不公平?”

    “我不会放过她,不仅为了你,也是为了白白逝去的四年。”诗盈冷冰冰的说,诗如轻轻的将手握住,那只萤火虫慌忙从她的指缝里逃出去,“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记着仇恨,而是让你学会释怀,别把精力浪费在那些不值得的事情上,好好想想以后的人生,别等着别人给你安排,你要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

    “姐,你去哪儿?”诗盈见诗如起身要走,她情急之下抓住了她的裙摆,诗如转过身,将她的手从她裙摆上拿开,“我早在四年前就已死了,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永远都别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诗琪现在是辰妃,父亲已经失去了我,如果你再和她自相残杀,他的心就会因为我对你的坦白而再次重伤,记住,父亲是你至亲的人,别拿你的固执去伤害他,你要努力的去把那些不快乐的事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做个快乐的人,别让我的死成为你生命里的阴影,你忘掉诗琪对我所做的一切就是对我的成全,姐知道你是个坚强的人,一定能做到,诗盈,你不会让姐姐对你失望对吗?”
    “姐,你别丢下我····姐·····”诗盈奋力的去抓诗如的手,耳边忽然传来珠儿担心的声音,“二小姐,别怕别怕,你只是梦魇了。”
    诗盈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珠儿赶紧用帕子将汗珠拭干净,这个时节天寒地冻的,稍有不慎,寒气就会乘虚而入,在珠儿的安慰下,诗盈的情绪终于恢复平静,却难以入睡,脑海里全是诗如对她的嘱托,以前她就曾怀疑过会是三姨娘或者她干的,没想到凶手还真是她,诗琪的残忍却让她背负着所有的代价,四年,人生到底有多少个四年可以这么毫无意义的浪费?珠儿睡在她的身边,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她安静下来的情绪再次波澜起伏,诗如说得对,她不可以让她失望,心里的郁闷像是猛兽的锋利的爪子,活生生的撕扯着她的身体,一时间鲜血淋漓,而且还不可以被人发觉,即使说了别人也会视她的话为疯言疯语,她只能把所有的委屈藏到阴暗处。
    冬天的月光又清又冷,轻柔如水,如闺阁少女的叹息,仿佛皎洁的光亮里隐藏着一丝忧愁的思绪,缥缈如纱,穿过窗户静静地泻在房间里,在地面上洒下一片斑驳陆离,光秃秃的树枝在月光下显得有几分孤寂。
    雪依然纷纷扬扬的下着,诗盈披了件斗篷走出屋子,漫无目的的往前走,江南少雪,这样的情景如果隔着小屋泛着霉气味的窗口去看,根本无法看到雪景的韵味和圣洁,脚下的雪发出微微的声响,这是她四年来头一次亲身体验到了自由和快乐,像是一个从牢笼里逃出升开的金丝雀,迫不及待的扑腾翅膀,想要飞到世界的尽头。
    不知不觉的,她忽然被阵冷厉的吹得打了个寒战,原来这条路是通向母亲的灵堂,除了刻意的伪装,脸上每时每刻都表现出对亲情的淡漠,他们抛弃了她整整四年,而她也在漫长的四年里逐渐将他们遗忘,就在她为自己的感慨哭笑不得时,一把比风雪更冰冷的刀刃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隐约中,除了落雪的‘沙沙”声,伴随其中的仿佛还有热水滴落在地,雪花融化时的“兹兹”声,从空气里飘散出的血气味来判断,滴落在雪地上的液体是带着火热温度的血液,而它们正是从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的人身上流淌出来的,听他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应该是个男人。
    第四章 出逃二
    “你受伤了。”诗盈语气里没有半点慌张,这些波澜不惊的心态是她用四年的时候在小黑屋里修炼出来的心理素质,男人显然被她的一丝不乱的语气怔住,“你要是敢嚷嚷我就·····”或许是牵动到了伤口,他不禁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诗盈的眼角余光看到身后有大片被鲜血染红的雪地,红白相间的颜色仿佛像只充满欲望和暴戾的眼睛,那是对魔鬼标志性的联想。

    “你打算在这儿跟我耗下去?”诗盈侧过脸,眸光温润淡定,在月光和雪光双重照射下,身影仿佛被笼罩上一层淡薄的光晕,仿佛她随时都有可能融入到那光线里消失一样,她见身后的男人不作声,情不自禁的笑了声,“你不会被我的美貌震慑住了?”
    “少在这儿自以为是!”男人冰冷的声音透显出一缕令人不寒而栗的凶残和蛮横,诗盈看着那片不停在向四周扩大的血迹,“再不止血你可要失血过多而死,能在半夜里身受重伤的,不是蟊贼就是英雄,听你说话的声音我猜想应该是第二种。”

    “如果你肯帮我,我自然感激不尽,我·····”他的话还没说完,诗盈冷不防的打断说:“去灵堂,那儿便于藏身。”
    这时不远处有抹昏黄的灯光正缓缓往这儿靠近,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像是醉得不轻,有几次险些跌倒,诗盈一眼认出是珠儿,她向她招了招手,又对身后的男人说:“收起你的刀,往这儿来的人是我的婢女,她要是看见你拿刀胁迫我,她肯定会尖叫。”

    “二小姐!”珠儿冻得牙“咯咯”响,诗盈在她走过来的瞬间用手捂住她的嘴,“别说话,你在这儿想办法把这摊血给解决了,我把这个人带走,后面要是谁要问起,你应该知道怎么应对?”珠儿一个劲儿的点头,诗盈这才松手,慢条斯理的转过身,男人在看到她的瞬间,仿佛大有想要将刚才所说她‘自以为是’的话收回,的确美若天仙,尤其是她冷若冰霜的神情,在这冰天雪地里俨如天仙,诗盈对他的印象只有那双幽暗而透彻眼睛,冷涩严厉的目光里流露让人无法忽视的坚韧。
    诗盈重新跪到她白天跪的地方,往火盆里添放纸钱,白色的丧幡在呼啸的狂风里漂浮不定,像是许多张牙舞爪的阴灵,耳边隐约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或许来人急急忙忙的,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人突然滑倒时的尖叫,诗盈微微抬起头,视线里的火光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助那个男人,可能是因为他的处境跟她相似,都被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困境,大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现在的她无疑是在捧着个烫手山芋,想要不露馅儿,即便被烫掉二层皮,脸上也要装出风平浪静的样子,即使她现在感觉到害怕或心生悔意,恐怕也没了全身而退的余地。
    为首的是个风度不凡的男人,一袭白衣,眉目英挺,黑色的瞳眸墨染的纯粹,嘴角若有若无的微微上翘,显得狂野不拘,双手背在身后,身边有人撑伞,还有拿其他工具遮挡风雪的奴才,连父亲程启也低着脑袋,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恨不得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铺在雪地上,生怕他脚下打滑,种种迹象表明他是个不同凡响的大人物,诗盈视若无睹的继续往火盆里添纸,看着明黄的纸钱在火里曲卷,黑色的火痕肆无忌惮的蔓延,直到变成灰烬。
    “诗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程启快步走向她,趁所有人不注意,狠狠的给她使了个眼色,诗盈心里冷笑,逢场作戏的戏码她不知在小黑屋里自娱自乐了多少回,她的杏仁儿眼里流露出茫然无助的神色,仿佛被他这么郑重其事的眼神吓呆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突然冒出的一大堆人是怎么回事,她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应该是跪的时候过长而导致腿脚麻木,在父亲的搀扶下终于站了起来,无意中脚踢翻了火盆,还好动作不大,只有几个火星子飞溅到她的素白色的孝衣上,立刻烧出三两个黑气小洞,他们父女俩跪倒在来人的面前,诗盈娴熟的向将额头贴着地面,冰冷刺骨的感觉到消不散父亲刚才握住她手时残留的余温,仿佛此时此刻才在四年后真切的感觉到了父亲的存在。
    “你,把头抬起来。”那男人冷峻严厉的目光落在诗盈身上,她正沉浸在思量父亲刚才握她手到底是出于条件反射还是故意做出来的,还是其余她无法猜透的意味?
    “叫你呢!”男人身边的魁梧急不可耐的大汉冲上前,手指仅差一点点就要戳到诗盈的天灵盖里,程启见女儿像个泥塑木雕的人似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神色惊恐的推了下她的胳膊说:“诗盈,宁王爷问你话呢?”
    诗盈缓缓的抬起头,不施粉黛却难以掩饰她的惊心动魄的容颜,略显苍白的脸色和忐忑不安的眼神泛出激发出男人想要对她怜香惜玉的保护欲望,她隐约看到男人眼里一掠而过的心动,很快却又消失不见,像是天际边划过的流星,拖着冰冷而清淡的光芒,诗盈暗下不禁为自己捏把汗,责怪刚才的举动太冒险,这时他的眼神突然毫无预兆的变得无比犀利,诗盈的眼睛无能敌得过他目光里的逼迫,仿佛有雪花落进眼睛里,惊慌之下她只能迅速低下头来掩饰心虚不宁的情绪。
    “冷继,”男人的语气异常淡漠,冷继想来就是那个魁梧大汉了,他悻悻的收回手,见宁王爷不作声,立刻表现出狐假虎威来,“王爷,她刚才神情闪烁,摆明心里有鬼。”
    “小女不敢,她在这儿一直过她母亲守灵,绝不敢私藏朝廷要犯,小民用项上人头作保,她······”程启语气紧张的说,诗盈抬起脸,怔怔的看着他,语气里的袒护让她冰冷的心里流过一条暖流,如果当初他也这样袒护她,也不会让她白白在小黑屋里苦熬了整整四年,对于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来说,艰难的从童年步入少女时期,这其中的蜕变过程简直比剥皮抽筋还要痛不欲生,她晶亮的眼眸上立刻蒙上一层薄雾,身边的父亲由清晰逐渐变为模糊,泪水落下进,又由模糊转为清晰,程启见她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立刻训斥说:“你看着我干什么?快点回答四王爷的话!”
    “这儿没有王爷您所要抓捕的钦犯,只有我娘亲的灵柩,如果您不相信大可让人来搜查,只是灵堂里阴气极重,还请王爷小心。”诗盈内心的心虚被刚才的悸动冲散,眼神里的自信也让她看起来愈发风雅脱俗。
    “大胆,你竟敢用这样嚣张的语气同王爷讲话!”冷继的脾气仿佛像是锅炉里的玉米,随着急躁的情绪而快速膨胀开花,四王爷仿佛从诗盈肆意挑衅的意味里看出了什么,没有一个女人冒着生命危险来挑战皇家威严,要不她一心想死,要不是想让她身边的这位父亲当众难堪,或者是长期缺失父爱,即便是死也要感受父亲担惊受怕所给她带来的温馨感。
    “搜!”四王爷一声令下,身后的侍卫鱼贯而入,刚才还萧条冷清的灵堂立刻变得喧嚷而拥挤,不一会儿所有人都耷拉着脑袋走出来,冷继仿佛又要憋不住话,刚想说话,四王爷却拍了下他的肩膀说:“你带一部分人去府邸外围去察看下,别让他趁乱跑了。”
    “王爷,依奴才之见,他有可能藏在棺材里,只要开棺····”冷继似乎没有明白四王爷的言下之意,诗盈神色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四王爷的目的是敲山震虎,如果那人真躲在这附近,他肯定会趁乱逃跑,这时候他要在外面守株待兔,惊慌失措的他很容易落网,她都听明白的道理他一个大男人却不懂,果真是有勇无谋,只剩下一具彪悍的躯壳,他再不情愿也不敢违抗王爷的命令,他这一走,灵堂里拥挤的侍卫仿佛被抽空了一大半。
    “王爷,死者为大,更何况躺在里面的人是我亲生母亲,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冒犯她,如果您执意要开棺,我们这些老百姓没有对您说不的权利,”诗盈不顾程启给她频频传来的眼色,临危不乱的继续往下说:“如果搜到您要抓的要犯,我甘愿受连带刑法,如果搜不到,恐怕天下人都会嘲笑王爷以权势压人,如果王爷的名声坏在我的手上,我即便死上一万次也不足以抵罪!”
    “王爷,小女被关在黑屋子里四年,脑子不好使,尽说些胡言乱语,还请王爷恕罪,”程启的老脸上布满冷汗,他用袖子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下,鬓角苍白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后仿佛白的更明显,诗盈这是头一次看到严肃冷然的父亲这么狼狈不堪的一幕,她的嘴角抽动了下,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四王爷的眼睛,或许是刚刚听到程启提起她被关在黑屋子里整整四年,怪不得她满脸怨气,天不怕地不怕的,连他这个受全天下人敬仰的王爷也不放在眼里,那么多的年月或许已经将她的心熬死了,终究练就了她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漠然。
    “来人啊开棺!”程启忙不失迭的说,这么果决的语气仿佛棺材时躺着的不是曾经跟他相敬如宾的妾,而是个跟他毫无关联的陌生人,几个小厮走到棺材前,还没有全力将棺板推开,四王爷却喝令制止说:“住手!”他复而对身边的人侍从说了几句,侍从点点头,立刻用手向其余的人作撤退的动作,诗盈紧握的手心里满是潮湿湿的细汗,她重新坐回原来的地方,继续拿起纸钱往火盆里放,还好星星之火终于在她的吹拂下燃烧起来,火光在她的脸上闪耀跳跃,她的面容在烟气里若隐若现,透现出几分雾里看花的美感,隐约中,还有一股很容易吸引人注意力的神秘。
    侍从拿起一柱香,走到灵堂正中,所有人立刻跪在地上,诗盈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的眼眸里折射出一种凝重而令人不可逼视的光泽,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竟逐渐变得温和,隐隐中似乎包含几分怜惜和其他让人捉摸不透的情愫,诗盈尽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像是给普通的宾客回礼那样,将额头紧紧的贴在地面上,冰冷的感觉瞬间蔓延到了她的全身,仿佛刹那间又回到夜深人静时站在窗子前的情景,真切的感觉到所有的希望被时间一点点的吞噬,当她明白有可能这辈子都出不去时,那种恐惧似乎能将她的身体撕成碎片,她怕的其实并不是死,而是怕自己的肆意妄为会连累到父亲,这是她四年后只用了半个时辰才深切感觉到的父亲。这才意识到她太自私,只会发泄自己的情绪而毫不在意他人的感受,这不禁让她想起了燕风,忽然觉得对他说的那些话直白的同时也是深深的伤害,原来所谓的残忍看不到伤痕,她一直以为这世上没什么她输不起的,心里的惊骇愈演愈烈,她默默想着脑海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除了珠儿和斯然,现在还多了个父亲。
    四王爷对着灵牌拜了又拜,没有说任何话,当诗盈感觉到灵堂里没有丁点声音时,这才缓缓的抬起头,王爷走了,程启阴沉着脸站在她的面前,他的手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心有余悸而微微颤抖,诗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仿佛是在打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程启不由分说,扬手便响亮的甩了她一耳光,抽她的力度仿佛暴积攒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五个手印立刻现了出来,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失声尖叫,程启目光里的恨简直深骨髓,他一脚踢开火盆,又将桌台上的牌位和香火全被他的胳膊扫下去,诗盈紧紧的用手捂着脸,刚才略微感受到的那点父爱的温存仿佛在他的愤怒里再次被击得粉碎,她再次听到拼凑起来的心“喀嚓”一声摔在地上,她甚至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把碎了满地的心捡起来,她的目光变得冷漠,隐隐感觉到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预感到眼前的这个父亲即将再一次抛弃了她,甚至剥夺孝女守灵守足七日的权利。
    第五章 就死
    “不知死活的东西,刚才你险些给全府上下造成灭顶之灾,如果王爷计较起来,几十条人命都要因为你的任性而丧命,”程启当真是恨到了极致,眼睛里突然落下一滴浑浊的老泪,仿佛对这个女儿失去了彻底失去信心,“你母亲临终前求着我放你出来,如今我如她愿了,你却不知好歹,险些酿下大祸,程诗盈,是你把我逼得无路可退,我只能将你再次关进黑屋里,想要出来,恐怕要等到你出殡那天。”他扔下这句话便甩袖而去,诗盈全身像是虚脱了似的,身体无力的瘫软在地上,除了眼睛还能转动,看起来真像个死人,在这短短的三天里,她仿佛经历了三百多的沧海桑田,而就是刚才,她体验到从大喜突然坠落至谷底时的绝望。
    棺材板发出沉闷的挪移声,那个受伤的男人从棺材里跳了出来,他缓缓的走到诗盈的面前,想要伸手将她扶起,诗盈却冷冰冰的看着他,随后紧紧的闭上眼睛,并推开他的手,“走,说不准四王爷杀个回马枪,到时候你会害死许多无辜的人!”
    “你保重,我·····”他的话还没说完,诗盈有气无力的说:“再不走真的会来不及!”
    他走了,受了那么重的伤步伐依然稳健,诗盈睡在地上,冰冷的寒气几乎让她感觉不到冷,这时珠儿和斯然一起赶了过来,珠儿见她快要死掉的样子时,担心的几乎要哭出声来,“二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不能死,我要活着逃出去!”诗盈死气沉沉的眼睛里仿佛燃气了希望之火,她目光灼灼的看向斯然,“你有办法了?”
    “王爷来过,府里上下还处于紧张状态。尤其是父亲,所以门口的守卫及其松懈,我已经备好了马车,车夫也是我身边信得过的人,你和珠儿出去后就·······好好活下去。”斯然轻轻的将诗盈从地上抱了起来,诗盈抱着他的肩膀,一点点的用力,“谢谢你斯然,我不会忘掉你的。”
    珠儿哭得跟泪人儿似的,斯然最后一次在她脑袋上敲了记爆栗,“你也不许忘了我。”她拼命的点头,斯然从她手里将帕子抽了出来,替她面颊上的泪渍擦干净,“都别哭了,趁着夜色赶紧走。”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二姨娘突然从灵堂门口走了出来,看样子是有备而来,所有人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怔得脑袋一片空白,尤其是诗盈,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二姨娘的出现注定她的命运要像父亲说的那样,在小黑屋里了此残生,二姨娘看了下地上乱七八糟的,笑着说:“听说王爷都给你娘上香祭拜了,没想到她死时比活着的时候还要风光,嫉妒的我眼睛都快冒血了。”
    “娘,求你放过二姐吧,求求你,她再在小黑屋里呆下去会疯掉的!”
    “混账东西,她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二姨娘扬起手却没忍心打下去,“我辛辛苦苦养了你十五年,不但没收到你的孝心,反倒变成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你跟我说说,这小蹄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你分不表东南西北,说出这些糊涂话!”
    “娘,今天你要是不放了二姐,我就立刻死给你看!”斯然拔出藏在怀里的匕首,这是他准备送给诗盈防身用的,他将锋利的刀刃抵在脖子上,二姨娘见他动真格,语气立刻软了下来说:“你先把刀放下来,其实我也不想跟她过不去,斯然,只要你把刀给娘,娘就答应你的要求,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斯然半信半疑的看向她,二姨娘突然向身后的小德子使了个眼色,小德子立刻趁斯然一不留神之际将他手里的刀夺了过来,二姨娘狠狠的甩了他一耳光,“你的命是我给的,你凭什么拿来威胁我,看来你病得不轻,来人啊,把少爷扶回房休息,他要是敢乱折腾,我就把这件事捅到老爷那儿,所有有人一起吃不了兜着走!”
    斯然被几个小厮强拉硬拽的带出灵堂,二姨娘接过小德子手里的匕首,故意摆在诗盈的面前比划了几下,冷笑说:“你机关算尽不就是想逃出小黑屋,可你利用斯然来完成你的目的,这样的羞辱他能接受,我这个做娘亲的绝不接受。”说着便将刀尖抵在诗盈的胸口,逐渐往下移动,这时斯然摆脱小厮,从他的那个角度根本看不到母亲手里拿着什么,他心里只想着要帮诗盈逃出升开,即使要和母亲反目成仇也在所不惜,他用力的冲了进来,巨大的冲击力,更加上地面上到处都是杂物,让他没能很好的控制住脚下的速度,他的手猛然推到母亲的后背上,那把匕首猛然扎进诗盈的腹部,血源源不断的从伤口处喷涌而出,随后身体重重的摔倒下去,二姨娘也没想到斯然突然从后面冲进来,而且还推到了她的后面,这才促使她误杀了诗盈,由于手用力的握住刀柄,诗盈在倒下的瞬间,刀从她的腹部拔了出来,在场的也就三他们几个人,还有小德子,他反应还算灵敏,立刻站到门口向四周张望,将回头来找斯然的几个小厮打发离开,这才返回灵堂,在二姨娘耳边说了几句。
    二姨娘慌忙扔掉刀尖正不停滴血的匕首,“咣当”一声脆响,仿佛像是一记炸在各个头上的惊雷,斯然见诗盈满是血的躺在血泊里,身体微微抽动了几下便没了动静,他的手无意沾到她的血,带着温热的气息,他知道是自己间接性害死了二姐,或许在强烈的自责下,他突然“扑通”一声昏倒在地上,二姨娘仿佛惊醒过来似的,珠儿见诗盈的身体不动弹了,二姨娘杀了诗盈,而她绝不会留下她这个活口,以免后患无穷,珠儿看着沾满鲜血的手哈哈大笑说:“二姨娘,你杀了二小姐,奴婢活着的时候无法替她报仇,可奴婢会化为一只厉鬼,日日夜夜的纠缠里,让你每一天都在极度痛苦里度过。”她说完跪在诗盈的身边,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神色毅然的凑在她耳边说:“二小姐,奴婢这就来陪你。”
    小德子知道她要轻生,可他还是没能阻止她撞向棺木,上面布满了鲜红的血液,二姨娘仿佛被眼前腥红的颜色惊呆了,好像麻木了一般,既说不出话,也没有力量再做任何决定,外面的风雪依然呼啸着,直到摄人的寒气灌入她的颈脖里,这才反应过来,二姨娘很快恢复冷静,她看着诗盈和珠儿的尸体说:“你趁夜把她们俩的尸体扔进河里,一定要干净利落,事情解决后你把诗盈出逃的消息扩散开来,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第六章 波澜
    水榭是建立在荷花池中央,阵阵淡雅的芳香阴风弥散,沁人肺腑,让人感觉心旷神怡,白的、粉红的,一朵朵、一簇簇的荷花被那绿色的花萼托着,鲜艳的花瓣更显得分外美丽,一个身形纤弱的身体站在栏杆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一只落在白色荷花上的红蜻蜓,那样格外醒目的颜色很容易吸引住人的注意。
    “芊羽姑娘,您已经在这儿站了许久了,”一个穿淡绿色衣服的女孩,她将一件薄薄的斗篷披到她的肩膀上,芊羽在感觉到她的触碰时立刻做出了强烈的反应,她猛然推开她的手,肩膀上的斗篷滑落下去,皱皱叠叠的堆在地上,女孩立刻跪在地上说:“奴婢该死!”
    “起来吧。”纤羽仿佛受到了惊吓,努力的控制粗重的喘息,“你叫什么名字?”
    “灵忧。”女孩说,她怯怯的目光从纤羽脸上一掠而过,迅速低下对,下巴几乎要戳到胸口,纤羽用指尖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灵忧问:“姑娘又头痛了吗?奴婢这就给您去请·······”
    “不用了,这是从小就落下的老毛病,休息会儿就会有所好转。”纤羽微微一笑,娇艳的容颜丝毫不逊色于满池盎然的荷花,当她看到水面漾起一圈圈的涟漪时,这才发现小厮划着竹筏逐渐的向水榭靠近,略显脸上的脸上不经意的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婀娜多姿身影犹如落入凡尘的荷花仙子,灵忧听到水声,见到来人时再次跪倒在地,脑袋虔诚的贴在地面上,“三王爷!”
    “起来吧。”他手一挥,带着无比潇洒的气势,身着一件白色锦袍,外面却罩着深蓝色的轻纱,同色腰带上饰以浅淡的花纹。这么简洁素净的着装,文质彬彬的气质和眼前的情景很配搭,只不过他微蹙的双眉间仿佛藏满了心事,他的目光落到羽芊身上,灵忧识趣的随同小厮远远的退到一边。
    “时间真快,一眨眼都过了半年了。”他不知是对羽芊说还是对自己说的,纤长的手握住栏杆,沉默的气氛仿佛让空气里飘散的氤氲香气变得凝滞,羽芊知道再不说话她就得陪着他在这风口里一直站着,直到像上次那样甩头就走。
    “李御医的医术的确高明,那么严重的伤不过半年便基本痊愈。”羽芊说着不禁轻笑一声,除了赞叹御医,仿佛话语中还带着言下之意,他侧过头,锐利而深邃的眼眸仿佛看透了她的思绪,语气里带着几分探问,“你想离开这儿?诗盈!”
    “她早在半年前已经死了,我相信没有人会比你更清楚这一点。”
    “你嘴上矢口否认,却在用过去来折磨现在的自己,”他再次强调说,芊羽没好气的冷笑说:“纳兰奕风,我曾经救过你一命,而你又在当晚又救了我,咱们之间扯平了谁也不谁的,别用这种很了解我的语气和我说话,而我没有任何义务和责任帮你那个忙,现在想起来我还真怀疑你救我的真正动机。”
    “随便你怎么想,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我父亲是冤枉的,他绝不会贪污枉法!”
    “你再怎么据理力争在事实面前永远起不到任何作用。”

    芊羽怔怔的看着他的身影随着竹筏一点点的消息在视线里,灵忧低着头,静静的端着杯盏站在一边,荷花馥郁的香气仿佛随着芊羽满目疮痍的神情而变得刺鼻,这时水面上掠过一缕比粼粼波光还要扎眼的光线,芊羽抬起头,一眼便看到站在竹筏上全身折射出珠光宝气的雪姨娘,听说她曾经是六王爷的父亲最宠爱的侧福晋,虽然不是出自名门,可她所拥有的气度和优雅却不输于任何人。不知是时过境迁还是男人擅于喜新厌旧,她逐渐被冷落下来,像是一块荷塘里一株被遗忘的花骨朵,依然默默的绽放着独特而绚丽的美艳。

    “雪姨娘。”羽芊欠下身子向她福了福,雪姨娘扶着身边翠玲的手,端庄典雅的笑了笑,“瞧你这孩子拘谨的,咱们只是间隔了六个月没见,你就跟我生分起来了。”

    “以前太鲁莽,不知天高地厚的,不免会有差池。”羽芊心里越想放轻松,神色上就会越严谨,生怕只言片语间会出纰漏,雪姨拍了拍她细嫩光滑的手背说:“人总在患难里长大,这句话说得那么精辟又那么残忍,把曾经活蹦乱跳的羽芊·······”她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你这么懂事,只是不要太过伤神,心里闷得慌大可跟我聊聊天,我啊就是闲人一个,你不在我耳边唠嗑,我那院子里连丝人气儿都没有,阴森森的。”

    “羽芊姑娘,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灵忧没敢像以前那样直接开门见山的跟她说话,府里上下所有人都对此事议论纷纷,说羽芊姑娘性情大变的原因可能是半年前父亲过世给她内心造成了严重的创伤,仿佛她的身体回来了,灵魂还停留在失去至亲的悲痛里。

    “记得不大清楚了,依稀记得在回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除了腹部的伤,脑袋也被重重的撞了下,如果不是表哥及时出现,或许我早已随父亲去了。”羽芊悄悄的打量了下雪姨娘的表情,看她满脸心疼的样子,便知道她的慌话被她当真,脸上掠过一丝心虚和内疚。

    “我大概听李御医说起你的病情,这不怪你,只怪造化弄人,无端端的让你吃了那么的苦。”雪姨娘的眼睛里闪出点点泪光,羽芊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害怕她还要在这个问题上深问下去,到时候张口结舌就会泄露出她的端倪来,岔开话题说:“姑父最近去你那儿了吗?”

    “最近?”雪姨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惆怅,仿佛是在自嘲,“兴许他早就忘掉府里还有我这么个人,岁月无情,连他也渐渐变得无情了,再恩爱又能怎样,不过是昨夜的花,一场雨拍打过来立刻变得支离破碎了,这就是男人的本性。”
    “我将来也会面对这样的结局对吗?”
    “我将来也会面对这样的结局对吗?”
    “不会,因为你的父亲是皇上最器重的漠北大将军,他戎马一生,功绩累累,为皇上立下汗马功劳数不胜数,光凭这一点他就会给你指门上好的亲事,或者·······”雪姨娘没有再说下去,即便她没有将话说开,芊羽已经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我有可能会入宫伴驾,”她忽然失声笑了起来,“皇上老的几乎可以做我爷爷,如果他······我免不了要给他殉葬,这哪是顾念着我爹爹的功劳,没有任何死法会比殉葬更残忍!”

    “这大逆不道的话万万不可信口胡说!万一传到有心人的耳中,这可是要诛灭九族的。”雪姨暗看了四周围碧幽幽的荷塘,不禁松了口气,“这事儿还没个准儿,你也别放在心上,”她神情犹豫了下,仿佛有难言之欲,羽芊向灵忧退到一边,牵过雪姨娘的手说:“您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也一直视您为母亲,有什么话尽管说,在我这儿没什么顾忌。”

    “你姑父虽然就察院左都御史,可手里一直没有实权,这些年若不是三王爷在暗中鼎力相助,他头上的这顶乌纱帽早不知被谁给端了,尤其是这二三年,三王爷跟府邸走动的比较勤,”雪姨说,她没把意思说得过分通透,以免让羽芊听起来她是替她姑父来吹风的,羽芊立刻明白了雪姨的话外之音,忽然为自己感觉到一阵悲凉,六王爷跟府邸走得近那是因为姑父还有值得他利用的价值,这些皇子贵族心里盘算的除了尔虞我诈,哪有地方容下一个女人的位置,都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又说红颜祸水,她在三王爷看来不过是枚棋子,用得着的时候还能当回事,用不着了甚至记不起她的名字,这或许也是男人天生具备的忘性。

    雪姨见她怔怔发神,轻叹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听着耳边传来的潺潺水波声,羽芊仿佛听到了一个女人对命运的屈服和无奈,她不想入宫,更不想像她一样做一个被丈夫遗忘在角落里的女人。

    她的目光在荷花上一一掠过,却再也看不到那只红蜻蜓,它或许回家了,羽芊看了眼四周的事物,这儿是她的家吗?她不过是外来者,恰巧长了副和羽芊极为相似的容貌,她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却死于回来的那场翻车意外,而她作为六王爷的棋子,代替她的同时也承受她即将面对的命运,当她耳边回想起六皇子的话时,宁愿自己变回死于半年前的诗盈。

    他说,他被人追杀是因为想要刺杀太子,没想到半途出了意外,让他从刺杀变成被追杀,那样的狼狈一定会深深的烙进他的心里,每次想起不仅抓狂,而且还会耿耿于怀。
    第七章 妥协

    皇上共有十一位皇子,已经成年的皇子有六位,但能封王的也屈指可数。十一位皇子中被封王的仅有四位王爷,嫡长子纳兰南瑾刚出生就被封为皇太子,也是由皇上最喜爱也是唯一个自小便留在身边抚养长大的皇子,三皇子纳兰奕风虽然和皇太子均为皇后所出,无论哪个方面都比他高出一筹,可他败就败在没有得到皇上的偏爱,六皇子纳兰容止是容贵人所出,她向来性情孤僻从不屑与他人打交道,一天里至少有大半天是在佛堂诵经礼佛,儿子常年驻守边疆,这可能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七皇子纳兰元诩是皇上最庞爱的华妃所生,然面华妃红颜命薄,于五年前因病不治而薨逝,皇上在悲痛之余破例封这位刚满十六岁的七皇子为王,算是给他痛失母妃的补偿。
    不知是天公不作美还是有人刻意而为之,皇太子纳兰南瑾身体本来就弱,这两年愈发严重的,稍一吹便不是风寒就是头风,皇上几乎召集了所有的御医替他诊治,每日喝的汤药剂量逐渐增加,可病情却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这么孱弱的身子骨很难担当大任,皇上年纪老迈,精力也大大不如从前,不得不提前替皇太子考虑周全,他一旦撒手人寰,皇位争夺必定会令天下大乱,皇太子极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前朝众大臣在一多半拥护三皇子纳兰奕风为未来储君,他的风头越高越会招来皇上的嫉恨,显然笼络住这些暗地支持他的大臣免不了要结党营私,谋取私利,三王爷收到风声,立刻偃息旗鼓,停止所有活动,他的安分不但消除不了皇上的猜忌,只会增加对他的防范和厌恶,除非让他看到他毫无觊觎皇位的证据。

    三天后纳兰奕风听从了皇后的安排,娶了就凭兵部尚书魏从贤的女儿魏简墨,听说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绝世美人儿,魏从贤为人处事光明磊落,两袖清风,坚持立场,他不像其它官员攀沿权势,很受皇上器重,皇后这么做大概是出于替三皇子解围,以好缓解父子之间的关系,毕竟纳兰奕风才是她最疼爱的儿子。

    “恭喜你。”羽芊声音小得可怜,不能保证这么微弱的祝福他会不会心领,纳兰奕风冷笑说:“你在讥讽我?”


    “传闻里她美如仙子,刚成亲两天你就把她冷落到一边,这样对她不公平!”
    “那件事你考虑好了没有?”他心不在焉的问,羽芊轻轻的将手里的铁铲放到泥堆上,将两件血迹斑斑的衣服放到圭坑里,随后又将耳上的两只珍珠耳坠放到衣服上,一边往里面填土,一边幽幽的说:“我没办法回头,只能让诗盈的一生永远停留在半年前的那天晚上,王爷,您听了高兴吗?”


    “皇上平生最忌惮的就是徇私枉法,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你父亲被降职至四品知府,这个结果你听了应该知足了。”他脸上掠过一丝恼火,仿佛对于他的这么大恩赐至少表现出感恩戴德的样子来,而不是若无其事的往泥土一点点的往土坑里填,“你不说话是觉得我这么做不妥当?”


    “妥不妥当王爷说了算,我虽然被关在黑屋子里四年,可我还知道什么叫礼尚往来,这份恩情我不会白白领受的。”羽芊语气淡然的说,她很快将所有的土坑填平,拿了块木板插在泥土里,上面什么都没有写,“这是诗盈的衣冠冢,我很庆幸,可以亲手掩埋过去的自己。”

    “哼,不识抬举!”纳兰奕风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甩袖而去,器宇不凡的神情里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愤慨,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说:“她的确很好,知书达理,落落大方,比起你,她更能让我赏心悦目。”


    他果然是没有感情的,作为他的妻子却只能起到赏心悦目的作用,她不用看也能想像出简墨悲戚落寞的神情,仿佛像是被姑父遗忘的雪姨,等他直等到心灰意冷,这才发觉她的一生不过是被那个男人划了道影子,影子会散的。


    羽芊的心痛随着呼吸发作出来,仿佛像是有根无形的针随着血液流淌在血管里,扎得她千疮百孔却还要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她永远忘不了他将奋不顾身的将她从水里捞上来的情景,原本她已不省人事,被人扔进水里后孱弱的气息仿佛冰冷刺骨的河水唤醒,她睁开眼睛的第一眼除了漫天飞舞的雪花,还有浑身湿淋淋的他,眼睛里急切仿佛将身体上缠缚着的寒气变得温柔,从那一刹那间她立刻明白同生共死的意思,那位可怜的羽芊的确死于翻车事故,从她临死前看他依依不舍的眼神来判断,她爱他几乎爱到了骨髓里,而他对她的漠然却加快了她香消玉殒的速度,带着深深的遗憾和留恋,羽芊不该爱上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而她更蠢,在有前车之鉴的情况下依然没有控制出对他的眷念和怦然心动,这杯苦酒看来只有她一个人独自品尝了。
    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那块无字木板,心里忽然掠过一丝庆幸,如果他没把她当作棋子,现在独自在新房里黯然落泪的恐怕就会是她了,貌美如花又能怎样,面对这么个心冷如铁的男人,作为他的爱慕者都会沦为一种悲哀,幸好,还是幸好,她和他之间早就划出一条分界线,两颗背道而驰的心永远不可能有交汇的可能。
    “羽纤姑娘,老爷请您去他那儿叙话。”灵忧做事进退有度,听说她曾经是姑姑身边的近侍,必然会对她悉心调教,如今她去了,姑父就把她挑拨到她身边来侍奉,她和姑父原本淡薄的亲情自姑姑去世后几乎荡然无存,要不是看在纳兰奕风对她‘另眼相看’的份上,说不定早把她忘到九霄云后去了,甚至全然忘了她几岁,又是一个庆幸,因为他,她才有了个临时落脚的地方。
    “羽芊,快坐。”王谦贵的态度宛如招待客人,他向身边侍立的小厮说:“杜显,去把今年江南新出的雨前龙井拿来,让羽芊先尝个鲜儿。”
    “姑父,我又不是外人,您这么客气反倒让我受宠若惊了。”
    “你是贵人,雨前龙井算得了什么,我还怕衬不出你显贵的气派来。”王谦贵说着笑出声,里面的笑意太虚假,以至于让人一目了然的看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
    “姑父,有话不妨直说,我们之间没什么不好说的。”羽芊真想提醒他说话别再兜兜绕绕的,整整四年的圈禁生活让她养成了少女少有的淡然沉静的性格,王谦贵脸上喜悦的痕迹太过明显,刻意收敛起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窃喜,他的叙述里有七分是有关跟她姑姑相濡以沫的时日,以此提醒她发迹后要顾念亲情,后面的三分才是主题,“皇上之前见过你,一直对你念念不忘的,一是想抱得美人归,将你好纳为贵人,二是想要借着喜庆给皇太子冲冲喜,他的情况想来你也略知一二,姑父知道你和王爷两情相悦,可是世上没有比皇上和皇太子更大的事,王爷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忍痛割爱将你敬献给皇上,羽芊,他的心会比你痛上千倍万倍,这么大的苦衷天底下能咽下去的也唯独是他了,你千万别跟他怄气,要学着体谅他。”
    这时杜显将热气腾腾的茶盏呈了上来,白饭在空气里翻涌扩散变淡直到消失,就像她眼睛里泛上来的酸涩,泪水像是坠在屋檐上的一颗雨水,想到他的冰冷无情,想到姑父把这么冰冷无情的人形容成大义凛然的悲苦英雄,他从未爱过,甚至连一丝喜欢都没有,哪来的忍痛割爱?听起来令人捧腹大笑,她成功的将那颗眼泪收回去,可她无论如何也止不住被憋闷的隐隐伤痛的胸口。
    “娘亲过世的早,父亲又常年争战在外,不幸战死沙场,姑姑和姑父的养育之恩羽芊无以回报,一切都遵从姑父的安排,羽芊无怨无悔。”羽芊没有心情尝雨前龙井的鲜气儿,将茶盏轻轻的放在桌上,一点声响都没有,仿佛下面垫着一层厚厚的绵布,王谦贵站起身,还没入宫却已摆出恭送贵人的谱来,就差没跪到地上呈现他满心的恭敬和热忱。
    走到门口的羽芊忽然停了下来,侧过脸,动了动唇却没将到了嘴边的话说出来,如果她说入宫后皇上突然驾崩,她会不会面临殉葬的危险,可她忽然缓过神来,这位姑父对她的用心不会比王爷多出多少,不过是想讨点便宜,问了也是白问,最令她觉得好笑的是,入宫后她有可能会碰到姐姐诗琪,不过她受到父亲牵连被打入冷宫了,这是纳兰奕风用不痛不痒的语气告诉她的,仿佛她的生死和身处冷宫的姐姐一样无足轻重,其实没有她,他一样有把握再找到个比她还要合适的入宫人选,他看中的是她异常沉静的性格,他敏锐的洞察力早就从她眼睛里看出那个家唯一能牵动她神经的亲人,除了父亲,还有那个懦弱却又处处保护她的弟弟程斯然,没有他的帮助,她根本没办法在小黑层里艰难的傲过一年又一年,对于这些情况,他早就熟知于心,所以将斯然发配到边疆充军,她甚至想那天他被人追杀是不是他故意演给她看的戏码,让她真切的看到他的处境有多艰难,不过那天晚上,给她母亲上香,神情虔诚,身上散发出一股高雅气质的宁王爷又是谁?
    第八章 皇家狩猎场一
    “芊芊姑娘,请随奴婢这边走,小心脚下台阶。”王爷府内一草一木皆显奢华富贵,三王爷府里的老嬷嬷衣着装扮可非一般大户人家的奴仆,三姨娘要是看到了,她那身沾了荣光的华服瞬间变成廉价的麻衣,羽芊感觉到身体的衣服压得她几乎走不动路,在小黑屋里,平常穿的只是些单薄朴素的衣服,夏天还好,冬天将棉被裹在身上也被冻的瑟瑟发抖,当她绝地逢生变成羽芊时,身上的衣服又有了变化,那个她出小黑屋的第一个雪花纷飞的冬天,她舒舒服服的呆在暖烘烘的房间里,可是心仿佛又回到寒风侵肌的小黑屋,来到三王爷的府邸,身上的衣服变成绫罗绸缎,缀着金丝边,沉重,压抑,密不透风,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压榨着她的毅力,身体和灵魂出现偏移,羽芊也隐隐感觉到这种痛苦有多难熬。
    “芊芊姑娘,累了吗?累了就休息一会儿。”老嬷嬷和蔼的语气总是令羽芊心里暖暖的,一种被珍视被尊重,没有忽视她存在的温暖,珠儿死了,先前服侍她的婢女灵忧没有一同跟来,雪姨娘身上的风寒来势汹汹,在那儿,唯一能让她记在心上的人也就是雪姨娘了,灵忧做事向来心细体贴,她不能守在雪姨娘身边,只能拜托灵忧代她好好侍候她。
    “不用了,就是身上的衣服让我觉得特别难受。”羽芊的声音微小,她以为白了头发的老嬷嬷耳朵也应该随着年纪而不灵光了,没想到她听见了,而且连她话语里的抱怨也听了出来,“你是千金小姐,就应该穿配得上您身份的衣服,时间长了您就会慢慢适应,芊芊姑娘,可以到前面歇会儿吗?奴婢年轻时这腿就不怎么利索,到了这把年纪,总是不听使唤。”
    “我也有点疲乏。”芊芊微微一笑,明眸皓齿,头上的淡紫色流珠在风中摇曳出轻缓而优美的弧度,老嬷嬷看着她娇艳清秀的面容会心的笑了笑,“三王爷生性冷漠,不喜女色,又是个习武之人,性格难免粗糙些,府邸上的女眷大多数都是一成不变的,除了皇后和皇太后会来这儿走动走动,奴婢这十几年来还真是头一回看见王爷带女子进府。”
    “前些日子王爷不是新娶了兵部尚书魏从贤的女儿魏简墨为妻?”羽芊并不认为受王爷重视是件莫大的荣耀,原本质疑丛生的话在老嬷嬷听来却起到了反作用,仿佛泛出酸溜溜的味道,当她看到老嬷嬷嘴角边意味深长的笑意时,羽芊知道她误会了她的意思,有些事不需要解释,解释就是狡辩,狡辩是出于心虚,心虚也就能证明她的确在争风吃醋。
    “说到王妃,她啊也是命苦的主儿,哎!”老嬷嬷搀扶着羽芊坐下,拿起茶壶倒了杯热腾腾的花茶放到她的面前,羽芊站起杯子,看着散发出清香的热气在空气中袅袅弥散,这是茉莉花的香气,她还没被父亲扔进小黑屋时,母亲总喜欢让下人泡上一杯茉莉花茶,缓缓的翻阅着案桌上的诗词,往事如同烟雾,时而扩散时而聚拢,物是人非,她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连回忆也变成一种耗损她精力的一种累赘。
    郎中过来瞧瞧。”老嬷嬷见到羽芊脸上惆怅伤怀的神色时紧张的问,这么问只是随口敷衍,给她一个台阶下,她在王府里什么事情没见识过,这样的神情不是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就是因为看不清前程未来而滋生出的忧烦,看到她,老嬷嬷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王妃,说不定她也在某个地方正黯然神伤。
    “王妃过得好吗?”羽熙顾左右而言他,老嬷嬷识相的回答说:“王妃她,她挺好。”
    “我是说王爷待她好吗?”
    “奴婢不敢妄自菲薄,私下言论主子的事,这也不是奴才的本分。”老嬷嬷是过来人,对于这类问题她只能就轻避重,羽芊没有强迫她,在小黑屋里的四年,陪她度过最艰难岁月的是珠儿,准确的说珠儿是服侍她的婢女,她们相互扶持相互依偎,所以她放弃了抱怨和自私,学会了理解,对于老嬷嬷,这个素不相识的老人,羽芊自然而然的想起了为她而死的珠儿,为了她,她不会为难任何一个身份低贱的人,因为她也曾经低贱过。
    “嬷嬷,我想一个人呆会儿,有事的话我会去找你。”羽芊将手里的杯子放下,茶引花香,花增茶味,相得益彰,时过境迁,没有母亲的茉莉花茶,仿佛也失去了她对茉莉花茶的最初见解,老嬷嬷犹豫了下,她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就如她刚才所说的那样,遵从主子的话才是做奴才该守住的本分。
    羽芊待老嬷嬷走远了,这才缓缓站起身,初春的风,尤其是寂静无声的夜晚,风中杂带的寒气依旧刺骨,恍惚的神智被这冰冷的风惊起波澜,她不禁想起一句诗,忘是了母亲从诗词上读来的,还是她从谁的口里听来的: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迷离的月光下,衣服上的金线银丝闪烁出淡淡的,柔柔的光泽,没有温度,仿佛不停的吸引月光里的冰冷,羽芊打了个寒战,月亮的光落在光秃秃的树丫上,落下斑驳的黑影,像是隐暗处藏着许多凶猛的鬼怪正虎视眈眈的窥视她,羽芊的心随着她的身体一起颤抖,像个受了惊的兔子,慌不择路的想要逃出一丝生机,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听起来比鬼怪的恐怖的笑声更可怕,寒风如刀,几乎要将她的脸刮出血痕来,身上的绫罗绸缎仿佛被浸了铅水,跑起来沉甸甸的,王府大的惊人,每条路都会延伸出数个分岔口,羽芊不知道哪条路才能让她逃出升天,她忽然停了下来,汹涌的思绪和湍急的呼吸让她猛然惊醒,她再怎么逃终究不过是在王府里绕圈子,就像是在迷宫里找不出出路的老鼠,三王爷不会放过她,无论她躲到哪儿,他的手自始至终都扣在她的咽喉上,不听话的下场就会受到他的惩罚,只要他的手稍一用力,羽芊的人生就会戛然而止,永远停留在初春的夜晚。
    羽芊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凉气,冰冷的空气像是带着锋利棱角的石头,将她的肺腑扎得鲜血淋漓,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足以让她清醒,逃跑只能显出她懦弱慌乱的内心,没有了作用,三王爷也就没有了留下她的必要,她要活着,不管怎样都要努力的活下来,斯然那么文弱胆小,他不知能不能熬过军营里非人的生活,而且他还带着流放的罪名。
    一只手毫无预兆的落在她的肩膀上,羽芊面色惨白,刚才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的心突然被遍及上的那只手掀起狂风大浪,是那个藏匿在暗处窥视她的鬼怪么?羽芊袖子里藏着一把小到足以不露痕迹的匕首,肩膀上的那只手逐渐减弱力量,但是没有放开,羽芊茫然失措,像个泥塑木雕似的愣愣地戳在那儿,当她的手握着被她体温焐热的刀把时,胳膊仿佛是身体唯一能动弹的部分,她出其不意的突然倒握着匕首,锋利的刀尖在月光下折射出一丝咄咄逼人的寒光,那只手仿佛感觉到了危险气息,从她肩膀上拿开,羽芊从来没想到她在偷袭别人时的反应竟然那么灵敏,像个训练有素的强盗,锋利的刀刃划破了那只手,不知血口有多长,有多深,看来身后的人真是鬼怪,那么痛连声呻吟声都没有,羽芊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血雾,血早在飞溅出来的瞬间失去了温度,羽芊觉得脸上冷冰冰的,几乎快要结成霜。
    “你就这么恨我,恨到想要杀我!”阴冷的声音比起刺骨的寒气更胜一筹,羽芊在看到鬼怪的真面目,尤其是他几乎扭曲的五官,嗜血的眼神,狂野到几近野兽的凶狠时,手里的匕首从指问滑落,刀尖刚好扎进泥土里,她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脚步下虚浮,脸上带着血,身形狼狈,摇摇晃晃的往后退,三王爷步步相逼,仿佛要将她推入深渊里,“刚才那一刀你会不会觉得非常痛快?”他手面上的刀口深到见骨,血源源不断的从血口里涌出来,月光下,连丝风都没有,羽芊仿佛能听到血接连不断滴落到地上的声音,就像听着雨水哗啦啦的从屋檐上连着线似的水滴声。
    “现在知道害怕了?”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所以我用不着害怕。”羽芊的没有底气的逞强听起来更贴近哀求,只是换了个比较委婉的方式,三王爷眼神中的冰冷仿佛带着比匕首还要锋利的寒光,“我还以为你分不清东西南北什么都忘了,你要记住,我曾经欠你的人情早在救你时已经还清了,现在我给你别人做梦都得不到的荣华富贵,所以你现在欠我一个赏识你的恩赐,这个人情你这辈子也还不清,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你连这句话的寓意都想不明白,我想也没有留下你的必要。”
    “奴婢会谨记王爷的教诲。”羽芊此时已经彻底惊醒,三王爷心里还能记得她欠他的人情,而且此时还耐着心跟她旧事重提,说明这是他最后一次给她的警告,下一次,他手上的刀口可能会出现在她的脖子上。
    “把脸上的血擦干净了,别人看到还以为府里闹鬼!”
    “是!”羽芊已经顾不上女孩的矜持和庄重,找遍全身上下也没找出条帕子,王爷的命令不可忤逆,她只能用手攥着袖口当帕子使,袖口繁冗而密集的刺绣,尤其是浮露在外面的金丝几乎要把她的脸快刮得破皮,三王爷看着她有失仪态的同时也透着一丝凄楚,别过脸,胡乱的从怀里拿出一条红色的汗巾扔到她手里:“那么华贵的衣服沾了血可要扔掉的,我可不想在你身上铺张浪费,将自己收拾干净就回去休息,哼,”他忽然冷笑一声,“我说你怎么那么没规矩,深更半夜的还在园子里乱窜,原来是王嬷嬷不懂规矩,说来也是,她那么把年纪了,做事拖拖拉拉不顶用,难免会出差池。”
    “王爷,这不关嬷嬷的事,是我自己要出来透透气的,这是我的错,请您别怪罪嬷嬷。”羽芊的手颤抖的厉害,红色的汗巾看上去像是他手上的那条血肉模糊的刀口,听到他大有要向王嬷嬷兴师问罪的意思,羽芊几乎站立不争,更让她大惊失色的是,她竟然将王爷赏她的汗巾遗落到地上,她慌忙去捡,身体猛地坐倒在地,想要站起来却比她想像中要难得多。
    “想要不累及到别人,你最好拿出真本事来,起来,”三王爷的语气没有刚才那么严苛,将手伸向她,那只手背受伤的手已经被他包扎起来,经历过大风大浪,站在刀尖上过日子的人,这点伤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谢王爷,”羽芊本想说‘谢王爷恩典,她自己能行’的话,脑海里猛然想起他说的那句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话,给脸不要脸,这就是她不识时务了,她一手抓着汗巾,一手将手交到他的手上,他的手掌心布满茧子,坚硬而有力,看来他一直勤加练武,力道很重,几乎要将她的手骨捏断。
    “你为什么逼我对你表露出凶恶狠毒的一面你才会乖乖听话?好像我天生就是个不近人情的人,羽芊,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三王爷脸上的冷漠有所消退,拿过羽芊手里的汗巾,仔细的将她脸上的血擦拭干净,羽芊点点头,身体还是在不停的颤抖,她知道他会说到做到,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来,不知是因为他的动作太蛮横用力,还是因为担心自己会出岔子而遭来万劫不复的下场。
    “只要你能时时明白你的身份,记住我交待你的话,我对你还是比较宽容怀柔的,你这儿,”他用手指碰了下羽熙的额头,“你这儿要吃一暂长一智,别用你的无知来挑战我对你的宽容,而且我也说了,这是最后一次,还有,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的眼泪,这是懦弱,如果你不能克制住这一点,我只好去找个能更好克制好这一点的女人来顶替你,知道我为什么对简墨不闻不问?因为她的眼泪令我心生厌烦。”
    “奴婢记住了。”羽芊想要将眼睛里的泪收回去,可是那种无法控制的感觉越想控制就会越难控制,崩溃情绪喷薄欲出,的眼泪似乎比刚才流得更无法收拾了,羽熙慌忙用手捂住脸,泪水又从她的指缝里渗出来,羽芊越想越害怕,她此时此刻的样子就是在挑战他的耐心。
    腰轻轻的被他的胳膊揽住,羽芊的额头碰到他胸口,双脸从脸上拿开,不知往哪儿放,她知道这时候要是推开他,还是属于不识时务的范畴,她像个没个没有生命气息的雕塑一样,木讷生硬的站在原地,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仿佛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他或许感觉到自己怀里抱的到底是人还是木头桩子,猛地推开,羽芊的手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胳膊,要不然她就要跌倒,三王爷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深邃幽深,仿佛散发出一种凝重不可逼视的压迫,羽芊脸上微微发烫,迅速移开视线,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着她看着他的眼睛,羽芊的心在他的目光里莫名安静下来,只是觉得他微蹙的双眉之间好象藏有很多深沉的心事。
    “记得回去的路吗?”三王爷放开捏着她小巧下巴的手,眼神也变得温和许多,他将身上雪狐大氅解开,披到羽芊的身上,甚至亲手替她系上领口处的丝带,由于她太过娇小柔弱,原本只到他小腿部位的大氅,穿在她身上,几乎将她的身体完全裹在里面,羽芊感觉到一阵温暖从大氅上传送到她被冷风灌满的身体里,更多的是他细腻的关怀,他突然拉近跟她的距离,嘴巴凑在她的耳边说:“如果你敢爱上我,我一样会去找个善于控制自己情感的女人替代你,我不允许有感情的存在,这是大忌,滚!”
    羽芊终于明白反复无常的人有多可怕,她脸上的红润还没褪去,心却被他一脚踢到冰窟窿里去,王妃简墨已经是个绝对有说服力的例子,羽芊不会傻到用命去感化那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对她动心,石头用再热烈的火也无法融化,他的心却比石头还要难以催化。
    王嬷嬷唯唯诺诺的给三王爷下跪行礼,羽芊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王嬷嬷在得到王爷示意她可以离开的情况下,慌忙站了起来,羽芊拉着她的手就走,速度几乎接近小跑,王嬷嬷不太利索的腿在此时突然变得利索敏捷,很快领着羽芊很快消失在三王爷的视线里。
    “三哥,那个女孩也没什么过人之处,惊慌起来比兔子还要可怜,你干嘛在她身上花费那么大的心血?”一个容貌俊秀,眉宇间泛出一抹风流韵味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支含苞待放的腊梅,举止中张扬出高贵淡雅的气质,三王爷看向他,嘴角抿出一抹绚烂的笑容,“无事不登三宝殿,元诩,你这会儿不呆在皇宫里陪父皇,来我这儿干什么?”
    “你门口也没挂着‘纳兰元诩’不得入内’的牌子,我来这儿一是来看看三哥身体是否安康,你这段时间都在忙活什么,二来,我想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金屋藏娇,刚才那位姑娘虽然美得还没到天外飞仙的地步,可是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真叫人心疼,谁让我天生喜欢怜香惜玉呢。”
    “你少打她的主意,我告诉你元诩,你想玩什么样女人多少女人我都不管,唯独她不行,坏了我的事,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三王爷目光再度陷入毫无温度的状态里,元诩收起脸上嬉笑的神情,用手抚摸着枝子上那朵含苞待放梅花说:“我还以为三哥这辈子都不会对哪个女人动心,看来今天我可没白来,看惯了三哥不近人情的样子,现在的你让我更能感觉到你内心隐藏着的强大情感,好像变得有血有肉了,放心好了,我坏谁的事也不能坏你的事。”
    “在你心里,你就那么不堪?”
    “三哥,你眼放眼观望全天下,肯定找不出第二个像我这样能跟你说实话的人,”元诩笑得得心应手,将腊梅从枝子上摘了下来,放在手掌心用手将花瓣扒开,幽雅的香气袅袅散开,里面露出淡黄色的花蕊,三王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眼全天下,我唯一信任的也只有你,父皇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能怎样?还是老样子,药顿顿喝,可是病就是不见起色,真不知道是御医无能,还是父皇油尽灯枯快要熬不住了。”
    “太子那边有没有动静?”
    “太子的病比父皇好不到哪儿去,不过前两天太后下旨,让太子去她宫里静养,三哥,你说太后不会发现什么猫腻了吧?”元诩神情里的疑惑只在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很快随着他突然转移的话题而消失,“三哥,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就是父皇已经下令让六哥纳兰容止出兵突厥,将你老丈人手里的兵权分了一半,三哥,父皇还是对你不放心,慢慢分散你的势力,这事儿你得想办法阻止,你是知道的,魏从贤一向支持太子,上次掀起废除太子的事件也是由他联合其他大臣压下来的,我怕他为了替你消除父皇对你的猜忌,来个告老还乡,把手里最后的兵权全都毫无保留的交出去,三哥,你最后的胜算也就没了。”
    “魏从贤是保太子的声势和影响力最强大的一股,我娶他的女儿不过是想让所有人知道,我没有觊觎皇位之争的野心,而且魏从贤是父皇眼里最忠诚,也是最让他放心的重臣,我要反,魏从贤必然会大义灭亲,可是父皇生性多疑,谨小慎微,对我的忌讳太深,无论我怎么放低姿态他都不可能相信我,皇后只偏袒太子,她似乎早就忘了我也是她的儿子,”三王爷长长的叹了口气,皇家最可悲的就是亲情,父子不像父子,兄弟不像兄弟,冷漠,无情,血腥,杀戮,为了利益可以手足相残,说到底皇宫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皇家经久不变的法则。
    “三哥,我可是听说你在后花园里设了个狩猎场,哪天能不能让我见识下?”
    第九章 皇家狩猎场二
    羽芊几乎整夜都没合眼,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连睡梦里想的都是三王爷对她的各种惩戒,王嬷嬷睡在外面,听见内室里的动静,点亮了烛台上的蜡烛,站在门口恭敬的问:“芊芊姑娘睡下了么?”
    “嬷嬷,我睡不着,你能不能进来陪我说会儿话?”羽芊听到王嬷嬷的声音时,仿佛想到了消磨时间的方法,可是转念一想,她那么大的年纪,哪能经得起熬夜的,在看到门口传来烛光时,慌忙又说:“嬷嬷,你还是别进来了,赶紧去睡吧,明天再跟你说话。”
    “哦,芊芊姑娘,你要是实在睡不着,奴婢给您泡杯安神茶,喝下一会儿就能入睡了。”
    羽芊的确是睡不着,喝杯安神茶再就着隐隐的困劲,应该可以顺利入睡,所以她没有拒绝王嬷嬷的提议,羽芊看着床边被她叠得整整齐齐的雪狐大氅,上面仿佛依旧残留着三王爷冰冷的气息,心里憋着的火不敢发到他身上,只能发泄到他的衣服上,猛地将它扔到地上,但是很快的,她又从床榻上跳下来,将地上的大氅捡起来,哪天他要是找她索要,发现上面有损伤的痕迹,他那么聪明,对他衣服不恭敬也就是相当于对他本人不恭敬,门口传来脚步声,羽芊以为是王嬷嬷,头也不回的说:“嬷嬷,王爷的大氅上破了个口子,你能帮我把它缝补到原来的样子吗?”
    身后没有传来嬷嬷的回应声,羽芊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儿是王爷的府邸,有谁敢贸然进入,不会是王爷来了?想到他凶神恶煞的面容,羽芊的心几乎揪成一团,就在她准备盘算如何应付的方法时,门口传来王嬷嬷虚弱的叫声:“姑娘,快跑!”
    “嬷嬷,你这是怎么了?”羽芊转过身,借着她手里昏暗的烛光,她看到王嬷嬷满脸是血的倒在地上,后背上扎着一把剑,随着她的挣扎而微微颤抖,雪白的剑身反射出诡异的光芒,羽芊吓得面无人色,手里的衣服骤然落地,这时王嬷嬷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声,睁大的眼睛里残留着惊惧和死亡,一个蒙面黑衣人猛然拔掉扎在她后背上的剑,羽芊清楚的看到,腥红的血从尖锐的剑上缓缓的落下来,空气里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她一步步的往后退,直到身体抵到桌子上,黑衣人血红的眼睛仿佛能滴出血来,无穷无尽的愤恨随着目光宣泄出来,仿佛要将眼前的女人千刀万剐才能了却心头之恨。
    “我不知道哪儿得罪了你,你要杀我我也没有还手的能力,我求求你,你能不能大发慈悲,至少让我死得明白?”羽芊退无可退,在确定只用死路一条的情况下她鼓起勇气的问,黑衣人冷笑一声,声音里泛出的憎恨比眼神里表现的更为浓烈,这就让羽芊更加疑惑不解,她活到现在有四年的时间都是被囚禁在小黑屋里,剩下的半年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就说到了王府,她才来没几天,想得罪谁也找不到她能得罪的主儿,她知道自己肯定落不到好下场,可是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失败的前半生再加上这样的下场,她这辈子就等于白活了。
    “你的夫君三王爷杀了我的妻儿老小,这笔帐我只能算在你头上,我也要让他尝尝痛失妻子的滋味儿!”黑衣人恶狠狠的说,脚步不禁向前逼近了几步,羽芊似乎听出点他要杀她的动机,慌忙解释说:“你认错人了,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王爷的妻子,你要是杀了我就是滥杀无辜,我只是一个······一个一个婢女!”
    “婢女!?你把我当傻瓜?”黑衣人用剑将地上的雪狐大氅挑在刀尖上,“王爷对婢女真够温柔体贴的,你要是婢女,也是值得他看重的婢女,你不是他的妻子,但我同样要杀了你,然后再去杀了她!”
    “你不能杀我!”羽芊几乎要弯下腰躲进桌子下面,可是全身的骨骼几乎被吓得僵硬,失去自主能力,“其实我也想逃出这儿,不如这样,我跟你一起逃出去!”
    “我进来就没想过要出去,”黑衣人的话摆明了要和王爷同归于尽的意思,羽芊见这招软的不管用,可是硬的她又没赢的把握,只能想方设法拖延时间,说不定巡夜的侍卫就会发现异常,下一刻就会有大量的人保护她,“报仇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王爷为什么要杀你全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揭你的伤疤,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帮你?”
    “你帮我?”黑衣人语气压抑的说,眼神里的杀气也有所减弱,但很快又警惕性的瞪向她,“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帮我?你要是出尔反尔我能拿你怎么办,倒霉的人还不是我!”
    “一个能为家人报仇雪恨,甚至甘愿付出生命的人,我相信他的本性不坏,我相信你是个好人,无辜的人,我也是一样,”羽芊仿佛也不再对他的剑感到害怕,只要想起王爷对她说的话,她所体验到的恐惧和不安几乎能将她整个人击溃,“我弟弟被发配到边疆充军,父亲又被贬职,我之所以还能活着就是因为还有王爷值得利用的价值,每天过得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犯了王爷的大忌,我死了倒无所谓,可是我的弟弟和父亲的性命就会变得岌岌可危,所以我很努力的活着,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相信我不杀我,而是因为我们都身不由己,自己无法为自己的未来和人生做主,我相信你不会滥杀无辜,以牙还牙并不是解决仇恨的最好方法,为什么不想其他的方法,既能保全自己,也能让死去的家人安息?”
    “我是楚国的·····”黑夜人的话还没说完,嘴里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手里的剑无力的从掌心滑落下去,摔在地上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无声的黑夜里仿佛被无限扩大,他用手捂住伤口,血源源不断的从他手指缝里溢出来,羽芊吓得不知所措,怔怔的看着他痛苦不堪的眼神,“你受伤了,我找东西给你止血。”
    “来不及了,”黑衣人用手扯掉脸上的黑布,他的左脸上赫然出现一条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羽芊被他那张狰狞恐怖的脸惊得几乎昏厥,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了花瓶,尽管她迅速做出反应去补救,可是依旧没有阻止花瓶摔落在地上时发出“咔嚓”一声的巨响,羽芊恍惚的神智被这声剧烈的声音惊醒,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支离破碎的花瓶,艰难的抬起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相信你。”黑衣人没有做出责怪她的举动,以他的能力,足以在临死前拉她作垫背的,羽芊敏锐的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她走到窗子前,微微推出一条小细缝,果然看到有许多侍卫向她的这边走来,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那男人嘴里突然吐出一口血,全数落在那件颜色鲜亮的雪狐大氅上,羽芊没有时间顾及那件大氅,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终于双手颤巍巍的找出一瓶止血药,递到他的面前说:“这个药很管用的,你先把血止住,我想办法帮你逃出这儿。”
    “这受了这么重的伤根本逃不出王府,你有句话说对了,我不会滥杀无辜。”男人强忍着疼痛,将地上的剑捡了起来,“我就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既然不甘心,就不要那么轻易的死去,我也会努力的让自己能活多久就活多久,”羽芊打开瓶子上的塞子,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将药粉洒到他左口处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上,又扯出一条白绫,连着衣服将他的伤口包裹起来,“我知道哪儿可以藏身,等你身体好得差不多,我再想办法协助你逃出王府,只是你得答应我,不要再做飞蛾扑火的冒险举动,你要是那么不珍重自己的命,你的家只会更寒心。”
    “好,可是你怎么办?”男人看着惨烈在门口的老妇,他杀她是因为她发现了他,羽芊一脸惋惜的看了眼王嬷嬷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内心的悲痛,“你欠她一条命,所以你更加不能死,用你方式将这笔欠债偿还给她的家人,我相信嬷嬷在天之灵会得到安息。”
    羽芊拿起地上的烛火,点燃被褥,浓烈的烟火瞬间蔓延开来,羽芊找开窗户,离地面不高,跳下去即使受伤也不会太严重,男人也相继跳了下来,羽芊拿过他手里的剑,指着右边的小跑说:“你往那个方向跑,不要停下来,我不知道给你说的这条路能不能保住你的命,可是我知道往往越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那儿离王爷的住的地方不远,他应该不会料到你会藏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无论结果怎样,还是那句话,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冒险,这把剑留在我身边,我会往反方向跑,做出你劫持我随后逃之夭夭的样子来。”
    羽芊拿着剑,在胳膊上划出两道口子,钻心的疼痛几乎让她无法忍受,她一边走一边将血洒在地上,她回头看了下自己的屋子,此时已经浓烟滚滚火焰烧红半边天了,她的心仿佛也被烈火烤灼着,她明白这么做挑战的不仅仅是三王爷的耐心和宽容,他要是知道真相,不仅要她的命,有可能还会当着她的面前让她的亲人死不瞑目,前面是个陡坡,羽芊的身体颤抖的厉害,此时的月光被云彩挡住,她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依稀感觉到脚下的地面越来越陡,后背上惊起一几层汗,几一吹冷得她仿佛像是睡在冰天雪地里,全身簌簌的冒着寒气,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下,身体像个圆木似的,从陡坡上一路滚了下来,速度太快,额头和胳膊上被陡坡上的石头和其他东西刮伤,周身泛起的疼痛很快湮灭了她的神智,黑暗里,乾坤颠倒,耳边的风带着鬼怪的嗤笑,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
    再次醒来时,羽芊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眼前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黑暗永远都是触发引发内心恐惧的罪魁祸首,羽芊的嗓子干涩嘶哑,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时一只冰凉冰凉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脚踝,她想尖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羽芊仿佛找到了自己还活着的证据,她不确定抓着她脚踝不放的手到底是活人的手,还是死了好久的死人的手,羽芊憋足了力气,瞪了下脚,终于摆脱了那只手,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只手的主人突然扑到她身上,胡乱的扯开她的衣襟,他的身体几乎冰透了,身体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接下来他并没有非分的举动,仿佛像是个不想被冻死,只想找到可以温暖身体的幼兽,羽芊的身体几乎要被他压扁,喘不过气来,身上的那个人仿佛缓过劲来,羽芊推了他一下,他似乎抱得更紧了,一只手甚至落在她的胸口,羽芊的手在地上胡乱的摸索着,终于抓住一个石头,猛地砸到他的肩膀上,趁着那人吃痛分神之际,羽芊轻而易举的从他身体逃出来,滚到旁边。
    羽芊在小黑屋里学到了许多技能,比如说生火,在黑暗里眼睛睁着闭着都无所谓,她跪在地上,双手在地上不停的摸索,可是打火石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她胳膊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再加上刚才那个人蛮横无理的拉扯,静谧里,她甚至能听到血液从伤口里往外涌的声音。
    “你受伤了?我手上都是黏糊糊的血。”那个借着她体温而缓过劲来的男人开口说,语气虚弱的像是一根细线,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断裂,羽芊没理睬他,悄无声息的往前爬,他的声音很快追了上来,“对不起,刚才我实在是太冷了。”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是跟我一样从上面滚落下来的吗?”羽芊手里拿着一块石头,只要他敢再扑过来,她一定拿石头砸碎他的脑袋,男人笑了笑,“我要是说了可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儿黑咕隆咚的,伸手不见五指,跟死无葬身之地有什么区别?”羽芊叹了口气,男人说:“你被人追杀?”
    “我要是说了也有可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羽芊学着他的口吻说,“喂,你在这儿生活多久了?”
    “不知道,有可能是一天,也有可能是十天,也有可能是一年,这儿太黑了,应该是个地穴,阳光照不进来,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年纪好像并不大,却带着经历磨难后的成熟和老练,羽芊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手里的石头敲打地面上的石头,空灵的回音在地穴里演变出敲木鱼的声音,让心烦意乱的心逐渐安静。
    “这儿的环境不适合生存,寒气太重,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咱们就得相互合作,我有难言之隐,你也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我们谁都不问谁的身份,尽力找到从这儿逃出去的路。”男人提议说,羽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思索着说:“你打算从哪儿开始找?我是说你有没有头绪?”
    “地穴再隐秘也会有出口,我的腿摔断了动弹不得,一般地穴里会有蝙蝠,只要想办法找到蝙蝠,惊动它们,它们受惊之下往往会慌不择乱的往出口逃窜,只要跟着它们,就可以找到出去的路。”
    “你真聪明,难怪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羽芊笑了笑,她从衣摆上扯出布条,将胳膊上的伤口包扎起来,男人惊愕说:“你不怕蝙蝠吗?那东西很邪恶的,有的还会咬人。”
    “蝙蝠有什么好怕的,就是样子狰狞丑陋些,我还吃过蝙蝠肉呢,味道比它的外表的长相不知要好上多少倍,”羽芊回想起曾经在小黑屋里的艰苦寒酸的生活,捉蝙蝠是她和珠儿的一大乐趣,她至今还能记得烤蝙蝠肉的味道。
    “我以为生在王府里的人是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男人的话里大有试探性的意味,羽芊的注意力放在蝙蝠身上,并没有听出他话里别有意味的话,“我才不是王府里的人,来这儿也没几天时间,要是有选择,我情愿呆在小黑屋里也不来这个地方,谁稀罕谁来。”
    “小黑屋?”他惊讶的问。
    “我小时候犯了个弥天大错,父亲恨到不行,就把我关了起来,我在小黑屋里整整被囚禁了四年,能吃到蝙蝠肉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了,有时候好几个月都吃到荤腥。”羽芊语气里流露出浓浓的悲伤,回忆是痛苦的,回忆起痛苦的回忆更是件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情,不过目前有件比痛心疾首更艰难的事,所以被塞满痛苦的回忆也显得微不足道。
    “从小到大我一直过得小心慎重,不敢疏忽大意,母亲时时刻刻都在告诫我,我脚下所走的路不是路,是独木桥,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栽下去,为了防止栽下去,我不允许自己犯错。”男人的声音里透着压力和小心,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仿佛他只有活在这种状态里才能龙潭虎穴里生存下去。
    “光听着都觉得你的生活很辛苦,其实犯错也没那么可怕,只是面对的后果或大或小,四年的囚禁生活现在想起来也没那么糟糕,至少可以继续活下去,我还能和珠儿一起抓蝙蝠,喝着她泡给我喝的姜茶,”羽芊提起蝙蝠,立刻想起目前最紧急的事,“我叫羽芊,你呢?”
    “陌离。”这是男人犹豫再三后才说出的名字,羽芊念叨着他的名字说:“陌离?听起来怎么像是陌生人的离别?是形同陌路的意思吗?”
    “我们楚国人······”男人仿佛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停顿下来,很快做出补救,“我是说我家乡的起名方式有点贴近楚国,可能是因为跟楚国交界的缘故吧。”
    “楚国,我曾经救过一个人,他也说自己是楚国人,不过他受了很重的伤,没说清楚自己到底是楚国什么人。”
    “他人呢?”男人的语气控制的很好,可是还是让人能轻易的听出他语气里的焦急,羽芊好奇的问:“你认识他?”
    “羽芊姑娘,既然你救了他,我相信你是个好人,实不相瞒,那个人是来救我的,可惜我在逃跑的时候突然跌进这个地穴里,”男人仿佛抓住了一丝希望,羽芊更加满腹狐疑,“他说王爷杀了他全家,是不是他认为你也死了?”
    “我随家父只是来大池国做生意,没想到被王爷误当楚国人给抓了起来,你救下的那个人是我的兄长,父亲被王爷无缘无故的给杀了,还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兄弟也不幸死在他的刀下,我在兄长的保护下侥幸逃生,却被王爷的侍卫追赶,不幸沦落如此境地,如今碰上羽芊姑娘,便是老天垂怜,不忍我全家覆灭,对了,王爷在后花园里设了个狩猎场,我的几个身手还算矫健的手下被扔在里面,和他的手下对杀,如果你能出去,如果你还能记得我,请你一定要通知他们,将我从这儿救出去,羽芊姑娘的救命之恩,陌离有生之年必定加倍偿还,这块玉佩你拿着,他们见到玉佩就会相信你。”
    “好,我答应你,可是你也答应我,在他们没来救你之前,你要好好努力的活下去,千万不能死。”
    第九章 皇家狩猎场
    羽芊抓起手里的石头,拼了拿的往上扔,巨大的回响声有时震得她耳朵生疼,不知走了多远,不知扔了多少石头,不知脑袋被撞了多少下,求生的意志,还有两条生死未卜的性命成为支撑着她拼了命也要走出去的动力,隐约中,羽芊仿佛听到有人叫她的声音,越来越近,有男人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声音,缠绵交杂在一起,声音变得越来眼越清晰响亮,羽芊知道,她的努力没有白费,目前的位置已经接近出口,她没有大声疾呼,陌离正被王爷追杀,暴露这个地方极有可能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等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周围恢复安静,羽芊这才继续前进,一道刺眼的光从斜斜的从石头缝隙里折射出来,羽芊的眼睛在接触到光的瞬间,立刻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她用手捂着眼睛,透过指缝一点点的睁开,直到眼睛完全适应了光亮才将手拿下来,越往前走,石头的缝隙就会逐渐扩大,兴奋的同时,她也看到身上狼狈脏乱的衣服,还有胳膊上被血浸湿的布条,她张大嘴巴,呼吸着带着浓郁花香。
    她看了眼身后的地形,依稀能看到那个当初她滴落下来的陡坡,离她现在所站立的地方最起码有好几里路,那个地穴立刻是连接着陡坡,没想到地穴的出口竟然是片桃林,初春,成百上千株桃树争相开放,桃树缀成粉红与雪白相间的花潮,有的树是粉红粉红的花团,像是天边大片大片的火烧云,还有的是雪白雪白的颜色,如脂,如玉,如雪,是那么娇嫩,那么水灵,那么晶莹,那么透亮,娇嫩得仿佛吹口气就能化成水。
    微风拂过,花香四溢的空气里蔓延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惬意,眼前的情景恍如世外桃源,远观气势磅礴,近赏俏丽妩媚,似少女初妆,羽芊情不自禁的掐了一枝,上面有两朵开放的极其妖艳,其实她最喜欢的是后面几个半藏半露,含苞待放,上面长满白色毛茸茸的微吐红点的小花苞。
    这时耳朵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像是红粉的花瓣随风蝶舞,羽芊想知道能拥有这么动听笑声的主人会是什么模样,繁如群星的桃花随风摇曳,花瓣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如漫天彩蝶翩翩起舞,羽芊蹑手蹑脚的往前走,头发不时的被桃枝勾住,扯得她头发生疼,隐约中,她好像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女孩此时正背对着她站着,手里提着竹编小篮,里面依稀露出红红粉粉的花瓣,她的前面,好像还有个正在荡秋千的女孩,她委婉如黄莺啼鸣的笑声和这片红粉纷扬的世界相得益彰,美景在美人的映衬下愈发美到美不胜收。
    或许是花香太浓,羽熙突然打了个喷嚏,笑声嘠然而止,羽芊迎来了两道炽热的目光。
    “哪来的要饭花子!敢在王妃的桃林里大煞风景!”拿竹篮子的女孩,看起来年纪跟羽芊不相上下,衣服和打扮几乎可以和一般人家的大小姐差不多,可是羽芊知道,她是那位优雅端庄,身姿曼妙王妃的侍女,她那么嚣张跋扈,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王妃的陪嫁丫鬟。
    “说你呢,你还充傻装愣!”女孩捋了捋袖口,一副要教训人的样子,羽芊慌忙往后退,被她身体碰撞到的桃树枝,花瓣漫天飞舞,头发被一根枝子勾住,羽芊进不得退不得,稍一动头皮就会被扯得紧绷绷的。
    “彩吟,休得无理。”谦王妃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她的美艳惊心动魄,肤若凝脂,倾国倾城,妩媚的眼眸,鲜润的红唇,纤细匀亭的腰身,在在蝶舞纷飞的花瓣的映衬下,像是个落入凡尘却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彩吟有些不情愿应了声,狠狠的瞪了眼羽芊,提着篮子站到王妃的身后。
    “好美!”羽芊情不自禁的赞叹说,谦王妃被羽芊痴痴迷迷的样子逗乐了,看到她发髻上被树枝勾住时,侧过脸对身边的彩吟说:“找把剪子来,她的头发被树枝缠住了。”
    “王妃,来历不明的人最危险了,你看她满身狼籍,身上还有伤,说不定是被人追杀才潜入府里,要奴婢说,赶紧让管家找几个人把她从哪儿来丢到哪儿去。”彩吟的气焰不是一般的嚣张,而谦王妃嘴角总是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给人一种天神驾到的威严,又有种说不出来的亲近感,她见彩吟不动身,依旧笑着,语气却有丝不悦,“王府什么时候换成你当家作主了?”
    “奴婢不敢,奴婢刚才是想该找哪把剪子才合适。”彩吟听出谦王妃不高兴,提着小竹篮快速走开,没一会儿身影便被淹没的花海里,谦王妃拿出袖子里的帕子,轻轻的擦拭着羽芊脸上脏兮兮的污泥,“怎么弄成这样?胳膊上的伤看起来很严重。”
    羽芊感觉到她指尖上的温柔,还有眼眸里令人温馨的笑容,“王妃是奴婢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漂亮又有什么用,容颜都会随着岁月渐渐老去的,变成昨日黄花,”谦王妃的语气里杂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羽芊仿佛意识到她说这话的意思,倾国倾城却换不回夫君的宠爱,这才是女人最大的悲哀。
    “王爷有眼无珠!”羽芊轻声说,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想法,谦王妃似乎听到她喃喃自语的话,精致的容颜上掠过一丝惊奇,“你是羽芊?王爷前些日子带进府的女孩?”
    “王妃,剪子来了。”彩吟将手里的小剪子向谦王妃晃了晃,“王妃,是剪她头发还是桃树枝?”
    “我来。”谦王妃的笑容总是那么平易近人,彩吟嘟着嘴,很不情愿的将剪子递到她的手里,随后立刻再次狠狠的瞪了眼羽芊,谦王妃动作轻柔的剪开树枝,随后又细心的将头发分离开来,“刚才没弄疼你吧?”
    “没有,弄疼也没关系,奴婢可没那么娇贵。”羽芊在她面前仿佛可以敞开心扉说任何话,没有压力,没有约束感,没有令她顾虑重重的隐忧,那种轻松仿佛有种依偎在亲人身后的感觉,彩吟瞪着她的眼睛更大了,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挤出来,“王妃,她身上又脏又臭,还不知从哪条地沟里爬出来的,小心弄脏您的衣服,像她这种人,赏她点吃食就已经对得起她了。”
    “彩吟,你再胡言乱语,仔细掌嘴!”谦王妃脸色越发严肃,彩吟似乎没见过王妃向她发过这么大的火气,一时间神色拘谨的低着头,“奴婢知罪。”
    “你下去吧,派人通知王爷,就说羽芊姑娘找到了。”谦王妃命令说,在面对羽芊时,眼神里已经装满了温和和笑意,“你不用理会彩吟,她是我的陪嫁丫鬟,脾气难免要比别的丫鬟要火烈些。”
    “王妃说的是哪里的话,奴婢才没有跟她一般见识,能做你的侍女真的是需要福气的。”羽芊见彩吟转身离开,心里仿佛想起了重要的事,慌忙叫住彩吟,谦王妃笑着说:“还称自己是奴婢,王爷这么看重你,除了我是他娶进门的,他还从来没有带其他女孩进府,说不定会·······你用不着那么拘谨。”
    “王妃,您就是今儿打断了奴婢的腿,奴婢还是要说,奴婢就是不明白了,您为何要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是王爷带进府的又能怎样,家世底子哪有您这般尊贵,说到底您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算哪根葱哪根蒜!”彩吟能说出这些顶撞主子的话,早就做出视死如归的准备,谦王妃扬起手,羽芊慌忙挡在彩吟的面前说:“王妃,彩吟说得对,奴婢虽然是被王爷带进府的,可是奴婢不会留在府里太长时间,而且王爷对奴婢也是忽冷忽热的,奴婢从来没有妄想过什么,所以,我觉得彩吟那您说的那席话完全是出于忠心护主,心疼您才说的,请您别责怪她。”
    彩吟一脸惊讶的看着羽芊,张大嘴巴半天却没能说出个字来,她看了眼谦王妃说:“奴婢还要不要去王爷那儿传话?”
    “不用了彩吟,”羽芊对着王妃满脸歉意的说:“真的没有必要通知王爷了,我这个样子哪能见人,您就当从来没有见到我,王爷要是问起,您也别说见过我。"
    “她这人真是奇怪,王妃,奴婢觉得她不像坏人,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好端端的会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奴婢去拿剪子的时候,听小乐子说昨天晚上她房间着火了,还好风不大,要不然真得把整个王府给点着了,服侍她的王嬷嬷也被烧成焦炭渣子,早知道她就是羽芊,奴婢就多打听几句,”彩吟振振有词的说,谦王妃脸上一脸淡然,“不管她是谁,王爷又要如何待她,这一切似乎跟我没多大关联,几年前自打见过他一面,我就把他放在心里,一直藏着掖着,生怕被爹爹瞧了去,少女情怀总是带着憧憬和幻想,去菩萨面前祈求这辈子能跟他共结连理,了却我这满腔痴心,如今如愿了,与他共结连理,哪曾想,新婚之夜他竟连喜帕都不曾挑开,让我一个人坐在床榻上守了一夜,第二天,第三天,直到现在,他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如果羽芊姑娘是他心意所属,我为什么要拦着,让夫君高兴也是我的本分,如果羽芊能让他日日开怀,我受点冷落和委屈又有何不可,表面风光,内里却这般落魄,我要这虚荣岂不成了自欺欺人!”
    羽芊将自己收拾干净,又换了身像样的衣裳,那只玉佩,其实是只雕刻着某种奇怪图案的琥珀,在阳光下几乎透明,上面的图案得在光线黯淡的地方才能显现出来,看着被大火烧成一堆废墟的房子,最让她难过的是王嬷嬷,她的家人已经进府将她的尸骸带走,羽芊身上没有现钱,只能将谦王爷赏她的玉器和值钱的首饰送给她的家人作补偿,他们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不过是碍于谦王爷的威势,可是心里的恨都快恨出内伤来。羽芊知道谦王爷看到她时不会有好脸色,果不其然,那脸色比她想像里要阴沉的多,甚至带着摄人的杀气,还好,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问她失火的原因,传郎中将她胳膊上的伤处理好,随后带着她去了后花园,羽芊知道,谦王爷这是让她去看血淋淋的杀戮。
    后花园没有像它名字那样开满姹紫嫣红的花,而是用十几尺高的栏杆圈禁出的巨型地场地,空旷的草地上草色葱郁,凶残秃鹫和老鹰在空地盘旋不去,寻找着地面上在打斗中血肉模糊的尸体,谦王爷抓住羽芊的手,紧紧的,几乎要将她的手腕生生折断,空气中蔓延着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场地里正有两个男人疯狂的对打,大量的血迹染红了他们衣服本来的颜色,羽芊的心随着他们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而颤抖,栏杆的外围有一处高高筑起的楼阁,谦王爷仿佛很享受从羽芊手上传来的颤动,他一边踩着台阶往上走,一边拉着羽芊,见她死活不上去,冷笑说:“不上去,我就把你扔进去和那些人厮杀!”
    “求求您放过我!”羽芊的手紧紧抓住台阶上的扶手,嘴里翻来覆去总是同一句话,“谦王爷,您大发慈悲,求您放我。”
    “来人,把这个女人丢进去,找一条狗来跟她对杀!”谦王爷阴冷的表情,阴冷的语气,阴冷的命令,他猛地松开她的手,羽芊知道他能说得出来就会做得出来,浑身上下没一处地方不处于惊恐不安里,很快一个侍卫牵着一条半人高的狼狗走了过来,这时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着她往场地上走,那条狗看到羽芊的瞬间,仿佛饥饿的野兽看到可口的猎物时,疯狂的对她一阵吠叫,要不是侍卫死死的牵住套在它脖子上的绳索,说不定早就扑过来撕咬她的身体。
    羽芊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凶猛的狗,尤其是锋利的牙齿,浑浊的液体顺着下巴异常恶心的滴落下来,侍卫打开场地的木门,将她推了进去,随后那条狗也被放了进去,羽芊惊吓过度,几乎忘了尖叫,她颤巍巍的往后退,那条狼狗狂躁暴凶猛的瞪向她,一步步的逼近,张开獠牙,腥红的舌头不停的翻动,谦王爷姿势慵懒的靠在一个垫子上,坐在他旁边的纳兰元诩看着羽芊六神无主的样子,于心不忍的说:“三哥,她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你何必要做得这么绝?”
    “差点把王府烧成灰烬的女人是弱不禁风吗?”谦王爷语气依然阴沉的可怕,他的目光盯在羽芊身上,冷笑说:“她不识抬举也不识时务,给她脸她也不要,你说我还留着她干什么?浪费王府的粮食?”
    “王爷,屋子失火的事还有待勘察,昨儿不是来了刺客,她那天晚上下落不明肯定是被刺客掳走了,没瞧见她胳膊上的伤?三哥,万一羽芊真是无辜的,你这么做岂不成了滥杀无辜?”元诩看着场面上的情形提心吊胆的,虽然他和羽芊不熟,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这跟怜香惜玉没有半点关系,谦王爷拿起一颗葡萄递到元诩的嘴边说:“这是我前几天命人从新疆吐鲁番快马加鞭送来的葡萄,这是特地给你准备的,三哥的面子你可不能不赏。”
    “三哥!”元诩敢怒不敢言,只好乖乖的张开嘴,谦王爷将葡萄塞进他的嘴巴里,当元诩咬开葡萄皮时,酸酸甜甜的汁液刺激着他的舌头,此时声地上的那只虎视眈眈的狼狗突然扑向羽芊,元诩几乎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谦王爷的手紧紧的抓住椅子的扶手,羽芊在狼狗扑上来的瞬间突然躺下,手里早就将发髻上的那只蝴蝶簪子握在手里,狼狗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羽芊的脖子,就在它的牙齿即将落下时,羽芊突然扬起手,将簪子猛地扎入狼狗的脖子上,蝴蝶簪子是她早就精心准备好的,这件事谦王爷不会善罢甘休,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只平凡单调的簪子磨得尖尖的,也是她自保的武器,从谦王爷的角度看,他根本看不到羽芊用簪子杀死狼狗的瞬间,只能看到狼狗死死的压在羽芊的身上,元诩咳嗽已经咳得接近尾声,这时羽芊和狼狗对杀的消息传入谦王妃的耳朵里,她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没想到却看到被狼狗压在下面的羽芊,彩吟看到眼前的情况时吓得大惊失色,她似乎相信了羽芊曾经说过的话,王爷要是真的那么看重她,怎么忍心看着她被狼狗活活咬死?
    “王妃也来凑这热闹?”谦王爷的手从椅子上拿下来,上面隐隐出现裂痕,元诩仿佛像是想起了什么,惊讶的看向谦王爷说:“三哥,你不会因为我那天晚上的无心之语才决定这么做?你情愿眼睁睁的看着羽芊被狼狗咬死,让我也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咬死,无非就是向我证明你没有对她动过心?”
    “这样的女人死不足,真是可惜了我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的心血,其实想要检验一个人是实力,最好的方法就是看她是否具备死里逃生,在刹那间扭转乾坤的能力,她既然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谈什么其他事?”谦王爷不屑一顾的看了眼场地,可是他的眉头很快皱了起来,狼一动不动,羽芊也没有活着的迹象,到底是谁弄死了谁,还是一起同赴黄泉了?
    谦王妃往前走了几步,守在门口的侍卫上前拦阻,楼阁上传来谦王爷的声音说:“让她进去。”
    “王妃,那条狗会吃人的,太危险了,您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以身涉险!万一有个好歹,奴婢可是准备好随您去的石碑!”彩吟没想到王爷对王妃这么冷漠,难道他不知道狼狗可以咬死羽芊,也能咬死王妃,想来王妃听到他允准的话,心都快要失望碎了。
    “拿箭来!”谦王爷对着身边的仆役说,元诩失声笑了出来,“三哥,您又演哪门子的戏?我算是看见了,三哥的心是否真正跳动过?如果您哪天登上皇位,你会不会大开杀戒?杀光所有你看不顺眼的人,碍着你路的人,还有那些你认为死不足惜的人?黎民百姓能经得起你这么残忍的吗?”元诩说完转身就走,从楼阁上径直跳入场地里,羽芊这一力道几乎用尽了她的全力,这时狼狗还没完全死透,挣扎着站了起来,谦王妃抱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往狼狗身上砸,没想到没砸中,狼狗好像回光返照似的,从羽芊身上站了起来,转过头,再次张开血盆大口,谦王妃向后连退了几步,腿踩到拖在地上的裙摆,还好彩吟及时扶住了她,羽芊体力恢复到了五六层,她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谦王妃,最显著的就是浓郁的花香几乎冲淡了空气里的血腥味,谦王妃为了救她,竟然连自己的生死也不顾了,元诩拼命的往狗狼那儿跑,想要阻止它扑向谦王妃,羽芊知道自己一定要振作起来,她是否能活下来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但是谦王妃的命她要用自己暂时还能控制的命去还,身上的衣服几乎被狗血浸透,她突然站了起来,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弱不禁风的她怎能会是狼狗的对手。
    她纵身一跃,仿佛像个野兽似的,将狼狗扑倒,用最连贯的动作和速度拔出它脖子上仅仅露出被血染成红色的蝴蝶,握着簪子,猛地刺向它的胸口,不知刺了多少下,飞溅到脸上的血仿佛是从她脸上流下来的,顺着光洁的下巴不停的往下滴落。
    “羽芊,快点把她扶起来!”谦王妃吓得够呛,面色苍白,站在楼阁上的谦王爷嘴角浮现了一丝狡黠的笑意,随后看向谦王妃,他除了小看了羽芊,还有那个一直沉默不语,也从不抱怨的王妃,羽芊的表现完全出乎了他对她的预料,元诩见她平安无事,不禁长长的松了口气,命人将鲜血淋漓的狼狗拖出去,看到地上拖着的血痕时,呛在他嗓眼处的葡萄汁突然酸一阵甜一阵的发作起来。
    “羽芊姑娘,你放轻松点,那条狼狗已经被拖出去了,羽芊姑娘,快把手松开!要不然会伤到你自己的。”彩吟试着扳开她紧紧握着簪子的手,由于过紧,指节隐隐发白,指甲多半已经戳到皮肉里,可是无论她有多用力,那只簪子仿佛根深蒂固的和她的手连接到一起。
    “你来这儿干什么?”谦王爷不知什么时候走进场地,他目光从谦王妃惊慌失措的脸上一扫而过,没有担心她的安危,好像质问她为什么要坏了他的事,谦王妃终究是个出自名门的大户家女儿,很快作出该有的反应,整了整仪容,她走到羽芊面前,用双手握住她紧握着簪子的那只手说,“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没有人伤害你,羽芊,放开手,试着放开!”
    精神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之中的羽芊仿佛内心受到了温暖的安抚,她满是血渍的脸上很快出现惊骇失措的神色,手缓缓松开,谦王妃将那只锋利的簪子从她的手里拿出来,用帕子将上面的血痕擦干净,重新插进羽芊的发髻里,语言上的安慰在此时只会显得苍白无力,只能用眼神,让她感觉到被关怀的温暖,带着她惊恐万状的心走出阴影。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谦王爷冷冷的看向羽芊,不知道是为她高兴还是失望,他将手伸向谦王妃说:“你也受了不少惊吓,我陪你回去。”
    “王爷!”谦王妃有点受宠若惊,这是谦王爷头一回看着她的眼神用相对柔和的语气跟她说话,在外人眼里,这便是恩爱夫妻了,王妃也感觉到他热切的眼神仿佛对她今天的表现刮目相看,她临走时交待彩吟说:“如今羽芊身边没了侍候的侍女,今儿她又受了惊吓,身边可不能没有人照顾,我这儿自己能应付得来,你先暂时过去陪她。”
    第十章 暗流
    “咱们王妃可是菩萨心肠,她一听到你被谦王爷扔进竞技场,她二话不说立刻赶过来了,本想着求王爷饶过你,没想到你已经被扔进去了,她也二话不说,立刻奋不顾身的冲进去,不过你的表现比男子还勇敢!”彩吟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的,元诩一直在咳嗽,断断续续的,好一会儿坏一会儿,羽芊身体和灵魂上的惊吓差不多都暖过劲来了,她看向眼元诩说:“按规矩我该跟您行礼的,可是我······”
    “免了免了,我最怕我给别人行规矩,也害别人给我行规矩。”元诩摆了摆手,彩吟笑吟吟的说,仿佛到哪儿都不怕生,“听说您为了给羽芊求情,还把咱们王爷给臭骂了?”
    “是啊,我是把他臭骂了,怎么了?你这问什么意思?你可别告诉我三哥喜欢记仇,哪天突然把那顿臭骂还给我?”元诩笑着说,一点皇子的严肃劲都没有,彩吟胆子也越来越大,“王爷要臭骂你,你敢不敢回嘴?”
    “哎我说小丫头,你这话问得我怎么听起来有点挑拨离间的味道?”羽诩突然捉住了彩吟的手,彩吟猛地抽回手,“您可是个堂堂正正的皇子,怎么轻薄丫鬟,传说去不知是奴婢坏了您的名声,还是您的德行坏了您的名声,有损皇家脸面的罪奴婢可是掉十个脑袋也但当不起!”
    “不愧是王妃的贴身侍女,伶牙俐齿的,就跟其他人不一样。说起话来比刀子还快,削得我嘴巴火辣辣的疼,”元诩依旧笑着说,这时嗓眼儿处的那阵不自在又来了,咳得他几乎背过气去,彩吟没好看的娇嗔说:“活该,看你下回还敢不敢再动奴婢动手动脚的!”
    “六皇子!”羽芊客气的说,她的手藏在被褥里,轻轻的抚摸着陌离送她的玉佩,还有他的嘱托,既然谦王爷无情无义,甚至将她推入绝境,她能活着不是靠他,而是她自己,元诩喝了口茶,气息平稳了许多,“别皇子前皇子后的号,听得我的心里觉得怪别扭的,叫我元诩,或者六爷,彩吟,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懒得理你,羽芊姑娘,奴婢估摸着您也饿了,去厨房给您准备些点心。”彩吟说,正往外走,元诩的声音追了出来,“顺道帮我也带一份莲蓉水晶糕。”
    前者叫了无论人前人后都是大逆不道,后者的称呼叫起来倒也顺口。
    “六爷,”羽芊的语气已经流露出有求于人的苗头,元诩似乎也听出了她话里的那层意思,“爷都叫上了,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知道王爷什么时候开始兴起竞技场的?”羽芊不留痕迹的问,似乎是不经意间提起的,再加上她一个时辰前从那儿逛了圈鬼门关刚回来,提起也没什么异常,元诩若有所思的看向门外,仿佛在盘点数字,“大概有三年时间,羽芊,你问这个干什么,提起竞技场,你没觉得心有余悸吗?不过话说回来,你的机智和勇气并非一般女儿家能比,甚至七尺男儿也没你那么出彩。”
    “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生死攸关的绝境里,我哪能知道自己能斗得过狼狗,其实我挺害怕的,一直怕得要命,下一次王爷要是把狗把人,我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幸运,从死亡里绝处逢生。”羽芊说的是心里话,她无法再在这种性命朝夕不保的状态里继续生活,光吓也会被吓死半条命,元诩听她这么说,当时的情景有多可怕他是亲眼看到的,她一个女孩子能硬撑过来实在不简单,安慰她说:“三哥这事做得的确是过分了,可是谁让他是王爷,我在他面前都说不上话,羽芊,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我根本没办法,父亲程启被贬职,去了千里之外的偏僻县城,弟弟程斯然被流放充军,这一切都是王爷用来要挟我的命门,我要是一走了之,王爷的手段你是见识过的,会让他们求死不得求死不能,直到逼得我现身为止,所以我不能逃走。”
    “我不知道这件事我能帮上多少忙,但是我可以帮你去打点下,你父亲那边肯定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就是你的弟弟可能会麻烦点,一般流放充军的人日子多多少少会比其他参军的人要过得艰苦些,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会想办法支打听到他的下落,”元诩也很谨慎,没有拍着胸脯向羽芊保证会把他弟弟的事情包下来,羽芊笑了笑,程斯然的安危目前是她心里最大的担忧,元诩知道最能有效安慰她的方式就是让她安心,“这件事我会尽量着手去办,不出意外的话,我明天有可能会出府,三哥的事我向来不插手,可是你不一样,当时看到你被扔进场地里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可以袖手旁观,可是我还是没有出手,还好你平安无事了,我心里对你很内疚,所以这次我决定不能袖手旁观,无论你弟弟的消息是好是歹,我都会想办法让你知道,还有,三哥的脾性冷酷暴烈,他要是知道我背着他做这事儿,咱们俩的下场都不好过,你还保持原来的状态,我也会小心行事。”
    “谢谢你六爷。”羽芊的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当她的手指触碰到玉佩时,尤其是想到陌离是如何在黑暗里苦苦坚持时,心莫名的好像被针尖扎了下,不怎么疼,却感觉到细微的伤口里流血了,元诩突然提起昨天的大火和刺客的事,“听侍卫说你屋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没多久里面就浓烟四起了,那天晚上你怎么会突然失踪?是被刺客劫持了吗?可是他为什么又放了你?这么多想不通的问题,也难怪三哥会对你起疑心。”
    “无论我说什么王爷都不会信,我又何必浪费口舌去争,要是激起他的怒火,一个命令下来,我最后是怎么死的都会不知道。”羽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楚楚可怜的看向窗户,“很羡慕那些鸟雀,无拘无束的,天地那么大,想飞到哪儿就飞到哪儿,每当看到它们自由自在的样子,我心里就会特别难受,还有那些在竞技场上相互厮杀的人,他们中有许多人都很无辜,只是因为王爷喜欢杀戮和死亡,所以付出血和命的代价来取悦他,王爷,他到底是人还是野兽!”
    “八年前咱们大池曾经吃过楚国的败仗,楚国将捉到的俘虏全部杀光,将他们砍下的头颅挂在城门上,三爷也参与了那场战争,他在战场上奋身杀敌,身上留下了许多伤疤,身边有许多亲信还有兄弟全都死了,这场战争最终还是楚国胜了,三哥险些被抓,身上中了毒箭,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年多才有好转,他带走的几万精兵回来时却所剩无几,还被楚国白白抢占了两个城池,这场败仗不怪三哥,是父皇对他猜忌太深,二皇叔免不了要在他耳边煽风点火,他原本要率出的援兵,在关键时刻最终还是没有去接应三哥,这才衍生了这场败仗,从此以后,三哥好长一段时间里都一蹶不振,他身上的余毒虽然不足以致命,却在他身体里根深蒂固,一到忽冷忽热的天气,他的身体就会出现不适应的反应,其实三哥这八年来过得得很辛苦,父皇不信任他,母后又偏爱太子,没有关心他,也没有人真心对待他,冷漠和无情有时候只是他用来遮掩内心脆弱的借口,他天生不是个喜好嗜血暴戾的人。”
    “可是他心狠手辣的作派实在让人触目惊心,今天你也看到了,如果我没有事先作好准备,被拖出去的可能是我,而不是那条狼狗,我对他的恐惧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让我害怕,让我清醒的感觉到他内心的残忍和血腥,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一种人是值得他利用的,还有一种人,即可以利用,也可以可有可无的,而我就是他心目里的第二种人,”羽芊的泪水潸然而下,元诩能从羽芊无用迷茫的眼神里看出她此时此刻的情绪,“三哥抓来扔到竞技场上的绝大多数都是楚国人,很小一部分听说是些穷凶极恶的犯人,他们死无论是死在竞技场还是菜市场其实结果别无两样,三哥对楚国人的恨几乎恨到骨髓里,他只能看着楚国人痛苦的表情,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才能安慰他八年前所落下的心伤,那场败仗对他的影响太大了,为了复仇,他甚至对你不择手段。”
    “六爷,您的莲蓉水晶糕,奴婢知道您爱吃甜的,特地嘱咐厨子在上面抹了层蜂蜜,”彩吟脸上的笑容很漂亮,笑声也很清悦,仿佛将他们两人之间浓到凝滞不动的悲伤化解开来,她将莲蓉水晶糕放到元诩的面前,随后又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稀饭放到羽芊的面前,“奴婢早些时候就吩咐过厨房,用文火细细熬着小米稀饭,里面还加了莲子,郎中说小米又叫陈粟米,性味苦,补虚损,开肠胃,喝下去容易静心,特别适合羽芊姑娘服用。”
    “你那么体贴入微,怪不得谦王妃那么宠爱你,性格又好,让人情不自禁的喜欢你。”羽芊笑着说,元诩端起碟子,笑着说:“羽芊,你赶紧趁热把粥喝了,我去找个应景的地方才能吃出莲蓉水晶糕的美味来。”
    “谦王妃的桃花园里的桃花全开了,美若世外桃源,六爷要是想赏美景,却那儿最适合不过了。”羽芊对桃园流连忘返,元诩很快将目光投向彩吟,“我找不着那儿,你带我去。”
    “六爷您找不着是您的事,并奴婢什么事,再说了,奴婢也不是你的丫头,你让奴婢去奴婢就巴巴的领你过去,王妃要是知道了还不骂奴婢眼高于顶,忘了谁才是主子?”彩吟将手背到后面,她的傲慢的确是谦王妃宠出来的,现在王妃得了谦王爷的宠,她的地位也随着王妃而水涨船高,羽芊笑着打圆场说:“彩吟,我这个一个人能行,元诩好不容易才府里一回,你再不愿意至少把六爷领到园子门口,陪不陪他进去还不是随你自个儿的意?他若胡搅蛮缠,我帮你把他这恶事告到王妃那儿!”
    “羽芊姑娘都这么说了,奴婢要是推脱就是太不给六爷面子了,六爷,奴婢可是跟您提前说好了,园子大得很,奴婢可不跟您一块儿进去,您可别迷路了,反正迷路也不关奴婢的事,奴婢顶多给您向王爷通报一声,六爷!”彩吟一边说一边走,却不知前面的元诩已经走出老远,恐怕她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见。
    第十一章 营救
    “奴婢婉屏见过羽芊姑娘,奉王爷之命侍候姑娘日常生活。”一个容貌清秀,身姿妖娆的女孩着墨绿色衣裳跪在羽芊的面前,羽芊吓了一跳,慌忙扶她起来说:“无需这般客气。”
    “羽芊姑娘,奴婢初来咋到什么都不懂,还望姑娘别嫌弃奴婢笨手笨脚的。”婉屏的样貌虽然比不上彩吟出色,可是气质却胜她一筹,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儿,羽芊微微一笑说,“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叫我羽芊或者芊芊就好了,姑娘长姑娘短的,听起来怪怪的,你也别太过拘谨了。”
    “芊芊姑娘性格温顺,又是那么有福气的人。”婉屏一时改不了直呼其名的方式,想来她做丫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该守的规矩她还是懂的,毕竟跟新主子并不相熟,羽芊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下,心里很讶异,王爷府里竟然还有这等容貌出众的侍女,看来谦王爷不近女色的传闻是真有其事了。
    “婉屏,你在府里呆多长时间了?我瞧着你的模样不像是出身穷苦人家。”羽芊对她有诸多的好奇,婉屏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一弯上弦月,细嫩的肌肤光洁明亮,眉宇间流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惆怅,“奴婢家道没有中落之前,父亲是做茶叶生意的商户,几年前去江南采购茶叶,没想到在回来的途中遇到了拦路抢劫的盗匪,一去不复返,父亲没了,商铺也连连亏损,再大的家底子也经不住坐吃山空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母亲生病,家里只靠妹妹替别人做些针线活维持着,奴婢没有办法,只好进王府做丫鬟。”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也别太伤神了,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只要你知会一声,我能帮的就会尽量去帮,在我眼里,每个人都是一样,生命都是有尊严的,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不分高低贵贱,没有三六九等之别,所以你也别太过贬低自己。”羽芊心里不是没有顾虑,婉屏是王爷支派过来的,不知道他到底安了什么心,竟然让身边的侍女监视她,只是她不想为难婉屏,以后说话做事都要放十二分的警惕和小心了。
    “谢谢芊芊姑娘,能侍候您也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婉屏巧然一笑,眉目盈盈秋水,不经意地在勾起些许眉间的媚意,羽芊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婢女绝不是个简简单单的婢女,羽芊生怕自己太过谨慎而让婉屏看出端倪,笑着说:“王爷还在王妃那儿吗?”
    “这个奴婢就不晓得了,羽芊姑娘,要不要奴婢帮您打听消息去?”婉屏似乎曲解了羽芊的意思,还以为她这么问嫉妒王爷王妃琴瑟调和,羽芊也不多解释,这种事情解释只会越描越黑,“我只是随口问问,没别的意思,你先下去吧。”
    “芊芊姑娘,是不是奴婢哪儿做错说错了?您只要指出奴婢的不是来,奴婢立刻就改,王爷说了,要是芊芊姑娘脸上露不出笑容来,这就是奴婢的失职,王爷会让奴婢生不如死!”婉屏泪如雨下,如同被蒙蒙细雨淋湿了花叶,梨花带雨的姿态楚楚可怜,羽芊缓缓的蹲下身,用帕子擦拭她脸上的泪痕,“这么漂亮的眼睛不适合流泪,王爷说过,他最讨厌的就是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女人。”
    “芊芊姑娘,您怎么跟奴婢提起王爷?奴婢是您的侍女,只会在您面前落泪,若是哪天不小心被王爷看了去,要杀要剐便是奴婢的命了。”婉屏细密的睫毛上沾着泪渍,迎合着阳光闪闪发亮,羽芊将手里的帕子塞到她的手心,“女孩天生就是水做的,红楼梦里的林妹妹不就爱哭吗?要不然也不会有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千娇百媚这些形容女孩哭相的词汇,只是王爷不解风情罢了。”
    “芊芊姑娘,奴婢知道您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您要是不喜欢奴婢跟着,多少找些事让奴婢做,奴婢也不至于手上闲得慌,”婉屏一脸真诚的说,羽芊没有拒绝的理由,她之前还不完全确定王爷让婉屏来就是为了监视她,事实摆在眼前,她不能自欺欺人,“好,我这儿还真有件棘手的事,如果我亲自去做的话,有可能会引起王爷的猜忌,婉屏,这件事事关重大,只能由你代替我去做了,还有,你要时刻谨记,不可以走漏消息,更不可以让王爷知道,你去帮我打听下被王爷抓来的楚国人都关押在什么地方,他们那么惨,肯定吃不饱肚子,穿不暖衣服,说起来大家都是人,只是出生在不同的国家,婉屏,你代我给他们发放些食物和衣服。”
    “奴婢这就着手去办!”婉屏答应的异常干脆,这也让羽芊心里一阵失落,王爷对楚国人的仇恨极为深重,王府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婉屏在王府里呆了几年,她怎么会不知道她交待的这件事后果有多严重,羽芊的心真是寒透了,她是真心想要对待身边的每个人好,除了谦王妃,其他人个个心怀鬼胎,时刻准备落井下石,她相信婉屏立刻会将这件事回禀王爷,这件事搅和得越乱越好,所谓浑水摸鱼总会讨几分意想不到的到便宜。
    羽芊想要悄无声息的潜回地穴,她准备好了食物和水,还有火石还有火把,经过桃花园,她已经不大记得之前出来的路,在桃林间兜兜绕绕,仿佛进入迷宫,几经辗转,再加上她刻意回忆,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找到了地穴的出口,点燃火把,这才发现不太宽敞的地道其实就是个人工开凿出来的,细细观察,可以明显的看到石壁上残留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痕迹,并非自然形成,也就是说,王府里有人知道这个地穴的存在,有可能是王爷,也有可能是其他她并不知道的人,羽芊的心随着噼里啪啦的火星爆裂声而微微震颤,脚下布满杂乱的石头,她不停的往前走,已经隔了一天一夜,她急切的想要知道陌离的情况,急切的要赶在东窗事发之前将他送出去。
    “陌离!”羽芊没敢大声叫喊,生怕空荡荡的回声会传到外面去,有了火把照明,除了被险险被绊了几下,额头却没有像上次在黑暗里那样遭那么多罪,羽芊看到地上颜色淡薄的石头上布满血迹,她用手摸了下,已经干涸,有可能是陌离的血,也有可能是昨天她胳膊处的伤口留下的,心跟敲鼓似的不安起来,这儿太安静了,陌离的腿断了根本不能行走,他去哪儿?或者说,这个并不是不为人知的地穴,她离开后到底还有谁来过?
    火把摇曳跳动的光亮在石壁上留下起伏不定的光芒,羽芊手里紧紧捏着陌离给她的玉,冰凉冰凉的玉质,仿佛怎么焐都焐不热似的,这也增加了她内心的惶恐,这时光亮或许触动了倒挂在石头缝隙上的蝙蝠,羽芊对蝙蝠倒没多大恐惧,只是它们成群结队一起飞涌出来时,她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足以吓得她心神不定,最要命的是,火把在蝙蝠乱飞中被强大的风速刮得几乎要熄灭,视线里的光亮随着火势越来越小而变得黯然朦胧,羽芊鼓起腮帮子对着火把吹了吹,不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适得其反,火头越发小了。
    “求求你千万别灭了,我讨厌黑暗,没有你我怎么才能走出去?!”羽芊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很快覆灭,她看着在黑暗里闪闪发亮的火星,她曾经单纯的以为,以她在小黑屋里生存下来的习性,应该可以胜任一切恶劣的环境,岂不知,她在小黑屋里呆的四年却让她的潜意识里塞满了对黑暗的恐惧,烟气呛得她喘不过气,也让她迅速冷静下来,羽芊拿出手帕放到火把上,帕子燃气的烟气不仅呛嗓子还呛眼,很快手帕被点着了,火势大增,黑暗被光亮驱逐出去,羽芊眼瞧着帕子快要烧光了,又将袖子里的香包还有其他能烧的全都放在上面,原本绚丽精致的东西,放到火里难逃化作缕缕黑烟的下场,直到烧成又黑又黏糊一团,羽芊拿起火把,将黏黏糊糊的胶状物缠在火把上,光亮甚至比之前要大上一倍。
    “陌离,你在哪儿?我给你送吃的来了。”羽芊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咯咯作响,隐约中,她仿佛看到一抹歪歪斜斜身影倚靠在阴暗角落里,羽芊举着火把快速向他靠近,她仔细脚下的石头,以防崴脚,羽芊将火把插到那人身边的石头缝里,将后背上的包袱拿了出来,动作利索的从里面拿出一个牛皮水袋,拔掉木塞后,她又拿起两块用油纸包住的面馍馍,“陌离,吃东西了,别怕,我是羽芊。没有人会伤害你,这个地方不会那么快有人找过来的。”
    羽芊见他不抬头,用手托住他的下巴,没想到触手之处却满是胡渣,他的头缓缓抬起,羽芊看到他的容貌时,不禁吓了一跳,皮肤不算白,却也没那么糟糕,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而深沉,眼神里折射出一抹阳刚之气,这和羽芊想像里的模样截然相反,尤其是他说话时的语气,应该是那种文雅又朴实,斯文闲雅型的温润男子。
    “给你。”羽芊将手里的水袋和面馍馍递给他,见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并没有伸手去接,羽芊将水袋和馍馍塞到他的手里说:“你用不着不好意思,我答应过你的事情自然不会食言,听你说腿断了,我这次来特地带了药,断裂的骨头要是不及时接上,很不利于以后的恢复。”
    “你就是羽芊?”他的话不像是在确认而是在质疑,羽芊脸上流露出一丝不高兴神色说:“喝点水吧,看你说话的嗓门都没昨天那么清悦了,我记得小时候,那时我年纪还很小,差不多才八岁吧,跟我一起玩的小孩里,有个小孩特别调皮,爬到假山上逞威风,还说自己比猴子爬得快,没想到他摔下来的速度比他爬上去的速度要得多,还好只是摔断了腿,就是因为没有及时接骨,听说他现在走路就是一瘸一拐的,样子很滑稽呢。”
    “我的腿我已经自己接好了,所以用不着你的药,还有你的担心。”陌离想要笑却又拼命忍住,看着手里的馍馍说:“这是什么东西?能吃吗?黑乎乎的是不是烧焦了?”
    “别看它黑乎乎的,吃起来味道很可口,你们家乡没有黑米吗?它黑是因为用黑米磨成面粉做成的,一般穷人家想吃还没得吃,你怎么挑三拣四的?不吃拉倒,”羽芊作势要去夺他手里的馍馍,陌离张开嘴咬了口,味道没有羽芊说的那么可口,但也没有那么难吃,他勉强吃了几口便无法下咽了,“我吃饱了,谢谢你的黑米面馍馍,如果有红豆饼就更好了。”
    “你这人真是很奇怪,昨天你不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快要活不下去了吗?现在有吃的你又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你们楚国人都像你这么没良心,不知人间疾苦?”羽芊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没有血迹也没有受伤的痕迹,至于那条腿,被他用一团破旧的衣服盖着,说实在话,羽芊真怀疑眼前的这个到底是不是昨天给他玉佩的男人?陌离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将腿上的破衣服拿了下来,小腿部位正用两块木板一左一右的用绳子绑起来,“看到没有,说谁没良心,我看你才没良心,你走了那么久才回来,我饿得都想把石头当点心吃,羽芊,你刚才不会是怀疑我不是陌离吧?”
    “哪有,我怎么可能怀疑你,你的样子和我想像里差距不是很大,而且你瞧瞧这黑咕隆咚的地方,连鬼都未必肯来,我来这儿见你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你还说这种话来让我伤心,早知道就让你饿死在这儿算了。”羽芊被说中了心思,心虚的情况下一般都会故作镇定的找借口敷衍,火光跳跃,昏黄的光线仿佛将漫布寒气的地穴照得暖暖的,羽芊身穿粉色长裙,把优美的身段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面庞细致清丽,修长而细嫩的颈脖,肌肤在迷离的光线下显得几乎透明,像是绝世精美的羊脂玉,甚至隐隐能看到皮肤下面的血管,陌离不禁有点如痴如醉,羽芊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嘴角微向上弯,笑意里带着点儿淡淡的哀愁,陌离收回眼神,尴尬的将视线移到别外,羽芊见他神情怪异,拿起火把靠近他的脸说:“你这表情是害羞吗?”
    “害羞?你别乱说话,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害羞,还有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异性之间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看来你以后是不打算嫁个好人家了。”陌离掩饰的不留痕迹,可是嗅着鼻前淡然幽雅的香气,她水灵剔透的眼睛,心莫名的慌乱,忐忑,然后漏拍。
    “不是害羞,为什么不敢直视我眼神?你肯定是做贼心虚了。”羽芊逼近陌离,将手里的玉佩放到他的眼前晃了晃,“这个是什么,看起来挺贵重的,陌离,这里面一定有故事对不对?我跟你讲了我的故事,你也得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这东西······”陌离的神情仿佛如获至宝,羽芊好奇的问:“这是你的东西,只是跟你分离了一天而已,见到它有必要这么激动吗?我把它保存得很好,天天捧在手心里护着呢,不过你得把它暂时还给我,你要是真想彻底从王府逃出去,我只能指望着玉佩找人来救你。”
    “你打算怎么救?”陌离低着头,为的就是不让脸上的震惊让羽芊看到,羽芊看着他紧紧握着玉佩的手安慰说:“我知道你不是太信任我,可我会罄尽全力去努力,虽然我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要杀你,可是我知道你不是坏人,王爷也不是坏人,你们之所以站在对立的位置上,有太多无法解释和释怀的原因,这个原因又使得大池和楚国兵戎相见,双方都死了那么多人,他们也有妻儿老小,又有多少老人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又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孩子无依无靠,这样的血债越来越多,形成一堵井水不犯河水的分界线,我讨厌死亡,杀戮,血腥,还有王爷发起狠时冷漠残暴的样子,这些都让我心惊胆战的,明明困得要命,却睡不着觉。”
    “这儿危险,你快点回去吧,要不然被人发现,你的处境会变得很危险。”陌离似乎没有打算要跟她一起离开的意思,羽芊神情一怔,“我这次来就是想要把你上去,你放心好了,心里别装那么多的顾虑,反正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你知道吗?我来的时候发现这个地穴是人工开掘出来的,说明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就是因为这样,你呆在这儿和去外面一样危险,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碰碰运气,老天让你大难不死,说明你福气在后面呢,我已经想好了对策,你先等一下,我把衣服拿给你先穿上,”说着将包袱里的一件红衣裳放到陌离的手里说:“快把它换上。”
    “你让我男扮女装?这怎么可以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穿这种衣服,别人看到了会笑掉大牙的!我以后还怎么做人?”陌离一副打死也不穿的样子,羽芊摇了摇头,故作叹息说:“如果丢了性命,你还有什么资格做人?只能做个冤死鬼,韩信方能容忍胯下之辱,他能铸就一代传奇,不也是忍辱负重,比起他,你只是穿上女装而已,又没让你做其难以启齿的事。”
    第十一章 愚弄
    羽芊领着陌离悄无声息的逃出地穴,在经过桃花园的时候,却意外的看到彩吟和元诩,一个有捡从枝头飘落下来的花瓣,另一个看着她把花瓣一一放到竹篮里,元诩若有所思的看着桃花,又看了看面若桃花的彩吟,仿佛在斟酌哪个更胜一筹。
    “羽芊姑娘,”彩吟的眼睛仿佛可以超出人类生理极限,看到已经转到她身后,而且隔着十几株桃树的羽芊还有身边高大却又显得荒诞不经的红衣女子,元诩立刻搜寻了老半天才看到彩吟早就看到的人,心里暗自佩服她毒辣的眼力。
    “香雪,你去前面等我。”羽芊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她就不支招让彩吟带元诩来这儿赏花了,而且她也没想到隔了那么远,彩吟竟然能发现并认出她,陌离做了个蹩脚的姿势向她福了一福,走路一瘸一拐的不说,不是头发被树枝缠住,就是衣服被树枝刮住,不用看也能知道他表情有多狼狈,元诩一脸惊奇的看着她的背影,那抹红色的身影所经之处,桃花簌簌而落,天女散花似的,洋洋洒洒,似乎别有一番风味,说着一路跟了上去,“喂,你给我站住,这儿是谦王妃的桃园,岂能容你在这儿横冲直撞的?”
    陌离嘎然而止,停住脚步,元诩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浑厚的肩膀,还有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可是细细一看很容易看出破绽,“明明是个大男人,却穿着女人的衣服,你身躯那么强壮,都快要将衣裳撑破了,你这瘸腿装得破绽百出,我对你的兴趣可比倾国倾城的美人还要热烈,转过身来。”
    陌离艰难的移动身体,当他抬起满是胡渣的脸时,元诩“噗嗤”一声忍俊不禁的笑起来,几乎快要笑到岔气,“高寒君,做梦都没想到你会男扮女装,这件衣裳简直是替你量身定做的一样,你向来老成持重,又是个久经战场,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今儿演的是哪出?”
    “这是王爷交待的大事,你就别瞎掺和了,还有,你以为我想穿这身衣裳,要不是羽芊死缠烂打,不依不饶的,打死我我也不穿!”
    “听你这么说好像跟羽芊早就认识了似的,我明明记得她来王府还没几天,而你不是昨天才从边疆千里迢迢的赶回来?除了风尘仆仆,你竟然把边疆的沙子味也带回不了,”元诩拼命的忍住笑,可是嘴角的笑容几乎喷薄欲出,索性用手捂用嘴,高寒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看你憋得那么辛苦,想笑就笑出来吧,我这副样子要是不引起人发笑就真成怪事了,元诩,你怎么来王爷府上了?”
    “我来三哥府上串门有问题吗?咱们大池律法上也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皇子踏出宫门半步,那是大家闺秀。”元诩在高寒君身边转了转,看得他心里直发毛,“六爷,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一时间也不能把所有事情对您说清楚。”
    “那就长话短说!”元诩折了枝桃花放到鼻子前嗅了嗅,花香怡人,高寒君向后看了眼,没有看到羽芊的身影,凑在元诩的耳边低声说:“三爷抓到了楚国太子陌离,这事儿跟羽芊扯上了关系,看到没有,这是陌离送给羽芊的玉佩,上面镂刻着太子陌离的字迹,让她去找陌离的手下去救他,还有那天晚上羽芊很有可能协助刺客逃跑,那把火不出意外的话也是她放的,王爷只能将计就计,他表面上风轻云淡的,可是心里恐怕比羽芊本人还要透亮,真正的陌离已经被控制起来了,王爷让我假扮陌离,借着羽芊就可以把那个刺客引出来。”
    元诩耳朵里一阵轰然,怔怔的看着高寒君,“羽芊心地善良,也很讨人喜欢,她对三哥从来没有任何不良居心,她或许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根本就不知道陌离就是楚国太子,三哥达到目的以后,他不会放过羽芊的,她的下场必定难逃一死!”
    “我知道羽芊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可往往越是心善就会越容易被人利用,她被陌离利用了还浑然不知,她没有错,错就错在她没有那份觉悟,而且帮错了人,如果她帮的人只是个楚国平民老百姓,三哥不会跟她斤斤计较,可是那个人是太子,六爷,你是知道三爷对楚国人深恶痛绝的程度,是羽芊自己选择站到和三爷对立的处境上,也是她自己逼死自己的,怪不得三爷绝情。”高寒君说得毅然决绝,羽芊给他留下的印象的确很好,可是他知道自己的立场,公私分明,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楚,“六爷,这件事你就不要掺和进来,三爷对你已经颇有微词了,你们是兄弟,感情一直都很和谐,别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而搞得大家不愉快。”
    “你果然是三哥的心腹,在他身边呆久了也变得跟他一样。那么冷漠苛刻,连最起码的感情也没了,羽芊只想从三哥手掌心儿里逃出去,如果是我,将心比心,我也会这么做,高寒君,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底儿,三哥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六爷问的事寒君无可奉告,等这件事结束后,寒君任凭六爷责罚!”高寒君对王爷忠心耿耿,机密大事怎能随口告之他人,即便他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元诩心里的失落逐渐爬到脸上,“明天我就要离开王府了,我不想看到羽芊受伤害,我用朋友的友情还有皇子的尊荣来请求你,看在羽芊无知单纯的份上,你也觉得她是个好人的份上,她只是个势单力薄的女孩子的份上,务必要让三哥手下留情,”
    “六爷,你在哪儿?”彩吟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元诩快速离开高寒君,临走时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羽芊头发上,肩膀上落满了淡粉色桃花瓣,粉脸因奔跑而微微涨红,清丽脱俗,浑身上下散发出一抹不食人间烟火的韵味,一脸焦急的向他走来,关切的问:“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吓坏我了。”
    “我的身份一旦被泄露出去,王爷势必不会轻易饶恕你,下场有可能会是死,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么冒险值得吗?”
    “当然值得了,只要能救你出去,只要你能活下来,冒点风险又有何不可,我被困在这儿无法逃离出去,不想看到其他无辜的人像我一样那么痛苦,你看,我都把你带到这儿了,现在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根本没了退路,”羽芊伸出手,接住从空中簌簌飘散下来的花瓣,“你说我是不是很笨?自己都脱不了危难,满脑袋却想去救别人出困境,如果我是你,也不会轻易的信任我。”
    “我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只是,只是怕连累到你。”高寒君继续伪装成陌离,站在他的角度用他的语气来说,羽芊手里已经接了满满一捧花瓣,笑吟吟的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怀疑我的能力,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你出去后如果我还没死在王府里,你有办法的话可以来救我啊,这样咱们就谁也不欠谁的恩情,对了陌离,这段期间我不能叫你这个名字,要不然会把你是男子的身份泄露出去,雪白的桃花最妖娆,不如以后就叫你雪桃好不好?这个名字寓意真的好美。”
    “雪桃?名字念起来别别扭扭的,不如叫桃雪来得顺口。”
    “没看出来你还挺有才情的嘛。”羽芊全然忘了自己的处境,还有她办的事危险性极大,一不小心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高寒君心里发虚,不敢像之前那么坦然面对她,尤其是她那纯厚和善的目光,仿佛像是锥子似的,令他心怀不安。
    回到了住所,羽芊第一件事就是找来剃刀,又拿了面镜子放在他的面前说:“你看你的满脸胡子都快要成荒草地了,我小时候看过小孩剃光头,刮胡子应该和剃光头大差不离,你别担心,我不会刮伤你的脸。”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怎么可以随意······”高寒君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羽芊站在她的身后,姣好秀雅的面容出现在镜子里,她用手竖在嘴唇上,轻轻的嘘了声,“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会知道大丈夫会不拘小节不是件丢人现眼,抬不起头来的事,都说淮阴侯韩信因为家境贫寒,没有什么善行可以推荐做官。又不善于做生意维持生活,经常到别人家里蹭饭吃,别人都很厌恶他,韩信有一次到市集去,被一个屠户欺辱,挑衅说:“你要不怕死,就拿剑刺我;如果怕死,就从我胯下爬过去。”韩信就真的趴在地上,从少年的胯下钻了过去。整个集市的人都嘲笑韩信,以为他胆子真的很小。后来被萧何推荐给汉王刘邦,刘邦筑坛郑重的封韩信为大将,再后来韩信因为辅佐汉王刘邦成就霸业的功劳,被封为齐王······“
    “你能保证不让我的脸破相吗?”高寒君一脸担心的问,尤其是羽芊拿剃刀的姿势,哪是来刮胡子的,根本就是气势汹汹的要去杀猪,羽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都隔了那么多年,其实我只看过,真正亲自动手今儿还是头一遭,要不这样吧,我拿两个铜板帮你一根一根的夹?除了会疼了点,其实是万无一失的最好办法。”
    “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帮我准备点热水。”高寒君宁愿脸被刮破相,也不能忍受羽芊提出那个不切实际的的方法,她是打哪儿听来胡子可以用铜板一根一板的夹下来的法子?羽芊轻快的应了声,这时婉屏回来了,羽芊立刻将迈出门槛的腿收了回来,婉屏向她行了礼,“芊芊姑娘,您交待奴婢的事奴婢都办妥当了,也按照您的吩咐,将衣服和食物偷偷的派发到他们手上,他们还高呼芊芊姑娘是菩萨心肠,好人有好报,祝您长命百岁呢。”
    “我哪有他们说得这么好,是他们过奖了,哦对了婉屏,你去后院帮我看看还有没有柴火了,要是没有,你去小树林里捡点回来,瞧这天气估计这两天可能要下雨,多储备点不坏事。”羽芊故意要将婉屏支开,婉屏笑着说:“芊芊姑娘,奴婢来的时候经过后院儿,那儿的柴火够用五六天呢。”
    “五六天哪够,得储备五六十天才行,多多益善嘛。”
    “奴婢这就去。”婉屏应了声,即刻离开,羽芊端了大半盆温水走进来,此时高寒君的胡子已经刮得差不多了,没了胡子仿佛将脸上的粗野揭了去,面貌也算得上气宇轩昂,风度不凡,羽芊见他下巴处没有刮干净,他自己好像也不方便,伸出手向他索要剃刀说:“这儿还有一些,看上去怪怪的,一点都不像女人,把剃刀给我,我来帮你刮干净。”
    羽芊见他一副很不放心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相信我会做得很好,就差这么一点点,你这张脸就算大功告成了。”
    “你小点哦。”高寒君半信半疑的将剃刀递到她的手上,羽芊走近她,吐气如兰,羽芊的手在拿刀时难免会触碰到他的手,羽芊拿着刀,刹那间的接触,竟让他一时间动弹不得,羽芊轻轻的将下巴上没有刮干净的地方重新清理干净,高寒君感觉到她手的柔软,细腻,温暖,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离开纵马扬鞭,弛骋沙场的生活,这是他体验到一个女人最温柔最现实的一面,从头到脚仿佛有股奇怪的情绪贯穿全身,有些痴傻,但是他很快清醒,这个人却是他要处心积虑想要控制住的羽芊。想到这儿,想到元诩在桃花园里拜托他的请求,想到王爷的行事作风,想到羽芊即将面对的结局,想到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真真切切感觉到她的温柔和善良,身体突然不受控制似的动了下,锋利的刀刃在他下巴上划出一条血口,他没有疼得出声,羽芊却失声惊呼,手忙脚乱的丢下剃刀,拿了条新帕子遮住住他的下巴,神色歉意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划伤你的,要不你也在我下巴上划条口子。”
    “你没有错,是我自己乱动的,要怪的话也只能怪我自己心不在焉的才会出神,”高寒君的确是在责备自己,他的立场很坚定,可是在这瞬间他仿佛理解了元诩堂堂一个皇子也为眼前这个坚强美丽却又柔弱的女孩放低姿态,羽芊见他表情复杂,用探问的口吻说:“你不会那么小肚鸡肠,真生我的气了?”
    “羽芊,你心里难道一点也不害怕?”高寒君的立场动摇的厉害,他不愿意背叛王爷,也不看到她落下悲惨的下场,羽芊不以为然的回答说:“我除了怕死,其他的什么都不怕,桃雪,你不会还在担心我会把这事给搞砸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如果我活着,你却因为我而死了,我会内疚一辈子的,都不知道向谁去偿还这份救命之恩,”高寒君忽然很羡慕楚国太子陌离,羽芊用指尖按在他微微皱起的眉心上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活着就得乐观点,凡事往好处想,你说我整天担惊受怕的,不是怕这个就是怕那个,这日子还往下过?思虑和忧愁只会让我头痛,还有未老先衰,桃雪,不说这些难过的事,我帮你梳个漂亮发髻好不好?”
    “谦王爷!”婉屏回来时,无意中看到王爷铁青着脸站在门外,婉屏透过门缝,隐约看到羽芊正给一个穿红衣裳的女人梳发,谦王爷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跟我来。”
    “是,王爷!”婉屏脸色变得愈发艰难,脚步几乎轻到微乎其微,谦王爷走到回廊里,这儿已经离羽芊的住处有段距离,谦王爷刚落座,婉屏细心周到的替他倒了杯茶,一摸茶壶,倒出来的茶水连丝热气都没有,她大惊失色的跪到地上,“王爷,奴婢该死,这就去烧壶滚开的水!”
    “不用了。”谦王爷漫不经心的说,婉屏大吃一惊,他的反应跟她预料的截然相反,那么安静,铁青的脸应该大发雷霆的前兆,这是她在王府里从王爷的情绪上总结出来的经验,反常肯定有不同寻常的原因在里头,要不他是准备蓄势待发,爆发出来可能要比大发雷霆的后果严重的多,要不他已打算作罢。
    “衣服和食物都送到楚国人手里了?”谦王爷眼皮也不抬的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手,婉屏回答说:“是,全都按照芊芊姑娘的吩咐做了。”
    “芊芊?”谦王爷嘴角出现几分戏谑笑意,“她的确能配得上这两个字,性情温和体贴,聘婷秀雅,婉风流转,可是她太可恨了,恨得我不知道是该将她千刀万剐还是选择留下她,我从来没有为一个女人如此纠结。”
    “王爷,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婉屏语气娇弱的说,谦王爷伸出手,抡住她的下巴,这样的容貌比起王府里其他的丫鬟,可以说是秀色可餐,可是他却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贪念和欲望,白皙光洁的脸颊上浮起两片火烧云,将她的美衬托得更加淋漓尽致,“我知道你心里在盘算什么,无非就想得到我的宠爱,可是我心里只有容下一个女人,那就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收起你的妄想,别用你的那点心思来猜测我的想法,如果被一个女人轻易看透,这是种羞辱,这辈子我也算是白活了,如果你不想被随便配给一个身份卑贱的小厮作妻,别去打羽芊的心思,在我没放她走之前,你最好老实本分点,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回去后,你就当什么事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也没发生,听明白了没有?”
    “奴婢遵命!”婉屏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谦王爷温和的笑出声,“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把你留在身边,是因为你进退有度,识抬举顾大局,比起羽芊,她可比你差出十万八千里,你过来,”谦王爷向她招招手,婉屏的眼神柔弱弥漫,带着一丝娇怯,又有点故作风情的妩媚,身若无骨的倚靠在王爷身上。
    “彩吟姐,那个贴在王爷身上的女人不是婉屏吗?她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勾引王爷!还惺惺作出娇柔之态!”一个身材稍胖,姿色也稍逊的丫鬟用手指向回廊,彩吟看到这一幕情景时,眼睛几乎崩裂出火花来,“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不同凡响,那双眼睛里装的全是娇滴滴的媚态之色,她不过是个有点姿色的丫鬟,竟然敢媚惑王爷,丝毫不把王妃放在眼里,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狐狸精法力如何高强,终究是个妖精,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就不信法师收服不了你个狐媚子!”
    “真是气死我了!”彩吟一边走一边大骂,嘴里翻来覆去总是这么一句,毕竟谦王妃那么秀外慧中,作为她的贴身丫鬟,彩吟身上总带着其他丫鬟不多见的修养。
    羽芊刚把桃雪收拾干净,在他脸上涂了胭脂水粉,看起来多少有几分女人的姿态,羽芊走到门前,刚开门,一只脚出其不意的踢了进来,还好高寒君从后面将她抱开,彩月这一脚不重,但是踢到她总是不好。
    “对不起羽芊,奴婢刚才不是故意要·····咦,她是谁啊?怎么长成这副模样?”彩吟道歉的话说到一半,注意力很快被身后不男不女的高寒君吸引住,她围绕着他转了圈,抬起下巴才能看到比她高出一个半头高的脸,“看来你家境不错呀,吃香的喝辣的才能长出这副魁梧身材来,看起来骨骼彪悍,像个在战场上擅于打仗的将军。”
    “彩吟,刚才谁要气死你了?”羽芊故意转移话题,也恰到好处的转移了彩吟放在身后男人身上的注意力,彩吟愤愤不平的说:“还不是那个叫婉屏的婢女,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然毫无羞耻心的勾引王爷,您是没看到她当时的样子,虚弱无力,矫揉造作的样子有多恶心,好像一口气快要抽不上来似的!”
    “我早就看出来她不简单,她是王爷派来监视我的人,”羽芊一开始对她的印象还不错,王爷不派她来监视,也会派其他人,当她听到她竟然勾引王爷时,心里的悲愤几乎要将她的神经压垮,想着王妃待她不薄,又冒险救她于危难之中,羽芊知道,这份恩情穷尽一生也报答不完,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替她分忧解难,王妃性情温婉贤淑,很有王妃的风范和气度,可是说难听点就是懦弱不争,这才让婉屏钻了空子。
    高寒君尴尬的站在那儿,不敢说话,生怕一出声他那粗砺而沉重的嗓音就会将他的身份泄露出来,彩吟恨不得将立刻赏给婉屏几耳光,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她的目光仿佛发现救星似的,双手叉腰,挡在高寒君的面前说:“哎,瞧你这么大的个子,平白无故害什么羞?像婉屏这种女人不打不开窍,为了谦王妃,所以利用你的人高马大的优势,今天晚上去把她给我狠狠的教训一顿,最好让她一个月,不对,应该是一年半载内没脸出来见人才行!”
    “王爷要是过问,谁也但当不起这个责任,奴婢只是个服侍羽芊姑娘的丫鬟!”高寒君刻意压着嗓门,发出又尖又细的声音,跟皇宫里说话男女不分的太监极为相似,彩吟见他会说话,不仅把推脱的理由说得合情合理,适时还装傻充愣,脸色狠下来说:“我要是有你这么彪悍的身子,早就把那个女人收拾得满地找牙,你叫什么名字?”
    “桃雪。”高寒君自报家门,他看了眼羽芊,彩吟似乎吃定了他,不依不饶的,“只是让你去稍稍教训她一顿而已,你紧张什么,又没叫你去杀人放火,毁尸灭迹!瞧你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看了比看到婉屏还来气,桃雪,这么诗情画意的名字着实被你这副不伦不类的德行给糟蹋了!”
    “彩吟,教训她根本起不了作用,极有可能会导致意想不到的后果,王爷要是真心在意婉屏,桃雪按你所说的把她给打伤了,王爷岂能善罢甘休,你,桃雪,我,说不定还会连累王妃,谁占便宜谁遭殃不是一目了然了。”羽芊心里再怎么忿忿不平,她还能保持超乎常人的冷静,彩吟急性子,见羽芊前怕狼后怕虎,畏葸不前,立刻又将矛头对准高寒君,“你啊你,浑身是肉,长了副男人的身子骨却拿不出男人的气魄来,不都说了这是为了谦王妃,你们不动手,那只有我自己亲自来做了,婉屏那个狐媚子,既然她那么不安分,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岂能让她如愿,我要一根一根拔掉她身上的羽毛,看她还怎么飞,有句俗语不是说了嘛,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况且她也没有当凤凰的命,我只是可怜王妃,连个无名小卒也敢欺负到她头上撒野。”
    “彩吟,你别急躁,王妃对我义薄云天,我岂有袖手旁观之理,王府里的规矩严厉苛刻,王爷的性情我相信你也多少知道些,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向来不近女色的王爷怎么会对一个丫鬟突然表现出不符合他平常作风的亲昵来?他这么做要不别有用心,要不就是想要达到其他目的,王妃貌美如仙,修养和气质也是一等一的好,婉屏再美还能美过王妃去?光是身份就足够让她抬不起头,何况她哪有没资格入得了王爷的眼。”羽芊细心安抚彩吟的湍急的情绪,高寒君暗自惊叹羽芊的镇定和沉稳,不骄不躁,好像心里已经拿定主意似的,彩吟听她这么说,眉开眼笑说:“羽芊姑娘,奴婢就知道您冰雪聪明,兰心蕙质,心里必是拿定了收拾那个狐媚子的主意,有您护着咱们王妃,遇神杀神 遇佛杀佛,看以后还有哪个眼力见儿的狐媚子敢出来作祟。”
    “羽芊,你打算怎么做?”高寒君问,彩吟再次叉腰,气势恢宏的拿眼睛瞪他,“哎呦桃雪,胆子不小啊,还敢直呼羽芊姑娘的名字,刚才让你出头你却偏偏杵在那儿装大头菜,现在羽芊姑娘有办法了,你这会儿想起自个儿的彪悍的身体兴许能派上用武之地了!”
    “彩吟,你口舌也得收敛点,别人不敢对你指手画脚无非是因为你是王妃的贴身侍女,你这么咋咋呼呼口无遮拦的,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传出去不是让人评说王妃姑息下人狐假虎威,王爷本来就对王妃不温不火的,喜好嚼舌根的人往往会把好事传成坏事,添油加醋,夸大其词,再加上有人刻意加点坏心思,无论是好是歹,传到王爷耳朵里只会让他对王妃徒增厌烦,王妃想要得到王爷的宠爱,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们务必小心谨慎,否则只会拖累到王妃以后的荣宠和幸福。”
    “羽芊姑娘果真如王妃所说的那样与众不同,把事情分析得合情合理却又明白透彻,奴婢必然谨记在心,以后也再不能胡说八道,给王妃添乱。”彩吟由衷的说,心服口服,高寒君看她的神色也多了几分意味和凝重,羽芊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大声惊呼说:“桃雪,你能不能帮我办件事,这件事异常紧急,先前我让婉屏帮我把衣物和食物发放给那些被王爷抓来的楚国人,我担心她势必会去私底下给王爷通风报信,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去确认下他们是否平安无事。”
    “王爷生前最痛恨的就是楚国人,每当想起便如骨鲠在喉,王爷也把他心里的怨恨毫无保留的体现出来,竞技场上的事你难道忘了吗?羽芊姑娘,你这般和他对着干,王爷也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拔之而后快,任何事你好言好语跟他说,他兴许有商量的余地,唯独楚国人不行!这是他内心里的伤疤和耻辱。”高寒君光顾着担心羽芊的安危,却不知这是羽芊刻意提出来想让确定她内心的不安和猜想,一个被王爷痛恨和追杀的楚国人,竟然能清楚的知道那么多关于王爷隐秘的内情,连好言好语能讨到他商量的余地的事也了然于胸,她在地穴里时就曾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陌离,直到在桃园里,她亲眼听见这个真名为高寒君的男人和元诩之间的谈话,虽然听到的内容不多,但是高寒君这三个字足以让她胆战心惊,当时元诩偷偷尾随在他身后,她就觉得不对劲,彩吟一眼便认出他的身份,一字一句清楚明了的告诉她,这个叫高寒君的人在战场上杀敌如何厉害,又是如何深受王爷宠信的心腹,又是如何鞠躬尽瘁遵守王爷的每一个命令,心芊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跌在地上支离破碎的声音,一个试图逼真的表情和反复试探她的方式来引她跳入王爷给她挖掘好的陷阱,掉进去就不会让她有重新爬上来的一切可能,而她,也用同样欺骗的方式步步为营,尽量避开和延缓掉入陷阱里的下场,羽芊现在才觉得小黑屋里才是她所需要的安宁和自由,高寒君伪装得滴水不漏,而她应付起来却手忙脚乱,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彩吟故意刁难讥讽他的话也不是无缘无故对着他的,人心隔肚皮心,每件事物的认知都是由清晰到模糊,再由模糊到清晰,在这个过程里羽芊突然明白一个她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明白的事,防人之心这是她生存的最基本法则之一,害人之心她从来就没敢存过,可是周围到处都是虎视眈眈想要谋害她的人,只要把她逼到一定的绝境,害人也就成了她可以继续活下去的求生手段,王爷,婉屏,高寒君,还有其他心怀叵测的人,暗地里悄无声息的给她布下天罗地网,这也加强了她想逃出这里的欲望和决心。
    整个王府里,真心对待她的人只有谦王妃,那个温婉贤惠无欲无求的高贵女人。
    第十二章 孤注一掷
    谦王妃的住所是整个王府最奢华壮阔的建筑之一,彩吟提着一盏幽暗的绢灯在前面引路,羽芊的每一步都迈得极其小心,这几乎成了她的习惯,天色渐渐暗下来,牛毛细雨毫无预兆的落下来,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比起眼前这座富丽堂皇的住所的门前,住在里头的王妃,只怕冷清到心都凉透了,彩吟抬脚迈进高高的门槛,羽芊停下脚步,享受着细小而冰凉的雨丝打落在脸上,回想早已时过境迁的往事,那些原本她以为已经淡薄到即将忘却的往事,此时仿佛被雨丝带起的寒意一股脑的全都激发出来,甚至比任何事发时还要印象深刻,不知道父亲在那么偏僻穷酸的地方过得可好,如果时间可以重新来过,她会心甘情愿的呆在小黑屋里了此残生,和珠儿隔三差五的捉蝙蝠放在炭火上烤了吃,还在三姨娘,诗琪的荣华富贵被冷宫吞噬,娇媚的容颜也如在秋风里倍受催残,逐渐凋零,她听到女儿的遭遇时,会不会像母亲那样一病不起,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无边无际的绝望。斯然,他是父亲最庞爱,性格却有些懦弱怕事,他身子骨那么单薄,在流放的过程中能熬得住那种辛苦吗?而她自己根本看不到前面的路,也不确定明天是否可以安然醒来。对着镜子说我还活着。
    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幽幽的带出哀怨的哽咽,一瞬间让她的心莫名的疼痛不止,眼里的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来,划过脸庞,雨丝瞬间将泪痕冲洗干净,除了鼻子酸涩,她自己都快分不清脸上的液体到底是泪还是雨水。
    “羽芊,外头下了那么大的雨,赶紧进来,淋了雨可会染上风寒,彩吟,去准备碗姜茶来。”谦王妃亲自拿着伞,罩在羽芊的身上,领着她进屋,羽芊在门外站了有一小会儿,雨不大,却足以将衣服的表面淋湿,谦王妃让婢女拿了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羽芊却摇了摇头,“你是王妃,只有王妃才能有资格穿上属于王妃的衣裳,我没事,就是觉得心里特别难过。”
    “你们都退下吧。”谦王妃挥了挥手,让身边几个婢女退到外面去,谦王妃仿佛洞察到羽芊的心思,用帕子拭干她脸上的不知是泪还是雨水或者是两者交融在一起的泪水,“你的事我略有所闻,是不是因为雪姨娘过世而伤神?”
    羽芊心里一阵惊骇,她伤心完全是因为家人的安危,全然不知雪姨娘竟然过世了,脑袋一片空白,羽芊的手不仅冰凉而且颤抖的厉害,她眼里的泪意喷薄欲出,谦王妃握住她的手,又将一只精致玲珑的火炉放到她手里,“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我知道你和她的感情极好,你一走她的心就跟掏空了似的,这种感觉我能理解,她跳河自尽是她给自己选择的归宿,羽芊,你是个心地纯真的好女孩,在我听到王爷把你带进府的消息时,我没有感觉到惊奇,王爷和你的姑父走得勤,我在还没有进王府成为王妃之前,就曾听说过王爷是你心意所属的那个人,一直想见你,没想到见着了却觉得你比我想像里更漂亮,勇敢亲善,很讨人喜欢和怜爱,我想王爷若是钟意你,把你娶进门,对我来说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毕竟遇到一个投缘的朋友和如意的夫婿一样难得,可遇不可求。”
    “那天他把我扔进竞技场的举动,王妃还觉得他钟意我的表达方式?”羽芊哑失声笑了出来,看着自己纤长白皙的手却控制不住颤抖,“只要听到王爷这两个字,我就会忍不住害怕,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全是王爷扭曲的脸,他的眼神只会让我感觉到更多的恐惧和凄凉,就算我曾经倾慕于他,那也是曾经,当他把我扔进竞技场的那一瞬间,我对王爷的心也随之死得透透的。”
    “王爷哪有你说得那么可怕,好像他是豺狼虎豹似的,他不是天生性情就这么冷漠的人,关于王爷的事情我未曾嫁到王府之前就听说了,在我看来,他不是高高在上,位高权重的王爷,而是一个受了伤的男人,为了不再让自己更次受到伤害,只能用残酷和冷漠来拒人于千里之外,”谦王妃安慰的话说得毫无底气,连她自己也不确定这样的解释是否就是王爷冷漠无情的原因,羽芊起身,走到谦王妃的面前,抬起手将她鬓发边微微歪斜的钗环,晶莹剔透的淡紫色宝石从她手心划过,微微冰冷的痕迹仿佛从手心一路蔓延到心里,谦王妃盈盈眼波里仿佛流露出一抹和她雍容姿态完全相反的悲伤,这样的神色羽芊看着并没有那么陌生,仿佛在她身上看出满脸哀怨的雪姨娘,她们同样都是被丈夫忽视的女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期盼得到丈夫的珍爱自己却无能为力。
    “王妃,婉屏是什么时候到府上的?”羽芊转移话题,雪姨娘终究没有熬过望眼欲穿的思念,她不想看到雪姨娘的命运在谦王妃的身上重演,谦王妃听到婉屏的名字时,脸上掠过一丝无奈,“对于她的事我也不大清楚,府里上上下下好像对她的事绝口不提,我想这应该是出于王爷的缘故,我早就看出王爷待她非同寻常,可是他又没有纳她为妾,作为王妃,我若跟她斤斤计较,岂不是失了王妃的身份,既然王爷那么在意他,我还能说怎么办?”
    “如果王爷哪天要是纳她为妾,王妃,你该怎么应对?是亲热和善待她如姐妹,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羽芊这么问不过是想试探下谦王妃的底线到底有多低,谦王妃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想来这个问题她也曾思量过,犹豫了下才缓缓开口,“王爷若是真心喜欢她,必然会处处护着她,我再不乐意也不敢忤逆王爷的心意,他日理万机的,我不想因为这些事让他分心。”
    “怪不得婉屏费尽心机纠缠王爷,原来是看中了王妃这么好的性情,凡事以王爷为重,以大局为重,除了你自己,其他一切都为重,你的王妃位置她不可能夺去,可是你的荣宠,王爷对你的心意,恐怕就要因为她的出现而不复存在了,”羽芊神色凝重,谦王妃的度量可真是海纳百川,对于一个伺机想要夺取她夫君的情分,她竟然表现出这么善解人意,真不知道说她软弱不争,还是王爷慧眼不识珠?
    “我能感觉到王爷是在乎你的,羽芊,不管王爷对你做了什么,我相信王爷不是真心想要将你置于死地,”那天在场地的情形谦王妃是看得一清二楚,王爷在看到狼狗扑向羽芊时,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难过,羽芊轻轻的握住谦王妃略显冰凉的的手,没有王爷的关爱只怕她的心比手更冷,灯台上的红烛摇曳,窗外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谦王妃仿佛用力抓住羽芊的手指,眼神带着一丝央求说:“留下来好吗?留在王爷身边,留在我的身边,时间长了,你或许会改变对王爷的看法,他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男人,只是被他刻意收敛起来,你那么冰雪聪明,又有花容之貌,王爷再怎么冰冷的心也会被你的温柔和可心感化,羽芊,相信我好吗?”
    “时间不早了,王妃还是早些歇下,养好了精神才能想出办法捍卫你和王爷之间的情分,明儿你神情若是憔悴了,只会让婉屏有机可乘,”羽芊顾左右而言他,谦王妃听出她话语里委婉拒绝的话,心里一时间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外面雨下得那么急,把蓑衣穿上再走,回到住处,让彩吟熬上一碗姜茶驱驱寒气,仔细着凉。”
    羽芊回到住处,远远的便看到彩吟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她在看到羽芊时,仿佛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羽芊姑娘,大事不好了,奴婢刚听到消息说,那些被王爷关押起来的楚国人全都出现中毒迹象,情况很不乐观,好像还死了两个人,仆役把他们拖出府外掩埋时,奴婢还看到他们气孔流血的样子。”
    “大池和楚国人长相没什么分别,你怎么确定他们俩个就是楚国人?”羽芊脸上依旧保持冷静,可是心里却七上八下的,这件事发生的太诡异,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婉屏,王爷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让楚国人死去,泄恨的最佳方式是让敌人生不如死,彩吟扶着羽芊进屋,将她身上的蓑衣取下来,嘴里喋喋不休的说:“羽芊姑娘,奴婢琢磨着,这儿跟婉屏那个小贱人肯定脱不了干系,早些时候奴婢就听说了,婉屏私下里偷偷的带了许多馒头去送给楚国人吃,可是她为什么一边救他们,另一边又下毒害他们,还有,奴婢在她屋里发现了这个。”
    “这不是砒霜吗?”羽芊怔怔的看了眼纸包里的粉末,彩吟将纸包顺着原先的叠痕恢复如初,“她一个丫鬟居心不良,竟然私藏如此歹毒的砒霜,奴婢这就拿着东西去王爷那儿告她一状,看她怎么解释,我倒不信她会说用砒霜药老鼠,这么荒谬的理由说给鬼听鬼都会笑死。”
    “彩吟,你别那么冲动,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婉屏和这包砒霜的关系和用心,你都说她是居心不良,说明她早已做好了准备,包括东窗事发后的应对措施,就算你拿着药包去揭发她,她要是死不承认,到时候再来个倒打一耙,倒霉的人可就会变成你,再说了,是你偷偷潜入婉屏的房间里在先,翻箱倒柜之后才发现这包砒霜,居心不良的人好像是你,”羽芊叹了口气,彩吟脸上得意的神色在听完羽芊的话后迅速变成担忧,“羽芊姑娘,奴婢只是觉得婉屏行迹可疑,想要越过王妃去争王爷的欢心,所以才自作主张去她房间找证据,羽芊姑娘,奴婢知道你是站在王妃这边,你也时时念着王妃的好,肯定会想尽办法帮助王妃收拾婉屏那个小贱人。”
    “话是这么说,可是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一旦处理不妥,帮不到王妃不说,反而还会将婉屏更快的推到王爷身边,王妃日子不好过,她再失意娘家的势力摆在那儿,婉屏再如何嚣张也不敢把她怎样,可是你就惨了,她会把过往的新帐旧帐一同算在你头上,你就会落下成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悲剧,”羽芊不动声色的说,因为她在王爷眼里失去利用价值之前,她有办法除去婉屏,以恶制恶算不上明智的选择,可在有时候却非常适用。
    “羽芊姑娘,奴婢就是个毛糙性子,可心里对王妃的心和真诚可是掏心掏肺的,奴婢在很小的时候就侍候王妃,她向来清静淡泊,又不善言辞,未出嫁之前,她总是喜欢一个人呆在僻静的地方,沉默不语的,一呆就是大半天,被其他姨娘欺负了也不晓得去告诉老爷,奴婢看不过去,可王妃却让奴婢闭嘴,害怕这些琐碎小事会让老爷烦心。”彩吟默数谦王妃的好,她处处为别人着想,唯独忘了自己也需要别人替她着想,可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去争,她顾得了别人,可别人却顾不了她。
    “彩吟,如果你相信我,相信我念着王妃的好,你就要按我的方法去做,不管结果怎样,我都会倾尽全力,”羽芊环顾四周,高寒君没在,婉屏也没在,她凑在彩吟耳边轻声低语几句,彩吟神情一怔,在看到羽芊自信的目光时,不安的心仿佛受到了极大在安慰,“奴婢这就按羽芊姑娘说的去做。”
    羽芊待彩吟走后,独自坐在椅子上,陌离到底被王爷藏到哪儿?他现在是生还是死?
    “羽芊,”高寒君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他将身上的蓑衣脱下来,衣摆处湿了一大处,羽芊抬起头,看着他着装和面容,她不觉得可笑,反而觉得可悲,羽芊向他微微一笑,指着身旁的位置说:“我最讨厌下雨天,点点滴滴的声音扰得人心烦意乱的,陪我说会儿话好吗?”
    “哦,羽芊,其实我也有话想要跟你说,就是不知道说出来后你会不会恨我。”高明寒缓缓坐下,视线仿佛没有勇气去看羽芊的眼睛,讪讪的说:“就算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谁也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在我很小的时候,经常会和家里的姐妹玩一种游戏,小时候童言无忌,算不得数,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好笑,不过对于长大后的我来说,很冒险,毕竟面前一个并不熟悉的人面前把自己的心意毫无隐瞒的表现出来是件需要勇气才可以做到的事,”羽芊端起茶壶,在面前摆了两个杯子,她将杯子倒满茶水,热气迅速翻腾蔓延,她的脸在雾气里若隐若现,高明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羽芊的表现太过反常,他甚至猜想她是不是已经发现他不是陌离?羽芊心细如尘,洞察力比其他人更加敏锐,她要是有所警觉,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桃雪,你先把头转过去,或者闭上眼睛,这个游戏很刺激,如果能让它赋予一丝神秘的话,就能更好的增加它的挑战性,”羽芊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小纸包,一一放入杯子里,随后将左手边的杯子放到高寒君的面前,“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你说的那个游戏就是唱茶?”高寒君疑惑不解的问,羽芊盈盈浅笑,“这个游戏听说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老巫师发明的,她生性歹毒而自私,不过她法力在当时已经达到行云流水的境界,有数不清的徒弟,其中有一对男女是她最得意也是最争气的门生,可是有一次她发现这对让她风光满面的徒弟竟然背着她私家终身,老巫师绝不允许情爱来亵渎她的神圣,而且也舍不得两个最得意的徒弟离她而去,一旦他们开了先例,其他人就会效仿,她失去的就会更多,为了挽留她的威望,为了杜绝其他人争相效仿,这两个人必须要只能活一个,她拿了两杯水,施了绝命法术,又让他们俩个面对面的坐着,看着彼此的眼睛,老巫师思来想去,觉得这样做可能达不到她预想的结果,所以她选择牺牲那个女徒弟,在游戏没开始之前,她故意告诉那个女徒弟她想要保留她而放弃那个男徒弟,让她千万要说真心话,不然,被赋予法术的水会害死他,男孩用真心对女孩说,我很喜欢你,要跟她一起想私奔,面对心爱的意中人,女孩想起了老巫师的告诫,她的心都快痛碎了,违背真心实意告诉男孩,她不喜欢他,然后喝下桌上的水,男孩悲痛欲绝,拂袖而去,第二天,女孩便无缘无故的死了,她的谎言救了男孩一命,与此同时也断送了自己的命,桃雪,杯子里都被我做了手脚,和老巫师下在水里的法术大同小异,别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即便是死,也想听你一句真心话。”
    高寒君没说话,他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指甲因用力而戳进肉里,羽芊果真聪明绝顶,发现了他不是陌离,甚至用这种荒诞不经的方式来逼着他现出原形,他只要着入她的道,接下来不用费力多想也能想到他装扮陌离的动机,还有背后的指使者,真正陌离关押在什么地方。
    “是从我开始还是从你开始?”羽芊不留痕迹的问,高寒君抬起脸,目光注视着羽芊,她的眉目清秀水灵,颜若朝华,散发着淡淡的华彩,羽芊见他沉默不语,盈盈浅笑说:“你不说话那就从我开始,你要注意了,我的问题你若是不用心回答,老巫师的法术至阴至毒,你切勿将它视为无稽之谈,不然你会死得很惨,高寒君,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高寒君没想到羽芊会直言不讳的叫出他的名字,后面的最后一句话更是令他心惊肉跳,他的眼睛在接触到羽芊透着逼迫的眼神时,仿佛被热气烫了下,快速转移目光,羽芊径直走到他面前,端起桌上的杯子说:“我不是最聪明的人,但是我对你可是用了十二分的用心,在给你刮胡子的那天,我就断定你不是陌离,在地穴里我虽然看不到他的面貌,可是感觉出他的气息,你是练武之人,透着一股阳刚之气,手上也因长年握刀而有许多老茧,而他不一样,跟你截然相反,还有你受伤的腿,地穴里伸手不见五指,除了石头还是石头,仅隔了一夜你的腿上竟然有木板固定着,这东西只有外面才会有,如果你是陌离,怎么可能明知道出去的路还躺在地穴里等着我来救你出去?你是傻瓜,还是你把我当成傻瓜?高寒君,你别狡辩你的身份,那天在桃花园里,你和元诩之间的谈话我一字不漏的全都听到了,王爷对我可真心费尽心血,怎么样高寒君,在战场上你杀敌无数,所向无敌,在我面前,你可有胆量说真话?”
    “既然你全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更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高寒君被羽芊揭穿了面纱,也不必再辛辛苦苦的维持桃雪和陌离的身份,羽芊将杯子送到他的面前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高寒君,你实话告诉我,你喜欢我吗?如果喜欢,就把这杯茶喝了。”
    “你一个女孩子出口闭口谈及情爱,难道你就不知得雅自矜持?”高寒君心慌昨厉害,嘴里却用教训的口吻说,羽芊不以为然,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我知道女孩子行事做人应当矜持得体端庄儒雅,可我的尊严却被人踩在脚底下,性命朝夕不保,还有什么资格谈矜持?矜持能让我活命,得到我想要的自由?高寒君,没想到大池赫赫有名的高将军在一个女孩子面前也有畏手畏脚,犹豫不决的时候。”
    “他还没有死,只是被王爷关押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高寒君知道羽芊的话是激将法,可他还是睁着眼睛走入她的陷阱里,他端起桌上的杯子,无奈的目光里迸发一丝温柔,带着飞蛾扑火般的坚决跳入深渊,就在杯子的边缘触感到他的嘴唇时,羽芊的手突然将杯子夺了过来,她一仰头喝了下去,高寒君大惊失色的看着她,羽芊一松手,杯子“咔嚓”一声摔成碎片,随后又端起桌上的另一杯,再次仰头喝完,她重新坐回椅子上,面对高寒君的震惊和疑惑,她突然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还说你是见过世面的大将军,怎么会相信这世上真有老巫婆发明的那个死人游戏,现在轮到你来问我了,”
    “你对王爷有感情吗?”高寒君思来想去,这个问题和‘你对我感觉如何’的问题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她要是不喜欢王爷,至少他还有胜算,羽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仿佛猜中了他的心思,“王妃先前也问了我这个问题,如果你真心想要知道,我可以真心实意的告诉你,我喜欢他,但是,我不可以爱他,也不可以成为他最亲近的那个人,你在我面前好像没有战场上那么有勇气,这么想来,我倒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至少能让高将军手忙脚乱的,高将军,王爷要是知道我识破你的真面目,你说他会选择杀了我还是处置你?”
    “你太过聪明伶俐,这样会触犯到王爷的忌讳,”高寒君明白王爷会在他和羽芊之间做出什么样的抉择,羽芊眼里隐隐有光彩流动,雅致清新,“陌离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让王爷这么大费周章的让你来假扮他,想要从我嘴里套出关于那天晚上出现的刺客?”
    “陌离是楚国太子,一个月内从大池境内的客栈里抓获,之前并不确定他的身份,如果不是看到你给我看的那块玉佩,王爷也很确信那个人就是楚国太子,对不起羽芊,我不是故意要骗你,只是作为王爷的人,我必须尽职尽忠,那天晚上挟持你的刺客很有可能是来营救他的侍卫,目前并没有追查到他的下落,”高寒君对羽芊的提问毫无隐瞒,羽芊低下头,双手紧紧的抓住椅子的扶手,再抬起头来时,她的脸色苍白无力,没有半点血色,高寒君很快注意到她的怪异之处,他蹲下身,捡起地上一片残留着茶水的瓷片,放到鼻子前嗅了下,神情惊骇的看向她说:“羽芊,你是不是想死想得快要疯了?”
    “哇!”羽芊喉咙里涌上一阵腥气,顷刻间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来,血色微微发紫,有着明显中毒的迹象,她的身体从椅子上斜斜的摔下去,高寒君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忌讳,将她抱到床榻上,又用手按住她的脉搏,羽芊失声笑着说:“你在战场上杀了那么多人,他们那些人临死的时候肯定会用非常憎恨的目光看着你,高将军,你手上沾了那么多的鲜血,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会不会感到害怕?孤单?寂寞?黯然?”
    “君命不可违,我的职责就是杀人,只有这样才能捍卫我大池疆土的稳固还有百姓的安危。”高寒君将身上的女装脱掉,急急忙忙的穿上他平时穿的衣裳,羽芊嘴里很快又涌出一股血水,颜色甚至比之前又深了些,高寒君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嘴里喃喃说:“我记得这儿有续命丹的,去年王神仙给我留了许多,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没了。”
    “你别找了,”羽芊语气虚弱的说,高寒君怔怔的看着她,哑然失笑说:“你这是铁了心想着往九泉钻?为什么?你心里不是挂念着远在边疆的弟弟?”
    “这种毒叫七日夺命散,这辈子我还有七天活头,我只想求你看在我只是个快要死的人份上帮我一个忙,”羽芊这么做的确是煞费苦心,甚至不惜将命赌上,高寒君仿佛看出了她以死相挟的动机,“你就是吃定了我会心软?可是我不能背叛王爷,他对我的大恩大德这辈子都无以回报,只能用这颗赤胆忠心才能报得一二,羽芊,每个人都有使命,那些楚国人不值得你用生命去交换,王爷最嫉恨的就是威胁,更何况你还是冲着那些楚国人去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在你面前用极刑处死他们,他们因你的固执和单纯而命丧九泉,我想这便是王爷对你的惩罚,让你在残留不多的日子里沉浸在痛苦和内疚里无法自拔。”
    “我知道,不管结果怎样,我也想尽力一试。”羽芊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祈求之色,高寒君于心不忍,坐在离床前不远的椅子上,一边是心怀柔善的羽芊,一面是赏识器重他的王爷,两者之间他无从取舍,羽芊微微欠起身体,后背歪斜着靠在被褥上,“我想要请你帮的忙很简单,不会让你犯难,更不会将你置于忤逆王爷的处境,你只要对我做的事装聋作哑,全当没有看见即可,王爷想要把我送进宫做皇上的妃子,皇上那么大的年纪,说不定哪天说撒手人寰就撒手人寰了,我不想被殉葬,不想死后躺在密不透风的死人堆里慢慢腐烂,高将军,我在王爷眼里命如草芥,就是一个可有可无,可以随时被替补的小人物,即便我逃不了死亡,我想让自己死的时候不那么狼狈,高将军,给我点尊严好吗?毕竟能帮我的也只有你了。”
    第十三章 孤注一掷二
    院里有对对花盆,石榴树,茶叶末色养鱼缸,九尺高夹竹桃,迎春、探春、栀子、翠柏、梧桐树,各种鲜花,各样洋花,真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谦王爷负手而立,修长的身影在树荫下显出几分迷离和深邃,羽芊在婉屏的搀扶下,踏过门槛,出面在王爷的身后。
    “王爷,芊芊姑娘来了。”婉屏的声音娇滴滴的,配合着她粉面含春的脸,仿佛一朵在阳光下盎然开放的牡丹花,将绚烂的美艳开放到了极致,王爷没有转身,只是淡淡的“嗯”了声,空气中隐隐飘浮着栀子花的香气,芳气袭人,其他的花香仿佛一争高下,气味在微风的拂动下,浓郁陈杂的花香迎面扑来,羽芊经不住这么强烈的香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王爷微微侧过脸,婉屏一脸娇嗔的看了眼羽芊,仿佛她这声喷嚏是刻意想要吸引王爷的注意。
    “你先下去吧。”羽芊用帕子遮住鼻子,声音听起来鼻音较重,婉屏表面上装得温婉乖顺,可内心却恨得牙痒痒,她快速的退了出去,王爷转过身,在看到羽芊苍白憔悴的脸时,神色里变化无常,他走近羽芊,用手托住她的下巴,强迫着她看着他的眼睛,“病了?还是做了亏心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王爷让我来就是想发泄您心里的不愉快?”羽芊说,反正把命都搭进去了,躲不掉不得好死的下场,面对他也觉得有多可怕和压抑,王爷放开手,向不远处的婉屏命令说:“去府里把李郎中请来。”
    “王爷大可不必操心,我得的是心病,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每时每刻都在担心王爷会不会再次把我丢进竞技场里,长时间担惊受怕的,脸色哪有好看的道理,都说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心病当然得需心药治,不知王爷抓到那个刺客没有?”羽芊神色淡然自若的说,王爷目光逼近她,面对他寒意逼人的目光,羽芊的底气仿佛像是漏光了似的,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步,王爷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能将这份镇定装得天衣无缝是出于你的勇气和毅力,是我高估了你的实力,你也小瞧了我的本事,不过我不得不赞赏你的乖觉聪敏,竟然能识破高寒君的身份。”
    “是他告诉你的?”羽芊心里咯噔一声,高寒君明明跟她保证过,他不会像王爷泄露他已经败露的假身份,完全让她以多少能力就去收拾多少能力的残局,王爷冷笑说:“刚才不是很确定,现在坚信无疑,我果真没看错你,还真有两下子,竟然能让一直对我忠心耿耿的心腹违背我的意愿,羽芊,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学会顺服,你无论做什么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这可不一定。”羽芊长长的叹了口气,娇弱的容颜上浮起两抹病态状的红晕,不远处的婉屏神情纠结,不知去请郎中还是呆在不远处侍立,王爷瞧着她跟木头似的站在那儿,冷冷的说:“让你去请郎中你还杵在这儿搞什么?”
    羽芊被他突然暴怒的声音吓了一跳,王爷阴沉的脸色有所缓和,将手伸向羽芊说:“我带你去个地方,那个人应该是你目前急切想要见到的,他在那儿苦苦等了你很长时间,你再不去,说不定很快就要支撑不住了,羽芊,你有没有兴趣看到死不瞑目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羽芊的手微微颤抖,王爷所说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陌离,王爷的手指修长而光洁,几乎看不出他是个常年习武之人,只有掌心有几个颜色微黄的老茧,羽芊不知鼓起多少勇气才将手递到他的手里,王爷握住她的青葱玉指,柔软细腻,有点发凉,还有些颤抖,这么亲昵的接触能感觉到她内心对他的畏惧和惶然,王爷牵着她往门外走,恰时半路上遇到婉屏领着李郎中,婉屏脸上满满的全是遮也遮不住的醋意,李郎中的头低到不能再低,几乎要从脖子上掉落下来,这是他对王爷所表达的恭敬方式,王爷没有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在这儿先候着。”
    羽芊的手几乎要被他捏断,脚步急速,气息很快失去平衡,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王爷仿佛感觉到她的虚弱不像是装出来的,更不可能是失眠所引发的憔悴,忽然停下脚步,羽芊没预料到他会停下来,身体猝不及防的撞进他的怀里,王爷用手托住她的后腰,羽芊一时间头晕目眩,两腿虚软无力,不得不用胳膊圈着他的脖子才得以站稳,王爷从没这么近距离的打量她,羽芊肌肤像凝冻的油脂一样滑,脖子像蝤蛴一样丰润。
    此时楚楚可怜的半依半靠在他身上,娇弱里里除了显得她楚楚可怜,仿佛又多了几分无助,好一会儿羽芊的气息才有所缓和,脸上的晕红愈发滋润,密集而修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抹阴影,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致命诱惑。
    刚抬起脸,王爷的嘴唇毫无预兆的压下来,羽芊还没来得及惊呼,还没来得及挣扎,身体被他搂得紧紧的,根本不给她挣扎的余地,她能做的就是紧咬牙关,不让他的舌头侵入她的嘴巴,也防止他侵入她的内心和灵魂,王爷或许是气急败坏了,或许是从没有遇到过拒绝她的女人,用力的咬住她的嘴唇,直到嘴里感觉到一阵腥甜气息,这才松开她。
    羽芊的嘴唇被咬伤,血源源不断的涌出来,王爷用手指沾了下从她嘴唇上滑落下来的血,一手抓着她的后脑勺,嘴唇再次落下来,用舌头轻轻的舔舐她嘴唇上的伤口,羽芊疼得撕心裂肺,几乎要昏死过去,王爷松开手,嘴唇没有松开她,舌头趁着她的毫无防备的时候探进她的嘴里。
    她的口腔里有股有点甜甜的味道,还有股淡淡的香气,他的每一次吸吮几乎都在撕裂她嘴唇上的伤,羽芊已经没有了反抗他的力气,用力抵着他肩膀的手也逐渐失去力量,嘴里除了血腥味,还有他野蛮霸道的冷漠。
    当他松开她时,她的嘴唇几乎失去了知觉,王爷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被他吻得鲜红柔软的嘴唇,“你处心积虑想要救陌离,是不是他给了你一个回味无穷的吻?”
    “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又如何跟他······”羽芊趁着他不注意,慌忙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然而让她大吃一惊的是,谦王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后方,距离很远,但是足以让她看清刚才她和王爷暧昧纠缠的情景,羽芊脚步虚浮,身体摇摇欲坠,王爷顺着她惊骇的目光看去,原来是他的王妃,端庄贤惠,她的气质和大度也非常配得过王妃的尊荣,谦王妃仿佛装作不经意似的朝这儿看了眼,王爷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睹,他突然拦腰将羽芊抱了起来,在她耳边故意用调侃的语气说:“从今儿起,你在面对王妃时该觉得不自在了,我倒想知道你能否做到还像从前那样若无其事的样子。”
    “卑鄙!”羽芊嘴唇逐渐恢复知觉,强烈的疼痛如抽丝剥茧般涌了上来,疼得她低声呻吟,王爷抱着她一路往前走,“你最好抱紧我了,不然从我怀里掉下去,我可不理你,随你走回去还是爬回去,还有,我在这儿养了许多毒蛇,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藏匿在阴暗处的蛇,一旦被咬到,你可能要在这儿自生自灭了。”
    羽芊什么都不怕,唯独是蛇,无论有毒的蛇还是无毒的蛇,她看到了都会吓得半死,可能是小时候被蛇吓过,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肩膀,他的胸膛很宽阔,即便不用那么贴近他,也能隐隐听到他胸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如果不是他,她或许会感觉到一丝安心,可惜事与愿违,她从他身上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惊恐,丝毫感觉不到其他令她安心的情愫。
    羽芊神情恍惚,王爷虽然可恶,可能他的怀抱是她唯一感觉到不厌烦的地方,很柔软踏实舒服,不会像他说的那样一不小心就会从他怀里掉下去,自从服了毒药后,她的神经很容易出现困乏,不知走了多久,她眼睛迷迷糊糊的,脑袋轻轻的靠在王爷的肩膀上,鼻子前隐隐嗅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麝香味,那种感觉仿佛像是躺在一只小船上,轻轻在水面上晃动着,很惬意和恬适。
    一阵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羽芊蓦然惊醒,她吃惊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刚才还被王爷抱着走,现在怎么躺在床榻上,她刚动了下嘴唇,立刻扯动了下嘴唇上的伤口,撕裂般的疼痛像是锥子似的扎着她的皮肤,这儿是哪儿,这儿的布置和摆设和王府里的奢华完全相反, 简单淳朴,素净雅致,墙壁和桌椅都以素雅的颜色为格调,不难看得出来,住在这儿的主人也应该温柔娴熟,端庄典雅。
    “王爷?”羽芊揭开身上的被褥,却意外的发现身上的衣服不知被谁给脱了,只剩下一个红色的肚兜,不会是她睡着的期间。王爷对她做了什么?
    “羽芊姑娘,你醒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走了过来,看起来和死去的王嬷嬷年纪相仿,她慈眉善目的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只红色檀木托盘,上面整齐的摆放着衣服,羽芊钻进被窝里,王爷好歹也出自皇家子弟,怎么可以对她做出这么龌龊下流的事。
    “姑娘,王爷让奴婢将新做的衣服给您送过来,羽芊姑娘,您用不着害羞,奴婢侍候您更衣。”老嬷嬷一脸慈祥的说,羽芊将头蒙在被子里,咬上被他咬出的伤口还没好,他倒是又做出毁她清誉的事来,脸上不禁火辣辣的一片,在这被窝里闷死算了。
    “奴婢不过是侍候您沐浴了而已,您也没必要这般羞羞答答的,奴婢的女儿若是还在世,想来也跟你为年纪差不多大了。”老嬷嬷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叹息里的悲伤可以听出女儿是她心里难以愈合的伤痛,羽芊将头伸出被窝,一脸惊疑的问:“只是沐浴,再没其他的事?”
    “其他的事姑娘指的是哪方面?”老嬷嬷明知故问,羽芊用手捂着嘴说:“没有没有,我是说谢谢嬷嬷,王爷人呢?”
    “王爷这两天基本上都住在这儿调养身体,从王府到这儿距离也不算近,他将您抱回来着实消耗了不少体力,”老嬷嬷将衣裳送到羽芊的手上,随后放下纱帐,站在床前唠嗑似的说:“羽芊姑娘,奴婢自小是看着王爷长大的,他的性心除了老王妃,还有奴婢,再无其他人知晓,奴婢从来没有看到王爷对哪个女孩这般温柔,亲自抱着她来这儿,即便是他新娶的王妃,王爷也未曾带她来过这儿。”
    “连王妃也没来过这儿,嬷嬷,是不是这个地方对王爷很重要?”羽芊一边穿衣裳一边问,老嬷嬷说:“这儿是珍贵人生前住过的地方,她也是在这儿出家的,还是王爷亲自给她绞的头发,皇后娘娘在生下王爷后,第二年便又生下了当今太子,皇后娘娘偏爱太子,几乎没有闲暇时间照料小王爷,一直潜心照顾王爷的是皇后身边的侍女,生得有几次姿色,被皇上看中,封为珍贵人,她求皇上让她抚养王爷,珍贵人对王爷付出视如己出的关爱,皇上最终默许,皇后娘娘容不得底下的侍女暗度陈仓,如何拿捏她还不是她说了算,直到王爷十几岁的光景,珍贵人犯下了弥天大祸,她被皇上责罚,将她赶出皇宫,珍贵人出宫后一直在这儿潜心修行,王爷每半年才可以来这儿看望珍贵人,直到她不久人世之前,皇上才允许王爷来这儿陪伴珍贵人走完最后的人生,相对于他的生母皇后娘娘,王爷对珍贵人的感情更加深厚,他也一直视她为亲生母亲,这儿不仅仅是座宅子,更是王爷缅怀思念珍贵人的地方,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会来这儿过上几天。”
    “原来是珍贵人住过的地方,怪不得素雅清静,嬷嬷,如您所说,珍贵人尽心竭力的抚育王爷,按理说皇后娘娘感激她才是,为什么还要加害于她?”羽芊迷茫不解的问,老嬷嬷说:“理儿是这个理儿,不过话说回来,珍贵人百般祈求皇上抚育王爷,不过是她借着王爷来捍卫她的地位和安全,女人的嫉妒心比洪水猛兽还要狠毒,皇后娘娘一直嫉恨珍贵人背着她得了皇上的宠幸,现在又霸占着她的儿子,心里如何不恨,对付她是迟早的事,不过她迟迟没有动手,也是看在她对王爷煞费苦心的份上,王爷文武双全,博学多才,深受皇上的喜爱,皇上在王爷满十六岁时破例封他为谦政王,皇后娘娘也在王爷封王的后几天,选择对珍贵人动手,还好皇上念着她十几年来一直对王爷照顾有加,还有王爷替她求情的份上,这才收回成命,王爷和皇后娘娘的关系本就不太融洽,珍贵人落难后,王爷对皇后娘娘的态度更加冷漠了,珍贵人尚在时,经常劝诫他抛弃个人情绪,经常去宫里走动走动,皇后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虎毒不食子,她若是肯出力,这对他的仕途必然有所帮助,王爷非常尊重珍贵人的嘱咐,可是自从她去了之后,王爷有时长达一年都不肯进宫去看望皇后娘娘,他和皇后娘娘之间的裂痕随着珍贵人的去世而有所增加,而且当今太子也是皇后娘娘费尽心机才扶持上去的,王爷也恨,可恨也没有办法,没有了珍贵人在旁边督促,皇后娘娘对他也是不冷不热的,王爷这些年来心里过得很辛苦,性情也相较之前好像变得更加冷漠无情。”
    “嬷嬷,王爷结党营私,私下笼络各方权贵,这事儿已经招到了皇上的反感和厌恶,皇后娘娘难道会坐视不管吗?”羽芊的心骤然紧绷,双手情不自禁的捏住衣角,老嬷嬷说:“这事皇后娘娘纵然有心也不敢贸然出手,王爷的事情很棘手,牵扯到很大的利害关系,一个不留心很容易殃及到太子的地位,太子是皇后娘娘这么多年苦心经营来的结果,不过宫里的大事由不得奴婢瞎操心,羽芊姑娘,您衣裳穿好了没有,王爷嘱咐过奴婢,您醒来后换上衣服奴婢就侍候您用饭。”
    “可是我还没有饿,”羽芊揭开纱帐,穿着淡淡粉色的衣裳,素雅优雅的颜色将她衬托的愈发楚楚动人,老嬷嬷惊叹说:“羽芊姑娘当真是清丽脱俗,妖娆动人。奴婢阅人无数,还没见过像您这般空谷幽兰般的美人。”
    “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嬷嬷,我想出去转转可以吗?”羽芊声音很细,用帕子将嘴唇上的伤口半遮半掩着,嬷嬷犹豫了下,羽芊眼睛转了下,“嬷嬷,听说雪花荸荠珠美味可口,回味无穷,我想尝尝这传说中的美食。”
    “哎呦羽芊姑娘,奴婢准备是能准备,就是怕耽搁的时间长了,会饿着您。”嬷嬷一脸担忧的说,羽芊此时已经走到门外,眉目微笑着说:“等多久都没关系,我就在这周围转转就回来,不会超出半个时辰,我回来的时候希望能品尝到雪花荸荠珠的滋味。”
    “羽芊姑娘,您千万别走远了,奴婢要是找不着你,王爷非得让奴婢吃不了兜着走。”老嬷嬷笑呵呵的说,她的身影走进拐角后,羽芊这才将帕子从嘴上放了下来,这儿的院落简单,前面不远处种有几株桃花,这些桃花清一色全是白色的,有的含苞待放,有的有的迎风初绽,串串洁白的花苞珍珠似的晶莹闪耀,树干透着紫红色,极其光洁,柔软的枝条上,长满了褐色的娇嫩的花骨朵。
    东西方向只有四个厢房,南北也相应的有四个厢房,羽芊沿着走廊漫无目的的往前走,隐约中一缕冰冷的寒气仿佛随着她的前进而愈发增加,突然一声凄厉而痛苦的叫声从前面不远处传了过来,听起来像是王爷的声音。
    羽芊加快脚步,空气里的寒气越来越重,沿边的花草也有枯萎发黄的迹象,在东边最后一个厢房后面,那儿有个不大不小的屋子,门框上挂着一层白色的霜冻,看起来像是个冰窖,羽芊浑身上下身上冻得颤抖不已,她满腹狐疑的看着半掩着的门,王爷怎么会在冰窖里?他不会在这种冰冷刺骨的地方休养身体?如果他真的在这儿,说明他身体肯定受了很严重的创伤,禁不住好奇和担忧,羽芊推开门,一股侵骨般的寒气铺天盖地的冲她涌了过来,羽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谁!”王爷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羽芊心里一惊,滴水成冰的寒气仿佛将她的身体笼罩出一层淡薄的冰霜,这时一双手突然狠狠的抓住她的胳膊,羽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失去惊叫,嘴唇上的伤口更是让她揪心的疼,裂开的伤口里涌出血珠,仿佛在刹那间被冻住,鲜红的血珠子挂在嘴唇上,羽芊慌忙用手捂住嘴,紧紧抓住她胳膊的手很快松开,羽芊转过身,猛地看到王爷的后背虚弱无力的贴在石壁缓缓下滑,嘴唇苍白,面色黯淡无光,看起来像是病入膏肓似的,羽芊鼻涕都快被冻出来了,她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些,伸手就要去拉他的胳膊,她身子骨那么娇弱,怎么可能拉起他。
    “你快点出去,地窖里太冷了。”王爷微微闭上眼睛,仿佛在冰冷的寒气里他才能维持生命,羽芊连打了几个喷嚏,跑到门边突然又折了回来,王爷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幽暗深邃的眼眸里仿佛也没了平时噬人的冷漠气息,即便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全身散发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你想冻死在这儿?”
    “你到底怎么了?”羽芊的上下牙关咯咯作响,王爷没有理会她,将脸侧到一边,羽芊索性跑到另一边,她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满脸写着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坚决,王爷突然睁开眼,眼神中威棱四射,羽芊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半天没力气起来,王爷坐正,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说:“看到我副快要死掉的样子,你心里是不是特别痛快?”
    “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只是纯粹关心你而已,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那样不近人情?”羽芊的屁股几乎被冻到麻木,她双手紧紧的抱住肩膀,嘴里吐出白色的气雾,王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伸出手轻轻的划过她的唇角,羽芊似乎被冻得反应迟钝,她本该避开他的手,当他的手触碰到她肌肤上时,羽芊明显感觉到他手指上的温度仿佛点了火苗似的,几乎要灼伤她,羽芊抓住他的手,果真烫得要命,“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你身体的温度那么高?是因为这样你才呆在冰窖里休养?”
    “多管闲事!”王爷骤然抽出手,冷冰冰的瞅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又将脸侧到另一边,羽芊几乎忘了可以将她冻死的寒气,锲而不舍的追问说:“你这样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要是死了你不就得了解脱?”王爷眉头微微皱起,羽芊的确对他恨之入骨,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听了老嬷嬷说起他并不快乐的过往曾经,只是觉得他不应该受那么多的痛苦和不公平的待遇,她曾经在小黑屋里,想要见母亲一面都很难,但母亲对她的人生和救赎也是无能为力,可是他却不一样,生在帝王之家,尝遍了酸甜苦辣和世事无常,连他的生性也在不知不觉里被扭曲,只能用冷漠和不择手段来保护自己,比起自己的遭遇,他要比她可怜的多。
    “你要是死了,王妃岂不成了寡妇,她对我那么好,又是那么温柔体贴,我可不想因为一己之私而去巴望着你·····反正我不想看到她因为你而黯然神伤,”羽芊这个理由算得上合情合理,她靠近王爷坐下,他身上灼热的温度仿佛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驱散她身体里的冰冷,王爷隐约可以嗅到来自她身上的阵阵清香,“王妃的确是个温婉贤淑的好女人,出息名门却不骄不躁,在侯门闺秀里也算得上难能可贵,可是我不喜欢她,感情这东西不是说能勉强就可以勉强得来的,就像你,榆木疙瘩死脑筋一个,我让你做这,你非得反其道而行之。”
    “我哪儿死脑筋了?你从哪儿看出我是榆木疙瘩脑袋,我还没说你横行霸道,滥杀无辜,你还好意思数落我的不是,”羽芊低着头,只有在这儿她才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温暖,王爷一把将她靠过来的肩膀推开,“你说得简直对极了,我就是横行霸道,我也喜欢滥杀无辜,可你怎么有胆子靠近我?不怕我杀了你?”
    “我相信你那天不是故意要让狼狗咬死我,要不然你也不会担心我会被活活冻死,其实你并不坏,只是太孤单了,”羽芊淡淡的说,她在看向王爷的时候,他却将目光迅速移开,仿佛被说中了心事,羽芊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王爷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你担心什么,反正我又不会笑话你,更不会把你的糗事对外说出去。”
    “少在这儿自以为是,在我没发火之前滚出去!”王爷冰冷的语气仿佛比冰窖里的寒气更加冰冷,羽芊用手捂住耳朵,装作没听到似的,她忽然放下手,满脸期待的看向王爷问:“王爷,你心里的负担太重了,为什么不试着放下?或许到时候你就会觉得轻松,也会体验到快乐,别再封锁自己的内心,如果珍贵人在天之灵看到你·······”
    “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什么分量,我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忘了自己个儿是谁,珍贵人何等尊贵,岂是你这种人随随便便就可以挂在嘴上说的吗?”王爷勃然大怒,他毫不费力的将羽芊从地上拎了起来,羽芊仿佛也意识到刚才的话戳到了王爷的心伤,他的性情反复无常,心里一阵后怕,王爷将她连拖带拽的拉到门口,随后猛地将她丢出去,羽芊还没站稳,身后的门“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
    第十四章 孤注一掷三
    雪花荸荠珠美味绝伦,可是羽芊吃在嘴里却索然无味,老嬷嬷见她脸色不好,以为是她把雪花荸荠珠做得不入味,小心翼翼的问:“姑娘,您若吃得不如意,奴婢再给您做份比雪花荸荠珠更好吃的蜜汁慈菇圆,王爷最爱吃这道菜了,他小的时候珍贵人经常亲自下厨做给他吃。”
    “我还以为王爷不食人间烟火,不与凡俗为伍呢,雪花荸荠珠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食物,嬷嬷,你可不可以教我做蜜汁慈菇圆?”羽芊笑着说,老嬷嬷一脸欣然说:“难得姑娘用心,奴婢哪有不教的道理,倘若姑娘不嫌弃奴婢身份浅显卑贱,请随奴婢来厨房。”
    羽芊跃跃欲试,可是她从来没有下过厨,一时间手忙脚乱的,老嬷嬷取了十几个.鲜慈菇让她去皮,羽芊拿着刀,老嬷嬷看她拿刀的架势,好像要找谁拼命似的,脸色吓得煞白,慌忙将刀从她手里拿了过来说:“姑娘,奴婢拿个小点的刀给您,”说着拿了个巴掌大小的刀,刀口锋利,羽芊拿在手里掂量了下,老嬷嬷站在旁边担惊受怕的,她要是伤到哪儿,王爷还不找她兴师问罪。
    “嬷嬷,这点小事我能行的,”羽芊动作蹩脚的削着慈菇的外皮,老嬷嬷见她下刀的方式有模有样的,紧提的心不禁微微松懈,她着手准备其他食材,不到一小会儿,羽芊拍了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神态看向老嬷嬷说:“我全都削好了。”
    老嬷嬷看到羽芊削出的慈菇时,脸上的惊愕丝毫不亚于她拿刀要杀人时的情景,本来不大不小的慈菇经过羽芊的加工,棱角分明,成不规则形状,连皮带肉几乎削了一大半,老嬷嬷尴尬的笑了笑,说好这摆明糟糕到了极点,说不好这也不是她做奴才该说的话,羽芊仿佛从她特别为难的表情上看到了自己的成绩,神情再伪装也难掩失落,“对不起嬷嬷,我的手工实在太差了,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这么好的慈菇全都被我给糟蹋了,要不你来做我在边上看着就行。”
    老嬷嬷应了声,动作娴熟而利索,羽芊光看着都觉得工序复杂,更别说动手去做了,她想帮忙却又担心帮倒忙,老嬷嬷将慈菇削皮洗净,放到锅里焯熟,羽芊终于派上用场,嬷嬷让她用刀拓将煮熟的慈菇拓成泥,这么简单的事情羽芊做起来还算是得心应手,从准备到出锅,羽芊虽然没有全程参与,可是她看得很认真细心,也帮了嬷嬷不少忙,作用很少,但收获很大,手指甚至被飞溅出来的油花烫出个小水泡,当她看到色香味俱全的蜜汁慈菇圆时,心里满是令她兴奋不已的成就感。
    天渐渐暗下来,羽芊从厨房里出来时,刚好碰到已经恢复如常,神情也恢复到冷若冰霜的状态,老嬷嬷刚想说话,羽芊抢过她手里的盘子说:“谢谢嬷嬷为了准备这么鲜美的食物,那我端回房里慢慢品尝,也不辜负嬷嬷那么辛苦。”
    “姑娘,你这是?”老嬷嬷似乎没能明白羽芊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强烈,羽芊刻意避开王爷的眼睛,高高的将盘子举动王爷的面前说:“看到没有,这是嬷嬷特意给我准备的蜜汁慈菇圆,我知道你喜欢吃,可是你刚才那么蛮横无理,把我的胳膊都快拧脱臼了,我可不打算给你吃!”
    老嬷嬷在一旁站不是,退下去也不是,王爷向她挥了挥手说:“你先下去吧,给我准备些清淡点的饭菜。”说完直接从羽芊身边走过,连看也懒得看她一眼,羽芊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可是好心好意跟着嬷嬷在厨房里呆了大半个时辰才将蜜汁慈菇圆顺利捞出锅,她越想越不甘心,王爷走进房间,毫不客气的就要关门,羽芊眼看着她就要被拒之门外,在门没有完全关上时,抬起脚不分青红皂白的塞进门缝里,王爷冷冷的看着她,羽芊明知敌不过他的眼神,所以将目光放到手里的盘子上,王爷松开手,冷言冷语的说:“你是说错药了还是脑袋被门挤了?”
    “我脑袋没被门挤,是你用门挤着我的脚了!”羽芊没底气的说,王爷松开放,羽芊趁着他毫无防备的时候,身体终于顺利挤进屋里,将手里的盘子放到桌上,被油花烫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她鼓起腮帮子,用力的吹着伤口,这样可以减缓那股疼痛感,王爷看了眼桌上的蜜汁慈菇圆,又瞅了瞅羽芊受伤的手,神色惊疑的说:“你可别告诉我,这盘蜜汁慈菇圆是你做的?”
    “你这么说不是摆明了瞧不起我?我怎么了?没看到我因为做成这盘蜜汁慈菇圆把手都给烫伤了,我这么做你千万别胡思乱想,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意思,你对我那么不好,可是我也不能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要不然我岂不是变成跟你一样的人,为了区分咱们不是一类的人,所以我得将我跟你不一样的地方展现出来,”羽芊将盘子向王爷面前推了推,王爷锐利的双瞳宛如测透了她的想法,在优雅的俊容上漾起淡淡笑意,“你把我说得这么不堪入目,还让品尝你善良一面的成果,如果你是我,这么大的侮辱你能吃得下去吗?”
    “王爷,你为什么总要曲解我的意思,其实我是说······我什么时候说你不堪入目了?是你自己那么说的,我只是觉得你太冷漠,需要别人的关怀,我想让你感觉到从外界传达到你内心的关切,你很重要,尤其那些需要你的人来说更重要,”羽芊真心实意的说,王爷冰冷孤傲的眼神没刚才那么犀利,他直接用手拿起一个蜜汁慈菇圆说:“我是怎样的一个人用不着你来操心,没错,我打小就喜欢吃蜜汁慈菇圆,那是因为身边有珍贵人,我吃的不是蜜汁慈菇圆,而是她的手留在食物上的温暖,你那么肤浅无知,怎么可能理解。”
    “我要是像你说的那么肤浅无知,你为什么还不放我走?”羽芊知道现在说的每句话都有可能激发出他的怒火,然而王爷却一反常态,语气还算和谐,“那天在竞技场,如果你被狼狗咬死了,我就当全然没有遇到过你,可是你活了下来,说明你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你的利用价值远远超过其他训练有素的人,你说我怎么舍得放你走。”
    “你这叫辣手摧花,不过我很好奇,你想方设法要将要送进宫,到底有何居心?”羽芊拿起一个蜜汁慈菇圆放到嘴里咬了口,另有风味, 齿颊留香,忍不住的赞叹说:“真的很好吃,这是我从小到大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我在小黑屋里的时候,还以为蝙蝠肉是世界上最美味的,跟蜜汁慈菇圆比起来简直一天一地。”
    “小屋黑?蝙蝠肉,那东西那么邪恶,你怎么会·······换作别人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可是你,我不觉得哪儿不对,你那么奇怪吃那么奇怪的东西,刚好的应景,在冰窖里我担心你会被冻死,是因为你是我目前还算有些作用的棋子,除此以外,你什么都不是,”王爷将蜜汁慈菇圆放了下来,又拿出帕子擦掉手上油渍,羽芊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她忽然用手捶打着胸口,看上去好像是被噎住了,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王爷见她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慌忙倒了杯水放到她手里,羽芊突然哈哈大笑,“你还说不关心我,刚才我的样子并不逼真,你竟然被我骗了过去,真是太大快人心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谦王爷·····”羽芊只顾着高兴,浑然不知他的神情里已经滋生出杀人的冲动,当她有所反应时,王爷的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并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她的身体被王爷死死的抵在墙面上,阴冷着语气说:“说你笨你简直比猪还笨,一点眼力风儿都没有,跟什么人都开玩笑,我也是你能开得起玩笑的人吗?你胆大妄为,居然还敢戏弄一个王爷,我早就提醒过你,做事得有分寸,想要找死我随时奉陪!”王爷的手稍稍用力,羽芊的咽喉几乎要被他捏断,一时间无法喘息,脸色也因窒息而涨红,羽芊以为自己这次真的惹毛了他,招来了杀身之祸,没想到王爷最后还是没有下狠心,羽芊的身体软绵绵的瘫倒在地,王爷转过身,将桌子上的那盘蜜汁慈菇圆摔落到地上,“咔嚓”一声脆响,盘子碎了,蜜汁慈菇圆滴落了满地都是,有几个甚至被王爷踩成了糊状粘在地上。
    羽芊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泪水从她的眼角缓缓流出,毒药在她身体里起了反应,她剧烈的呕吐着,随后又吐了几口血,她有气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这时门缝里突然挤进一条黑影,羽芊以为是王爷回来了,她的身体迅速向后退去,然而让她措手不及的是,竟然是那天想要杀了她的刺客,那人依旧一身黑衣,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羽芊大惊失色的看着他说:“你不命了,王爷就在这儿,他倘若发现你出现在这儿,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你中毒了?还是七日夺命散?”黑衣人神情关切的说,羽芊打乱他的话,“你别再顾及我了,反正我迟早都是死,现在不死将来会生不如死,对了,这个是不是你主人的东西?”她将怀里的玉佩拿了出来,黑衣人神情激动的说:“没错,这的确是我主人随便佩戴的玉佩。”
    “他是楚国太子陌离?”羽芊不是在质问而是在确认,黑衣人点点头,“在下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太子身份特殊,谦王爷又极其痛恨楚国人,哪有放过楚国太子的道理,羽芊姑娘,你是否可以告诉我太子现在何处?”
    不好意思,今天是东航MU5735遇难者头七祭,停更一天,愿逝者安息,悲剧不再,愿所有人都能得到命运的庇佑,成为自己的神,成为最好的自己,被世界温柔以待,感恩相遇,人间值得,再一次向所有遇难者致哀,安息。
    “他被王爷关押起来,我也不知道他具体的位置,”羽芊神色苦恼的说,她仿佛想起了什么说:“这儿是王爷最私密的地方,这儿是他最有可能关押陌离的地方,而且王爷先前也曾说过要带我来见一个人,我猜他要我见的人八九不离十就是陌离,如果想要找到他的下落,我想就应该在附近的某个地方。”
    “谢谢你羽芊姑娘,我们楚国人不会忘了姑娘这份恩情,”黑衣人发自内心的说,羽芊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擦掉脚步声,原来是老嬷嬷,羽芊不动声色的走出门,老嬷嬷见她面色苍白如纸,神色极其憔悴说:“姑娘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好像一下子病倒了似的,要不奴婢去请郎中过来给您瞧瞧?”
    “不用了嬷嬷,我自小身体就不太好,别看我脸色不好看,其实我身体还没差到弱不禁风的地步,对了嬷嬷,这儿是什么地方?我瞧着地势好像不在王府内?”羽芊故意想要从嬷嬷嘴里套出她想要知道的情况,嬷嬷没能听出羽芊的用心,“这儿偏僻是偏僻了点,可是这儿却是王爷最喜欢呆的地方,除了是珍贵人生前居住过的住宅,还因为冰窖后方有个规模不小的地下居室,差不多有四五个厢房,奴婢前几天还看到王爷去了那儿,羽芊姑娘,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想多多了解一些关于王爷的事,”羽芊故作羞涩的说,老嬷嬷眉开眼笑,“怪不得王爷对你这么特别,原来羽芊姑娘也钟意于王爷,可惜王爷已经有了王妃,不过这也不妨,姑娘若得了王爷的宠爱,是不是正室也无所谓。”
    “嬷嬷当真是说到我的心坎上,其实我和王妃相处下来关系很好,我也不想同她争风吃醋,如果有可能,我更希望能和王妃和平相处,其乐融融的,也能让王爷省心。”羽芊更希望王爷能和王妃其乐融融的,能成为令所有人惊羡的一对恩爱夫妻,老嬷嬷被羽芊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她重新回到屋里,由于她知道地窖的位置,想要找到地窖后面的地下室也没那么困难。
    第十五章 代价
    夜已经很深了。浓墨一样的天上,连一弯月牙、一丝星光都不曾出现,大地显得格外静谧,仿佛也在静谧之下到处隐藏着危险的气息,羽芊和单成雄,也就是那个黑衣人的名字,一起趁着黑夜潜入地下室,单成雄担心谦王爷警觉性极高,发现她不在房里,太子倘若可以成功逃匿,王爷第一个怀疑走漏风声的人就是她,单成雄顾及羽芊的安危,让她先行回房,他有办法救出陌离。
    桌上放着一只烛台,外面的风从门缝里涌进来,带着丝丝寒气,昏黄的烛火随之摇曳,羽芊的身影歪歪斜斜的投射在墙面上,门外不远处的花丛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羽芊心里一惊,缓缓的站起身,找开门后,一阵强劲的风如刀子般狠狠的刮在她的脸上,羽芊浑身战栗,这时一道白色的影子迅速的从她视线里闪过,钻入花丛里消失不见了,羽芊看了下黑咕隆咚的四周,在花丛里翻来找去,最终她在荆棘藤下面找到一只后腿受伤的小白兔,白色的绒毛上沾满了鲜血,她小心翼翼的将小白兔抱起来,它的身体几乎被荆棘藤缠绕住,可能是在惊慌之下钻进去的,羽芊的手背被荆棘刺划出几道血口子,袖口处几乎被血浸湿。
    羽芊将小白兔受伤的地方包扎好,裹上层层纱布,随后才去料理她手上的伤口,她看着兔子红通通的眼睛说:“我知道你很害怕,其实我比你还要害怕,不过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你用不着害怕,因为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门突然被毫无预兆的撞开,羽芊受惊之下险些失声尖叫,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一瘸一拐的从门外重重的摔进来,羽芊将怀里的兔子放在桌子上,那人头朝下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手背上几乎全是鲜血淋漓的口子,看上去触目惊心,羽芊惶恐不安的怔在原地,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会摔进她的房间里,她蹲到那人面前,用手推了推他的肩膀,见他没反应,仿佛像是死去许久,毫无生命气息,只有血从他的身体下面缓缓的流出来,向她的脚尖蔓延,羽芊用手紧紧的捂住嘴,只有这样她才能确保自己不会尖叫出来,这时一双血淋淋的手突然抓住她的裙角,抬起头,脸上已经被血遮盖了原本的面目,羽芊看到他惊悚的样子,不禁吸了一口冷气,茫然失措的看着那只死命攥着她裙子的手,“你先放开我!你这样让我很害怕。”
    “我记得你的声音,你是羽芊,没错,成雄说得没错,你就住在这儿。”那人气息微弱的说,羽芊听到他嘴里提到单成雄,还有他似曾相识的嗓音,虽然颤抖和虚弱将他原本的声音变得面目全非,可是羽芊还是凭着记忆和感情认出他才是真正的楚国太子陌离。
    “你先起来,单大哥没有护送你出去吗?”羽芊使出吃奶的劲儿终于将陌离从地上搀扶起来,她的身体本就纤弱,哪能承受得住一个男人的重量,她和陌离一起跌倒在地,羽芊的额头无巧不巧的撞到桌子上,血源源不断的从伤口里涌出来,陌离经这么一摔似乎把神智给摔清醒了,他努力的支撑着身体,缓缓的从羽芊身上爬起来,只是他受伤的腿无法让他很好的平衡身体重心,羽芊慌忙用帕子遮住额头上的伤口,只是破了点皮,这些小打小痛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在她还在小黑屋里度日如年的时候,有次被一只偷偷嵌入屋子里的毒蛇给咬了,珍儿帮她吸出毒液后,伤口却反常性的微微发黑,她一咬牙,用刀尖在火上烧得灼热,活生生的将伤口的肉剜了出来。
    “单成雄为了救我,他代替我留在地牢里,羽芊姑娘,谢谢你拔刀相助,不然我便要在那地牢里发臭腐烂了。”陌离身体找到平衡,羽芊看着他受伤的左腿,急匆匆的去找来了木板,她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接骨,但是在小黑屋里的时候,她会经常看些《皇帝内经》之类的医书来打发时间,母亲自小便教她认字临帖,常年的几本书籍早就被她翻来覆去读了好几回,甚至可以倒背如流,只不过她资历浅薄,从来没有实际操作过的经验,她目光坚定的看向陌离说:“我帮你接骨,可能会很痛,这个木棍你咬在嘴里!”说着将一根手指粗的棍子放到陌离的嘴边,陌离毫不犹豫的咬住,向她点点头,羽芊让他坐下,她仔细回忆着《医宗金鉴·正骨心法要旨·手法总论》里的方法,“盖正骨者,须心明手巧,既知其病情,复善用夫手法,然后治自多效。”
    只听“咔”的一声微响,羽芊将陌离断裂的骨头重新接上,与此同时,陌离也忍受着再一次的剧痛,嘴里的棍子甚至被咬断,羽芊镇定心神,可是手还是有些慌乱,她将木板一前一后固定在断骨方位,随后又用撕开的布紧紧扎牢,陌离额头上的汗珠涔涔而下,混合着血水滑落下来,羽芊比起他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伤口被汗水浸湿后,那样的疼比撞到桌子上的瞬间更疼痛难忍。
    外面传来急促的声响,羽芊知道是谁来了,手忙脚乱的关上门,整个人如同雷轰电掣一般,王爷猛地踹开房门,气势汹汹的出现在房门口,身后跟高寒君,还有几个手持刀剑的侍卫。
    羽芊此时正站在床榻前,身上只罩了一件薄薄的纱衣,曼妙的体态若隐若现,她听到门口传来惊天动地的动静,微微侧过身子,黑如鸦羽的发丝如同瀑布般披散下来,恰到好处的将她额头受伤的地上遮住,羽芊从容自若的看向王爷,眼眸里没有过多的波澜起伏,神若秋水,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风姿楚楚,襟口微松,浅浅地露着如雪似酥的胸脯,有说不出的柔媚细腻,王爷向身后的人挥了挥手,高寒君将侍卫驱散到外面,他的目光从羽芊妩媚动人的眉目上一扫而过,走出门槛,将门轻轻的关上。
    “我正打算歇息,这深更半夜的不知王爷突然来此有何贵干?还带了那么多人私入姑娘家的闺阁。”羽芊用手轻轻的撩开纱帐,从枕边拿了件衣裳披在身上,王爷走近她,目光带着几分狠戾的神色逼视着她,“我知道你最会藏人了,就像当初你救我的那样,纵然宁王兴师动众带了那么多的人都没有搜到我的下落,羽芊,我知道你很聪明伶俐,你要想藏一个人,那个地方包括我都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我不会放过楚国太子,这一点你心里应该早就清楚明白。”
    “我实在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羽芊不紧不慢的说,仿佛她根本不知道楚国太子是哪门子的事,又跟她有什么关联,王爷嘴角抿起一抹邪恶而狡黠的笑意,“是吗?聪明是好事,聪明反被聪明误就是愚不可及的蠢事,你最好在我大开杀戒之前把他交出来。”
    “王爷这般莫须有的指责更让我觉得莫名其妙的,您凭什么认定就是我私藏了楚国太子?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何况他还是您最忌讳的死敌,就算我心灰意冷,一心求互,也不至于无知到撞到您的刀口上寻个不得好死的下场,”羽芊语气跟平时没两样,仿佛在说一件跟她无关的事,王爷的目光环视四周,空气里漂浮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是他一进屋时就发现的细节,羽芊的双手笼在袖子里,表面上平静如水,手心早已因过度紧张而腻出细汗。
    “这是什么?”王爷火眼金睛,比他看人时的目光更狠辣,竟然将羽芊换下来的血衣从墙角的旮旯缝里找了出来,羽芊脸上掠过一丝慌张,王爷将血衣扔到她的面前说:“这个你怎么解释?本王倒想看看你这颗冰雪聪明的脑袋还能扯出什么符合情理的借口来搪塞!”
    “我还是那句话,楚国太子不在我这儿,如果您不信,大可让侍卫进来搜查,掘地三尺也对王爷您也不是件难事。”
    羽芊看着地上的血衣,上面混合了陌离的血,她的血,还有小白兔的血,王爷发现血衣更中了她的下怀,脸上的惊慌不过是进一步将王爷的注意力从楚国太子身上偏移出去,王爷用力抓住羽芊的胳膊,她的手突然从袖子里露了出来,手背上被荆棘划出的伤口虽被包扎好,可是白色的纱布上却已显露出星星点点的血痕。
    王爷神情一滞,在他眼里和心里装满了对楚国人的仇恨和厌恶,对于一羽芊这么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他却没有任何一丝温存与怜爱,他狠狠的扯开羽芊手上包扎着的纱布,羽芊的手剧颤抖,纱布已经和鲜血淋漓的伤口粘到一起,王爷对她毫无怜香惜玉之意,扯开纱布的同时也连皮带肉的扯开她的伤口,羽芊面色惨白,几乎疼的快要昏死过去。
    她的身体软若无骨般跌进王爷的怀里,王爷顺势用臂膀托住她的腰身,羽芊仰起头,一言不发的看着王爷的眼睛,眼泪一滴一滴的从她眼眶里滴落下来,顺着略显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
    羽芊俏脸含冤,泪珠莹然,这么楚楚可怜的可人儿,几乎三魂七魄都要被她勾走了,王爷看了眼她血肉模糊的手背,血液从她纤长的指尖接连不断的滴落,地上形成一小片血泊,倒映出她茫然无助的身形。
    那只兔子从纱帐里探出头来,后退上缠着白布,上面同样布满血星子,王爷对着门口大叫一声说:“外面的谁,去把李郎中给本王叫过来!”
    羽芊没敢拒绝王爷的好意,那只兔子在看到有陌生人时,立刻又将头缩了进去,王爷将羽芊抱到床上,一把将那只受惊的兔子抓了起来,拎着她的长耳朵,他的目光很快注意到兔子后退上绑着的白布,无论对美人还是兔子,王爷似乎都是漠不关心的,他将兔子扔到地上,惊慌之下的兔子被跌个半死,拼了命似的往外逃,洒了一路的血。
    “王爷觉得我和那只不知好歹的兔子一样可恨么?”羽芊想笑着把这句质问的话说出来,可是手上的撕裂般的疼痛和内心翻涌出来的难过逼得她哭笑不得,手上的血色逐渐有了变化,血液没有刚才那么鲜艳,隐隐透着一丝暗淡,王爷一脸萧瑟,毫无其他表情,却依然遮掩不住他俊美脸孔里泛滥出的光彩,羽芊看着他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惆怅,如果他不是因为打了败仗被楚国人和其他敌对他的人羞辱谩骂,如果他的生母皇后娘娘能对他和太子一视同仁,如果皇上没有对他有所忌惮,还有其他她所不知道的种种原因,现在的谦王爷或许是个高风亮节,体恤民意,知晓人间疾苦的贤王,他遭遇了太多伤心的事和别人难以接受和理解的选择,残酷无情不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性情,他只能借用这样的面具才能保全自己,还有他能保全的人。
    “先不说楚国太子,你问你,你和那只兔子怎么回事?”王爷没有看她,可是却能从他冰冷的语气里听出他内心最温暖的关切,羽芊几乎不敢去看眼前的人,她以为她这辈子过得凄惨落魄,没有得到该有的尊重,作为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他却有着别人无法感受到的高处不胜寒,他的生活里充满了苦涩的孤独和难以下咽的痛楚,羽芊眼睛红润,泪水再次潸然而下,这次不是因为怕东窗事发,也不是手上的疼痛,而是眼前这个令她又恨又怕又有点于心不忍的男人,王爷以为她的眼泪是因为无法忍受手背上的伤,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说:“现在知道疼了?兔子是只畜牲,任意乱冲乱撞毫无顾忌,你怎么也跟畜牲一样不长眼睛?”他看到羽芊手背上有个陷在肉里的荆棘刺,联想加揣测,再配合她那张无辜坚决的语气和表情,大概也能推测出那件血衣的由来。
    郎中站在门外自报家门,王爷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羽芊的身上,起身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正了正脸色说:“进来。”
    郎中进来头一件事就是毕恭毕敬的行礼跪拜,王爷有些不耐烦的说:“磨磨蹭蹭的怎么现在才来?”
    “王爷,您就别责备郎中了,他脚程再快终究不过是两条腿,深更半夜的,路又不好走。”羽芊想说郎中是人又不是兔子,使命的跑也敌不过兔子一溜烟的速度,大有反唇相讥的意味,不过她也知道得寸进尺招来的不仅仅是他的冷眼,还有她承受不起的责罚,她刚想站起来,脑袋一阵眩晕,王爷能理解她此时的虚弱,看向郎中说:“去把她的手包扎好。”
    “是,王爷!”郎中再次恭敬的说,他几乎一路弯着腰走近羽芊,将医箱盖子打开,羽芊手上面凝固的血夜不过一小会儿颜色却变得越来越深,李郎中是王爷府里家生的医者,医术超群,当他看到羽芊手面上超乎正常的血色时,脸色哗然一变,这是明显中毒的迹象,而且毒性非同一般,像是砒霜,中毒至深后便无回天乏术之力。
    “嘘!”羽芊见王爷正聚精会神的翻看手里的《论语》,悄悄的竖起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别出声,李郎中心领神会,脸上的惊愕却迟迟消失不去,他动作娴熟的将羽芊的受伤的手包扎完好,又留下涂抹伤口的膏药,最重要的是,涂上后可以让伤口愈合后不留下疤痕,李郎中刚想起身,王爷的命令再次砸下来,“她最近身子弱得离奇,顺道帮她诊治一下,有毛病得趁早治才能杜绝后患。”
    “是,王爷!”李郎中的声音里出现一丝颤抖,王爷自然能听出来,抬起脸看向羽芊,随后又落到李郎中身上,他收回目光,注意力再次集中在眼前的书本上,李郎中的手隔着一层帕子,落在羽芊的脉搏上,他的脸色和额头上的细汗同样一发不可收拾,羽芊再次用眼神警示他,李郎中左右为难,一边是王爷,一边貌似是王爷重视的女人,哪一方他都得分清孰轻孰重,羽芊昏沉沉的感觉好了许多,她站起身,从钱袋里拿出两锭银子放到李郎中的面前说:“多谢郎中,打赏的钱虽然少了些,可我的心意却全在里头,相信郎中不会介意。”
    “姑娘严重了,奴才怎能不分轻重,奴才不过是替姑娘包扎伤口而已,这是奴才应尽的本分,怎能接受姑娘的赏钱,”李郎中抡着袖口抹了下大汗淋漓的额头,王爷的眼睛一直停留在书页上,头也不抬的说:“她给你的赏钱无论多少都是心意,让你拿你就拿着,又不是偷来抢来的,何必唯唯诺诺,就算是她代替本王赏你的,我问你,她的身体如何?”
    羽芊站起身,亲自伸手将李郎中搀扶起来,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李郎中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语气竭力镇定说:“姑娘身体无恙,只是偶感风寒,想来悉心调养几日便可痊愈,奴才这就给姑娘开几副驱寒发汗解表,驱寒除湿的药方。”
    “你先下去准备,明天早晨在务必要在天蒙蒙亮之前把药熬好送来,希望你的方子能药到病除。”王爷将手里的书扔到桌子上,动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李郎中提心吊胆的退了出去,羽芊也担心王爷瞧出她中毒的猫腻,王爷一双眼睛如月夜寒江,目光里掩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深黯,“论语是书桌上的摆设还是你解闷儿的读物?可知论语寓意?”
    “我本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幼时母亲教过些许只言片语,自知愚笨,才学疏浅,又不思上进,只勉强认识几个字,这本论语里的字我都尚且认不齐全,又岂能参悟其中的寓意。”羽芊谦虚的说,论语是她在小黑屋里读得次数最多的书籍,熟悉程度完全可以倒背如流,王爷抬起手,落在她的头发上,烛台上的烛心发出微小爆裂声,火光瞬间往上窜了下,羽芊的雪白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更加娇艳,苍白的脸色看得人心疼,他的手划过她吹弹可破的皮肤,最终用姆指磨蹭着她的下巴,“我从来没有遇到一个敢在本王面前耍心机玩心思的女人,你能拥有这样的勇气也算是难能可贵,本王暂且先撇开你是否能读懂论语,先送你一句话,我想以你的玲珑剔透心智一定会领略到本王给你的劝诫和警示,言寡尤,行寡悔。”
    “多谢王爷教诲,羽芊必定谨记在心。”羽芊心里慌慌的,既说不出话,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承受警告过后即将面临的结局,她知道王爷说这句话的意思,凡事多思,多想,多听,多看,谨言慎行,这么做的好处就是让自己少一点后悔,也能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和余地。

    “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楚国太子是否被你藏匿起来?”王爷用力的捏住羽芊的下巴,接近和她的距离,目光逼视着她的眼睛,这么近在咫尺的距离让羽芊一时间心慌意乱的,他的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脸上,痒痒的,酥酥麻麻的,像是有温柔的羽毛轻轻的抚过她的皮肤,两颊仿佛像是点起了火似的,令她无利可图,也令她害臊羞涩,王爷的嘴唇贴近她的耳边,她的身上有股令人舒心的淡香,“告诉本王,他到底被你藏到哪儿去了?”

    “王爷,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楚国王子,您就是将我千刀万剐,我还是这句话,没有就是没有,您不会希望我因为害怕而编造出一个子虚乌有的事实来讨您欢心,您等会儿找不着人,我蒙骗您不说,王爷您不也在自欺欺人?”只要不看着他的眼睛,羽芊可以将弥天大谎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就在王爷即将看着她眼睛的时候,羽芊慌乱的心几乎要从嘴里跳出去,她索性孤注一掷,抬起脚尖,闭上眼睛,嫣红的嘴唇压在王爷的嘴上,他当初是如何将她的嘴唇咬出血痕,借着这个机会,她也得以牙还牙,猛地用力,咬住了王爷的嘴唇,她的力道还没用足,只在他的上嘴唇上留下一道明显的齿痕,王爷毫不犹豫的抬起手便赏了她一耳光,骂了一句说:“贱人!”

    羽芊的身体重重的摔到到上,先前被撞伤的额头再次被撞了下,伤口立刻崩裂,再度撕裂的伤口所引发的疼痛绝非是她所能承受的范畴,血从伤口里涌出来,从睫毛上滴落下来,看起来像是血泪,七日夺命散的毒性在她身体肆无忌惮的蔓延吞噬,她的嘴里吐出一口血来,颜色比之前吐的更加深紫,她悄无声息的用帕子将嘴上的血擦干净,王爷怒不可遏的用目光凌迟她,狠狠的用手扯着她的头发,语气阴沉沉的说:“为了保护他,你竟然连礼义廉耻都可以抛之脑后,做出这种忍辱负重,低声下气的事情,好,既然你费尽心机想要护他周全,本王倘若不成全你,也太对不起你费心心思为他所做的一切,本王有十足的把握让他逃不出王府,也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老鼠终究不过是老鼠,他再狡猾又怎能斗得过猫,待本王将他抓获,第一件事就是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本王是如何将他千刀万剐的。”

    “高寒君,去把人给本王带过来!”王爷恶狠狠的说,目光里杀气腾腾,羽芊的头皮几乎要被他扯破,王爷扯着她就像在扯一片纸片,毫不费力,他的心莫名的疼下几下,为了那个他深恶痛绝的男人,羽芊的举动令他猝不及防,他着实高估了自己稳操胜券的自信。

    很快高寒君将一个伤痕累累,浑身上血的男人押了进来,王爷的手依然扯着羽芊的头发,高寒君脸上闪过一丝心痛,尤其是王爷对她几近残忍的举止,还有她额头上正汩汩流血的伤口,羽芊哭不得叫不得,她只能乖乖的服从王爷的拉扯,连眼泪也不敢轻易的落下来,这样无疑是在他的火气上添把油,王爷松开手,手指间缠绕着有几缕从她头上扯下来的丝发,他没有扔,而是用手紧紧的握住,死命的紧握,他狠不下心把她处决了,只能用头她的头发来宣泄他内心的愤恨。
    “你可认识他?”王爷问,羽芊身体瑟瑟发抖,她是打心眼儿里害怕他的手段,只差一点点他就要置她于死地,高寒君朝着单成雄咆哮说:“王爷问你话呢!”
    “我不认识她!”单成雄脸上布满血痕,说话时依然有血从他的嘴里涌出来,羽芊根本不敢撒谎,可是单成雄当着她的面,当着王爷的面划清界限,她知道他这么做是想保护她,可是他却不知道,王爷铁了心认定她是认识他的,她若是矢口否认,王爷会让单成雄求死不得求死不能,她若是顺着他的话承认,王爷不会再对她心怀宽容,她的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羽芊,你已经让我忍无可忍了,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最好的办法就是销毁,你可别告诉我你不认识当日劫走你的刺客?”王爷的说得很轻缓,不过这样的语气对于羽芊来说,却是致命的威胁和死亡来临前的预兆,羽芊眼神无助的看向高寒君,这个男人欺骗了他,可在这个危急关心,她还想得到他的帮助,毕竟她不想在这个关节死于非命,高寒君拔出剑,摆在羽芊的面前说:“羽芊姑娘,不管你认不认识这个刺客,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才能证明你对王爷的诚心,你也要拿出行动来让王爷相信你。”
    羽芊的手颤颤巍巍的接过剑,沉重的力量她几乎拿不稳,王爷目光凌厉的看向高寒君,知道他突然扯出这一出不过是想给羽芊解围,羽芊要想活命,就看她能否下得了手,做到跟他一样心狠手辣。
    单成雄眼神毫无畏惧的看向谦王爷说:“我不该杀那个老太婆,你最该死,这些年来杀了多少无辜楚国百姓,这笔血债所有楚国都会深深的记在心里,迟早有一天他们会瓦解你的王府,砍下你的项上人头,挂在城门口任凭日光暴晒,秃鹫吞噬,我的亡魂会没日没夜的纠缠你,那些丧命在你刀下的楚国百姓同样会让你不得安宁,我~~~~~~”
    单成雄的话还没说完,羽芊手里的剑猛地扎进他的胸口,刀尖甚至从他的后背透出来,温热的血从刀刃的缝隙里喷涌出来,将她的手完全染成鲜红鲜红的颜色,他嘴里喷出的血也飞溅到她的脸上,羽芊神情呆滞的看着单成雄痛苦扭曲的脸,她的手紧紧的握住刀把,单成雄倒下时,被鲜血染红的刀刃一点点的从他身体里抽离出来,甚至发出骨头被刀刃切开时沉闷的声响,羽芊此时此刻觉得自己像漂浮在半空中的一只风筝,被暴风雨随便吹打和蹂埔,随时都有一头栽下来的可能。
    “你喜欢杀戮死亡,也强行逼着你身边的人接受这样的杀戮和死亡,你无情,你残忍,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你视所有人的生命卑贱如草,你还可以滥杀无辜而不受任何责难,为什么你要选择我,我原本可以在那个冬天安安静静的死在河里,你有什么权利干涉我的人生,让我生不如死,让我变成像你这样的········”羽芊本想说出‘恶魔’两字,可是却被高寒君及时阻止,王爷阴冷残戾的脸已经彰显出他内心的暴怒,他只要动下指尖,就能将羽芊变成一具毫无气息的尸体。
    “你疯了,竟然敢用这样的语气跟王爷说话!王爷乃属皇家正统,岂能是你这种身份对可以指手画脚的!还不向王爷谢罪!”高寒君声色俱厉的说,他不停的向羽芊使眼色,甚至暗地里动手脚,踢了她的小腿,逼得她逼在王爷的面前,她想起身却没力气。
    “高寒君,你出去,把他的头砍下来,连同尸体一起给本王吊在树上,让日光暴晒,让秃鹫吞食,他诅咒本来的话,本来倒让他先来体验下这样的滋味,本王杀人无数,岂会怕他来索命,子不语怪力乱神,”王爷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羽芊,神情带着残忍和戏谑的意味说:“你的命是本来救回来的,没有本来的命令,你想死本王也有办法让你活过来,你想活,鉴于你种种恶行,本王不会让你活得痛快,羽芊,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得来的代价,本王知道你现成恨不得喝本王的血,吃本王的肉,也坚信那些妖魔鬼怪,不过本王告诉你,本王只有不断的杀人才能得到得到安慰和灵魂上的解脱,那些亡灵死魂本王不怕,本王会遇鬼杀鬼、见佛灭佛,打破一切魔障,在楚国太子没现身之前,本王只有让你生不如死才能以泄心头之恨!”
    “王爷,羽·····”高寒君知道王爷心性如何,向来说到做到,他要羽芊生不如死,她就会被抛入绝望和痛苦的深渊里永远出头之日,王爷冷厉的目光硬生生的打断了高寒君还未说全的求情话,“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私下里背着本王做了什么事,我没责罚你不过是看在你对本王忠心耿耿的份上,你是我身边唯一信任的人,别为了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女人来亵渎我对你的信任,她死不足惜,你最好明哲保身,看清时务,要是再替她求情,就别怪我六亲不认,翻脸不认你了,还有,你现在就去王妃那儿知会一声,就说我明儿就纳羽芊为妾!不需要她操办任何礼仪,这事儿只要她知道就行了。”
    第十六章 代价二
    羽芊无论是身心还是灵魂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她已经无法有任何精力和力气去想着以后,甚至下一秒会发生的事,她用似笑非笑的神情送走王爷,尽管他的眼睛里的凶猛可以将她身首异处,哀莫大于心死,死亡对她来说是她最急切的盼望,她想要解脱,想要逃出他所给她的痛苦生活。
    王爷前脚刚走,陌离揭开纱帐,从被窝里坐起身,羽芊神情淡然的关上门,端了盆热水放到桌上,她搀扶着陌离的胳膊,协助他从床榻上走下来,陌离打量着眼前这个深受重创,却依然可以保持安静自然的心态的女孩,羽芊拿着脸帕,在热水里浸了浸,然后轻轻的拧干水,动作轻柔的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污,她此时也没有,甚至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仿佛照顾的不是陌离,而是她的一个亲人。
    “别乱动,”羽芊微笑着说,她握着陌离的手,他的神情有些别扭,毕竟他是第一次跟一个女孩这么亲昵的接触,难免会不自然,羽芊将沾满血污的脸帕浸到水里揉了揉,清澈干净的水瞬间变成血色,当她看着红色的血在水里蔓延时,她的心仿佛被扔到水里,被王爷的手使命的揉碎,陌离小心观察着她的神情,这样才能判定接下来说出的话会不会伤到她内心比琉璃还要易碎的心。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没事,如今,也没有什么事能比王爷娶我更残忍。”羽芊的笑容仿佛像是开在春风里的栀子花,散发出淡雅却又令人无法抗拒的香气,陌离看着她隐忍的面容时,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和心疼,“如果有机会,跟我一起!”
    “我服毒了,七日夺命散,我还有二天的时间,王爷救了我以后,我的人生却被他捏在手心里,他想羞辱我,我不能回击还得忍气吞声,他想折磨我,我必须做出罪有应得的样子来让他折磨,现在他说想要娶我,明天的喜袍纵然我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得硬着关皮装出心甘情愿的样子穿上去,而我还得带着新娘子该有的甜美笑容来刻意取悦他,让他有报复我的快感,我不恨他,一点也不恨,也不恨命运,这样的事情临到我头上我不需毫无怨言的接受,”羽芊几乎是笑着说,仿佛在说一句跟她毫不相干的另一件事,她将当日在地穴里陌离送她的玉佩返还到他的手上说:“这是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你留着,羽芊,如果有机会,如果王爷可以解你身上的毒,如果他待你不好,如果你还能活着,记得来楚国找我,他不珍惜你,我会!”陌离对自己脱口而也的话也觉得难以置信,他甚至对她的了解连皮毛都不到,只是她身上的柔弱和坚强让他忍不住的想要保护她,羽芊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什么都别说了,如果今天你能逃出去,请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别辜负我救你的心意,人活一辈子不在乎长短,也不在乎过得是否快乐,重要的是活着的人在临死之前能否找到令她依依不舍的人,是否还有未了的心愿,是否还有还没有付出真心实意的感情,至于我的亲人,我只剩下为他们伤心的份,希望到了九泉之下可以见到他们,我要试着用最真的情感来弥补活着的时候没能跟他们好好相处的遗憾,陌离,我需要的不是逃离,而是拿出勇气去面对我自己的命运,这欠,我要自己给自己做主,如果你真想感谢我,就请尊重的我的意愿,你是太子,有朝一日你终究会登基为王,记得要善待百姓,我没有资格向你求情,为大池的百姓求情,不要学王爷那么残忍,试着以德报怨,楚国无辜丧命的百姓不会白死,你有宽容的胸襟足以令天下百姓的敬爱拥护,大池的百姓也会因你的高尚的品德和气度而尊重你,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是永不改变的天理。”
    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羽芊很快从悲痛的思绪里缓过神来,她搀扶着陌离躲到帷幕后面,这才从容不迫的去开门,彩吟神色焦急的出现在羽芊的面前,她见羽芊的双手沾满鲜血,吃惊的问:“您这是怎么了?”
    “别问了,一言难尽,我让你准备的事情准备好了吗?”羽芊看了眼红到刺眼,味道薰鼻的手,上面的纱布稍一用力,再加上刚才浸了水,动下指头就会有血水渗出来,彩吟忧心忡忡的说:“准备是准备到位了,就是怕王爷这事儿会引起王爷的注意,王爷如何精明,他布下那么多侍卫坚守各路出口,王爷一旦发觉异常,咱们所有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在,是那个人这辈子都没有可能逃出王府。”
    彩吟至今还不知道那个人正是王爷处心积虑想要擒拿的楚国太子,羽芊也
    “还有我,这事儿兴许我能帮得上忙。”高寒君的声音突然毫无预兆的从门外传来,彩吟大惊失色,羽芊看到他时也吓了一跳,高寒君掩上门,神情内疚的看向羽芊,虽然是王爷将她扔进火坑里,可是其中他也出了力,彩吟冷冰冰的哼了声说:“现在才现出原形?怎么着,你想怎样?谁不知道你是王爷最得力也是最效忠他的心腹,奴婢可不相信你为了羽芊姑娘而铤而走险。”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鬟!”高寒君发作不得,而且现在情况紧急,他也没有心思顾及彩吟对他的侮辱,羽芊惨然一笑,“彩吟,我相信高将军是真心想要帮忙,王妃那儿没有你照顾不方便,你还是回到她的身边,明天是个大日子,王爷要纳我为妾,代我跟王妃说声对不起。”
    “羽芊姑娘,王爷对您比王妃还要上心,他要娶你也是迟早的事,而且王妃也希望你嫁给王爷,”彩吟笑着说,丝毫没有感觉到震惊,这时陌离从帷幕后面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彩吟看到他的一刹那,几乎要失声叫出声来,羽芊慌忙用手捂住她的嘴说:“别出声。”
    “你就是楚国太子陌离?”高寒君打量着他,即使脸上有伤,却也遮不住他俊秀丰神的面容,举手投足间皆充满着名门贵族的高雅气质,果然是太子,他人焕然一新,必然是个令人不禁忘情轻叹的英俊少年,彩吟不可思议的看着羽芊,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羽芊语重心长的看着她说:“对不起彩吟,如今把你也扯了进来,我不能再那么自私,接下来的事由我来做,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像往常一样服侍王妃。”
    “羽芊姑娘,纸终究包不住火,奴婢不过就是个侍候人的丫鬟,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王爷若是知道你私自放了楚国太子,他会杀了你的,”彩吟愁眉不展,羽芊早已置生死于度外,安慰她说:“回去吧,替我好好照顾王妃,她的好,王爷总有一生会发现的。”
    彩吟拗不过羽芊的坚持,她不得不听从她的安排,去王妃那儿侍奉,羽芊关上门,脑海里全是谦王妃温婉贤淑的面容,可是那个婉屏却令她放心不下,她一定会想方设法钻王妃的空子,肆意想要霸占王爷的心,在这世上,除了亲人,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性格柔弱的王妃,她是死了,婉屏就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怪不得府里突然有了瘟疫,原来是想借着瘟疫作掩饰,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将染上瘟疫的人送出府外烧化,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太子送出府外,可是你们别忘了,王府门口有重兵把守,别说是染上瘟疫的人,就算一只苍蝇也得辨别出公母来才能放行,”高寒君语气里带着十拿九稳的自信,陌离显然很不信任他,“我能否出去还得顺从天意,再者,这件事一定会在府里上下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你如何脱身?”
    “我相信他。”羽芊神情坚定的说,高寒君仿佛松了口气,终于让她相信,终于获得她的信任,免得他的心总是磕磕巴巴的,仿佛欠了她他无力偿还的债,“这件事情王爷不会闹得太大,毕竟你是楚国太子,你在大池境内失踪,楚国必然会派使者前来讨要说法,王爷出于私他一定会让你落不到好下场,出于公,他不会因个人私愤而冒然挑起两国战事,两兵交战必有死伤,让两国百姓陷于战乱之中,百姓流离失所,涂炭生灵,王爷现在的形势对他很不利,所以我相信王爷不会自找麻烦,在这危险关头掀起这场腥风血雨,不过话说回来,王爷一时半会要不得你的命,但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出去,所以,待会儿出府时由我护送,只有这样你活着出去的可能性才能大大提升,我知道你会怀疑我这么做的动机,不是为了救你,而是因为我想征求羽芊的原谅。”
    “事不宜迟,时间差不多了,高将军,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相信你说到做到,至于你刚才所说的原谅一事,我从来就没有怨恨过你,不在其位不谋其事,你效忠王爷,为他做事也是合情合理,”羽芊微微一笑,仿佛嘴角边的微笑是她用尽全力最后开放出的甜美笑容,一个送给陌离,希望她枯竭的未来他出府后能坚强的替她延续下去,再一个送给高寒君,谢谢他冒着忤逆王爷意愿的决心来帮助她,至少是他让她看清,单成雄的死不是毫无意义,是为了他的主子而死,他死的荡气回肠,她也才有勇气下手。
    至于如何拖住王爷,羽芊嫣然一笑说:“我有办法,你们现在就动身吧,高将军,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羽芊在此请求高将军务必将太子送到安全的地方。”
    “羽芊,记得我的话,我在楚国等你。”陌离念念不舍的看了眼羽芊,高寒君仿佛看出羽芊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为的就是要换取楚国太子陌离安全脱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里的酸意在他的身体里像是水面上荡漾出的涟漪,让他防不胜防,但是他还是遵守向羽芊承诺的约定,护送陌离出府。
    羽芊拿了把刀藏在袖子里,将手上的污秽不堪的纱布换下来,涂上李郎中留下的膏药,重新换上干净的纱布,就在她打开门的瞬间,婉屏的身影意外的撞进她的视线里,她微微一笑,羽芊怎么看都学得她的笑容很诡异,好像不怀好意一样,婉屏脸上的笑容精致俏丽,看得人心驰神往,这样的姿色很容易令男人动心,羽芊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芊芊姑娘不也没休息吗?奴婢是王爷特意拔来照顾姑娘的,主子还没喊困,奴婢这个做奴才的下人怎能打盹儿?”婉屏的话里已经出现火花,羽芊用力的握住手里的匕首,伤口受到牵扯所引发的痛才能令她更加清楚,羽芊心里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高寒君此时正护陌离蒙混过关,一个细小的纰漏都有可能让他们两个同时陷于危难之中,此时此刻一心想要攀附王爷的婉屏突然出现,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我睡不着,心里闷得慌,外面的空气能让我舒服些,”羽芊说,几个时辰前她已经杀了一个人,此时再杀一个人对她来说没那么多顾虑和害怕,况且这个人该死,竟然敢觊觎王妃的丈夫,婉屏樱唇含笑,面容在黑夜和朦胧烛火的衬托下愈发雅致风情,她不紧不慢的从手里拿出一只珍珠耳环,羽芊看到耳环时,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婉屏见她眉头微皱,不用猜也能知道她正在努力回想这只耳环的主人,她耐心的看着羽芊,有意提醒她说:“听闻王妃心性极好,这么玲珑精致的珍珠耳环还是她曾经佩戴过的饰物,同样是奴婢,奴婢可没有某个奴才那么好命!”
    “你把彩吟怎么了?”羽芊几乎不敢相信她的眼睛,与此同时,经婉屏这么一提点,她还真想起她最后看到彩吟时,她耳朵上戴的正是这对珍珠耳环,婉屏死死的将耳环握在手心里,目光熠熠的看向羽芊说:“芊芊姑娘怪不得跟王妃走得那么亲近,原来你们都是温柔善良,体恤下人的好性情,彩吟在奴婢手上,奴婢在取她耳环的时候可没有生拉硬拽,动作非常温柔的取下来手,所以您大可不必为她心疼,而且奴婢也从她嘴里得知,今儿晚上府里正在上演一幕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连王爷最忠心的高将军也被您给拉下了水,自古红颜多祸水,芊芊姑娘,您当真是害人不浅,末了还收了个舍生取义的美名,这招够狠也够绝!几乎所有人都被你给蒙骗了,可是您骗不了奴婢。”
    “你想怎样?”不好的预感被证实,羽芊的心仿佛被婉屏志在必得的眼神戳得血肉横飞,全身不禁有些麻木了,婉屏哈哈大笑,仿佛看到羽芊大惊失色的样子时才显露出她的本来面目,清秀的面容也随着狞笑而扭曲,“是我,一直是我陪在王爷身边,在王妃没有进府之前,王爷待我如心肝宝贝,对我的笑容是温柔的,对我的呵护是发自内心的,对我的爱抚也是真心实意,可是自打王妃来了以后,他虽然待她不冷不热,不屑一顾的,甚至在新婚之夜选择抱着我缠绵欢爱,说到底他还把我放在心里,可是你出现后,他的心里就没有了我的位置,眼睛里也找不到我的影子,连看我一眼也懒得了,他让我好好照顾你,只有把你侍候好了,他才会像以前那样待我,可是我知道,男人一旦变心,说出这么荒谬的协议,这就足以说明他的心早已飞走了,落到他关心的那个人身上,全身心的投入,默默无闻的投入,那日你被扔入竞技场,我当时就在默默的向佛祖祈祷,赐予那只狼狗强大的力量,最好一口咬死你,没想到你命那么硬,你不但没死还把狼狗给杀了,你知道那天除了死一个狼狗,还有多少侍卫死得不明不白,他们都是王爷杀的,是他亲手杀的,原因就是他们不懂他的心意,他所在意的女人被扔进竞技场,那些只要稍有眼识的人应该明白他要的是点到为止,而不是让她身陷险境,王妃也来冒死救你,你以为他是真的赞赏她的勇气,不是,他是感谢王妃有个可以容得下你的度量,如今王爷要纳你为妾,这个消息如果不是他授意,怎么会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传遍整个王府,羽芊,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是我先遇着王爷,他也是最先爱我的,是你鸠占鹊巢,抢了我所有的一切,我本就是大家闺秀,而你是从哪儿来的东西,让我失去我应该得到的尊荣。”
    第十七章 代价二
    “你是对我诉说苦情,还是来替王爷向我倾诉衷肠?他怎样跟我无关,我只知道再过几天,所有的一切就要烟消云散了,我才懒得理他是真心也好,虚情假意也罢,你在这儿跟我发牢骚,谁心里没憋着一肚子的难言之隐,不甘心,不服命,得到的,得不到的,比起我,你至少还得到过王爷的温存,你还感觉到幸福过,我呢,我从死里逃生,哪曾想又掉入王爷给我精心准备好的冰窟窿里,你没看到我苦苦挣扎却爬不上岸快要被冻死了吗?”羽芊冷嘲热讽说,婉屏仿佛在羽芊咄咄逼人的气魄下失去了底气,不过她手里还有忠心让她迅速恢复底气的王牌,“想要见彩吟就跟我来,否则我会把你们暗度陈仓护送楚国太子出府的消息用最快的速度传遍到王爷耳朵里,你和高寒君,不对,这事涉及到彩吟,说不定跟谦王妃也脱不了干系,王爷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变他的人,这样说来你和王妃罪责难逃,谁也漏不掉,王爷再心仪你,他也不会甘心乐意咽下这口气,五十步笑百步,我才是最后的大赢家。”
    “你想要来个鱼死网破,我没什么好说,只能奉陪到底,可是你怎知我没有准备好跟你玉石俱焚的手段?”羽芊语气阴森森的说,神情里有难以掩饰的杀气,婉屏仿佛从来没有见识过羽芊这么狰狞可怕的样子,吓了一跳,也没刚才那要盛气凌人的气势说:“咱们有话好好说,对了,彩吟一直念着你的名字,难道你不想着去见见她?”
    羽芊没有别的选择,她不确定婉屏对彩吟做了什么手脚,早知如此,她就不会让彩吟独自离开,沿着曲曲折折的回廊一直往前走,羽芊体内的毒性再次发作,她吐了几口血,婉屏先是一阵惊愕,随后归她中毒的事情归纳为罪有应得,婉屏增加的不仅仅是底气,还有邪恶的念头。
    她挟持着羽芊快速走动,以她了解的常识,剧烈的运动很大程度上会加快体内毒素的蔓延,羽芊神智恍惚,不知道身在何方,也不知道婉屏要如何对她,但她知道,婉屏对她恨之入骨,将她所有的不幸全都归咎到她头上,没有她,或许王爷给她名分,从丫鬟的身份平步青云,飞上枝头变凤凰,她原本已经设计好自己的结局。
    现在她要面对的就是婉屏如何给她一个痛快,如何毁尸灭迹,如何对付王妃,如何谄媚王爷,太多太多的疑问,竟然让她崩溃绝望的心突然燃气一丝希望,她想活着,尽一切可能想要活下来,她不想死了,她不能让自己的死来成全一个恶人肆无忌惮的野心,让她去残害那些她最关心的人。
    羽芊视线模糊不清,只能感觉到身体被重重的推倒,身体的骨架仿佛被摔得支离破碎,巨大的疼痛也让她恍惚的神智清醒了许多,她艰难的抬起头,空荡荡的房间里点满了蜡烛,摇曳的烛火起伏不定仿佛像是个波涛迭涌的火海,羽芊袖子里的匕首还好没有被摔出来,她的手指摸着冰冷的刀柄。
    这是她孤注一掷,反手痛击婉屏的最后一丝希望,她艰难的抬起头,视线里出现一双脚,贴切的说,应该是离地三尺多高,双脚还在微微晃,这时腹部突然冷不防的被婉屏踢了一脚,疼得她全身痉挛,身体蜷曲紧缩弯得像是落在热锅里的虾米,那块陌离送她的玉佩突然从袖子里掉了下来,婉屏捡起来,看着玉质莹然有光,是块非常难得的美玉。
    她将这块玉佩占为己有,悄悄收藏起来,她很快言归正传,指着被吊在房梁上的女孩说:“早就跟你说了,彩吟急着要见你,可是你磨磨蹭蹭的不以为然,还跟我说了那么多的废话,窒息,挣扎,可是她终究逃不过脖子上勒住她的三尺白绫,现在她死了,而且死得那么痛苦,你是不是有种悲愤交加,追悔莫及的心情?”
    羽芊脸孔由于心脏的痉挛而变得苍白无力,看着彩吟死不瞑目的脸孔时,她的心都快疼到裂开了,婉屏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诡异的黑罐子,她打开盖子,一股难闻的腥臭味铺天盖地的涌了出来,羽芊被呛得打了个喷嚏,婉屏用脚将地上的罐子踢倒,浑圆在罐子在地上滚了几滚,随后有一条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大蜈蚣缓缓的从罐子口爬了出来。
    光那些数不清的触角就让羽芊头皮发麻,失声尖叫喊出来,尤其是它径直奔她爬过来时,更是吓得她花容失色,婉屏得意的笑了起来,“这种邪恶的东西是我早在王妃嫁入王府的第二天就精心为她准备好的,可是它当时的毒性并不大,而且王妃也没给我造成太大的威胁,直到遇到了你,我将它变成世界上最邪恶的毒物,我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阿宝,它的毒腺分泌出的毒液足以让你瞬间毙命,现在正是阿宝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你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看到阿宝在你身体里为所欲为,成为它繁衍生息的温床,芊芊姑娘,你那么漂亮,当真丽若春梅绽放,阿宝一定会喜欢你的,将你细嫩的皮肤咬出千疮百孔来,出不了七天,阿宝就会繁衍出数以万计的小阿宝来,王爷也是男人,男人多是薄情寡义,他会忘了你,王妃也会忘掉你,所有认识你的人也会相继忘了你,除了我,再也没有人记得你临死前最后的样子。”
    “不要!”羽芊声泪俱下,她用力的将身体往后移,可是她再怎么努力,也敌不过黑蜈蚣密密麻麻的腿脚,婉屏站得远远的,当她看到蜈蚣阿宝爬过羽芊缠满纱面的手,顺着她的袖口爬进去她胳膊里时,兴奋的大笑起来,羽芊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她的嘴唇闭得紧紧的,脸上的神情苦不堪言,仿佛有把刀正一刀一刀的割破皮肤将她处以凌迟,她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身体不停的颤抖抽搐,很快,嘴里突然涌出大量的黑血,婉屏看到这样的情形仿佛看到了一件让她赏心悦目的风景,羽芊恍惚间觉得所有的痛苦在顷刻间突然消失了,她站在悬崖上,一阵轻风拂过,她就像一张脆弱的纸片似的,在风的缠绕下跌入悬崖,那可是一眼忘了不到底的深渊,凌厉的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刮得她脸刺拉拉的疼,仿佛她在荆棘丛里翻滚跌落,她的心和灵魂一直往下沉,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鲜血和肉末从身体里分离出去时的声音,剧烈的疼痛好一阵缓一阵,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停止坠落,底下有光,她的视线依然迷迷糊糊的,恍惚间有个人正站在那儿,双手背在后面长身而立,微风卷起他披散在肩膀上的长发,隐约的侧脸却让人明显的感觉到他嘴角抿起的冰冷残忍的弧度,那是一张俊美绝伦,同时也是残酷绝伦的脸,仿佛像是一朵被鲜血浇灌出的花,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蔓延着死亡和杀戮。
    羽芊感觉到自己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下面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岩石,平的像磐石,尖的像冰锥,摔下来的力度足以让她血肉模糊,在毫无痛苦和知觉的情况下一命呜呼,她两次死亡他都在场,他都会莫名其妙的掺合进来,这次,羽芊心里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他别再出手救她了,就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静的离开,可是就在她即将摔下来时,他突然转过身,伸出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她的身体。
    “李郎中,她为什么还不醒?”这是王爷兴师问罪时惯用的质问语气,他的声音也像个无孔不入的老鼠,拼命的钻进她的耳朵里,羽芊的身体动了下,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此时的她已经分不清梦境和事实,就跟她跌入深渊里的一幕很逼真,他背着手,那张阴沉的脸孔几乎能滴出水来,他用脚踢了下她的腿,力度不大,却足以让她承受不了。
    “王爷,这黑蜈蚣是驱除七日夺命散最上乘的药引,它的毒液可以起到以毒攻毒的功效,可以让中毒者在三个时辰时恢复正常状态,整个大池未必能没能找到像这条完美无缺的黑蜈蚣,王爷,既然姑娘醒了,说明体内余毒已清,日后注意调养即可,奴才这就去替姑娘准备几副调养生息的方子!”方郎中说,带着一脸将功赎罪的恭敬说,王爷看了他一眼,“幸好你的眼睛没有随着你的年纪一样不中用,还能看出可以以毒攻毒的黑蜈蚣,它暂且由你养着,本王要让你把它发扬光大,生生不息的繁衍下去,别让这么好的东西在大池境内绝了种,养好了,本王不会记起你曾经连中毒和风寒都搞不清楚的过失,养不好,本王想拿你做实验,瞧瞧这黑蜈蚣的毒性到底有没有你所说的那么天下无双。”
    “奴才遵命,奴才告退。”李郎中的弯一如既往的弯着,王爷见羽芊睁着眼睛,依然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不知道她是被吓傻了还是准备装疯卖傻,羽芊看着眼前高大威武,同时拥有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只是他周身散发的冷漠,近在咫尺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带着尖锐的刺,稍一靠近就会被他扎得遍体鳞伤。
    “王爷,你怎么会在这儿?”羽芊神色迷茫的看着他,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要比老鼠还要可恶,她想死他却偏偏出手阻拦,想活他又不给她像个正常女孩无忧无虑的那样活着,王爷冷冷的看着她,“本王还想问你怎么会在这儿?把自个儿弄得半死不活的,你反倒来问起本王来了。”
    “半死不活这个词现在用来描述我时下的状态最贴切不过了,不对啊,我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是谁带我来的?我隐约记得这儿死过一个人,好像是个女孩,她被高高的被挂在房梁上,双脚的不停的在晃动,”羽芊神志不清,她昏厥前所看到的情景被切割成无数散破零碎的记忆,回忆起来残缺不全,王爷眼中忽闪而逝的某中东西,让人抓不住,他缓缓的将手伸向羽芊说:“想不起来就别想了,省得脑子更不清醒。”
    “蜈蚣,有只又黑又长的蜈蚣,王爷,我记起来了,有只蜈蚣钻进我的身体里,不出七天我的身体就会成为阿宝繁衍生息的温床,它会把我的皮肤咬出无数个洞来,许多小蜈蚣会从我的身体里爬进爬出,吞噬我的五脏六腑,”羽芊惊慌失色的看向王爷,仿佛在激流中抓住救命稻草,她疯了似的爬到王爷的面前,扯住他的袍角哀求说:“我不想死得那么悲惨,你给我一个痛快好不好,我知道你最喜欢杀人了,你一直以来也很厌烦我,不如你现在杀了我,求你杀了我!我怕疼,不想被蜈蚣活活咬死!”
    “在你心里,本王不就赤裸裸的成为嗜血狂魔?我是喜欢杀人,可是杀了你不足以平息本王的内心愤恨,在得知你暗地里偷偷服下七日夺命散来与本王对抗时,本王突然觉得你很有秋蝉垂委饮清露般的骨气,”王爷冷然嗤笑,仿佛原本牢牢可以掌控在手心的东西突然从他的指缝里意图漏出去,让他意外的同时也深感挫败。
    羽芊被他冷冽的眼神刺得胸口隐隐作痛,她的神智也很快从幻境转化为现实,仿佛无数个模糊不清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形成逼真而通透的现实,她的手缓缓松开他的袍角,破碎残缺的记忆在他凛若冰霜的神情里被一一复原。
    她来这儿是来见彩吟,是她太过愚蠢,竟然会相信女人,还是一个怨气满腹,脑子思想甚至连身体里的每个毛孔都在划图谋不轨想要报复她的恶毒女人婉屏,她姿色出众,本是大户家的千金,只因家道中落才会堕落如此,是王爷误导了她,给她的希望和前景只会让她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被悬挂在房梁上双脚微微晃动的人就是她来这儿要见的人彩吟,谦王妃身边最贴心的侍女,她本来在府里就无依无靠的,少了彩吟,以后的日子恐怕她会比世界上任何寂寞的女人更加能体会到孤独和凄凉滋味儿,那只钻进她身体里的蜈蚣是婉屏送她奔赴黄泉的贺礼。
    羽芊紧紧地搂着自己,汹涌澎湃的思绪狠命的往她脑袋里涌,让她真切的感觉到所发生的悲惨事实,此时她也没有精力去担心身体里那只又长又黑的蜈蚣会如何肆无忌惮的催毁她的皮肤,甚至让她肚破肠流,单薄的她把自己卷起来,只有小小一团,头发的尾端长长的拖在地上,乌黑如墨的发丝上跳跃着烛火的光泽。
    “那只蜈蚣已经死了,”王爷的眼里满是怨恨,可是语气却突如其来的温和,像是安慰,却一时间放不下架子,再用心的话别人听来也会像是在责怪,羽芊泪眼婆娑,彩吟的尸体显然已经被谁处理干净了,只剩下在风里孤独摇曳的白绫,羽芊的心仿佛被白绫紧紧的勒住,她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了匕首,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被王爷拎了起来,羽芊嘴角挂着一抹显而易见的幽怨,门外突然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王爷硬扯着她的胳膊往门外走,羽芊仿佛意识到东窗事发了,她下定决心,如果她不能干脆利索的走,不如带着这个喜欢滥杀无辜的男人一起下地狱,免得他在人世间残害人命,就在她悄然举起匕首,准备刺向王爷的后背心时,一个侍卫快步跑了过来,羽芊不留痕迹的收回手,将刀笼到袖子里,侍卫向王爷汇报说:“王爷,小的已经在王府各路出口布下天罗地网,贼人纵有飞檐走壁的能力,也休想逃出王府半步。”
    第十八章 代价三
    “好,你传本王的命令,抓到人立刻杀无赦就地处决,连同党羽亲近的人一个都别漏掉,”王爷意味深长的看向羽芊,她的身体瑟瑟发抖,还有她的眼神,仿佛像是胸口被人突然捅了一刀,他的眼里喷薄欲出的怒火可以活生生的将她撕成碎片,可是在看到她这般无助凄惶的神情里,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心生不忍和怜悯,粗暴抓着她胳膊的手逐渐放松力道,羽芊眼里蓄积了太多悲痛的思绪,顺着脸颊无声的流淌,这些足以让她的泪腺崩溃,泪水决堤,接下来就是二月里没完没了的毛毛细雨,接下来有可能在死之前先哭瞎了眼。
    “我带你去个地方。”王爷的语气仿佛带着一丝妥协,谁也没有资格让他有这样的转变,羽芊失去了对周围事物的所有感触,当然也感受不到王爷转变之下到底积攒了多少勇气还有试着换另一种方法对待她,羽芊任由他牵着走,像是个可以喘息却毫无情感的木头人。
    这儿是王府里的一座阁楼,离大门最近,站在最高处可以清楚的看到门外的景象,此时此刻,羽芊只看到人头攒动,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火把,将门口那片地方照得灯火通明,恍如白昼,甚至连一草一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王爷的手依然握着羽芊的手腕,他指着门口的方位说:“这儿晚上有出好戏,本王觉得如果少了你,这出戏就没那么精彩绝伦了,羽芊,你可要睁大眼睛瞧仔细,别辜负本王对你的一番美意。”
    “王爷为何死死拉着我的手,是怕我一不留神就会从阁楼上摔下去?王爷到底在担心什么?我不过是个弱小女子,王爷对我这般严防死守,传出去不知是说我厉害,还是王爷小心过了头。”羽芊目光看向门口,她所站立的位置如果跳下去的话,摔不死也会摔出个半身不遂,袖子里握刀的手又开始蠢蠢欲动。
    羽芊想要乘其不备,可是王爷功夫了得,想杀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可是他还是好端端的活着,即使偷袭得逞,他受伤的概率高还是死亡的概率高?或许,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觉察之中?羽芊突然不敢冒险。
    王爷仿佛对她的思想了然于心,松开握着她的手腕上的手,走到栏杆前,双手一如既往的背在后面,声音透着一丝凝重的说:“上次在冰窖里的时候,如果你能狠得下心,心里的怨恨足够强烈,想要杀我可谓易如反掌,可惜那么绝好的机会你白白错过,本王知道你手里一直藏有匕首,想来刀柄都快要被你焐化了,前怕狼后怕虎,越想越害怕,紧接着迟疑就会变得犹豫不决,你已经失去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现在我再给我一次机会,算是你为大池的黎民百姓,为那些无辜惨死的楚国人替天行道,本王绝不还手,羽芊,论语上的那句话你可要记牢了,别做让自己后悔终身的事,杀了我你就可以解脱了。”
    羽芊骤然举起刀,匕首的刀尖抵在王爷的后背上,王爷不愧是王爷,几句话就把她的心说得透亮明白,思前想后,犹豫不决,这些都被他的那双火辣的眼睛看穿,他是个魔鬼,是个不折不扣的嗜血狂魔。
    羽芊面对这个奢望已久的机会面前,她的心不受控制的懦弱了,退却了,脑海里明明都是这个男人给她和身边亲近的人造成不可磨灭的伤痛,可是她的手和心仿佛失去了主见,她满腹委屈,他也有不为人知的苦楚,其实她和他都是一样,只不过她选择了隐忍,而他却选择了极端的方式来表达出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羽芊不知道自己的悲天悯人是因为对他的同情还是爱情,刀从她的手里滑落下来,“铮”的一声摔落在地上,同时摔下去的还有心,她的灵魂早已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羽芊缓缓的跪下来,双手再次抓住他的袍角,将脸贴在他的腿上。
    此时门口传来喧嚷叫喊的声音,仿佛像是上阵杀敌的呐喊声,王爷愣住了,温热的泪水浸透他的衣服,一点点在的他的皮肤上遍地开花,风轻轻的拂过,或许是因为高处不胜寒,阵阵寒意肆无忌惮的从沾满泪水的衣服上蔓延,冷得他嘴角抽搐了下。
    “王爷,贼人已经抓住,小的前来请示······”那侍卫很符合王爷的心意,至少知道王爷最在乎的是什么,就像王爷当初将跪在地上的这个女人扔进竞技场,就是因为那些守在场地周围的人不识时务,将那个他在乎的女人身陷险境,死的虽然不是他,但是他从别人身上的死来总结经验,话说吃一暂长一智,明白道理才是深受主子器重的好奴才。
    “把人给本王带上来,让羽芊看看胆敢在本王眼皮底下作乱的贼人乃是何方神圣,是否生了三头六臂?”王爷淡然的说,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特意看了眼那个识时务懂事态的侍卫,羽芊心里明白,王爷一定想要故伎重演,当初是高寒君让她当着王爷的面杀死单成雄以洗清勾结楚国太子的嫌疑,如今他却背叛王爷明知故犯,王爷一定会让她当着他的面杀死高寒君,至少楚国太子陌离,他不会死,但也不会落下好下场。
    “王爷,您可不可以对他们网开一面别再杀人了,我知道我什么都不是,也入不了您的眼,我欠您太多太多,您让我死,我二话不说立刻从这儿跳下去,您给我什么样的死法我都毫无怨言,让我活,无论多痛苦我也会顺着您的心意苟延残喘,只是求您为自己积德,菩萨也会因为您的仁慈而福佑子孙繁荣昌盛,杀戮和死亡只会给您带来更多的罪孽,王爷,我愿意进宫,只要你放过他们,上刀山下火海我什么都愿意为您做,”事情到了这个境地,羽芊已经哭不出声,连最难以隐藏的忧伤也毫无保留的从她的语气里流露出来,王爷心里憋着的雷霆大怒却被她的孤独和无助击碎了,他将地上的刀捡了起来,凌厉的目光在接触到锋利的刀刃上时,眼眸里突然毫无预兆的闪现出一丝软弱,和之前刚毅残酷形成鲜明的对比,作为王爷,他擅长的不仅仅是手段,还有伪装。
    “明天就是本王和你的大喜日子,本王也为想让那么大吉大利的日子里充满血腥,不是为了你,就如你所说的那样,为了本王子孙繁荣昌盛,这是你提出的,所以你得为本王繁衍子嗣,至于是否可能繁荣昌盛,本王没有想那么远,”王爷将手伸向羽芊,这么好的语气,这么和善的动作,算是给足了她脸面,羽芊知道不知好歹的下场,她慌忙递给他的手得得瑟瑟的,羽芊不敢看着他的眼睛,那儿源源不断的往外流泄出令她毛骨悚然的气息。
    “本王可以放了他,但是你的心不能出了王府大门,更不可以在本王面前还表现出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状态,再思念他也得把这情绪密不透风的藏到心里,本王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这般宽容过,也没这样狼狈过,连王妃也没这待遇,”王爷微微闭上眼,他的强而有力的胳膊揽着羽芊摇摇欲坠的身体,羽芊也顺服的贴在他的身上,他胸口的心跳还是那般自信强大,如果不看他的眼神,身上没有冷漠无情的气息,他是个值得女人去追随的男人,可惜事与愿违,她即便有这心,也不敢去贸然爱他了。
    “王爷,贼人已经带到,”侍卫见王爷亲昵的搂着怀里的女子,知趣的将脸移开,又挥了挥手,将其他多余的人驱散开来,却阁楼下面守着,羽芊长长的叹了口气,脚下虚浮的厉害,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王爷搂着她的手也加大了力道,令她窒息的感觉仿佛像是惩戒。
    “把头抬起来。”王爷对着跪在地上浑身上下被五花大绑的人说,羽芊以为王爷叫她抬头,条件反射性的遵从他的命令,当她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人并非是高寒君,而是杀害彩吟,又让黑蜈蚣钻进她身体里的婉屏时,羽芊一时间神经有些反应迟钝,她一脸惊愕的看向王爷,这和她刚才死乞白赖的求情完全是两码不同的事,如果早知道王爷兴师动众要抓的人是她,她脑子就算被驴踢了也不会替一个心如毒蝎的女人求情。
    “本王知道你心地善良,也知道你可以做到往事如烟过一笑泯恩仇的胸襟,婉屏好歹侍候过本王,本王对她也不想过分赶尽杀绝,鉴于你的求情,本王会如你所愿去宽恕她,”王爷怎能猜不到她是替谁求的情,只是没有点破而已,顺水推舟,卖个人情给她,羽芊大吃一惊,她看婉屏的眼神几乎都快恨出血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刚才她低声下气苦苦哀求已经收不回来了,但是她有办法让婉屏生不如死,付出惨烈的代价,但是她要怎么说才能不让人看出她在公报私仇,表里不一呢?
    “本王把这个贱人交给你处置,但是你得想好了,这把件事办得滴水不漏,让所有人心服口服,本王可不想看到王妃受委屈,彩吟毕竟是她最亲近的侍女,从小一直陪着她长大,关系亲如嫡血至亲,”王爷故意给了她一个台阶下,羽芊也能感觉到王爷话里的言下之意,她走到婉屏的面前蹲下身,看着她沮丧颓然的样子时,用手轻轻的划过她精致脱俗的脸颊,低声说:“我们之间的结局已经见了分晓,你以为你是那个笑到最后的赢家吗?你错了,大错特错,你不是栽在我手上,是你的心,是你狠毒的心惹得天怒人怨,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别怨恨别人挡住了你的出路,是你先斩断了别人的后路,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要恨就恨你痴心妄想!”
    婉屏的嘴被一团布堵上,羽芊看着她落魄潦倒的样子心里没有太多的兴奋,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将来的下场会不会比她更惨烈?羽芊看向王爷说:“彩吟是王妃亲近的人,说一千道一万的,总要给王妃一个说得过去的交待,暂且留着她一条命,就把婉屏扔到地牢里,让她为自己的罪行面壁思过,直到她气绝身亡的那一天,我想王妃对于这样的裁定不会心存异议,彩吟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安息。”
    “就按她的话去做!”王妃看向那位非常识时务的侍卫说,婉屏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撒落下来,她的灵魂应该会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逐渐腐烂,她要时时刻刻看着她在求死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里挣扎,让王妃,她,还有已经死去的婉屏大快人心。
    王爷看了眼王府门口侍卫逐渐散去的情形,背在后面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羽芊挨着他站着,此刻他张脸上流溢着她从未见过的温和神色,这也让她紧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开来,浑身上下弥漫着一种她都快遗忘掉的轻松感,他突然转过脸,羽芊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时,立刻低下头,王爷将手里的匕首送到她面前说:“拿着吧,说不定你哪天想要杀本王,这把刀兴许还能派上用场。”
    “王爷,你干嘛还要用这样的话来揶揄我,岂不是存心让我难堪?”羽芊看了下四周,刚才还侍立的侍卫早已消失不见,她偷偷的斜着目光看他,俊美突出的五官,嘴角边没有太多心机和残忍的弧度,不像是笑,但也不严肃。
    墨绿色的衣袍将他原本绝好的身体更是突显的玲珑剔透,她的目光很快注意到大腿那儿的一片深色印子,是她刚才声泪俱下时将眼泪鼻涕一股脑的蹭上去,她从袖子里抽出帕子,缓缓的蹲下身,用帕子轻轻的擦拭着上面的水印。
    那么大的一片,她的眼泪当时真的失了控吗?他心里也该恨级了她,只是很好奇他为什么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宽容,她还记得上一次他还恶狠狠的捏着她的下巴威胁她说是最后一次,可每次最后一次都会得到他的宽免。
    说起来不是王爷邪恶,而是王爷在不知不觉中竟然被她牵着鼻子走,想到这儿,羽芊的心仿佛被照进了阳光,暖洋洋的,让她惬意到想要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就在他的身边。想到这儿,羽芊一边责骂自己莫名其妙,刚才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甚至还要拿刀偷袭他,这儿会又想起他种种的好,尤其是她从婉屏口里听到的内情。
    她迄今为止都不了解的内情,他杀那么多人,不过是恼恨他们没有眼力见儿,羽芊心里灌满了酸甜苦辣,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反复无常,腹黑狠辣,还是内心深处也一处让人无法触及的温柔?羽芊能在一天里看到他身上挨个儿出现的喜怒哀乐的情绪,让她像个惶惶不可终日的兔子。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心情好,什么时候不好,一天的时间,羽芊经常感觉到像是度过了漫长的一年,忽然觉得这样的感慨太荒谬,明天,她竟然就要成为他的妾,跟他同床共枕,还要为他生下孩子,想到这儿,羽芊的脸红得都快能掉出火星子来,情不自禁的用力扯着手里的袍角,羞涩矜持还有扭捏的女儿姿态仿佛让她看起来像是活生生的,那么真切自然。
    王爷出乎意外的没有一脚踢开她,羽芊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声,王爷从来没有听到过她的语笑嫣然的声音如此清脆悦耳,犹如绵言细语,羽芊意识到自己失态,也隐隐感觉到王爷的目光正盘旋在她的头顶上,索性将头压得低低的,袍子上的水印没有擦干,倒是被她揉得皱成一团。
    “你早点回去休息,把精神养足了,明儿还有事情要做。”王爷转过身,羽芊没有看到他嘴角边的笑容潜移默化的爬进眼睛里,他那样的带着浓情蜜意的笑意令人炫目。
    “王爷,您可以去看看王妃吗?她一直都很孤独,现在彩吟又离她而去,她身边连个体己的人都没有,王妃值得王爷用心呵护,她不该受到王爷的冷落,在我看来,王妃拥有大家风范的气质,王爷岂能忍心让她在孤独里日夜凋零?”羽芊在王爷离开的瞬间拉住他的手,即便隔着纱布,她也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相信他的心也是滚烫的,只是他刻意不去表达,或者他根本就不擅于表达内心的情感,王爷漠然的抽开手,转过身,他的目光投过来之前,她习惯反应似的低下头,但是有求于人的时候,这样的姿态会让他心生厌烦,只能硬着头皮抬起脸,不敢看他的眼睛,看着他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还有张扬着高贵与霸气的气息,王爷的目光很快变得冰冷,仿佛羽芊的话触及到了他不愿意呈现的情绪,“做好你自己的本分,王妃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本王会给她一切配得过王妃头衔的尊荣,能给的一样都不会少。”
    “王妃要王爷的心!您只要用心一点点爱她一点点她就心满意足了,一个眼神都会让她高兴好几天,我知道孤独和漠视有多残忍,比皮肉之苦要疼得多,”羽芊木然看着他,脸上的泪水夺眶而出,面容犹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王爷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涉世已久的尖锐和锋芒,扎得羽芊闪躲不迭,慌乱和无助永远是她蛊惑人心的利器,王爷用手轻轻的划过她脸上的泪痕,羽芊仿佛像只受惊的兔子,惊慌失措的向后退了步,“我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要娶我,但是我知道王爷这么做肯定事出有因,我没有权利拒绝,也没那份胆量跟王爷的权势抗衡,您放心,明天我一定会拿出最好的状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至少做个让王爷赏心悦目的新娘,即便王爷要责骂我不识抬举也好,不知天高地厚也罢,有句话我一定要当着王爷的面说,我不会跟王妃争宠,如果你不能爱她,我也会控制自己的感情,不会轻易爱上你,您不愿意把心给王妃,您也休想从我这儿把我的心拿走。”
    “你可真会坐轿子不识抬举,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得瑟了,”王爷目光狠厉的从羽芊脸上刮了下,在羽芊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接近跟她之间的距离,咫尺之间双方似乎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羽芊内心对他的害怕大过女儿家的羞怯,王爷用手抚摸着她嘴唇上还未完全愈合的小伤疤,她眼里慌乱的眼神仿佛触动了他内心的怒火,面对他赤裸裸的目光,仿佛看出他的意图,羽芊不禁有些意乱情迷,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王爷的嘴唇没有落在她的嘴唇上,而是撒恨似的咬住她的肩膀,羽芊咬着牙关死命的忍着,只有这样她才能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叫出声来。
    王爷松开口,羽芊用手捂着被王爷咬痛的地方,王爷用手捧着她满是委屈的脸,肆意笑着:“你刚才那些话可真是感人肺腑,要是王妃听见,她还不得以后指望着你的大度和仁爱来过日子,你给本王记住了,本王向来对事不对人,对你好不代表在乎你,对她冷眼相待不见得是不爱她,就你那点小心思还想来度量我的内心,婉屏是痴心妄想,你比她也好不到哪儿去,王妃黯然神伤还有本王给准备地方,你要是想哭,恐怕连哭的地儿也找不到,那才叫哭笑不得,本王劝你一句,你有时间替王妃精打细算,不如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你喜欢替别人求情,也得找个可以舍生取义替你求情的人才是。”
    羽芊从云端被狠狠的摔进低洼里,周而复始,她对王爷变化无常的性格已经彻底麻木了,温柔也好,冷酷也罢,反正他不会轻易的让她死去,她看着手里的那把匕首,王爷说她以后若有机会还可以拿它去偷袭他,羽芊知道他那是气话,倘若她真那么做,他恼羞成怒起来,活撕了她都有可能。
    门口的侍卫大有减小,跟平常一样只有数十人,但是灯火依然将那儿照得透亮,两个侍卫拖着小车,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无病呻吟,车上盖着草帘,隐约可以看到几只腿随着草帘的起伏而显露出来,王爷的肌肤在光火的折射下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羽芊的心几乎提到嗓门眼儿,紧紧闭着嘴,生怕一不留神心脏就从嘴里嘣出来,到时候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把门打开!”高寒君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王爷侧过脸,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羽芊,那样的神色让她惊疑,不知道他是早已了然于心还是别有意味?或许以为高寒君深更半夜亲自出马将府里染上瘟疫的死人拖出去烧化并没有大材小用之举,王爷心思深不可测,岂能是她这个黄毛丫头所能揣测到的。
    高寒君和门口的几个人说了些话,羽芊不敢表现的太过急切,王爷也没有出面阻止,杀他个措手不及的迹象,大门开启,高寒君护随着运尸车一起消失在黑夜里,王爷还是沉默不语,也没有任何举动,他只是叹了口气,羽芊觉得像他那样心黑手辣,手里又笼络了庞大的关系网的人怎么会有用得着他担心和顾虑的事,在他脸上,眉宇间仿佛浮现一丝倦乏。
    第十九章 成亲
    羽芊晚上睡得很香,仿佛十天半个月都没合眼似的,第二天早上,谦王妃早早的来到她的住处,脸上还残留着失去彩吟后的悲伤,还有一丝难以掩藏的欣喜,羽芊懒洋洋的从被窝里探出头,身上的骨头仿佛被锤子从上到下一处不漏的敲打过,尤其是被王爷咬疼的地方,白皙如雪的皮肤上留下清晰的齿痕,青紫相间,当时她脱去衣物第一眼看到时,她几乎大吃一惊,还好他没有使足力道,没有把满腔怒火毫无保留的发泄下来,不然,肩膀上的肉被他硬生生的咬下来也不是奇怪的事。
    “彩蝶见过羽芊姑娘。”王妃身后一个清秀的女孩毕恭毕敬的向羽芊行礼,面容和彩吟有七八层相似,王妃握住她的手说:“这是彩吟的亲妹妹,前段时间身体不好一直在家歇着,如今她姐姐去了,说到底还是我这个主子没用,彩吟虽是个丫鬟,可在府里也算是个有头有脸高人一等的下人,没想到竟然被屏欺负到了绝境,还好你替她讨回公道。”
    “王妃,这件事也有我一部分原因,好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我不会让婉屏在地牢里过得舒心同,相信彩吟的在天之灵看到了会得到安息的,她也一定希望王妃不要过度沉浸在悲痛里,有彩蝶在你身边侍候,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羽芊安慰王妃说,她走下床榻,看了眼彩蝶手里捧着的大红喜袍,脸上的笑容莫名其妙的变成苦笑,彩蝶将喜袍放到床榻上,面带微笑的说:“王妃,奴婢先下去准备其他的事物,有事的话您在门口叫一声奴婢就过来。”
    “好,去吧。”王妃温婉大方的说,羽芊牵着她的手,仔细的打量她的神色,总觉得她的眉宇间仿佛跟平时不一样了,王妃见她的目光带着别有用心的样子,故作慎怒说:“你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有花?”
    “王妃心里开了花,馥郁香气都从眼睛里流露出来了,姐姐,以后我可就要这么称呼你了,”羽芊拉紧王妃的手,看来王爷昨天晚上真的在她那儿过夜了,王妃被羽芊越来越赤裸的目光逼急了,拍开她的手说:“有何不可,就是你得收收这没大没小的性子,你也不觉得害臊,今儿晚上你可就要成为王爷的新娘了,紧张吗?”
    “我好怕他,昨天他险些要杀了我。”羽芊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的,尤其是在看着大红喜袍的时候,神色里的忧虑仿佛更加凝重了,王妃优雅的笑了出声,“咱们王爷也算是整个大池出了名的美男子,民间倾慕他的女子多的不得了,她们可是削尖了脑袋想要嫁给王爷,你倒好,嫁给王爷好像让你深入龙潭虎穴似的,这么喜庆的日子应该高兴,来,我给梳妆。”
    “现在?王爷不是说了不需要任何声势和排扬,只要姐姐你知道就可以了,唯一让我觉得别扭的就是有点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感觉,”羽芊说着不禁笑出了声,王妃也没好气的看着她,“王爷倘若听到这话还不气坏了,他心性我也不太了解,反正有些话你跟我说可以,但是跟王爷就不能说,明白吗?就像刚才什么偷偷摸摸,见不得光这个词,有损王爷威严。”
    “我们俩感情那么好,以后竟然还要共侍一夫,这种关系真的很奇怪,姐姐,你不觉得难过吗?毕竟我可能会瓜分王爷的注意力,”羽芊在王妃面前不会隐瞒任何实情,除非不利于她的事情,王妃容色娇艳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欣然,“怎么会呢?男人有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幸好王爷娶的是你,我知道你的心永远都是向着我的,如果换作别人,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嫁入王府的女人哪个又是省油的灯,勾心斗角的事我可做不来。”
    “姐姐,你大可放心,我这盏灯可是非常省油的,谁要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连王爷也不行!”羽芊洗漱完毕后,穿上简约的衣裳,坐在桌子前,伸手就要去抓碟子里的绿豆糕,王妃迅速将碗从她手下抽开,用手捂在上面说:“你再胡言乱语我可不理你了。”
    “姐姐可以不理我,可是你也不能眼睁睁着看着我饿死呀,”羽芊一脸讨好的看向她,王妃用指尖在她额头上点了下,“真拿你没办法,羽芊,王府的规矩繁多,上上下下几百双眼睛注视着你,不比平常百姓家随意,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王府的声誉,万万不可任性胡来,就拿吃饭来说,再饿也得守着规矩,用筷子拈着吃,旁人看到了岂不要笑掉大牙。”
    “姐姐,王爷有没有对你说过狠话,比如说威胁你,动不动扬言就要杀你惩罚你的话?”羽芊规规矩矩的拿着筷子,拈了块绿豆糕放到嘴里咬了口,王妃一脸惊疑的看着她,仿佛觉得这个问题不切实际,羽芊从她莫名其妙的神情里仿佛得到了答案,“王爷平日就是这样对我的,看这儿,”羽芊毫无顾忌的将肩膀上掀开领口的衣襟,细腻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两道齿痕,王妃大惊失色,慌忙用手按住她的衣服说:“你······你和王爷已经·····”
    “姐姐,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怕还怕得来不及呢,王爷也不是那种霸王硬上弓的人,昨天他想杀我,一气之下却又没有下得了手,只好把我肩膀咬成这样,还是隔着衣服咬的呢,我的心都快被疼得裂开了,我要是跟王爷成亲,还不知道会不会······姐姐,王爷真的好可怕,”羽芊一边说一边发着牢骚,王妃深深的叹了口气说:“你再怕他,今儿晚上你也得扮演出新娘子的角色,暂且不说能不能讨王爷欢心,至少让他别动怒,你再惹毛了他,我可不想趟这浑水来救你。”
    “姐姐,王爷这般对你,连我都看不下去了,难道你就逆来顺受,心里没有一点怨言都没有?”羽芊不甘心的问,王妃的性格柔弱到让她无法接受的地步,王妃喝了碧粳粥,用帕子拭了下嘴角,“怨有什么用,王爷的心根本就不在我身上,昨天晚上他来我这儿,连话都懒得跟我说,躺在我身边呼呼大睡,受到丈夫这样的漠视的确是种悲哀,我是她的王妃,我得包容他的一切,无论是度量还是接人待物都得配得过王妃的荣耀,他认同我的贤惠,这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放心吧姐姐,只要你能怀上王爷的孩子,他的心自然而然就会放到你身上。”羽芊一脸自信的说,摆出一副要为王妃出谋划策的样子,王妃神色苦恼的说:“王爷新婚之夜都没有留下,平时去我那儿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想要怀上王爷的孩子简直一点希望都没有。”
    “有了我你就有希望,放心好了,我有办法,他错失了你们的新婚之夜,我有办法让他还给你,”羽芊故弄玄虚的说,王妃仿佛从她的话里听出点意味来,神情惊骇的说:“羽芊,我不许你胡来,你要敢对王爷耍弄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他知道后真的会杀了你!”
    “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卑鄙无耻,再说了,我连王爷的眼睛都不敢看,就是吃了十对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欺瞒他,而且这件事涉及到你的幸福,我怎么会轻举妄动呢。”羽芊津津有味的吃着绿豆糕,王妃盛了碗碧粳粥面前,几度欲言又止,羽芊知道她有话要问,而且憋在她心里应该有段时间了,故意装作没看看见,王妃神情讪讪的,最终还是将内心的疑问说了出来,“王爷性情的确是冷了些,你怕他也在情理之中,羽芊,姐姐问你件事,你务必要如实回答。”
    “听下面人议论纷纷的,说你跟高寒君眉目传情,这事儿是真的吗?”羽芊险些被嘴里的绿豆糕噎死,连喝了大半碗碧粳粥才将堵在嗓门眼的食物压下去,王妃又是帮她拍背,又是用帕子擦拭着她满足都是糕点碎屑,她这样的神情根本就不是心虚,好像听到一件令她匪夷所思的事,羽芊抓住王妃的手说:“姐姐,下面那些人不分男女哪个舌头没有三尺长,以讹传讹还不够,非得添油加醋把我说得面目全非才死心,他们没一个安好心的,高寒君那副傻样,我怎么会跟他眉目传情?这些人也太会胡说了,一点都不靠谱,姐姐你怎么也跟这些人起哄。”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就是你这不靠谱的行为才会让他们有机会编造出这些不靠谱的流言蜚语,王爷对你狠说不定也是因为听了这些传闻,以后你可要时刻警醒自己的言行举止,万不可落下口实,人言可畏,王爷即便再相信你也不会对这些传闻无动于衷的。”王妃语重心长的劝告她,羽芊用手托着腮,“姐姐,我不想吃了,你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我耳朵里塞,再吃下去我就要累死了,姐姐,你真的好罗嗦,才坐下来没一会儿,我就头晕目眩的。”
    “不吃也好,省得吃饱了让你有精力去外面胡闹。”王妃对着门外叫了声彩蝶,门很快推开,彩蝶笑盈盈的从门外走进来,王妃说:“去找喜婆子叫进来,现在是时候给羽芊收拾行头了。”
    王爷纳羽芊为妾的消息在王府里已经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但是排场和阵势简直寒碜到了极点,门窗上没有张贴喜字,门楣上也没有大红的花稠,连贺喜的宾客都没有,甚至连拜堂的礼仪也简约了,根本没有什么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之类的程序,羽芊怀疑她和王爷之间是否真正存在夫妻关系,王爷既然要娶她,为什么又给所有人呈现一个他很不在意她的态度。
    她王爷纳的妾,只是个侧妃的身份,跟他永结同心的那个人是王妃,没有交杯酒,没有别人的祝福,不过王妃在她没送入洞房之前,已经祝福了她不下十次,如果不是王妃在她身边帮扶着,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身穿喜袍头顶着大红盖头时会用什么样的心情来迎接变成她丈夫的王爷,那个令她胆战心惊却又忍不住想要同情他的男人。
    门外传来开门的声音,掩门,紧接着一串沉稳的脚步声向她靠近,羽芊紧紧握着拳头,手心里满满的全是细汗,或许是感受到他身上蔓延出的冰冷气息,也联想到他在和王妃成亲那晚,独自撇下王妃一个人,去投入婉屏的怀抱,让她在孤独和等待里心灰意冷。
    王爷拉过一张椅子,坐在离她较远的地方,羽芊遵守王妃的嘱咐,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严苛的规矩却和潦草简单的礼仪格格不入,她听到王爷端着酒杯自斟自饮的声音,他到底想怎样?羽芊头上顶着沉重的花冠,要不是她努力支撑着,脑袋都快要被压得脱臼,王爷还是没有前来揭开她喜帕的迹象,新娘的喜帕只能由新郎官用秤杆挑开的。
    他不动手,她不可以自己拿开,更不能催促他,这样会显得她很没有修养和德行,羽芊只是等了他一小会儿就知道等待有多难熬,王妃却在新房里这样规规矩矩的坐着苦等一夜,羽芊不知道她会不会重复王妃的命运,王爷拂袖离开,会兴地去找另一个婉屏。
    这样想着,她害怕的同时也为王妃心疼,她她垂下眼看着自己膝头裙上艳丽繁冗的纹样,嘴唇不受控制的轻微,害怕一旦在心里驻扎,往快会以非常恶劣的速度蔓延开来,像是雨季里疯狂的藤蔓,由害怕所引发的情绪像是蚕吐丝作茧,把自己裹在里面,不用王爷动手,她自己就把自己给闷死了。
    越想越怕,越怕就会越觉得心惊肉跳,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或许是她的变化引起了王爷的注意力,他放下酒杯,端起另一杯酒走到羽芊的身边,语气毫无怜惜的说:“盖头你自己拿下来吧。”
    羽芊抬起手,将红盖头扯了下来,王爷身上的衣裳没有多余的红色,整个房间也没有多少喜庆的颜色,要不是她穿着喜袍,谁也不知看出来他们两个在成亲,在过洞房花烛夜,王爷的脸色没有平时那么严峻,却也没有昨天偶尔现出的一丝温柔,他将手里的酒杯送到羽芊的面前,那熟悉的冷漠声调依旧平淡如水,“喝吧。”
    没有交杯对饮,他自顾自的将杯里的酒一仰而尽,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羽芊从来没有喝过酒,冰凉的酒水呛得她咳了几声,王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眼,夺过她手里的杯子,代替她喝完,随后起身离开。
    “今天你不打算留下对吗?”羽芊心里的委屈一直蔓延到表情里,还有从眼里滚落下来的泪水里,她也不顾王妃教她的那些繁琐的规矩,拿下头上压得她昏沉沉的花冠,径直放到床边,王爷侧过脸,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何必扯到王妃。”
    “王爷,你可否告诉我,我到底让你不高兴了,是喜袍的颜色太深,还是我的精神不够充沛,或者是您今天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您要走您随便,只是您至少让我知道不受您待见的原因?”羽芊努力控制着内心即将崩溃的情绪,即使脸上可以假装若无其事,但那漫天飘舞的伤心和难以理解该如何隐藏呢?
    即使能够隐藏,也还是会从心和身体的某个角落,不知不觉渗透出来,慢慢化为冰凉的眼泪,流淌下来,王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随后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仿佛有说不出来的苦衷似的,羽芊哑然失笑,“王爷到底想要在我身上实行什么计划,我说过了,这辈子我都逃不出您的手掌心,我也认命了,你让我进宫我连包袱都不用准备现在就去,无论你要我杀谁害谁我一定捡最狠毒的方法使,可是您这样不声不响的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我不会离开。”王爷语气异常温柔的说,羽芊眼睛上蒙上一层淡薄的水雾,这么近的距离,他的身影却在视线里模糊不清,王爷拉住羽芊的手,按着她的肩膀坐下,羽芊紧紧挨着他的身边坐下,却隐隐感觉到他的身体冰凉冰凉的,王爷倒了杯酒,羽芊解开手上的纱布,李郎中的膏药非同一般,手上被荆棘划出的伤口根本上差不多愈合了,她抓住王爷的手,他的手冷得像是冰棱,“王爷,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们之间应该坦诚相告,你和王妃成亲的时候是不是身体也出了状况?”
    “别问了,这件事说来话长,我现在好冷好累,让我休息会儿。”王爷的手微微颤抖,冰冷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的越来越厉害,羽芊想起他曾经呆在冰窖里疗养生息,这下却又冷得瑟瑟发抖,她记得高寒君说过,王爷八年前曾经中了毒箭,难道余毒未清?
    “王爷,我想帮你,想帮你分忧解难,我有这个能力,要不然你也不会娶我,”羽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搀扶着他的胳膊,王爷缓缓的站起来,脸上出现他这辈子都不会在外人甚至王妃面前表现出的虚弱,“八年前我曾经中了一支毒箭,射箭的人不是楚国人,而是我的叔叔宁王爷,在他我回程的路上设了埋伏,所有人都以为是楚国人所为,只有我和他心知肚明,这些年他一直在找机会想要除掉我,可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而我身上的毒无药可救,可是十年八年的也死不了,每过半个月,体内的毒性就会发作,让我置身于苦寒与酷热之中深受折磨,再这样下去我撑不了多长时间了,羽芊,你是除了他之外第二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宁王爷?就是我母亲丧礼那日,那个追捕你的人?”羽芊记起那位给她母亲上香的男人,看上去不像是十恶不赦的男人,王爷在羽芊的搀扶下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依然冷得颤抖不已,羽芊似乎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把自己变得这么残暴无情,在宁王爷面前,他就是个穷凶极恶,随时都可以孤注一掷与他对抗的困兽,王爷见她泪水再次汹涌而下,抬起手替她擦拭泪痕,“我现在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你若想杀我,这又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要是死了,我岂不成了寡妇。”羽芊好气又好笑,她看着王爷眉宇间触手可及的款款柔情,震惊之余更多的是羞涩,无论是他蛮横无理的时候,还是他此时此刻的时候,她都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起身,找了个黑色绸带,王爷看着她神情古怪的样子说:“你不会真的要在洞房花烛夜谋害你的夫君?”
    “看着你的眼睛,我说起话来舌头总是打结,支支吾吾的跟个结巴一样,我得蒙住你的眼睛才能做回我自己,也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王爷,”羽芊也不顾王爷是否愿意,径直将黑绸带蒙住他的眼睛,王爷微微一笑,嘴角边的笑容让羽芊一阵炫目,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子笑得如此妩媚,她情不自禁的低下头,温热的嘴唇覆在他的嘴唇上,冰冷的寒意让她大吃一惊,她没有松开,牙齿轻轻咬着他的嘴唇,王爷用手推开她说:“我身上的寒气太重,这么亲昵的接触你会受不了的。”
    “先不管我受不受得了,我刚才的吻你喜欢吗?”羽芊只要不看着他的眼睛,不禁有点肆无忌惮,王爷犹豫了下,仿佛不知道怎样回答,羽芊内心柔情涌动,仿佛她变成了平日里横行霸道的王爷,他变成了任人宰割的兔子,仿佛借着这样的方式来回敬他平时对她的百般欺负,王爷忘情的抱住她,唇齿相交,缠绵不分,羽芊浑身打了个战栗,王爷迅速推开她,气息粗重的说:“女儿家的矜持怎么说没就没了,不过我也从来没有遇到像你这么特别的女人,让我刻骨铭心。”
    “王爷,当你那么苛待我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羽芊一颗一颗的解开衣襟,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褪落到地上,钻进被窝里,轻轻的用手解开他的衣衫,王爷突然用手按住她的手,羽芊在他的手心吻了下,继续手上的动作,她想用身体的温度想要减轻他体内的寒气,相互取暖,相互依靠,或许是情欲在他的身体里点燃了一把火,将寒气一点点的驱散出去,羽芊轻咬着他的耳垂,顺着他的脖子一路亲吻下去,他的身体也在她的撩拨下变得火热起来。
    王爷将羽芊压在身下,扯掉蒙在眼睛上的绸带,及其温柔吻着她鲜润的嘴唇,用舌头温柔的舔舐着她肩头上被他咬出的齿痕,王爷给了她一个柔情蜜意的花烛夜,在那一刻,她看到了一个有血有肉,会脆弱,会微笑,会为她着想,看她时深情款款的眼神,还有她从不曾看见过的无奈和怜惜,这种情愫倘若搁在平时,只会一闪而过,让人觉得虚幻而飘渺,这次她清楚的看到,确定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令她回味无穷的怜惜,可是作为他明媒正娶的王妃的花烛夜却在泪水和苦涩里度过的,此时的她,或许也沉浸在泪水里,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内心彷徨而寂寞,每一天都会日复一日的重复的面对没有丈夫的孤单而冷寂的夜晚。
    王爷将羽芊完完全全的搂在怀里,紧贴着她肩头的胸膛上传来他的温度,他均匀的呼吸温柔的洒落在她的耳畔,她的心里脑海里想到的想是王妃隐忍温婉的脸,王爷仿佛感觉到她内心的挣扎,黯淡的烛光下,她看着他搂在她胸口的手,这只手心的温暖让她依依不舍,可是王妃也需要这个温度的手掌去温暖她冰冷惆怅的心。
    “在想什么?”王爷用嘴唇磨蹭着她细腻如玉的肩膀,羽芊躺平身体,目光带着跟此时良辰美景毫不相干的哀求,王爷仿佛洞察到她的心思,轻轻的吻着她的嘴唇,他抬起头,“你希望我这样温柔的吻着另一个女人?你心里难道一点都不介意吗?”
    “她不是另一个女人,姐姐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我爱你是真,她爱你也是真,每当她看到憔悴清瘦的脸,我的心好痛,觉得王爷好狠心,如果你不爱她,当初为何又要取她进门,难道你娶她的初衷就是为了冷漠她?”羽芊看到王爷眼睛里已经出现不悦的神情,仿佛那双眼睛里风起云涌,随时可以掀起一波令她惊悚的惊涛骇浪,她迅速的侧过脸,王爷依旧抱着他,他的手心依然有着令她迷恋的温度,可是一前一后的反差太大,她可以享受他的温暖,却再也没有勇气去看他的眼睛。
    “我们谈些别的话题好吗?听你提起过小黑屋,还有蝙蝠肉?我想知道你所经历的过去。”王爷不想让刚才的冷漠成为他和她之间甜蜜美好的阻隔,羽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下去,这不是伤心的眼泪,是满足,发自内心的满足,她已经听到了他最煽情的甜言蜜语,最温柔的对待,至少很大程度上她比王妃幸运,在新婚之夜成为他的女人,这些已经够了,甚至可以带着这些触手可及的温存度过一生。
    “往事不堪回首,每当想起我的心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我甚至可以听到身体支离破碎的声音,我在小黑屋里度过了四年时间,出来的时候我才明白,我的童年几乎都被湮没在小黑里,吃蝙蝠肉是因为饿得头晕眼花,就算是只老鼠,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在火上烤了吃,”羽芊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肆无忌惮伤心和流泪的理由,王爷不会因此责怪她,王爷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心疼的光泽,仿佛在向她做出承诺似的,“我知道元诩悄然去了边疆的原因,你放心好了,你的弟弟现在过得很好,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看到他。”
    “王爷此话当真?”羽芊看着他,忘掉了他眼中令她恐惧的漠然,王爷用手爱怜的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说:“我没有骗你的理由,想要不搭理里甩个脸色你不就知道了?我知道王妃是个出类拔萃的好女人,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对她不敢用心,这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不是你想像那么简单,如果她的父亲不是兵部尚书魏从贤,她不是魏简墨,我可以照你说的那样去对她,羽芊,我真心对你是因为我有能力去保护你,而她,我没有把握。”
    “王爷,你这话的意思是想要谋取皇位,姐姐的父亲是兵部尚书,他支持太子,你娶姐姐只是被形势所逼,做出样子来消除皇上对你的忌惮?姐姐在你眼里只是个用来防身的挡箭牌?王爷,我可以这样理解吗?”羽芊为端庄典雅的王妃感到痛心和悲伤,原来她诸多的好在她夫君眼里只是个摆设,王爷的眼神变得狂躁而粗暴,他重重的压在羽芊身上,用手掐住她的脖子,阴狠狠的说:“我说你怎么回事,对你好点,你怀疑我居心不良,对你残忍些,你又说我没人性,你是故意跟我对着干是吧?”
    “你娶王妃是为了自保,你娶我呢?是让我死心塌地的爱上你,再让我死心塌地的受你驱使,为你解决一个个你不好出面也不好出手的事情,王爷真是英明神武,一下子娶到两个都可以为你所用的傻瓜,”羽芊泪水凌乱从面颊上滚落,她已经没有力气哭出声音,她看着王爷仿佛经过精雕细琢般般的脸庞,这样的美貌却和他腹黑歹毒的心格格不入,羽芊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如今里面装满了伤心,“王爷,刚才的你呢?口口声声说爱我的那个男人呢?”
    “我喜欢滥杀无辜,你却喜欢咄咄逼人,咱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羽芊,我娶你是真心想要对你好,今天是咱们大喜之日,你扯到王妃大扫兴致也就算了,还把你的夫君形容成一个无恶不作,挖空心思一心只想要达成目的的老狐狸,我有那么邪恶吗?”王爷肆虐般的咬住她的下巴,他温热而性感的嘴唇却让羽芊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心,羽芊刻意压制着低沉的抽泣声,王爷仿佛被她的举动激怒,他的手肆无忌惮的揉捏着她的双乳,肌肤,只要能让她痛苦的方式他都一一让她品尝,在他看来,这是她不识好歹的下场,她的身体和细腻的肌肤令他欲罢不能,他直到筋疲力尽才从她的身上翻落下来,羽芊木然的看着身边双眼紧闭,眉心却微微皱起的男人,他的臂膀紧紧的揽住她的身体,让她逃无可逃,胸口上出现大片大片的被他咬出来的青紫,还有胳膊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是他肆意惩戒她的证据。
    怪不得他跟她说,让她留着那把匕首,说不定以后会用得上,他的柔情可以化成汁,让她幸福,他的狠辣可以像猛兽的血盆大口,将她身体撕碎,羽芊真心想要着刀刃,刺穿这个男人的胸口,她要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有多黑才能做出如此薄情寡义的事情来,可是她没有办法,他向来稳操胜券,保证她会爱上他,他对了,保证她狠不下心杀了他,他也对了,保证她恨来恨去终究还会乖乖的受他摆布,这虽然是未来,但是羽芊知道他还是对了,不是因为他够卑鄙,而是她的心已经被他挖走了,占为己有,直到有一天它裂出无数个洞来,失去了利用价值,他才会将她的心重新塞进她的身体里,到那时,她是死是活跟他都没有关点关系,也触动不了他内心最触碰不到的地方,这就是冷漠无情的王爷,她的夫君,此时此刻,看着迟在咫尺的他,熟睡的姿态里仿佛也泛着一股摄人的气势,羽芊心里一阵恍惚,身体上萦绕着他嘴唇缠绵的气息,残留着他的牙齿以及他修长手指烙下的余温。
    第二十章 反击
    “承蒙夫人大驾光临,听说王爷新婚燕尔还没几天就和醉春院的一个女人好上了,羽夫人,您当初得意的时候有想过今天?”婉屏坐在麦桔上,一脸幸灾乐祸的看向羽芊,站在她边上的纤细女孩翠如狠狠的瞪了眼婉屏,却没敢吱声,她是王嬷嬷的女儿,她的尸体在大火里被烧香面目全非,羽芊打心里觉得对不起她,所以亲自去了她老家一趟,尽她所能用银两地契弥补内心的愧疚,翠如自小便没了父亲,兄弟也都成家立业,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如今母亲又惨死王府,寄人篱下的生活羽芊比谁都明白到底有多痛苦,她不忍翠如受兄嫂的气,翠如也愿意追随羽芊,会如母亲一样尽心尽力服侍她。
    “我再不济事王爷到底还是给了我一个夫人的名分,而你却在这阴暗的地牢里不见天日,就像生活在地洞里的老鼠,稍一露头就会被人想尽办法打死,这就是我得意的资本,”羽芊微微笑着,丝毫没有为婉屏讥讽的话而动气,她看向翠如说:“去把王爷昨儿从宫里带回的雪花如意糕拿点来,婉屏这些日子在地牢里的饮食不是馊饭就是剩菜,听说连老鼠蟑螂都不屑一顾的食物她都不得不硬着头皮往肚子里咽,我实在看不下了,她好歹侍候过我,没有主仆情分,她的那张俊巴巴的小脸倒让我有几分不舍,让她今儿尝尝鲜。”
    “夫人这哪是想让我尝尝鲜,分明是向我耀武扬威来了,不过您千万别得意的太早,我落得如今的下场你是看得真真的,明儿说不定就要轮到你了,我要好好活着,就算每天吃草吃老鼠也要努力的活下来,王爷对我的用心不会比你少,羽夫人,我要睁大眼睛看着你会落到比我好还是比我更凄惨的下场,这就是支撑我活下去的源泉,”婉屏意味深长的说,她看着羽芊苍白的脸时哈哈大笑,羽芊气得嘴唇直发颤,镇定心神的还击说:“未来的事谁能看得清弄得明?当初王爷和王妃新婚之夜投入你的温柔乡,那时的你或许还在憧憬着对未来美好的希望,可是这就是你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下场,而我跟你不一样,至少王爷不会这么残忍的对我,五十步笑百步,王爷对我用情多少我不在乎,但是你的命却在我的手掌心攥着,我落不到好下场之前,我一定拉你做垫背的。”
    “夫人的话也不怕别人嘲笑您落魄,”婉屏面带讥笑的说,纵然阴暗的地牢里也无法掩饰她秀雅脱俗的姿色,羽芊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倘若对着她大动肝火,传出去还不得把她说得如何不堪入目,王爷潦草简略的仪式仿佛给那些喜欢嚼舌头的下人提供一个噱头强劲的话题,这些眼高于顶的奴才,越来越放肆,不把她放在眼里也就算了,王妃生性柔弱,有时还会目无章法的欺负到她头上,她得想办法在王府里替自己树立威信,只有这样才能在没有王爷宠爱的情况下保护自己,还有姐姐王妃。
    翠如将香气扑鼻的点心拿了过来,羽芊从婉屏紧紧咬着嘴唇的动作里看出她对雪花如意糕的欲望,她走近婉屏的身边,拿起一块放到嘴里轻轻的咬了口说:“听说这如意糕是皇太后最喜爱的糕点,这也难怪,雪花如意糕酥脆香口,入口即溶,并非你我这等人能轻易品尝到,一旦得到就会忍不住想要多吃几口,想吃吗?”
    “羽夫人好大的气度。”婉屏侧过脸,语气里有明显的讥讽,只要长耳朵的都能听出来,翠儿见她不知好歹,责骂她说:“你现在沦为阶下囚,哪有资格对夫人指桑骂槐的,小心把这地牢呆出窟窿也没人可怜你。”
    “这是夫人亲自找来的侍女?”婉屏的目光细细的打量翠如,羽芊将手里吃剩的半块雪花如意糕扔到墙角,很快有只灰不溜秋的大老鼠贼溜溜的从地洞里爬了上来,翠如吓得一跳,险些摔落了手里的碟子,羽芊连蝙蝠都不怕,何况在她呆在小黑屋里时,看到次数最多的老鼠,早已习以为常,婉屏脏乱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惧,羽芊接过翠如手里的盘子,仿佛是在自嘲的说:“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你此时内心的疾苦,把我恨得牙痒痒却没有办法,一死了之却又不甘心,这种感觉曾经在我身上纠缠了四年,你恨我也好,你诅咒我也罢,我是不可能让你活着出去的。”
    “说句真心话,夫人的容貌和身份虽然不能同王妃比,但是论起咱们来说,你的确比我略胜一筹,不同的是,我在地牢里受苦,夫人不也在地窖外面活受罪,新婚没几天就变成怨妇,王妃心地太好,说白了就是与世无争,王爷如今只纳你为妾,你也一心向着她,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也是正常的事,他日王爷再纳几个侍妾,恐怕夫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而王妃的日子早就已经过不下去了,”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婉屏看着那只肆无忌惮吞食雪花如意糕的老鼠,羽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说:“王爷是否还会纳妾,即使他就把醉春院的女人娶回来我也无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我还一针;人还犯我,斩草除根,就像现在的你,只是让你死得不那么彻底而已。”
    “夫人肯听句真话吗?”婉屏的手悄悄的摸到身后的一块石头,目光盈然,羽芊端碟子的手微微倾斜,里面的雪花如意糕连同碟子一起跌到麦桔上,没有声音,但是对于婉屏来说,强烈的侮辱给她带来的刺激犹如晴天霹雳,她猛地抓起石头,扑向那只正在享用糕点的老鼠,她狠狠的用石头砸在老鼠身上,直到血肉横飞,直到老鼠的血飞溅到她的脸上,直到羽芊骇然变色,直到她停下手,抓起那只连骨头都被砸碎的老鼠,缓缓的站起来,“谁欺负我,我就会加倍偿还,知道我为什么要吊死彩吟?因为她经常欺负我,没有人愿意为我说句公道话,我只好用自己的方法给自己讨个公道,比起心狠手辣,夫人比我可就差远了。”说完她用力的握住手里的一团血淋淋的老鼠,鲜血和肉末从她的指缝里挤出来,翠如尖叫一声,随后跑到外面剧烈的呕吐起来,羽芊看到她手里鲜血淋漓的情景,心里不禁也一阵发毛,“这是我来看你的最后一面,再一次可能就会看着你下葬了。”
    “夫人话可别说得这么自信满满的,我会活着从这儿出去,你会看着我面带微笑的逃出这儿,王妃终究是抹扶不上墙的烂泥,我可不信你有能力保护她一辈子,除非王爷把心放在她身上作保护符,要不然,她会死在你前头,”空气里弥散着强烈的血腥味,婉屏满手是血,她抓起地上的雪花如意糕,不顾脏污和恶心,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直到把嘴塞得鼓鼓囊囊的,她津津有味的吃相,还有她被老鼠血染红的手,让羽芊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悚,这比面对狠戾暴躁的的王爷更可怕,她的眼睛里流露出强烈的仇恨,羽芊满身起满了鸡皮疙瘩,越是努力镇定,心却跳得越发慌乱,她往外快步离开的背影带着一抹狼狈,身后是婉屏疯狂的笑声,仿佛志在必得,大白天的,羽芊全身感觉到一股阴气森森,寒毛倒竖的错觉从地牢出来后就一直纠缠着她。
    “王爷人呢?”羽芊坐在椅子上,这是王爷进入洞房后起先坐的地方,她看着自己曾经作为新娘,头上顶着红盖头坐过的位置,王爷当时看她时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是算计着权谋还是为娶到一个对他有益的棋子而沾沾自喜,翠如端了酒菜过来,脸上依然残留着在地牢里看到的恐怖情景,面对羽芊的提问,翠如仿佛在酝酿着怎么说才能让羽芊听了心里会好受些。
    “王爷又去醉春院了?”羽芊见翠如不说话,立刻洞察了她内心的想法,翠如还未将托盘里的饭菜一一摆放到桌上,却发现羽芊满脸悲伤的看着床榻,泪水跟断了线似的从眼眶里滑落下来,门外传来敲门声,是王妃,此时的她人比黄花瘦,脑海里突然想起婉屏肆意羞辱王妃的话,再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作为王爷的女人是件如何凄凉的事,有了新欢,身后的旧爱一个在地牢里慢慢熬日子,直到她断气的那天才能重见天日,其余两个看似风光日子却过得可怜巴巴的,王妃是烂泥扶不上墙,而她却是扶得上墙还是一抹烂泥。
    “瞧你这眼泪落的,女人得珍爱自己。”王妃用帕子将她脸上的泪痕拭去,羽芊看着王妃温顺的面容突然有种怒火中烧的感觉,作为王妃,她有王妃的气质,有王妃的胸襟,有王妃的美德,却没有王妃的架势和手段,王妃神情一怔,仿佛在检阅自己哪儿做错了,羽芊看着她茫然的样子心里愈发难过,那把火还是被她的眼神给熄灭了,她握着王妃的手说:“姐姐,你有没有想过要杀人?”
    “你在胡说什么?王爷若是听到了他又要生你的气。”王妃的眼里除了她就是王爷,羽芊那把只剩火星子的火再次爆发出来,猛然将桌上的碟子扫到地上,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姐姐,你到底是蠢还是善良过了头,嫁到王府这么久了你还没搞明白,王爷此时此刻正在沉浸在别的女人的温柔乡里,他的心里没有我们,连他的人也不在王府,心里脑海里想的全是跟咱们毫不相干的事情,你还要包容他多久,你的忍耐到底有没有限度,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给不了我们关爱,底下那些见风使舵的奴才个个跟猴精儿似的,我忍不下去了,他给不了的一切我要用别的方式从他那儿索要回来,姐姐,你不能再这么懦弱下去了,如果我死在你的前头,你怎么办?难道你就抱着这种得过且过的态度了此残生?你对王爷的爱呢?你对王爷的心呢?”
    “你吃错药了吧,干嘛扯这些虚无缥缈的事,王爷他心里透亮的,也不曾亏待过我,能成为他的王妃我已经心满意足了,羽芊,别做傻事,也别有其他胡思乱想的念头,好好过日子,王爷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男人,相信我妹妹,这种日子总有熬出头的时候,”王妃长长的叹了口气,隐忍和坚强成了她的代名词,她蹲下身,动作轻柔的用帕子擦拭着飞溅在羽芊裙摆上的汤渍说:“你要是真心心疼姐姐,今儿晚上的话我权当没听到,你以后也得保持几分夫人的气度,省得又让外面的人看笑话,至于简约的仪式,我想王爷只是不想兴师动众的,只要他娶你就说明他心里有你,还有醉春院里的那个女人,王爷再迷恋她,她再有手段抓着王爷的心,终究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女,无论她跳得多高,又如何才色双全,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下贱胚子,王爷为了自个儿的声誉,也不会将她贸然带进府,婉屏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婉屏呆在地牢里是因为她杀了彩吟,一命抵一命的结局,怎么从王妃嘴里说出来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不论醉春院的那个女人是否会进府,王爷会便其他达官贵人一样妻妾成群,婉屏的狠毒你是见识到了,一山更比一山高,倘若咱们遇上比婉屏还要狠毒的女人,重复彩吟命运的不是你就是我,”羽芊将王妃搀扶起来,按着她的肩膀坐下,“很多祸事不是你安分守已就可以避开,就像王嬷嬷,她招谁惹谁了却死得不明不白,姐姐,你太善良了,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单纯,王爷娶我是有目的性的,娶你虽然性质一样,但是你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咱们姐妹俩不是同心协力就可以一路顺风的走下去,不是这样的,王爷不在乎我们,他在乎的只有他的利益。”
    “翠如,夫人精神不济,你要好生照顾着,明儿劳烦请李郎中来一趟,开些安心镇神的方子,”王妃全然没有想过羽芊的顾虑,也不管王爷娶她的目的性,做好自己的本分才是重中之重,羽芊木然的看着她萧索的背影,说她是愚不可及也好,说她贤淑温婉也罢,这就是她,心地善良绝无害人之心的她。
    “夫人,时候不早了,还是早点歇下吧,奴婢给您准备温水泡泡脚,在奴婢很小的时候,娘亲就会经常用温水给奴婢泡脚,再心烦意乱的事也会被水泡得化开,”翠如说,羽芊知道她这是说是担心她,不好拔了她的好意,“那你就去准备吧。”
    睡得朦朦胧胧的,羽芊隐约感觉到床边坐着个身影,空气里散发着一股来自他身上的淡淡麝香味,是王爷,他大半夜的不在醉春院抱着软玉温香过了天明再回来,怎么突然出现在她的床榻前,羽芊心跳得厉害,很想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可是内心的憋屈却逼得她缄口不言,她侧了身,装作没发现似的继续睡,他的目光里带着看别的女人时残留下来的暧昧,再放到她身上,她只会觉得恶心和厌恶。
    “本王知道你没睡,装得那么假。”王爷的话在黑影里飘忽着,听得人好像在极力承受着什么压力,可是却又说不出口,羽芊用手放在心口,在心里默默的鼓励自己,别再轻信他的话,比起杀害彩吟的婉屏,他暴戾和无情比她狠出十万八千里,女人要学会自个儿疼爱自个儿,全身心的付出永远和得到的伤害成正比,可以爱他,但是他扭送离去后,那份爱只要不让她承受撕心裂肺的痛就好,对他,羽芊只能抱着这样的心态,王妃那个笨女人,不用想都能知道她会被伤得遍体鳞伤,眼泪会陪伴她死的那一天为止,眼睛哭瞎了心却越来越执迷不悟。
    “羽芊,跟我说会儿话好吗?”王爷说,黑夜可以完好的遮住他脸上的表情,是悲是喜是苦还是纠结,谁也看不到,羽芊感觉到他的手握着她胳膊时微微颤抖,她本想甩开,可是她原本可以堤防洪水猛兽的心仿佛在他略显哀求的语气里崩溃,沦陷,就像新婚之夜,她被他捧入天堂,随后又狠狠的摔下地狱,她太明白天堂和地狱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远,被他掷下来时身体支离破碎,他在离开之前还不忘在伤口上撒些盐花,让她疼得更加彻底。
    “别碰我,”羽芊最终决定要爱自己多一些,王爷松开手,羽芊仿佛在那一瞬间感觉到心猛地痛了下,他到底想要怎样,说爱她,他会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说到恨,简直把她五马分尸也不解恨。
    “起来!还装什么装!”王爷的声音变得冷冰冰的,听起来比命令还要坚决,羽芊明白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她不乖乖的起来,他气极了把她从窗口扔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王爷话音刚落,羽芊顺从的从被窝里爬出来,外面的翠如兴许是听到了王爷愤怒的训斥声,慌忙敲了敲门,羽芊不想看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情,声音平淡的说:“没事,你歇息吧,王爷只是醉了而已。”
    羽芊赤着脚走下床,在黑暗里呆得久了,再夜的黑也可以行走自如,她拿着银针挑亮了烛台上的烛心,王爷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阴晴不定,羽芊低着头,以前不敢看他的眼睛,现在连他的脸也不敢看了,离他远远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丫子,拼命的忍着从他身上散发出别的女人的胭脂味,王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羽芊能感觉到他几乎发烫的目光,可是前不久他兴许也用这样的目光去看别的女人,用他修长的指尖去触摸别的女人的身体。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王爷冷漠的气息很快风卷残云,羽芊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适应从高处突然跌进低谷,随后再从低谷缓缓的被他托举起来之间的过度,王爷站起身,羽芊条件反射性的向后退了步,后腰撞到了身后的桌子,声音不大,她也没有跌倒,却足以将她和王爷之间的沉默气氛撕出个大口子,羽芊看着被地面冻得快要麻木的脚丫子跟她内心所有的情绪拧出来的疙瘩比起来,前者还可以忍,后者越忍越难过,王爷眼睛里闪过一丝受伤的痕迹,他冷哼一声,这次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气急败坏的搞出个大动静才能给他的离开画上个感叹号,也能显出她是如何不知好歹,这比语言表达出的效果更有说服力。
    他的身影迅速湮没在门外的黑夜里,让她可恨的是,空气里的那股令她恶心的气息仿佛挥散不去,羽芊的脚麻木的几乎动不了,翠如一脸担心的从门外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刚好将重心不稳的羽芊扶住,羽芊往下坠落的不止是身体,还有那颗在胸口里不断绞痛的心,原以为千方百计的转移注意力就可以对他的关注少些,可是事与愿违,有些东西根本不是意志力所能控制的事。
    “夫人,你是不是哪儿受伤了?”翠如眼尖,一眼便看到地上两滴在昏暗光线下并不起眼的血,羽芊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她的确是受伤了,心口刚才还被王爷用眼神和语气狠狠的补了几刀,可是在外人面前她又死不承认,“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夫人你看这儿两滴血。”翠如蹲下身,知道羽芊没看到,用手指着血滴,羽芊大惊失色,用指尖沾了下血,没有凝固,看得出来是不久前才落下的,羽芊的心不停的往下沉,胸口的绞痛也因为担忧而加剧,这血不是她留下的,难道王爷,他受伤了吗?伤势严重吗?
    “夫人,你去哪儿,天冷您披件外衣再走,夫人,您等等奴婢,”翠如拿了件斗篷追了出去,羽芊拼命的跑向王爷的住所,离她住的地方只相隔了一片修竹,微风吹过,拂起了她腮边的长发,看不见修竹密密匝匝的叶子,却能听到它们相互摩擦出的“沙沙”声,翠如手里提着了盏灯笼,还好她的速度不快,要不然在羽芊突然停下来时她肯定得撞到她的后背上。
    “夫人,快把斗篷披上,夜冷露重,仔细着凉了头又要痛了。”翠如将斗篷披到羽芊的肩膀上,她并没有看到羽芊脸上就结难过的神情,自顾自的说:“夫人,王爷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呢?不知知会李郎中了没有。”
    “先不管李郎中,翠如,你去通知王妃,不行,你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你去找彩蝶,跟她说清原由,我的心意她是懂的,不要提王爷受伤的事,尽量说得委婉些,就说王爷身子不爽快,让王妃过来看看,到时候王妃肯定会问起我,你告诉彩蝶让她心里有个底,就说我早早的喝了安神茶已经睡下了,其余的话不要多说。”羽芊看着一抹在黑影里不停摇摆的黑影,仿佛像是无数头幽灵聚集在一起,窥视着她,也窥视着王爷,翠如大惑不解,刚想问,却看到昏黄的灯光下,羽芊泪光点点的眼睛,“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是夫人,奴婢这就去知会彩蝶,”翠如将手里的灯笼递到羽芊的手里,刚身就要走,羽芊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说:“你私下里多长个心眼儿,跟彩蝶打听王爷的情况,一有消息立马来通知我,千万不要让王爷和王妃发觉。”
    第二十一章 隐忍
    一抹飘渺的薄烟从香炉里袅袅升起,在空气中弥散出淡淡的清香,高寒君手里拿着一根用纱布包起来的银针,这是他刚从王爷肩膀里取出来的暗器,不想在门口却撞见了王妃,心里正纳闷儿,王妃怎么突然来了,看她满脸焦急挂虑的神情,好像早就知道王爷受伤的事似的。
    “听闻王爷身子不爽快,到底哪儿不舒服?”王妃直截了当的问,她这么晚了还急急忙忙的这儿的原因是听彩蝶从别人嘴里得知王爷近况的消息,作为王爷的正妃,她并不是第一个得知王爷情况的人,高寒君将手里的纱布藏进袖子里,找了个理由敷衍说:“王爷昨儿早上练剑时出了不少汗,可能没有及时擦拭,王爷一时贪凉,所以引发风寒,王妃请放心,王爷身强体壮,这点风寒睡上一觉就会自动恢复的。”
    “风寒不得小觑,一个不小心就会落下病根子,去叫李郎中过来给王爷瞧过了吗?”王妃来的时候太过匆忙,装束没有白天那么精致,发髻上只挽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她的目光关切的看向躺在床榻上的王爷,高寒君知道王爷受伤的事情不能对外声张,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将谎继续撒下去,“李郎中早前已经来过了,我正要去他那儿取药方。”
    “药方取来后直接送到我这儿来,我会亲自给王爷熬药。”王妃走近王爷,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的夫君,在得知要嫁给他的时候,她总是幻想着能从他那儿得到源源不断的怜爱和重视,给他生儿育女,延绵子嗣,没想到嫁给他的那一刻,她守着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的新房时忽然明白是她太天真,把他想得太完美,他能给她的只有冷漠和忽视,看着王爷即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王妃百感交集,高寒君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是羽芊吗?”王爷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问了句,王妃心里一惊,想要收回钟阳阳触摸到他脸颊的手,没想到却被他冷不防的捉住,他手心的温度足以抚慰她沉浸在冷漠里所深受的委屈,鬼使神差的,王妃心虚的应了声,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王爷,是不是难受了?”
    “没事,不过是受了点风寒而已,本王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点小病小痛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王爷安静的时候,闭着眼睛的时候,他俊美的脸上总会流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温柔,令人惊叹,王妃看着王爷修长的指尖,王爷如若不是把她误认为是羽芊,她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原来王爷的手心那么暖,那么令她情不自禁。
    “别离我太近,小心风寒传染到你身上。”王爷松开王妃的手,将头侧向里面,朦胧黯淡的烛光下,他的侧脸显得更加俊逸出尘,彰显出天生高贵不凡的气息,王妃看着自己那只保持半握状态的手,她仿佛依然能感觉到王爷暖暖的手心留下的温度,眼泪无声的落下,半握的手紧紧握住,仿佛要将那抹令她留恋的温度镂刻进手掌心。
    “怎么不说话了?王妃?”王爷睁开眼睛,看着坐在他床边梨花带雨的女人,这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他却没有给她一个让她刻苦铭心的新婚之夜,至于她趁着他神情恍惚的时候浑水摸鱼,迷惑她就是羽芊时,他的心隐隐动了下,她跟羽芊一样,同样渴望得到他关爱的女人。
    “王爷,臣妾没有要故意欺骗你的意思,是臣妾一时糊涂,”王妃越说越委屈,仿佛她和羽芊的身份本末倒置,没有资格去剥夺正妃从王爷那儿得到的恩宠,王爷勉强的支起身体,后背靠在枕头上,从王妃手里抽出帕子,也是头一次这么亲切,这么温柔的看着她,就像他动作轻柔的给羽芊擦泪一样,“别再哭了,本王的心都快被你的眼泪淹没了。”
    “王爷,臣妾没觉得委屈,就是想问问王爷,臣妾哪儿做得不好,只要王爷指点出来,臣妾一定尽心尽力的去改,”王妃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此时脸庞早已被泪水打湿,显得愈发雅致清新,王爷将帕子放到她的手里,目光略含歉意,“简墨,你很好,各个方面做的都很好,错的不是你,是本王一错再错,或许本王当初就不该娶你,也不该千方百计的留住羽芊,让你们两个女人受尽委屈。”
    “王爷这是哪儿的话,臣妾能嫁给王爷是臣妾三世修来的福气,难能可贵的是,臣妾还能遇到像羽芊这般重情重义的女子作姐妹,王爷不必太过自责,臣妾知道王爷娶臣妾的用心,对于臣妾的娘家,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臣妾既然嫁给了王爷,自然行事决定都会站在王爷的立场考虑,”王妃顾盼之间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她的大度和豁达让王爷深受感动,他抚摸着王妃细腻如玉的脸颊说:“本王欠你的,终究会加倍还给你,这段时间宫里宫外都不太平,本王行事举动务必小心谨慎,宁王和你的父亲支持太子继承大统,父皇对本王忌惮和顾忌又太深,本王虽然隐退,可是他们总有一天会结成一股势力将矛头对准本王,到时候本王的结局尚且无从得知,又有何办法保全你们俩个?”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小说文学 最新文章
长篇小说《程咬金日记》寻出版、网剧、动漫
亲身经历我在泰国卖佛牌的那几年(转载)
噩梦到天堂——离婚四年成长史
午夜咖啡馆
原创长篇小说:城外城
长篇小说《苍天无声》打工漂泊望乡路底层小
郭沫若用四字骂鲁迅,鲁迅加一字回骂,世人
原创先秦历史小说,古色古香《玉之觞》
北京黑镜头(纪实文学)
长篇连载原创《黑潭》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2-01-08 14:54:21  更:2022-05-09 13:39:02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