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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小说连载:《地震》[第1页]

作者:罗锡文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56]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作品简介

    本世纪初,某地遭受了持续半年多的严重旱灾,引起了社会各界及某师范大学师生的焦虑和恐慌。就在六月初的某天下午十七时许,一场特大地震爆发了。中文系大三学生、本小说主人公程琪及其两个铁哥们儿因为在球场上打篮球而幸免于难。而这天又是其女友亚妮参加全国竞技健美操比赛回归的日子,但她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找程琪。地震发生前后,程琪也一直没有女友的消息,这给了他沉重的打击。小说的基本情节便是围绕程琪学习和生活,乃至地震发生后他的行踪展开的。直到小说结尾,在抗震救灾取得阶段性成果、师范大学即将整体搬迁等一切都朝着贯有的节奏所带动下的方向前进的时候,程琪收到了亚妮的来信,她已经嫁给了一个鱼池老板,原来她在地震发生的当天下午就回到了学校,但立即被那个已经成了款爷的老板开车接走了,她在地震中失去了一条腿。程琪只得每天到茶馆里去,通过阅读一本本厚厚的小说来压制内心的痛苦和绝望,慢慢走向成熟。
    本小说借“地震”这一自然现象,深刻地剖析了当今高校存在的各种令人痛心和不可思议的矛盾和问题,具有极强的现实意义,可读性强。
    第一卷 第一章

    中文系楼如果单从外形来看,并没有特别之处,属典型的砖混建筑,因外表是清一色从未经过装修的水泥墙面而显得灰不溜秋。全楼共八层,每层四十个房间,是师范大学学生区最大的一幢楼。但由于其修建于四十年代末,历史久远,以及因为偌大一片学生住宿区却只有此楼居住的全是清一色的中文系那帮被称为“菜籽”(才子的谐音)的“猴子”“狒狒们”而极为有名,其余大楼则是由两三个较小的系混居着。这自然引起其他系的不满,但中文系在师范大学是老大,人多,专业多,其他系即便如何忿忿不已,也无济于事,只得大骂几声“酸儒”,借以发泄一番,也就罢了,但彼此之间,明里作君子状,暗里死磕。中文系人向来以老大自居,架子大,即便酸溜溜的,也要将那酸劲坚持到底。中文系学生程琪每次去邀约他那个念健美操专业的女友亚妮时,都得忍受体育系那帮被程琪称为“凸女”的女生好一顿“菜籽菜籽油菜籽,白脸白脸小白脸”的奚落,害得他屡次红了脸粗了脖子与她们理论,并要亚妮作证,他可是绝对绝对的爷们儿,从不吃软饭的。当他第一次把自以为还算得上漂亮的亚妮带到中文系楼的时候,这个翘臀长腿细腰的女子,则被趴在窗口的中文系男生们齐声吆喝的“打死”给吓得倒抽凉气,又窘又恼地冲他直嚷嚷:“他们要打死谁呀?造反了不成?发疯了吧他们!”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恶声恶气地叫开了,“以后要是谁再说中文系的龟儿子们除了吟诗作赋之外,就是手无缚鸡之力,我就把他的臭嘴撕成八块!”他只有好生哄劝,将她护着,带到八楼,将八一六房间的门打开,慢慢对她讲:“这‘打死’一词,可是咱们中文系男生楼的镇楼之宝,不到万不得已,咱猴哥猴弟们是不轻易吼出来的!”她气咻咻地说:“那怎么我一来,他们就像没见过老先人似的吼起来了,什么意思?我得罪他们了?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他赶紧将她拉进怀里:“你先别忙着生气,等我给你讲明了原因,你保管高兴。谁叫你是美女呢?这‘打死’一词,可是专门对付像你这样的美女的,青春期嘛,谁见到美女不掉眼珠子的?其实,他们也就是过过干瘾,吃老子的飞醋而已。”她嘴巴一撇:“窗口都给塞满了,我还以为真的要死人呢。看见美女就喊‘打死’,就你们中文系的酸菜们想得出来!”见女友高兴了,他才松了口气。

    但近段时间,程琪不再被体育系的凸女们叫做菜籽了,见了他也懒得搭理,充其量是丢一个不尴不尬的灰脸,或一个不方不圆的笑意给他。亚妮到了中文系楼,也不再见到一群群眉飞色舞的猴子们趴在窗口齐声吆喝“打死”的场景,让她百般纳闷,而其他从中文系楼下经过的美女,同样没有再得到被火辣辣的目光“烧死”和震天吼的语言“打死“的殊荣。后来,应邀到师范大学来搞演唱会的某小有名气的女歌星在一群崇拜者的簇拥下路过中文系楼下,“猴子们”“狒狒们”也只是扶着眼镜,光着膀子,捏着嘴唇,托着腮帮,挠着下身,抠着脚趾,蔫耷耷地朝楼下张望一会儿,然后撇着嘴巴评议几句,或吹几声口哨,或故意清理嗓子猛地咳出一口痰,却在那毯泥即将冲出嘴巴的时候将嘴一瘪,那痰泥就笔直地从窗口掉下去(下面窗口也有“猴子”“狒狒”趴着,或坐着,痰泥从他们鼻子前坠落,或不幸砸在他们的头上,都会引来一阵叱骂,也有人冲上来大声质问,有时双方也会大动干戈),听见它们啪地砸在地上的清晰的声音,获得极大的快感,然后冷漠地看着那个装模作样的流行歌星与她的追随者们像小矮人一样过去。原因很简单,干旱。本来在师范大学念书的年轻人,因年龄和阅历的关系,不大对学校之外的人事给予过多的关注,他们自有理由在他们那个年龄阶段的人所形成的圈子里快活着,潇洒着,郁闷着,忧伤着,寂寞着,至于天上下刀子,对于他们来说,也不会对他们产生太大的影响,充其量只在吃饭时、睡觉前以及在令他们极为不爽的班级会议上随意聊几句,发几句不痛不痒的牢骚。但大半年不下雨,可不是想遇上就能遇上的,年轻人渐渐感到了不安。他们开始收听电台,看电视,读报纸,连平时不屑一听,甚至极端厌恶的“校园之声”广播站的报道,也要听听了,为的是弄明白这大半年不见半颗雨点的原因是什么。很快地,他们搞明白了,电台电视台报纸等媒介整日滚动报道的,基本上是同一个内容,即本地区遭到了百年不遇的特大干旱。某些老师在课堂上也提及这次干旱,分析一下造成干旱的成因,然后露出先天下之忧而忧的神色。学校中心广场及其他人流集中的区域的宣传栏都在报道灾区的现状,将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展示出来。老爸老妈将电话打到学校,孩子们得耐着性子倾听他们唠叨干旱,之后就是儿子啊女儿啊可要多喝水多吃蔬菜少晒太阳不要轻易外出避免风沙侵袭更要注意紫外线千万别中暑要喝开水千万别吃不卫生的东西以免生病拉肚子如果生病了一定要去看医生一定要记得吃药要注意防止蚊子叮咬如果被叮咬了就涂风油精如果没有风油精你就到药店去买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没钱了就写信或打个电话回来啊儿子啊女儿啊爸爸妈妈都不在你身边就靠自己了千万得保重啊等之类的叮嘱。在他们逍遥的神经被重重地刺激了一番之后,便常与同学搭讪:“噫,果真是百年不遇的干旱,把老子们给骇得——!”“不看电视不知道,一看哪,果然是几个月都没见下雨了!”“既然老天爷不下雨了,那为什么我还要洗澡呢?我必须与上天步调一致。”“洗澡钱也节省下来了,哇噻!”“干得连露水都没有了,晚上在操场上搂着一个小妞做做爱睡睡觉,估计不会感冒吧?”“又干又热,晚上只有到楼顶上去裸睡了,谁跟我一起去?谁有胆量跟我一起裸睡去?”“裸睡?真裸睡?你褪了毛的猪呀!”“还是老天爷心态好,成天阳光灿烂,乐呵呵的,拉不下脸来。”“没准儿是老天爷生病了,前列腺肥大,拉不出尿水来了。他老东西一生病,就拿咱人类出气!”“这等怪事,实在是怪!”“我可不觉得怪,反而觉得这么干着是好事,大家瞧,我满屁股满肚皮的脂肪都快熬干了,不等于减肥了吗?不花钱不劳神不痛苦,得,苗条了!”“还要热多久呀?我可是要化了!”“你们行行好,天这么热,别整天奶猪一样叽呀叽的,我都快被你们这帮畜生给叽死了!”“各位难兄难弟,这是咱老妈寄来的十滴水,说是防中暑,来来来,见者有份,别急呀,每人一支!”……

    (未完待续)

    第一卷 第二章

    “恐怕要出点事才对得起干旱哟!”守门的王老头看见程琪出现在过道上,便从传达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拖帚,不像是要扫地,倒像是他说话时的一件道具。他望着程琪,说,“年轻人,你还别不信,人间事,可不好说。这几天,我心头堵,两眼皮跳得凶,还胀,胀得人发慌,一到晚上就睡不好。白天也不好过,总觉得没睡醒,做什么都没劲,恍恍惚惚的,走路也走不稳,老觉得地板和楼房在打转,就不大站得稳当了。出去看看天吧,天也在打转,云在转着圈子,转着转着就像乡下婆娘纺织车上扯出来的棉条,结果扯来扯去,还是给扯得稀烂。更奇怪的事还有,太阳在跳,一直在跳,要掉下来似的。”

    程琪撩起衣服,手指在胸口抚摩一阵,便开始抠着肚脐眼玩。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亚妮经常呵斥他,说你这人毛病多,连肚脐眼也抠,哪天要是镜子里看眼睛也看不顺眼了,你恐怕也要将那一对眼珠都给抠出来当跳棋下的。但程琪不以为然,有事没事就这么抠着,说是习惯,抠着舒服。他对王老头道:“你都快成预言家了,不了解你的人还以为你不是杞人忧天,就是蛊惑人心,那可是大罪名。这种鬼天气,让你感到身体不舒服,太正常不过了,你多休息,实在撑不住了,就去医院,吃药打针。当然,因身体原因导致你情绪不高,也是很正常的事,但跟干旱关系不大。虽然干旱的时间不短了,但情况不至于太过严重,学校不大可能发生什么事情的。干旱干旱,旱的是外边,距我们这里远着呢。”

    王老头将拖帚靠在墙上,不慌不忙地点上一支烟。

    程琪一看到王老头点上一截老拇指粗的旱烟,就感到嗓子干涩。

    王老头舒坦地抽了几口旱烟,嘴里咕哝几声响,吐出一大口清口水,啪地射在地上,然后说:“你还别不信,年轻人,这干得冒烟的天气,可不一般,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几回,即使见过的那几回,也没这么严重。这几天吃饭拉屎我都在想,这干旱,不见得就只是干旱,说不定哪一天,真有大事发生。”见程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他脸色就阴沉下去,吧唧了几口旱烟,又吐了一大口唾液,道,“年轻人,可别瞧不起我们这些下人,人间事,真的说不清楚。我说的可是大事,准得出点大事。如果真有那天,电视台也要来请我呢。”

    程琪笑道:“电视台请你去领导抗旱!”

    王老头眼睛顿地圆了:“领导抗旱稀奇么?当年土改的时候,虽说我是一个大老粗,可我们生产队就是在我的领导下,才把田地公平地分给各家各户的!”

    程琪和几个路过的男生都惊讶地吁了一声。

    这时,程琪的哥们儿李子蒙从外面进来,见了两人就嚷干死了,要成木乃伊了。他一闻到旱烟味,便一边用手使劲地扇着烟雾,一边道,王大爷,你哪是在抽烟,你是在喷毒雾。

    王老头嗯嗯几声,微笑着,却没有掐灭烟卷的意思,只见他嘴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不时吐出一大口清口水。

    程琪问了李子蒙一些无关痛痒的事后,两人就往楼上走去。当他们走到二楼时,王老头的声音像一条蟒蛇一样顺着铁栏杆追了上来:“电视里都报道了,三环路的一条马路上今天早上出现了几万只蛤蟆,几万只呐!那阵势,把马路都给盖住了,黑压压的,可把过路的人都震住了,都站着不敢动,那些开飞车的年轻人,都不敢开过去,他们清楚,要是开过去了,可是要遭殃的!还有几个小女子蹲在路边走不动了,都给吓哭了。是啊,蛤蟆长得确实太难看了,浑身都是疙瘩,疙瘩里还有毒!中午,收音机又报道说,郊区的水沟里,田里,地头,出租房和城里的下水道,反正有洞的地方,跑出来几十万只耗子,几十万只呐,要是全部摆在你们学校,恐怕都摆不下的,可是怪吓人的!报道里还说,农民养的猪也不安宁了,不吃不喝,就一个劲号叫,叫得死了胎似的,叫完了,就翻到圈外,到处乱跑,人都撵不上!还有,鸡们扑喇喇地朝篱笆上撞,往墙上飞,有人说是凤凰堕落了,长膘了,飞不起来了,到底是鸡,怎么飞得起来?飞得起来的,就不是鸡了。还有报道说,打猎的人看见好多好多的眼镜蛇莫名其妙地不咬人了,而是往树上撞,撞得满头鲜血,全死啦。喜欢玩蛇的人,眼睁睁地看见养在自家院子里的蛇,也都撞了墙,血淋淋的,死了!还报道……”

    (未完待续)
    第一卷 第三章

    程琪回过头去,朝王老头挥了挥手,说:“知道了。”回头对李子蒙道,“王老头是预言家!”
    李子蒙朝仰着头还想对他们说话的王老头扫视了一眼,对程琪说:“你可别他看糟老头子一个,没什么文化,可特爱关心世事,说说道道,自有一套。平时,他一般都在读报纸,看电视里的新闻联播,那劲头,嘿!”
    程琪说:“那也是给逼出来的,一天到晚除了那点活儿,他都闲着,一闲,就寂寞得不行,不看报纸电视,他哪能过日子?”
    李子蒙点点头:“这倒也是。”
    这时,一个男生飞跑着在四楼拐角处出现,手里拿着一只篮球,浑身都是肌肉疙瘩。他看见程琪,便猛地停下来,却收煞不住,就要撞到李子蒙的怀里,李子蒙面带愠色地将身子移开。那男生对李子蒙抱歉地笑了笑,就问程琪打篮球不。程琪叫他先去占地盘,说晚些时候就去。那男生说那你赶紧啊,人多了,就等不到你了。程琪说知道了。那男生便飞快地冲下楼去。
    李子蒙不解地问:“打篮球还占地盘?十几块球场,还不够你们玩?我总觉得球场建几块就行了,做做样子嘛,建多了,纯粹浪费。”
    程琪说:“放屁!就那几个球场,你都嫌多?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人每天去球场打球,场地都吃紧。你这话可是说得好,像个从政者的言辞,那些官们肚子里嘀咕的,八九都跟你一样。算了,不说这个了。说实话,现在虽然是干旱时期,但你千万可别以为天干地燥的,爷们儿都成了土拨鼠,钻进地洞不出来了,相反,到了下午五点以后,球场上的人比超市里的人还多。”
    李子蒙被抢白了一顿,却也不恼,说:“篮球嘛,可以这么说,所有体育运动,都跟我没缘分,尤其是篮球,我极不好那一口,抡胳膊拐大腿的,对抗太也激烈了,太危险,也不习惯,更不喜欢,要是将体育课都取消了就更好了。”
    程琪说:“那是你根本就不懂篮球,就更谈不上体会篮球的乐趣!就你这二指厚的搓衣板身材,除了你那杨肉肉,谁看得上?”杨肉肉是李子蒙的女友,因体态丰满而被各路哥们儿常拿来作为取笑的对象,程琪脑子活,顺便扔了一个“杨肉肉”的名字给她,那女子几乎要和他动粗。李子蒙身子单薄,除了骨头架子,就是一张皮,近一米八的个头,也只能买腰围一尺八的裤子,常常害得服装店的老板费尽周折,才能找出适合他篾片身子的裤子,尽管如此,他仍感到裤子松松垮垮的,总要往下掉,腿根处那玩意儿总要遭风凉似的,因而便常在程琪等一伙喜欢运动的人面前感到自卑,在女生面前更是觉得连站在地上都不稳妥,心想,要是再找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做恋人,那可是一加一小于二,甚至小于零,因而便找了杨肉肉这个性格开朗,身材丰盈的女孩子,对哥们儿说,这就叫优势互补,肥瘦均衡。其实,李子蒙先天就喜欢肌肉肥实的异性,尤其喜欢白嫩水滑,体态丰满,走路时各个凸出部位的肉都抖得极为欢快的女人。他对程琪说,他就是李隆基的后人,继承了李氏家族的审美传统:以胖为美。李子蒙说这番话的时候,程琪正躺在床上看一本体育画册。李子蒙那天闲得无聊,便窜到了八一六,整个八一六的男生其时正在为什么样的女人最可爱、女人哪个部位最能吸引男人而争论不休。李子蒙一说完,程琪就嗤笑道:“你们瞧瞧他那篾片身材,确实该多吃肥肉,反正以胖为美,以肥为目标嘛。我给你推荐一个地方,包你喜欢。你赶紧到西郊养殖厂去蹲点,那里都是进口的乌克兰大白猪,一身缎子肉,任你挑,你八辈子都挑不过来。老子就喜欢听你以老母猪为美的论调,操老母猪可是你的天职。”几个男生嘎嘎嘎地笑了起来,拍着屁股肚子在床上乱蹦。李子蒙说:“身为中文系人,怎能如此粗俗?文雅一点好不好?”程琪一脚蹬去,坐在床边的李子蒙就像一张纸一样掉到了地上。他笑着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坐到一只凳子上去,说:“禾口王王其呀禾口王王其,今天我可是得说道说道你了,你身为中文系人,接受的是浪漫派文学的熏陶,正儿八经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呀!可你成天不是乔丹、魔术师,就是贾巴尔、罗德曼,不是满嘴粗话脏话,就是一身臭汗,有辱斯文嘛,放哪儿去都说不过去呀!”“禾口王王其”是程琪的别称,是李子蒙叫出来的。有人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李子蒙便说,你把“程琪”两个字拆开,就明白了。于是,“程琪”之名少有人叫了,倒是“禾口王王其”被叫出了名,连程琪篮球场上的几个死对头都这么叫他。他自己也觉得“禾口王王其”比“程琪”有意思,时尚味十足,便任随别人叫了。
    在五楼出口处,程琪和李子蒙被一群嘻嘻哈哈地挤在一起走路的女生打断了谈话,后者像一茬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庄稼。有一个脸蛋圆圆的女生认识程琪,便惊喜地叫了一声:“禾口王王其!”
    经她这么一叫,将整个一层楼搞得嘎嘎作响的声音才戛然而止。女生们纷纷转过头来,目光在程琪和李子蒙脸上凝固住了。
    一个小个子女生抱着几本厚厚的书,抿了抿嘴,嗲声嗲气地叫道:“什么呀什么呀?什么是禾口王王其呀?”
    程琪朝刚才给他打招呼的女生点点头,就和李子蒙往楼上走去,身后那帮姑娘还在为什么是禾口王王其争个不休。
    “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程琪问。
    李子蒙也蒙了:“什么我们说到哪儿了?”
    程琪想了想,说:“王老头看报纸和新闻联播。”
    李子蒙说:“王老头对国家大事,社会新闻,校园逸事挺上心的。他要是念过大学,哎,不说念大学,即使只念过初中,有点文化,再来点谋略,必是做官的料!”
    程琪说:“就他?他是那种拣起地上的废纸都要唠叨半天,美国人打萨达姆他都要发表长篇看法,看见我们在楼道上不小心丢了垃圾都要吼断嗓子的直人,还能做官?他使性子的时候,就是活脱脱的一个青屁股娃娃。”
    李子蒙白了他一眼:“这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你就全看明白了?我看王老头这人就不简单,一个关注社会新闻的人,思想肯定不落后。一个看门人,却能关心社会动态,胸中有天下,最低限度,不是坏事吧?”
    程琪道:“你少给老子来这一套!”
    李子蒙道:“我说错了?”
    程琪推了李子蒙一巴掌,说王老头预言近期将有大事发生。

    (未完待续)
    第一卷 第四章

    李子蒙吃了一惊:“不愧是中文系楼的守门人,耳濡目染,耳濡目染啊!”
    程琪问道:“怎么说?”
    李子蒙说:“他身为咱中文系楼的守门人,整天打交道的都是中文系人,久而久之,就与咱中文系人无二,有浪漫情趣了,更重要的是,他会思考,眼光独到。依我看,他说得没错。”
    程琪骂道:“去你娘的,被你这么一唠叨,他日后保不准是中文系的系主任,再被大伙一唠叨,他不就成校长,再给世人一嘀咕,不就成仙了?”
    李子蒙突然停下脚步,拉住程琪,表情严肃地说:“有点不对劲呀!”
    程琪道:“你有病?”
    李子蒙将脑袋伸过去,压低声音道:“王老头是个关心国家大事的人,对社会现象还是有看法的,又是过来人,这——,他这么说……不对劲,我越琢磨就越不对劲。你想想,再想想,他是不是在蛊惑人心?”
    程琪盯着李子蒙的眼睛:“你小子脑袋被飞机撞了?我再问你,你是不是要竞选学生会 ?”
    李子蒙一愣:“什么意思?”
    程琪说:“老子最烦你这又酸又臭、狐疑刁钻的官味!”
    李子蒙松了口气,笑了笑:“你嘴巴该用王水洗洗。”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八楼。楼道左边的房间号码为单数,右边为双数。靠右中段四间屋子,是程琪所在班级的男生寝室,每间七人,四张上下铺的床,共八个铺位,多出的那铺位堆放杂物。程琪住八一六室,李子蒙则住在隔壁八一八室。

    同李子蒙分了手,程琪拍开了八一六寝室的门。开门的是被程琪称为“欧洲土著”的大个子穆彪。穆彪擅长西洋画,大一参加师范大学举办的书画大赛,获得素描第一名,水粉画优秀奖。程琪对美术一窍不通,在美术方面与穆彪没有共同语言,但见穆彪皮肤白皙,体毛茂盛,头发卷曲,身上总是有一股驴味,便丢给他一个“欧洲土著”的绰号。李子蒙曾对他说,你嘴上积点德吧,别老糟践人!穆彪那是懒惰,不常洗澡,身上才有股馊味,哪儿是驴味?他说,你不信,就去扒了他衣服裤子闻闻。李子蒙说,除非我有病!你别伤了他的自尊好不好?人活,可就是为那点尊严来的。只是穆彪对这绰号毫不在意,还讥笑程琪智商一般,挖空心思取的绰号都没档次。睡在穆彪对面那床上的江南少年陈寅寅对穆彪说,你看不起禾口王王其的智商,那你说说你有多厉害?你那名字也没什么特别的嘛。穆彪抬头看了看满脸鄙薄之色的陈寅寅,又看看其他人,便将画笔往桌子上一扔,道:“我是中国的林彪,美国的泰格伍兹!”睡在程琪对面的胡家森笑得在床上翻滚,口中骂道:“你他娘的还拿破仑毕加索呢。”程琪说:“你屁股上都还挂着两块青斑吧?脱了裤子让陈寅寅检查检查!”
    穆彪脸上现出你们这帮草包,懂个屁的神色来,重新拿起了画笔。
    陈寅寅望着穆彪握着画笔的手道:“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就成了大元帅林彪和大球王泰格伍兹了?”
    穆彪鄙夷地乜了江南少年一眼,没有吭声。
    陈寅寅便对程琪道:“禾口王王其,甘拜下风了?”
    程琪点上一支香烟,懒洋洋地说:“什么叫甘拜下风?老子什么时候向谁甘拜下风过?”对穆彪道,“欧式土著居民,今天我叫你呕吐吧!呕吐大哥,你要稳住,可别听某些小人的挑拨,咱们是谁跟谁呀!”
    陈寅寅一头倒在枕头上,道:“我算看明白了,都是小样,小样!还参加过辩论比赛呢,得了吧,在这里都不敢辩白,讨回面子,还比赛呢,拉倒吧,小样!”
    穆彪又瞥了一眼江南少年。
    除了以上四个男生,八一六寝室还有三人。一个是被称公认为“闹钟”的张大伟,酷爱看书学习,整天不是钻图书馆,就是窝在教室里写写划划。他回寝室的时间极为准确,一旦他推门而入,正在吹拉弹唱、打牌、洗衣服、写字、看书、聊天或一双手在裤裆里摸索的男子们,就明白该吃午饭或晚饭或熄灯就寝了。清晨,一旦他床上吱嘎作响,夹杂着几记混沌的屁音,缩在被窝里的小子们就齐声哀叹:“怎么就天亮了?”“唉,该起床了!”“这么早起床干什么?奔丧啊?”“你不起床就要死人么?”云云。闹钟之名,名副其实。
    另一个是旅游狂刀特,绰号“特务”,程琪管他叫“老刁”,喜欢音乐的则叫他“刀郎”。刀特每次旅行或从家中来,都要买上一大包的土特产,一进寝室,哗地往桌子上一倒,豪爽地叫道:“兄弟们,吃!”八一六寝室于是就多了几个节日,这些多出来的节日自然都是刀特创立的。
    最后一个是“幽灵”,大名吴东。由于经常不见他在寝室或教室中出现,行踪诡秘,或者一段时间里混迹于中文系楼各宿舍打牌,或深更半夜溜到茶馆看港台电影,看得津津有味,手舞足蹈,或通宵打麻将,打得人都变形了,或在老师不点名或考试前,通常见不到他,但一点名和考试,他就出现了,等等,便得了“幽灵”绰号,实至名归……
    穆彪喉咙里咕哝一声,然后将那口痰咳出,含在嘴里,头一伸,啪地吐在纸篓里,然后拿起一管颜料,将大块赭色颜料狠狠挤在调色盘中。
    程琪走过来,一只手撩起衣服,在肚皮上轻轻拍着,一手拿起穆彪的一只刮刀,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这刀也太次了吧!”
    穆彪鼻子里哼哼两声,算是回答。

    (未完待续)
    第一卷 第五章

    程琪欣赏着刮刀,嘴巴里啧啧个不停。然后他放下刀子,猛地将运动裤褪下,将白白的屁股蹶着,送到穆彪面前,说:“呕吐大哥,求求你,就用我的便便吧,用你的搅屎棍拌上你屙的调色油,一样是油画呀!”
    穆彪终于沉不住气,给逗乐了,画笔一扫,江南少年陈寅寅,爱笑爱闹的胡家森和刚进门的幽灵就看见了两瓣花屁股。
    后来,穆彪在某天熄灯后例行的除了张大伟之外大家都乐于参加的性事大讨论中,一本正经地对大家说:“穆,穆桂英的穆,与木同音。木即树,树多为林,林子大了就是森林。彪,小老虎也,与‘林彪’意思吻合。泰格伍兹,人称老虎伍兹。泰格,老虎的意思,伍兹是森林丛林的意思,合起来就是丛林老虎之意。这样说来,林彪也可以叫泰格伍兹,或者说,泰格伍兹可以叫做林彪,也可以这么说,林彪就是穆彪,泰格伍兹也是穆彪,穆彪就是林彪,也是泰格伍兹!”
    程琪大叫:“今天算是开眼了。继续吹!”
    胡家森在床上翻滚,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刀特说:“彪兄,你算了吧,如此大名鼎鼎的两个人,你都敢拿来和你相提并论,真能了你呀!这人要是没有自知之明,真是连鬼都怕的,依我看,你不如直接舔林彪和泰格伍兹的屁股来得爽快。”
    幽灵却说:“欧洲人,甭怕,兄弟我支持你!”
    陈寅寅笑得很含蓄,阴沉,道:“我原本以为你老爸老妈给你取这个名字,是要你实现什么远大的目标的,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超级自恋狂。”
    穆彪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里饱含嘲讽,道:“抹你的唇膏去吧。”陈寅寅由于嘴唇经常干裂,有抹润唇膏的习惯,便成了穆彪等人取笑的把柄……
    笑过了,程琪换上运动服,从床下捞出他那只花了三百多块钱买来的斯伯丁篮球,咕哝道:“不和你们这些超级变态费口舌了,打球去了。”
    有时李子蒙也在八一六玩,见程琪那一身短打,便道:“篮球真那么有趣?”
    程琪头举起右手,作枪击状,对准每个人啪啪啪地打了一通,道:“你们人类不懂!”
    八一六立即又变成了讨伐程琪的战场。
    一旦程琪离开,八一六寝室随即就恢复了平静,即使剩下的六个人都在,也像是一间废弃的老房子似的,胡家森不再咯咯咯地笑,将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世界名著贬得一无是处。陈寅寅永远是那么一副含蓄内敛,冷静沉着,但又掩饰不住对别人有点关联的样子,萎在床上,不是瞪着天花板说傻话,就是翻阅一本时尚杂志,比如《女友》《婚姻与家庭》《知音》等。自诩为师范大学天才画家的穆彪,要么衣服不脱就蜷缩在被窝里,打着沉重的呼噜,要么就一声不吭地作画,有时趁人不注意,就偷偷地让他们做了他的人体模特,有几次画上的他们仅穿着内裤,惹得江南少年大为光火,而胡家森却要穆彪付给他报酬,意思是美术学院请模特,都要按小时付费的。张大伟总要到固定的时候才回来或出去,那只军训时发的军用挎包,在整个师范大学,也只有他还在使用,每天拍打着他肥大的屁股来来去去,永不变色。刀特即使不外出旅行,也难得见他呆在寝室里,即使在,也是一会儿歪着赤条条的身子在床上发呆,或哼哧哼哧地手淫,一会儿又神出鬼没,行踪难料。幽灵既然是幽灵,永远不定时,来去无声,踏雪无痕般,这点与刀特极为相似,而且他们极喜欢在其他寝室打牌,聊天,有时没钱了,就到处借钱。但幽灵做的事,别人不知其究竟,他说的话,在大家的耳朵听来,都是鬼话。这样一来,八一六就清静得很,连年级辅导员都无法将这清静同七个男子的性情联系起来。

    这天,程琪走进寝室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清静的光景。穆彪开门时,从不看来人,而低着头将门拉开,然后鬼魅一样迅速转身,不是立即倒在床上,就是倏地回到桌子旁边,将肚子顶在桌子边缘,继续作画。每个进来的人,都会闻到他身上那股浓浓的驴味。程琪的女友亚妮第一次拜访八一六的时候,就是穆彪开的门,立即便被他身上那股味道呛了一大口,差点憋晕了去。她性子直,当即便叫道:“这是什么味道呀?”穆彪径直低头作画,不予理睬。其他男子却吃惊不小,大眼小眼一齐瞪着她一个劲地用手在鼻子前扇来扇去,拉着脸在门口嘟囔不停。他们都以为穆彪要么发作,要么难堪得要死,但这一切都没发生。听见有女子的声音,八楼其他寝室的门就纷纷打开了,众猴子众狒狒们探出头来,兴奋地朝声音的来处张望,淫亵地问:“喂!要不要‘打死’?”……
    程琪扫视了一眼寝室,就径直走到床前。他睡的是上铺。他先将枕头使劲地拍了拍,然后转过身来,拿起桌上只剩下小半瓶的百事可乐,一仰脖就喝了个精光。
    胡家森趴在床沿,对程琪道:“禾口王王其,你说说,都干旱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到头啊?什么措施都用上了,还是干,那些措施都快没用了。昨天我看见浴室外面的一段老砖墙摇摇欲坠的,今天上午我路过那儿,还是摇摇欲坠的。你想洗澡的话得赶紧,浴室恐怕要关了,现在水比金子还贵,等会儿咱们去看看那老砖墙,估计还是摇摇欲坠的。”
    程琪说:“你一脚踹去,它不就倒了?还用得着你在这里翻嘴皮子?”
    陈寅寅咳嗽了一下,翻了个身,从他那只用绸布做的枕头边伸出头来,道:“我看见了,那墙倒了。”
    胡家森猛地抬起身子:“倒了?你看见的?什么时候倒的?”
    江南少年突然显得很不耐烦,瓮声瓮气地说:“倒了,就是倒了,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时候倒的。”
    胡家森重新盯着程琪的脸:“帅哥,你说说,这墙倒了,是不是一种预言?我觉得有点不吉利。我的预感很强,真的强。”
    程琪将衣服脱下,露出一身肌肉疙瘩,引得胡家森羡慕不已。他套上运动背心,一边穿着那双黑色的乔丹牌篮球鞋,一边说:“倒了好,倒了好!”
    胡家森道:“你什么意思?”
    程琪说:“上午我去市中心买东西,在步行街看到很多有钱人牵着他们的宠物出来溜达,说是干旱久了,连人都快成木乃伊了,不如出来逛逛。可那些平时乖巧的狗,一来到大街上,就跟疯了似的,见人就咬,咬不到,就拼命叫唤,要挣脱主人手中的绳索,一副副凶相,整个步行街都是它们令人烦躁的狂吠。”
    穆彪点上一支烟,美美地吸了一口,说:“干旱都把人逼疯了,动物怎能不疯?我看,今年的天气确实很离谱,干得也太怪了。”摇摇头,又拿起了一支炭精条,看了看,便在一张纸上勾画起来。
    胡家森说:“我看就有问题,而且不像是小问题。你觉得呢?”
    程琪还没回答,陈寅寅对他道:“今天有比赛呀?”
    程琪说:“没,打着玩。”一边收拾,然后又说,“上次和三班比赛,赌的是两只卤鸭子和两斤排骨。他们输了,居然不认帐!他妈的,输不起,老子瞧他们不起。”
    江南少年说:“那以后就别和他们打了!”
    胡家森说:“打!怎么不打?打得他们连内裤都没穿的!”
    程琪对胡家森说:“这句话听着超带劲!”

    (未完待续)
    @子不语428 6楼

    


    

    风靡全球江南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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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好小六
    第一卷 第七章

    “打球啊!”几个上楼的男生朝程琪打着招呼。
    “对,打你们脑袋!”程琪笑得更欢了。
    在一楼,来往的人比半小时前多了。
    程琪一出现,王老头就从收发室出来,看样子又想和他说说国家大事,天下新闻,校园逸事。程琪赶忙别开头,装着没看见他的样子,用力地拍着篮球,径直走了出去。几个住一楼的男生受不了这强劲的声音,打开门,冲他厉声叫喊:“哎,拍篮球的,你能不能轻点?”程琪猛地一转身,凶狠的眼神钢鞭一样唰地甩了过去,那几个男生不敢再与他眼和眼对峙,只好猛地甩上门,在门后挥拳踹腿,一阵好骂。
    程琪心里道:“哪天逮着机会扁了你们几个小厮!”
    王老头站在门口,看着程琪的半边脸,幽幽地说:“干得太久了,要出事……”
    程琪忍不住还是回过头去,王老头精神矍铄地站在人群边上,目光像两根金属钩子将他勾住,也像两根胶带,将他粘住了。他不明白王老头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黏黏糊糊的,都成话匣子了,让他觉得和他说话极不舒服,不理睬他又觉得不妥,左右为难,但他最终觉得这种不理睬的行为终究不好,就木然地望了过去。当他的眼光一碰到王老头的目光,王老头脸上的肌肉就抽了几下。他站下了,身子朝前俯着,与地面平行,整个身子呈九十度直角,双手熟练轻巧地拍着篮球,脸却朝着老头。老头眼里有一种闪闪的东西,他看不清楚,但认定不是泪水,而是一种类似于激光的东西,或者,他认为那两颗黄亮亮的眼珠子,放大了就是两枚鱼雷。几个说说笑笑的小子不小心碰了一下他,他才清醒过来,拍着球朝球场走去。王老头失望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消失在门道里,像被穿堂风给吸进了黑暗深处。

    程琪在球场边坐了下来。在他看来,球场上从来没出现过这么多的人,会打球的,不会打球的,都突然跑到篮球场上来了,做出懂篮球的样子来。他朝足球场望去,那里也是人满为患,整个球场被划分成几大块,一群群浑身油光光的小子在每个狭窄的区域内叫喊着奔跑着。排球场上也活跃着一个个像中文系的猴子们狒狒们见到美女一样急跑急跳的男女,扣杀似乎也比往常凶狠了许多。更让他惊奇的是,各个篮球场周边站着很多女生,一个个打扮得极为时髦。往日充斥着男人汗臭的球场,时下多了女人的粉香。
    程琪走到球场围墙下一个卖矿泉水的妇人身边,买了一瓶矿泉水,花了三元。
    “有啥法子呢,小伙子?这老天爷不给人喝水,还不让我们涨价,赚几个稀饭钱?”那妇人说道。说完,她将面前一大块冰朝一边挪了挪,从一只纸箱里拿出几瓶矿泉水,一一放到冰块上,用一张看起来并不算干净的毛巾盖住。
    往年,这样一瓶冰镇过的矿泉水,顶天了也就一元钱。现在不同了,老天爷不吐口水不拉尿,票子就不值钱了。
    “你这同学倒是没啥说的,刚才有几个打扮得跟妖精一样的女同学,说得可难听哪!你不想喝,舍不得花钱,就别买啊,对吧?她们买倒是买了,还喝了,喝得可痛快哪。可你听她们怎么说?说我这矿泉水是自来水冲的,不纯净。”
    程琪微微一笑,说:“她们放屁!”
    妇人猛地拍了下大腿,道:“对,小兄弟说得是,她们就是在放屁。我年年都在这里卖水,哪能做那种下作的事?我要是做了,不是砸自己的招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程琪喝着水,用神色告诉那妇人,你确实是老熟人。
    妇人煞有介事地说:“小伙子你知道不,老天爷不下半滴雨,乡下都干死了,城里快干得到处冒烟了,你没看树叶都掉光了吗?更要命的是,自来水都咸了。”
    程琪猛地想起早上刷牙时感到水与往常不一样,当时他就问穆彪和陈寅寅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两人说没注意。这么一说,一寝室的人赶紧跑到洗刷间,想尝尝水是不是真的有股怪味,但停水了。两个月前,师范大学就开始在白天停水停电,起初是从早上八时到下午十八时,后来,随时都有可能停电停水。晚上,男生集中在水电供应的时间段洗澡,拥挤不堪,为争位置争水龙头,时有打架斗殴事件发生,有时好不容易抢到一个位置,一边庆幸着,一边刚刚在身上抹上香皂,水突然停了,人就白花花地傻了。学生们集体抗议,学校也无可奈何。自来水公司和供电公司的解释都一样:天旱。
    程琪将水瓶从嘴中拿开:“真咸了?”
    妇人身子往一边一斜,又拍了一下大腿:“可不是吗!咸!我家妹子做饭都做得害怕了呢,说炒菜不用盐巴,只倒一点自来水就行了。特别是一大清早起来,从水管里出来的水,可不好闻,喝在嘴里有股咸味,闻闻,真还有一股怪气味。小兄弟,我可不是吓唬你。我们可是苦日子过惯了,水再苦,都不如我们苦,那水,还是能喝的,只好将就了。”
    “都咸了,还能喝?”
    妇人双手在空中猛地往下一按,掉转脑袋朝四周瞅了瞅,才神秘兮兮地对程琪道:“能喝,怎么不能喝?”一边抬高了声音,一边又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我只是随便说说,可不是在吓唬你,胡说八道,蛊惑你。”
    程琪鄙夷地说:“咸就咸了,还能说淡了?你怕什么?我还告你不成?即使要告你,我告你什么呢?如果我告了你,多少人会这么戳我脊梁骨骂我:‘你们瞧瞧那个打篮球的狗杂种,还什么高手呢,一个卖矿泉水的阿姨随便一说自来水咸了,他就得意了,以为就可以邀功请赏了,就跑去告密。’你说说,我那么做,算什么东西?你不必担心,不就是说说自来水吗?谁说你在这里乱说,就滚他妈的!”
    妇人又看看四周,四周都是打篮球和看篮球的人,但她仍然不放心地说道:“小伙子你是爽快人,是厚道人,哪能那么做?对吧?不过,刚才我们可是什么都没说的!”
    程琪道:“你想得太多了!”
    妇人道:“是我想多了,小伙子,我可是什么都没说!”
    程琪突然感到烦躁,便厌恶地转过身去,不再同妇人说话。这时,一个男生在朝他招手,然后又摊开了双手,意思是没地方打球了。
    妇人诡秘地一笑:“小伙子,你回去尝尝吧。”
    程琪把空瓶子交给那个专收空水瓶的老头子。

    (未完待续)
    @闷儿相亲哟 12楼
    又出大作了呀。,严重支持哦,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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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iexie ..
    第一卷 第八章

    由于争夺场地,有两拨人打了起来。要是在平常时节,看热闹的,看稀奇的,劝解的,都会一窝蜂地涌上去,球场上可真是热闹非凡,但这天,打架的两拨人孤零零地在球场上拳来脚往,旁观者只是懒洋洋地在一旁作观望状,有的甚至表现出不屑一顾的神色来。几个一直没捞到机会打球的男生,裸露着精壮的上身,在打架的两拨人中穿梭,趁着机会过过瘾,全然不在乎那些拳脚会砸在自己头上。
    两拨人打累了,就停下了,但地盘已经被别人占据,他们中的一些人只好打道回府,还想继续玩的,就像程琪一样,无可奈何地坐在一边,耐心等待。
    体育系篮球专业的几个高个子从程琪面前经过,用挑衅的眼光扫了他几眼。他们如此嚣张,是因为在师范大学篮球迷眼中,穿“青衫”、念之乎者也的程琪,篮球技术却不比他们逊色,虽然不能说见了他们就能打趴他们,但影响却远在他们之上,他们怎能认可这个现状?因此一旦碰上程琪,便是毫不遮掩的傲慢、轻蔑与挑衅的眼神。实际情形是这样的,程琪同物理系计算机系的两个男生组成的球队,常在三人制篮球比赛中战胜科班出身的体育系队,让体育专业的男生们非常难堪和恼火,久而久之,程琪就成了体育系人的眼中钉。至于李子蒙和八一六寝室的人以为是因那个练健美操的漂亮姑娘委身于他,导致体育系那一帮浑身肌肉疙瘩蛮力无穷的小子嫉妒,显然不完全是那么一回事。程琪因为女友在体育系,为了不让她因为自己而在体育系处境艰难,他对体育系篮球队的挑衅通常是忍了。但物理系那个叫鲁亚飞的大个子(因为他个子高大,人们就习惯性地叫他鲁大个,鲁亚飞这大名,就被人忽略了)和计算机系那个叫龙长安的小子,却咽不下那口气,多次和体育系男生动武。一大一瘦的两个男子,与程琪在球场上配合得天衣无缝,打架也是得心应手。当初程琪物色队友时,就是看中了鲁大个身块高大,能在篮下占据大半个江山,而身材瘦削,却极度灵活,速度极快,投篮精准,突破犀利的龙长安,则完全是打小前锋的料,而程琪则善于控球,掌握大局,突破分球常常让观者叫绝。这三人组合,屡战屡胜,鲜有对手,很快就在师范大学里出了名,即使体育系篮球专业的家伙,虽然不能他们说不是程琪们的对手,但打十场,能赢下四五场,已经是顶天了。
    “倘若在某一天我失恋了,没有女人牵挂,管理着了,不管跟体育系那帮杂种有没有关系,我都要找他们干一架!”某天,程琪在训练之后,一边用手将身上的汗水揩掉,用力摔出去,一边对鲁大个和龙长安说。
    鲁大个和龙长安两个人也浑身大汗淋漓,从水中出来一般。两人一边用手不停地抹身上的汗水,一边说:“到时候,叫一声就行了!”
    “老子打的就是体育系!”程琪说
    鲁大个在程琪对面坐下来,用背心揩着脸,说:“他们是输慌了,随时都装出那副恶相。随时欢迎他们挑战!随时欢迎,热烈欢迎!”
    龙长安双手拉抻着球衣,举过头顶,欢快地摆动着,有节奏地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程琪望着龙长安说:“把他们通通扔进篮筐!”
    龙长安把双手放下来,反复绞着球衣,将汗水绞出来,汗水掉到地上,片刻工夫,就蒸发掉了。他说:“赢下他们,就是最好的回答!至于他们的挑衅,我看不理为好,我们输了,不也是那样子?”
    程琪说:“你没懂我的意思。”
    龙长安将绞干的球衣披在肩上,说:“反正你是老大,随时叫一声,我和大个还不是要跟你走!”
    除了女友,程琪最信得过的就是这两个在篮球场和他一起冲杀的兄弟了,他们彼此嘲笑对方都是不务正业的杂种,因此才合得来,臭味相投,才合在一起打遍学校无对手,颜面生辉。至于八一六,那是他栖息的地方,那六个雄性公民,是他的同窗,而鲁大个和龙长安,则是他的兄弟。

    程琪在球场上搜寻一阵,没见到鲁大个和龙长安,见人越来越多,肚子里骂了几声,就蔫耷耷地回去了。
    夜幕就要降临,师范大学开始活跃起来,生动起来。每天这个时候,年青的男女们三三两两,打扮入时地出现在校园的各个角落,神秘而又浪漫地做着他们喜欢的事情。
    程琪慢悠悠地蹭到女生宿舍九号楼下,双手圈成筒状,朝四楼第四扇窗户喊道:“亚妮!亚妮!”
    话音刚落,那扇半掩着的百叶窗就被推开了。
    亚妮从窗上探出头来,程琪看到的是一头蓬松的乱发。
    那蓬乱的头发一抖一抖地抖出话来:“等等,我就下去,等等啊,马上!”
    程琪肚子里叫上苦了:“完了,又得等上半个小时以上了!”
    乱头发又出现在窗口:“你吃晚饭了没有?没有吃就去吃吧,别饿着!”说完,头发消失了,但立即又冒了出来,“听见我的话没有?你没有吃饭的话,就先去吃好了,我马上就完!”
    程琪喊道:“开什么玩笑?不是说好了一起出去吃的吗?”
    “啊!好啊!那你等着,我马上就完了,马上就完!啊,你等等,我就下去!”乱头发更加蓬松了,欢快地在暮色中飞舞。
    “你废那么多话干什么?赶紧呀!”程琪的样子让路过的几个女生一个劲地笑,更让那个宿舍管理员警觉地站在底楼过道入口处,一脸黑气地盯着他,防备着他突然朝楼上冲去。
    乱头发欢快地动着,像一只宠物在窗口,毛发极为茂密的脑袋一点一点地,估摸着是不是可以一个纵身跳下去:“好啦,我这就下去,马上就完,等着啊!”
    蓬乱的头发立即消失在百叶窗后面。
    亚妮下楼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未完待续)
    第一卷 第九章

    程琪将手腕伸到女子眼前:“你瞧瞧,我这手表不是出问题,就是太廉价了,指针走得太慢了。”
    亚妮立即烂了脸:“怎么,等片刻就嫌我磨蹭了?”
    程琪赶紧拉着亚妮的手,摇晃着,说:“我哪是那意思,是饿了!而你也该利索点,这黄昏时分可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候,浪费了多可惜!”
    亚妮挖苦道:“真不愧是念中文的,浪漫情调一肚子都塞满了,快流油了。”
    程琪指了指通往后校门那条路,两人就手拉手往梧桐树遮掩的小道走去。
    程琪说:“我浪漫不浪漫,还不都是因为你!还好,你这个老丫头片子今天嘴巴留情,没有诅咒念中文的人必将被自己肚子里的酸水给淹死。其实,在感情方面,尤其是爱情方面,不管是好看的人,还是丑陋的人,不管是天上的仙人,还是地上的饮食男女们,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下里巴人,不管是读理工科的,还是念文科专业的,哪个不酸?都是一路酸货。酸,在我看来,是爱情的主打元素,是因为爱和恨共同酝酿出来的东西,不酸,就没有仇恨和情杀!不酸,就没有赤裸裸的同行妒忌和阴损!没有酸,就不懂得爱的滋味,寂寞的滋味,发醋疯的滋味,嘿嘿,还有亲一口的滋味!——”趁女子不注意,他嘴巴一伸,就在女子抹了化装品的脸上戳了一下。
    “你啃呀!”女子嗲道。
    “我还咬呢!”说罢,又欲将嘴巴伸上去,女子轻巧一闪,躲开了。
    程琪对热闹场地向来惟恐避之不及,见火锅店中生活红火,便想换个地方。但亚妮却是个喜欢热闹的女子,人越多的地方,越爱钻进去,脚像钉子,钉在众人中间,不把热闹稀奇看够,绝不罢休,连别人吵架打架,她都要在别人的唾沫星子中呆上一会儿,仿佛那一个个叉腰跺脚的泼妇和摇头摆脑的男是非婆也在练健美操似的。
    程琪只好按捺住对喧嚣的厌恶情绪,叫跑堂的将菜谱拿来,一边问亚妮又喜欢上什么稀奇菜品了,一边就自己喜欢的蔬菜和荤菜点了几样。
    两人吃得尽兴,亚妮就越发兴奋。她告诉程琪,明天学校健美操队要到某省参加全国大学生健美操比赛,全国的体育学院都要参赛,如果成绩好,能杀进决赛的话,大概十天半月才能回来。
    程琪从阵阵水雾中抬起头来:“一场破健美操比赛,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亚妮二目圆睁:“什么叫破健美操比赛?那可是正规健美操比赛耶,健美操!全国就那么几所有点模样的体育学院,全都参加了,非体育院校的体育专业,大多也要参加,可是含金量十足。不过,非体育院校的体育专业,实力虽然不及体育学院的,但人家的生源可不一定比咱弱,他们招的大多是特长生。当然,咱们也不孬,不怕他们。我可告诉你了,这健美操呀,那可是美,你可别亵渎美啊。明天出发,三天以后正式比赛,我们还得熟悉场地呀什么的。”
    程琪一脸的鄙夷:“我看你们即使把人家场地都给踩塌陷了,也是尾巴上的货色。你瞧你们练的,我看没辙。”
    亚妮脸上挂不住了:“你说什么呀?你懂健美操呀?你懂吗?如果不是我指点给你看过,你还以为健美操就是广播体操呢。再说了我们的套路可是编排得好好的,不说是最好的,起码也是排在前列的,我们练得可是够辛苦的。”
    程琪呵哧呵哧地嚼着一块牛肉,慌忙吞下后,才道:“套路编得如何霸道,如果训练方法不得当,也枉然。都说咱中国足球篮球不咋的,是人种不行吗?不,我以为是训练有问题,不会训练的教练和一批不知道如何训练的球员,就甭想出成绩。你再瞧瞧咱中文系的合唱,之所以成绩斐然,那是因为我们的训练是非常科学的,单是练气息,吐字,都要下大力气的,绝对是人人过关。还有节奏练习,视唱练耳等。等这些基本功上去了,才拉开架势上曲谱,歌词什么的。我们视唱课的老师都是电影制片厂的首席音乐指挥,专业的指挥家,那可不是混出来的。我们的分声部练习都需要很长的时间……”
    “得了得了,就别吹你们那支破锣烂鼓的合唱团了。什么《回声》的混声效果可以达到维也纳合唱团的水准,什么《放下三棒鼓,扛起红缨枪》可以与《洪湖赤卫队》的原唱相媲美,什么《葬花吟》连王立平听了都万分吃惊,什么《毕业歌》的各声部演唱得极为清晰,在全国都找不到第二支合唱团。谁信?只有你们中文系的新生信,老生怎么吹,那些小孩子都偏着脑袋竖立耳朵听,都把你们那些老生当成了圣贤。如果你们学中文的都把歌唱艺术鼓捣上天了,那人家吃专业饭的不都饿死了?全师范大学的学生,就只有你们是才子佳人,别的系全是庸男和臭三八?真还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也别怪咱体育系的姐妹们烦你,你那德行,放哪,哪都不是滋味,我可没少费心思为你担待。至于我们系的男生反感你,你知道原因在哪儿,你那三脚猫篮球本事,不就那么回事吗?人家再不济,好歹是吃专业饭的,轮得到你来吆五喝六么?”亚妮一使气,两片嘴皮就叭叭叭叭地翻个不停。
    关于诸如此类的极不投机的话题,早就被扒拉出来了,两人为此已经大吵过几回。这让事后的两人都感到费解和好笑,别的情侣发生矛盾,多半是情感方面出了问题,而他们两人,却是因为文学,艺术,体育等方面的见解不同,经常引起规模不小的争吵。
    程琪用筷子搅拌着石磨麻油中的蒜泥和辣椒末,说:“体育系的那些鸟人,他们是稀罕我,还是讨厌我,关我鸟事?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们?他们算哪把夜壶?至于篮球嘛,打不过别人,就得认栽!打得过,就是能人。专业不专业,那是另外一回事,关键是要有东西拿出来。”
    亚妮不屑地说:“你是没碰到高人。”
    程琪将半杯啤酒一饮而尽,将杯子捏在手里,反复地玩味,说:“是啊,问题就他妈的出来了,这大学里,有谁是高人?有几个高人?如果不是那张叫做文凭的纸片片儿,如果不装模作样,又有谁敢称为高人?”
    亚妮白了程琪一眼:“就你是高人,对了吧?”
    程琪喝了口凉水,说:“又来了!”
    两人闷声闷气地吃着,谁也不再说话,径直埋头扒拉着碗里的东西。两人基本就是这样,即使发再大的火,最终都能退后一步,而且也不会因为发火而食欲大减,相反,两人越吵得厉害,胃口却越好,往往是将面前的饭菜风卷残云般消灭得一干二净。程琪说,吵架,是他俩的开胃酒。

    (未完待续)
    第一卷 第十章

    在校外面那条乡间小道上溜达时,程琪打破了僵局:“要不要明天去送你?”
    女子还在气头上:“哪跟哪呀!敢劳你高人大驾?”
    程琪抓住她的手,后者狠狠一抽,就挣脱了。程琪又去抓,后者躲避不及,被他牢牢抓住。
    女子嘟囔着说:“你脸皮厚得可以抵御零下几十度的低温了。”
    程琪说:“那也是你的福气,你也就不必花费那么多银子去购买根本就穿不完的衣服了,你瞧瞧你那些衣服,都可以办一场大型服装展览了。我就纳闷了,你们女孩子买那么多衣服,是陪嫁呢,还是陪葬?”
    女子被逗笑了,嘴上却道:“你懂什么!”
    “又不送人,穿又穿不完,挂在衣柜里,简直就是给蛀虫塞牙缝的,脑子有病。”
    “你不懂!”
    “女人都傻,傻女人让商人发财,使市场经济从理论到实践,都获得了成功。”
    “你不懂!”
    “不懂好,省钞票。”
    “没情调!”
    “衣服堆在一起都成垃圾了,就是情调?真不闹不懂你们女生!”
    “早说了你不懂,唧咕什么!”
    “真不要我去送你?”
    “有那个必要吗?”女子望着天上的星星,说,“好美的星星啊,一看到满天的星星我就有点难过。”
    程琪用手指点点女子鼻尖:“瞧瞧,是谁在酸?”
    女子说:“我们是集体出发,你就别来了,况且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另外,我那帮姐妹不看见你倒好,看见你,就把对你的怨气撒在我头上,我这辈子可没造过孽,怎么就提前替你受罪了,值得不值得?”又朝天上看去,“那么多星星,那么多星星,好多的星星,好多,好多啊!”
    程琪笑了,笑得很轻。
    女子突然停下来,定定地望着程琪。朦胧中,程琪看到了她眼里有东西在闪。
    程琪将女子一把揽在怀里。
    女子呼吸的气息碰到程琪的脖子,他感到痒痒的。
    女子说:“不知道怎么搞的,经常这样,经常莫名其妙地这样,哦,那样,不对,经常莫名其妙地感到难过。”
    程琪贪婪地嗅着女子的发香。
    女子叹了口气:“这是怎么一回事?”
    程琪将嘴唇移动到女子的耳后,轻轻地触动头发和耳朵之间的部位……
    在前校门外那条被枝繁叶茂的梧桐树紧紧夹住的笔直的大道上,两人没再说一句话,走得更加缓慢。身边是来来去去的年轻人,偶尔还出现几个外国学生。沉默中的两个人,根本不在意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即使之前是熟人,在那一刻都变得极为陌生了。
    分手时,倒是程琪显得有些异样了。他紧抿着嘴巴,双手插在裤兜里,用一只脚的脚尖不停地在水泥地上划来划去。
    亚妮摇了摇他胳膊,说:“别这样,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程琪低下头,身子僵硬地随着划动的腿脚机械地晃动。
    亚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李子蒙和杨肉肉出现了,见了两人,打过招呼,就过去了。
    亚妮望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程琪干咳了一声,随即伸出双手,将亚妮拥在怀里,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不就是比赛吗?你去吧,早去早回,我等你!”
    亚妮眼里湿了,但她迅速从程琪怀中出来,甩了甩头发,说:“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呀?搞得就跟生离死别似的。好了好了,傻瓜,回去吧,早点休息。”
    程琪说:“没有人会在乎我们!”
    程琪眼里射出两道光来,亚妮觉得那是一双狼的眼睛。
    亚妮道:“你以为我害怕别人看见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我是那种胆怯的人吗?”
    程琪古怪地笑了笑,恢复了将手插在裤兜里,身子摇晃着,全然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说:“你比咱中文系的女生还敏感。”
    亚妮道:“完全不沾边!”
    程琪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说:“敏感有时是一种极不自信的确认,有时是一种辛酸或毫无防范能力的暗示,有时纯粹就是伤害爱情的凶器,有时,呃,说了你可不许生气,有时纯粹就是自作多情!”
    亚妮惊讶地瞪着说话者,仿佛是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而那些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其实,亚妮以前一直都以为她这个男友是一个肢体发达,嘴舌有毒,不善思考的人,也对他的球技不以为然。
    亚妮的惊讶迅速变成极端的不耐烦:“说完了吗?”
    程琪老老实实地说:“说完了。”
    在学生宿舍区一群群神情焦躁,急于找到纳凉地界的人中,亚妮消失了。程琪许久都没学会在分别时准确到位的表达方式,此番也一如既往,尽管他知道亚妮早已习惯他喜欢浪漫,却始终不会浪漫,充其量只是高级一点的散漫的形式,但他还是有些许的懊恼。他想哼一首情歌,或许她能听到。他踮起脚尖朝人群中望去,却只见到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未完待续)
    @六伢子 16楼
    这个得顶一下,加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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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第十一章

    程琪慢腾腾地朝宿舍走去,极度的燥热再次袭击了他。
    干旱,半年的干旱!
    一想到这个现实,程琪就有一股莫以名状的不安,甚至产生了不祥的预感,但那预感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感觉慢慢地越来越淡,但只要它们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窜到意识里,他就感到末日即将来临。
    龙长安在小卖部窗口买香烟,看见程琪,就走了过来,将刚买的那包香烟撕开,抽出一支,扔给了程琪。
    程琪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又重重地吐了出去,道:“这烟好,够劲。什么牌子的?”没等龙长安回答,他仔细地瞅着烟卷上的汉字,“红梅,大红梅,难怪味儿如此霸道,都好久没抽了。四川的白酒,云南的烟草,缅甸的翡翠泰国的人妖!”
    龙长安被逗乐了:“老大你真会说!”
    程琪道:“这也算会说?”
    龙长安见程琪还在看烟卷上的文字,便问道:“你抽的是什么牌子?”
    程琪道:“红塔山,阿诗玛,红娇子。现在有管家婆管着,都快戒了。”
    龙长安笑道:“扯淡!你戒烟,除非没人生产香烟了,再说,你那个管家婆即使霸道蛮横,也不至于跟结了婚的女人一个德行,从人到物,都要管制的吧。”
    程琪点点头:“哈哈,那是,那是。”
    龙长安说:“这几天没看见你,也没碰到大个,你们都做什么去了?”
    程琪说:“没做什么,跟以前一样,吃吃喝喝,偷偷摸摸,妹妹哥哥,就是生活。下午我还去了球场,妈的,人太多了,赶集一样,插鸡巴的地方都没有。走了一圈,没看见你们,就回去了。”
    龙长安说:“我这段时间有点忙。”
    程琪问忙什么。
    龙长安说:“还能忙什么?六级英语!本不想折腾自己,四级过了就得了,可我老妈死活不让我就此罢休,非得过六级不可。得,就准备考吧。我也真想就这么给累死了就好了,我倒要看看老爸老妈是怎么哭我的。”
    程琪道:“卡夫卡那怪物你知道不?他也说过,他非常想看到他死后,别人是怎么哭他的。你们怎么都这德行?你干脆研究德语文学算了。”
    龙长安说:“我看还是你整整德语文学更合适,你连英语四级都过不了,不如干脆改学德语算了。我还得把计算机搞出个样子来,英文嘛,过了就过了,屁用都没。”
    程琪打了个哈欠,双手叉腰,身子在空中往后仰去,弹了弹,又迅速恢复了原状:“你说得对,根本就没用!浪费青春,浪费精神,浪费感觉,总之,浪费一切资源,结果,中不中洋不洋的,人人拿张证书,嘻嘻哈哈地,再胡乱整篇所谓的毕业论文,就人不人鬼不鬼地毕业了。这就是现在咱们教育的某种基本模式,要是再搞点古代和现代汉语的等级考试,就更了不得了,等着吧,会有这么一着的。算了算了,不说也罢。”又一个长长的哈欠,“累了,想休息了,不想四级六级他妈的折寿的东西了。长安,我这段时间都在纳闷,这干旱天,怎么还没有个了结?”
    龙长安将口中的烟雾吐出,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圆环,程琪曾经也想吐出这些扭动的圆圈,却始终不行,便对龙长安那卖弄似的样子感到恼怒,龙长安斜着眼睛看了看他,嘲笑他那嘴巴除了吃东西亲女人,就没啥用了。

    (未完待续)
    第一卷 第十二章

    程琪做出一个标准的后仰投篮的姿势后,答道:“我可是亲眼看见了,老天爷日王母娘娘去了,日高兴了,忘记了他屁股下面还有人间。不过,等他快活够了,就该下雨啦。回答我,什么雨?长安,什么雨?”
    龙长安想了想,说:“暴雨!”
    程琪鄙夷地一嗤:“智商一般!”
    “酸雨!”
    “智商高了一篾片!”
    “流星雨!”
    “去你的!”
    “那你说是什么雨?”
    程琪说:“你那脑袋肯定猜不出来。”
    龙长安也不着恼,道:“确实猜不出来,那你说是什么雨?”
    程琪诡秘地笑了笑,说:“淫雨!”
    龙长安也笑了起来。
    程琪很快又厌烦起来,只见他狠狠地眨眨眼睛,就说困极了,想睡觉了,也不知道供水没有。龙长安也想洗洗睡了,便说:“老大,今天你……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了?怎么变了呢?这样吧,改天叫上大个,把体育系那几个东窜西跳的新生给痛扁了。我听说他们每天下午都要打两个小时的球,口口声声说专挑高手过招,嚣张得很!”
    程琪摆摆手:“到时候叫我!”
    说完,便同龙长安分了手。
    宿舍过道上,几个走廊歌星在厕所、洗刷间和厕所之间不停地来回走动,声嘶力竭地唱着流行歌曲。几个一丝不挂的男生大摇大摆地在各个寝室之间进进出出,胯下那悬吊物钟摆似的晃动。寝室里,男生们光着膀子,要么聚集在一起打牌,下象棋,围棋,要么就骑坐在窗口望着外面发呆,或窗口吹笛子,弹吉他,要么龟缩在蚊帐里发愣,或不知道要干什么,叫嚷着在床上滚来滚去,要么与人在一边激烈地争论着一个哲学或美学上的话题,要么铺开宣纸,捉起毛笔,静静地练习书法,等等。偶尔还能听到某个女生的尖叫或笑声,但由于炎热,她们即使在男生宿舍过夜,都很难再引起男生们的好奇和猜疑。
    “这些干燥的声音,干燥的身体,干燥的鸡巴,干燥的荷尔蒙,干燥的子宫,都他妈的滚!”回到寝室,程琪忍不住大叫起来,“老子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都是他妈的木乃伊,牛没有牛奶,人没有人奶,猪没有猪奶,老天爷也不是他妈的万能而慈祥的老天爷,老子要砍断他的尾椎骨,让他永世不得长尾巴!”
    没有人搭理他,他的声音一消失,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那是一种干裂之后的张着嘴的焦土般的或无以穷尽的沙漠般的死一般的平静。其实每个人都心事重重,郁闷烦躁,却又表现出若无其事,无所谓的样子来。
    程琪一头栽在床上,很快就响起了鼾声。
    旅行家只穿着一条花色内裤,在床边无聊地站了一会儿,想了想,又将一条五分裤穿上,拿起一件衬衣,出去了。
    陈寅寅探出脑袋朝程琪那边看了看,又赶紧缩回头去。
    穆彪翻阅着一本刚刚买的人体素描画册,当几个女人体出现在眼前时,他眼睛久久地停滞不动了。
    闹钟坐在床上,整理着笔记。
    胡家森身上发痒,手指在肚皮上挠出咕咕咕的声响。
    幽灵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见到寝室中情形,眉头一皱,骂了一句:“一群死人!”转身就出去了。
    “要出事!”程琪咕哝了一声,翻过身来,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只鞋子还吊在脚上。


    (第一卷完)(稍后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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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第一章

    尽管不受欢迎,太阳每天照旧从灰蒙蒙的地平线上升起,在怨恨、咒骂和唉声叹息中缓慢地喷射着锋利的光和热落下去,干巴巴的日子也得过下去。那对在校园里卖了十余年学习用品的老年夫妇,也一日搭一日地推着他们那辆小四轮手推车,在直通校门的那条笔直的大道上走走停停,偶尔轻声交谈几句,说的都是生活上的事情,偶尔也吵上几句嘴,拉下脸去,也是因为一些生活上的琐事,但很快就以老男人的失败而告终。老女人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那类人,一旦丈夫脸上将垮下去的脸皮复原,然后眯缝着眼睛,腆着笑,摆摆手,让了步,或自觉理亏,缄口不语时,她也便不再计较,于是,两个人又说着话,慢慢走着。一俟有学生前来买东西,做丈夫的就负责递交物件,做妻子的则负责收费,多年来始终如此。有时,他们出现在教学楼下面,推着四轮小车走一圈,过了小广场,就到了喷水池外面,将小车停下,在四个轮子下塞了木片或废报纸,将小车稳住,再拿出放在车上的小凳子,两人各一只,不急不慢地坐下了,背景是一条长满了野蔷薇、由水泥浇筑的、幽静优美的游廊和喷水池中心的那座人民教师的雕像。老男人对那雕像经常投以虔诚和敬畏的眼光,告诉老女人,他年轻时的理想就是做一名老师,但终因家境贫寒,没钱上学堂,现在只能在培养教师的学校里卖东西,看着教师是怎样炼成的。老女人则对游廊和野蔷薇感兴趣,尤其是在野蔷薇盛开的季节,老女人一看到一朵朵白色的小花朵,眼睛就放出柔和的光来,脸面舒展,人也就年轻了许多。她告诉老男人,她老家的地界上也有这种花,而且比这里的还要香,屋前屋后都长满了,她娘就是在蔷薇清香中生下她来的。老男人总是静静地听,轻轻地点着头,偶尔也插上几句,问问没听明白的地方,但见妻子那满脸幸福、极似一个小女孩的样子,便也有些感动,却说不出话来,便笑眯眯地望着老女人的脸,就跟看他的女儿或孙女一样。大学生们大都认识他们,却都以为他们这般坐着,是真的老了,有老年痴呆症的征兆。有时,他们也到学生宿舍区去卖东西,中文系学生宿舍楼的男生们便常见到他们在楼下推着小车走来走去,闲时就和守门的王老头聊聊天。开始大家都以为那几个老东西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聊天,说的都是废话。但后来发现他们之间的聊天中还有荤腥的成分,大多是守门的王老头开着老头子的玩笑,材料就是他的妻子。因为年龄相仿,荤的素的,都能嘣出口。程琪有次听到王老头对老头子嚷嚷他近来每天夜里那东西硬得要他的命了,他要他让他上上他老婆,就一回,一回就过瘾了。老头子并不恼火,瘪着嘴巴说,你要上,没问题,就怕你没那股子阳气,你那二两本事,恐怕早被你死鬼子老婆给吸光了。王老头说,老子这几两本事,再不济,都比你强,你看看你黄脸寡皮的,明摆着脱阳损精的,一句话,干不干?就干一回!那老头子说,去你妈的哟!老子要让她肚子变大,马上就见效。王老头说,那是后话,现在轮到我了,干不干?那老头子说,外头窑子多哟,你闲得慌,今天晚上熄灯后就出去找一个来日翻。王老头说,不妥不妥,太显眼了,况且我有工作,国家给了工资,我怎么能开国家玩笑呢?还是你老婆安全,安逸,绝对靠谱。那老头子说,就怕你射一回就死硬了。等等。老女人开初还能安静地在一边呆着,对两个老东西的话似听非听,后来,见他们一脸淫相,便明白了他们话里的意思,气咻咻地推着小车走了,两个老男人年轻人一般在老女人的背影后面一个劲地坏笑……
    干旱越来越严重。
    老两口在校园里出现的频率也远不及以前,老主顾们都被干旱搞得心浮气躁,坐卧不安,没有心思上课,连给家中写信的力气都没有了,老两口的生意就清淡了许多。但一俟黄昏降临,月桂园里凉风习习,梧桐树掩隐的大道有了些许凉意时,老两口就推着小四轮车,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到了六月,仍然不见有下雨的迹象,空气中没有一丝水分。程琪在给母亲的电话中说,他离疯狂已经不远了。
    母亲说,不要说蠢话,要想法子过快活一点,对自己好一点。
    他说,三点一线,永远是三点一线,你说怎么快活得起来?
    母亲说,既然如此,就回家来吧,还是家里好,你爸和我养你一辈子都没问题。
    他叫了起来,老妈呀老妈,你说得轻巧,我哪能随便离开学校?你真以为大学就是农贸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虽然旱灾凶猛,但学校毕竟比灾区好一点,还不至于要花钱买水,或抢水,搞得跟抢劫似的,况且学校的管理,又哄又威胁,不准随意离校,否则,咱们就完了。
    他母亲也显得焦虑不安,原来程琪的家乡也已经四个月没见到一滴雨了,有些穷困的人家,只得举家外出,说是到外面看看,其实是逃荒,但没过多久,他们又折回来了,因为被干旱折磨的地区远在他们的想象之外,还不如家乡,即使干死了,旱死了,也是死在家乡,有巴掌大块地可以埋了,在外面死了,恐怕只有喂野狗了。尽管有人说更远的地方可以去,打工也能养活人的,但那地方实在太远,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连县城都还没去过,只好回来了,忍受干燥的风沙肆虐,喝着有一股腥味咸味的水,十天半月不洗澡是常事。
    程琪只好收起本想在父母跟前诉苦的念头,接连叹了几口气。他父亲接过母亲的话筒,叮嘱了几句,他就不耐烦了,简单说了几句话,就把电话挂了。从公话亭里出来,一股夹杂着泥腥、腐臭和汗馊味的热浪扑面而来。天上是密密麻麻的星星,但在时下,它们已经失去了清凉、神秘和诗意,反倒给人一种诡异、阴损的感觉,它们闪着关,似乎在为地球的磨难感到幸灾乐祸。他懒散地走着,穿过桃林,身子碰到了那块写着“下自成蹊”的木牌子,走到系办公室外面,沿着一条弯曲的坡道往上走,被“学高为师 身正为范”的标语弄得眼睛发涩,在标语下面的大道上,他又看见了那两个卖学习用品的老人,后者看样子是准备回去了。在昏暗的路灯下,他们模糊的背影使程琪感到一阵揪心的凄怆,这凄怆,就像眼下这一股股令人顺不过气来的炎热。

    (未完待续)
    第二卷 第二章    

    学校组织了几辆大卡车,不知从什么地方运来了满车厢的冰块。首先得到消息的是李子蒙,他竞选学生会 的成功使他有更多的机会接近学校管理阶层。他把消息在中文系男生宿舍大楼八楼传开的时候,整个八楼的男子们一窝蜂地趴在各自的窗口,齐声高喊:“打死!”“打死!”“打死!”………其他楼层的男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立即追着八楼的声音,整齐地趴在窗口,一起扯开嗓子狂叫:“打死!”“打死!”“打死!”……守门的王老头开初对这声音很担心和反感,多次到中文系办公室反映,办公室也派人来调查过,但念及“才子”们的性情,喊几声“打死”实在不为过,也就听之任之了。王老头见领导如此处理,也就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了。当其他系的人也知道了要享受冰浴的时候,那股疯狂和快乐立即爆发成更大规模的叫嚣:“打死!”“打死!”“打死!”……中文系楼正对面是历史系政法系合住的六层楼房,侧面的大楼则是数学系物理系的世界。这些笃信“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平素根本就不拿中文系人上眼的家伙,此刻也不问根由地冲到窗口,半裸体或异地不挂地,一个一个地叠在一起,眼睛鼻子耳朵对着八楼,附和着中文系楼的声浪,疯狂地叫喊道:“打死!”“打死!”“打死!”……中文系的男生找来大量空矿泉水瓶子或木棍,将各色塑料水桶、塑料或搪瓷面盆、各种材料和型号的饭碗、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木板敲得震天响。后来,系学生会和系团委的几个头目将舞蹈队和合唱团的家伙都搬上了楼顶,系合唱团那个只有在首席指挥缺席时才可上阵指挥的高个男生,将一张桌子摆在所有学生楼都能见到的位置,然后脱掉上衣,将一根荧光棒当成指挥棒,指挥整个学生区的人,以进行曲的节奏狂吼:“打死!打死!打死!……”
    王老头将这段日子以来贴了一脸的忧心忡忡抹下,端起一杯泡得浓浓的苦丁茶,兴致勃勃地跑出传达室,站在中文系学生楼和政法系学生楼之间的大道上,开心地望着楼顶上那个赤膊男生,对那老两口大声说道:“人才呀,难得的人材!不说别的,单就这孩子能站在那么高的地方挥着搅屎棒子不恐高,不摔下来,就是人材!”那老头子满面愁容地说:“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老女人用一张报纸扇着风,歪着头望着中文系大楼楼顶,也感到纳闷:“经常听见他们喊打死,他们要打死谁呀?谁招惹他们了?”她老伴说:“都喊好几年了,也没见他们打死谁了。”老女人说:“还在喊哪!”王老头说:“你们不懂,开始我也不懂,很多人都不懂。”老头子说:“怎么说?”王老头微微一笑,深沉地喝了一小口苦丁茶,不说。老头子指着数学系物理系大楼说:“那边也闹起来了。”王老头低头又喝了一口茶,舒舒服服地咂了咂嘴,意味深长地说:“我可是明白的。说白了,都是干旱给惹的,老天爷作孽了,作孽啊。都走着瞧吧,有好事在后头。”说完,顶着鼎沸的声浪中回去了,丢下两个不明究竟的老年人,慢慢地挪动在无数年轻人凶猛的狂啸之中。
    但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冰浴”最终泡了汤。李子蒙在午饭时告诉众人,那些巨大的冰块是专门给领导,以及函授教育中心的培训学员和参加全国高考阅卷的教师准备的。
    程琪眼睛一瞪:“天下奇闻!领导的办公室里放冰块抗暑,做给谁看的?装什么装?他们的办公室里不是有高档空调么?即使没有空调,也该有一把电风扇吧!”
    李子蒙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大面积旱灾呀,停水又停电,领导现在都带头节约水电了,多好的事情,报纸上早就报道了。再说了,领导们带领大家抗旱,战胜这百年不遇的旱灾,也辛苦呀,用几块冰,不算什么吧。”
    一股夹杂着愤怒、焦躁、郁闷和绝望的情绪首先在中文系楼爆发,更大规模的吼叫再次从这幢全校最高的楼上传开,连厌恶中文系人的人,以及距离中文系楼很远的其他系的学生,要么也在楼上敲着面盆水桶木板呼应,要么干脆跑到中文系楼下,将上衣脱下,当成旗帜,忘情地挥舞,艺术系的男生还即兴跳起了太空舞。中文系的男生们也毫不含糊,脱下衣服朝着来者挥舞,以示回应,后来感到这样舞来舞去的不过瘾,干脆将衣服扔下去,楼下的男生就把自己的衣服往上抛,或者捡起从楼上扔下来的衣服,一次次地朝楼上抛去。后来,从楼上抛下来的还有破旧的床单,枕巾,臭袜子,扫帚,报纸,内裤,背心,避孕套等物。当臭袜子内裤避孕套等脏物砸在楼下男生的头上时,他们觉得受了侮辱,便仰起脖子厉声谩骂起来,楼上的人则笑成一团。
    程琪看到一道胖乎乎的影子出现在八楼楼梯口,就知道这场疯狂的叫嚣就要到尾声了。但这次程琪错了,年级辅导员是来找某班的班长商量事情的,两人在楼梯口面对面地交谈了一会儿,也没有干涉楼里楼外巨大的声浪,就各自走开了。
    黄昏降临,太阳血色的光晕在校园里铺排开去,学生区的疯狂的叫嚣也消失了。
    王老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两捆报纸和一堆信件,一边自言自语道:“做领导的比老天爷还精明,不必亲自来费神,你们能闹多久就让你们闹多久,闹到头了,就没力气了。毕竟是孩子,闹一闹,心里舒坦了,就完了,嘿,没事了,该干什么,还都干什么去了,这就是领导的艺术啊,高,确实是高,这才是领导。年轻人,不要不服,这领导嘛,毕竟是领导,没有强行干预,没有指手画脚,你们自己就收场。领导真是了不得呀!”
    程琪回到八一六,一头倒在床上,连转动一下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穆彪拿着一本速写画册当扇子扇风。陈寅寅是八一六唯一没有参与叫嚣的人,他一直躺在床上看一本书法帖子。胡家森一见陈寅寅从床上坐起来,就挖苦他裤裆里没有长男人那玩意儿,阴司鬼,阮小二一个。陈寅寅则说,你还说我呢,闹钟刚回来,不也只叫了几声吗?哎呀,我可是饿了,还是吃饭要紧。旅行家光着身子,只穿着一条三角内裤,猛地往上一纵,跳上桌子,搔首弄姿地跳着唱着。幽灵双手扣着腰带,绕着桌子转了一圈,然后坐到程琪床边,对程琪说,这次“打死”狂啸,虽然只有两个字,外加一个感叹号,但规模之大,影响之深,气势之磅礴,形式之独特,分贝之高,绝对是空前的,足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程琪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我封你杂种为吉尼斯申请大使,明天就去上海吧。幽灵说,我不合适,还是李子蒙那厮最合适。

    (未完待续)
    @李士彦 25楼
    晚上看望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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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七少爷 26楼
    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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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七少爷的支持。周末愉快!!!
    第二卷 第三章

    程琪将一条腿悄悄抬起来,将脚掌伸到正在滔滔不绝的幽灵的嘴边,后者在说到激动处时,头便往前靠去,他张着的嘴巴正好与程琪的脚趾头碰在一起,在全寝室的人看来,幽灵就是要急着啃食那脚爪子的。程琪抱着肚子大笑起来。幽灵怪叫一声,双手捂着嘴巴,飞快地冲出寝室,朝洗刷间奔去,但还没有到供水时间,他只得一边狂骂着程琪他妈没有将他生成一个好人,一边不停地吐着,过道上就只听到他呸呸呸的声音。回到寝室,幽灵想教训一下程琪,但床上却空无一人。
    胡家森笑着说:“你生什么气呀!就当是吃了几口清炖猪蹄,那营养绝对好,大补,还能美容!”
    幽灵不停地吐着,一脸通红,他说:“程琪是你爹,他免费请你吃他熟透了的阳具,你肯吗?”
    闹钟从壁柜里拿出他那只带把儿的锃亮的锡制饭盒,摇得霍霍响。临出门时,他突然说:“你们发现没有?王老头这段时间怪怪的,满面红光,情绪亢奋,连看报纸也要大声念,跟政治学习一样。他蹲在格子里大便,嘴里也嘟囔不停,也象在念文件似的。”
    陈寅寅柔软的声音从书法帖子中游了出来:“不奇怪嘛,他老单身了,孤独着呢。”
    闹钟说:“没那么简单。”
    穆彪鼻孔里含混地哼了一声,表示听见了他们的话。
    幽灵还在窗口用手背揩着嘴巴,朝着窗外呸个不停。
    旅行家说:“王老头估计是吃了狗鞭驴肾,阳火旺盛,要被烧死了。”
    胡家森说:“吃了兴奋剂!”
    闹钟说:“一点五灶旁边有个商贩卖的凉拌猪耳朵还不错。”
    幽灵哇地吐出一口稀物。
    陈寅寅眉头皱成一堆,伸长脖子朝幽灵看了一眼,眼睛瞪得窗口那么大,精怪怪地大声嚷嚷道:“脏啊你——,怎么就吐出来了?这可是寝室,大家休息生活的地方!劳驾你到外边吐去!我的晚餐恐怕都被你破坏了,你这人可真是不讲究。”
    穆彪呼地从床上坐起来,木制的床板一阵咯吱咯吱地响:“操!你装啥文明?你到处乱吐的时候老子可没这么糟蹋你,小鳖!”
    陈寅寅一时语塞。
    穆彪接过闹钟的话说:“对头,那个商贩在一点五灶旁边做了很长一段时间买卖了,他的凉拌肉味道确实霸道,我都吃过好几回了。可每次大家夸他的菜味道好的时候,他却歪着一张笋壳脸一个劲地说,好吃吧?好吃就再来呀,还望各位兄弟多多替我们宣传,不过,菜里可没有放吗啡哟。我对旁边一个女生说,谁说他凉拌肉里有吗啡了?那女生很其他人都感到莫名其妙。那商贩却笑了,笑得就像一只猪头,说,我也是随便说说,既然好吃,大家都多来照顾我生意哪。他越这么笑着,我就越觉得蹊跷,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闹钟说:“极有可能。”
    胡家森说:“说不定他还放了罂粟壳。”
    旅行家停止了他的舞蹈,一边用毛巾揩身上的汗水,一边嚷嚷:“好久没吃火锅了,馋死了。谁请客,让本少爷打打牙祭?”
    没人说话了。
    旅行家将毛巾扔在桌子上,说:“小气虫一堆。也罢,你们不请,自有人请我。”
    胡家森说:“谁请你呀?是不是都成了你家陈年泡菜的那个小妞?”
    旅行家说:“我们是AA制。”
    穆彪说:“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呀!你旅行的钱都是那小妞给的,害臊不?你们谈了快一年的恋爱了,你家伙居然只花过十二块钱,要脸不?”
    闹钟刚走出门,听见此话,立即又折回身子来,问:“穆兄你没胡说吧?”
    穆彪把肚子拍得朋朋响:“我胡说了半句,不,胡说了半个标点符号,就挨雷劈!”
    胡家森眼睛瞪得瞳孔都要扩散开去:“老天爷,你真的这么厉害呀?今天晚上你得传授传授经验给我们,一年多的恋爱,两个人吃喝玩乐,一笔不小的开支,而你只花了十二块钱!天才,准天才,爱情天才,我服了!”
    这时,程琪端着饭碗进来,一边扒拉着,一边说:“不仅要传授经验,还要把吃了的东西都给老子们吐出来,家森负责统计,鉴定,上报学校,再发往报刊,然后,再把那些东西全部给吞回去,你们说行不?”
    众人一齐叫道:“同意!”
    旅行家骄傲地说:“穆幺儿说得对,我就有那么本事,那可不是吹出来的。但我觉得还没给咱大老爷们儿挣回足够的面子,惭愧惭愧。哈哈!”
    陈寅寅不声不响地下了床,他住在旅行家的上头。大家看到他气呼呼地打开壁橱,拿出一只精致的饭碗,抢在闹钟的前头出去了。
    程琪看了看众人:“谁得罪他了,拉着那么一张烂脸?”
    胡家森说:“他那人,就那样。”
    幽灵在程琪屁股上踹了一脚,就飞快起跑出去了。
    程琪朝外喊:“老子又不吃你,你杂种跑什么?”然后悄悄躲在门后。
    幽灵以为程琪只顾吃饭去了,就推开门进来,猛然间见一道黑影朝自己兜头罩来,他来不及躲闪,整个脑袋都被套住了。
    八一六寝室响起了胡家森夸张的尖叫:“天啦,上帝啊,哈姆雷特啊!你们看看吧,那可是我的内裤!求求你们,千万别撕扯,那是我的内裤!可怜呀,悲惨呀,我的内裤,我的阿内,我的军火库!”
    旅行家和穆彪都笑得岔了气,大喊肚子要爆炸了。

    (未完待续)
    @李士彦 31楼
    好朋友你的粉丝真多我得好好的向你学习!!!
    希望多多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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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气了哈。周末愉快!!
    @六伢子 34楼
    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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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第四章

    程琪捧起饭碗,不紧不慢地吃将起来。幽灵扯下内裤,一把摔在地上,就朝程琪扑来,程琪身手灵活,身子一闪,幽灵就扑了个空。程琪见幽灵满脸通红,知道他真的发怒了,才赶紧赔不是,还将自己刚刚绞过水的毛巾拿来,一个劲地替幽灵擦汗,幽灵这才没有发作。
    吃完了饭,八一六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灼热的空气在敞开的门和窗之间蛮横地冲撞着,即使一丝不挂,人们都无法获得一点清凉。
    闹钟背着他的军用挎包出去了。
    胡家森打开电视机。天气预报已经成了大家极为关心,却又极为害怕的节目。一方面,他们迫切地想知道什么时候有雨,另一方面,他们又笃信干旱将持续下去,却又极端恐惧预报员将他们的笃信用准确无误的信息和数字被说出来。他们绝望了,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窗外白花花的毒日头,蓝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天空,让人烦躁不安的热空气和无聊的时光。一俟午后,天上堆积起一层层肮脏的黄色云团,太阳偶尔才从云层罅隙里露一下脸。这时,有的人死一般躺着,睁着大而无光的眼睛,瞪着天花板,想着可能就这么死去了,有的长时间地念叨个不停,像发着高烧,有的在宿舍走廊或寝室里走来走去,机械地移动着身子,目光呆滞,四体僵硬,有的则坐在地板上,耷拉着脑袋,望着裆部,却没丝毫邪念,或者抠着脚趾头,一遍一遍地抠,或者在裤子里挠着,不痒,也挠,挠出脏物,立即用手指轻巧地弹开去,有的在坐在窗下,面目忧戚地望着天空,脸色就跟黄蔫蔫的云层一样,有的则强迫自己阅读,多半是从图书馆借来的世界名著,大家抢着看的就是略萨的《世界末日之战》和显克维支的《君往何方》,但读着读着,眼前恍惚一片,或者干燥的空气弄得眼睛干涩,脑袋疼痛……
    那个女预报员故作镇定地播报道,明后两天本地区将持续干旱,气温将上升一到二摄氏度。请社会各界各单位各部门充分做好抗旱准备,力争打赢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程琪倒在床上,说道:“你们他妈的别做出死了老娘似的样子来,即使世界末日到了,也要装出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
    没有人搭理他。每个人都似睡非睡地窝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多久,黑暗一如既往地从窗外流了进来,将寝室灌满了。住在窗边的程琪幽灵胡家森,每次都是最先被黑暗抚摸的。
    迷糊中,八一六响起了穆彪的声音:“陈寅寅,咱们谈谈。”
    陈寅寅抬起头来,尽管看起来满脸平静,但还是感到相当意外。他望着穆彪,想弄明白他的意图。
    穆彪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和你谈谈,咱们到操场上去吧。”
    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之后,大家估摸着陈寅寅磨蹭着下了床,慢条斯理地穿鞋子,还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伸了个软绵绵的懒腰,然后便听见门打开和关上的声音,响声很大,说明关门的人不是心情不爽,就是性情卤莽,紧接着便听到两串脚步声,一轻一重地消失在过道尽头。没有人睁开眼睛,他们像患了热病一样,被污浊的热空气压着,呼出一口口滚烫的气息,因浑身冒汗使皮肤粘粘的,手臂无法抬起,双腿业已脱离肢体,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慢慢地,身子似乎腾空而起,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之后,就轻飘飘地朝深不见底的渊薮飘去,像一匹布,一片树叶,一片羽毛,一朵肮脏的云……
    这一夜八一六寝室的人都睡得极为香甜,穆彪和陈寅寅有没有开门进来,其他寝室某些谈恋爱或做别的事情很迟才回来的人,在过道上慢腾腾的脚步声,谈话声,他们都浑然不知。即使在后半夜,幽灵和胡家森先后上厕所,迷迷糊糊地拉了一通尿液,又迷迷糊糊地窜进寝室,碰到桌子,弄出很大的声响,也没有人醒来,两个人爬上床铺,还没有倒下就闭上了眼睛,片刻工夫就死睡过去。
    状态如此良好的睡眠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大家都感到吃惊,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大家都说没有做梦。说罢,便是一通乱笑。没有梦,睡眠就好。
    但从窗口投射进来的阳光和一股夹杂着尘灰腥臊味的热风迅速将好睡眠带来的好心情破坏殆尽。他们从床上抬起身子,伸长脖子,朝窗口望去,但他们再度失望了,一声声叹息之后,他们重重地倒了下去,连骂娘的兴致都没有了。
    临近中午时分,程琪才哈欠连天地从床上坐起来,双手交叉着举过头顶,再做几个深呼吸,感觉舒畅了,肌肉松弛了,便用一把折叠剪子修理脚趾甲。胡家森心急火燎地在桌子上寻找他几天前收到的 ,将桌子和他床铺都翻得乱七八糟,口中咕隆个不停。刁特趴在桌子一角,二目无神地望着胡家森忙碌的身影。幽灵穿着一条红色三角内裤,在壁橱里翻检换穿的衣服,但没有一件干净的,他只好将最早的一套休闲便装换上,不时抬起手臂,嗅嗅衣服的味道。闹钟坐在床上,将新借来的书整齐地摆放在一根长长的、搭在床铺头尾两端护栏上的木板中央。这种木板中文系每个男生几乎都有,借来或买来的书都摆在上面,阅读极为方便。程琪瞥见那些厚厚的书都是世界名著,其中那本《百年孤独》。但这本书他早看过,曾经推荐给大家看,却没获得响应,胡家森好歹在图书馆翻阅了一下,立即宣布对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不感兴趣,只喜欢欧洲文学,开口闭口都是莎士比亚、哈代、卡夫卡等大家。陈寅寅秉承了江南人嗜好,对中国古典文学最有感觉,经常冒出之乎者也的气泡,和他呼应的是一群女生和李子蒙,只要他们几个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都是平平仄仄古色古香的。程琪知道闹钟对文学兴趣不大,他喜欢的是语言学,但见他借了那么多文学书籍,本想揶揄一番的,但突然感到他这天患了大病似的,哪儿都不舒坦,就打消了那心思,拿了毛巾牙刷就往洗刷间走去,找不到信的胡家森冲着他后背喊:“停水了!”
    程琪骂了一句,将牙刷牙膏重重地摔在塑料桶里。

    (未完待续)
    第二卷 第五章

    程琪低头看了看身子,吃了一惊。他发现胸脯只剩下一张皮了,肋骨根根可见,肚子上虽然见得上六块腹肌,但也显出消瘦的气色,连肚脐眼都窄窄的,仿佛因营养不足要断气似的。他在肚子里骂了几句,在胸脯上拍了几拍,一抬头,便发现穆彪和陈寅寅的床铺都空着。他似乎又闻到了穆彪身上那股驴骚味,陈寅寅身上的粉香。
    胡家森找不到信,围绕桌子转了一圈,就爬上床,坐在床上生闷气。刁特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嘟着薄薄的嘴唇,眼神恍惚地望着窗口。幽灵仄着身子将门推开,走了进来,脑袋一点一点地,啄木鸟似的,然后凑到刁特跟前,偏着头瞅瞅刁特不放松,嘴角一个嘲讽般的笑,说:“脑瘫了?”刁特仍旧不动弹,真患了脑瘫一般,二目混沌。幽灵泥鳅一样溜上床,那床吱嘎吱嘎地叫了起来,胡家森从盘坐着的双腿间伸出头来,冲着幽灵就喊:“你坐着蛤蟆了?”几个人大笑。
    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杂乱,急促,沉重。
    闹钟拿着饭盒往外走的时候,八一六的男生们便纷纷做好了吃午饭的准备。
    程琪点上一支香烟,使劲吸了一大口,将嘴唇紧紧闭住,直到憋不住了,才将那口在体内翻腾的烟雾猛地吐了出来。
    走廊上的脚步声在短暂的稀稀拉拉后,又迅速杂乱起来,夹杂着一些听不真切却始终在耳边像蚊子一样绕来绕去的声音。
    程琪一把将门拉开,那些声音立即消失得干干净净,过道尽头的楼梯口偶尔有几个男生飞快地下楼去,饭盒里霍霍直响。
    当程琪从三灶打了饭,准备从医院旁边的岔道上回宿舍的时候,突然看到陈寅寅脑袋上缠着绷带,眼角和下颌贴着纱布地从门诊部门口出来,不像是在走,而是在飘一样。穆彪,李子蒙,班长董刚,年级辅导员和几个女生脸色凝重地跟在陈寅寅身后。穆彪斜着肩膀,撒撇着腿脚,显出无所谓的样子。
    程琪寻思道,谁说我是二流子?穆彪这驴日的才是正宗的二流子,里里外外都是一个标准的地痞,流氓,阿飞,土匪,棒客,杀人犯,嫖客……
    陈寅寅痛苦的神情使程琪感到一种习惯性的厌恶。这个白嫩嫩江南小伙子,总让程琪想起从湖泊淤泥中抠起来的藕,粉嫩潮湿。但他也得承认,这小子心眼其实并不坏,就是有点酸,特面,软绵绵的,胡家森曾嗤笑他其实就是一块酵面团。
    年级辅导员看见程琪,朝他招招手,程琪走到他跟前,他问道:“禾口王王其,吃饭哪!昨晚你们寝室没再出现其他问题吧?”
    程琪将含在嘴里的饭菜迅速咽下肚子,说:“都睡得像猪一样。周老师,你们这是?”
    年级辅导员周老师脸色铁青,说:“打架事件!非常严重,影响极坏!”
    程琪即刻明白了,穆彪将陈寅寅揍了。昨天晚上,穆彪将陈寅寅叫出去的时候,他就听出穆彪话中有话。
    李子蒙随着辅导员的话说道:“周老师整个上午都在处理这件事,水都没喝一口,没有休息片刻,非常辛苦,同时也说明这件事情性质确实非常严重。董刚班长也非常负责,一大早就赶来了,一直配合我们处理这件事情,毕竟事情发生在我们班,说出去很丢人,影响太不好了。不过,我暂时还没把这件事情报告给学生处和校广播站。我们学生会的几个干部碰了一下头,初步研究了一下,觉得最后还是再看看穆彪同学的态度来定。”
    辅导员将又短又嫩的双手叉在又粗又圆的腰上,看了陈寅寅一眼,说:“学生处其实已经知道了,下午他们就开会研究这件事。”
    李子蒙面露尴尬,说:“那,那我们学生会一定要配合好学校的工作,将事情的影响控制在最低限度。”
    穆彪双手放在屁股上,梗着脖子,极为不服气地说道:“有那么严重吗?吓唬谁哪?我就就使了三分力气,给了他几拳,并不是成心要揍他,教训教训他而已!你们瞧他那熊样,真能装,真把我当拳击高手了。学校还要开会研究,撑着了?那,你们就忙活去吧,我可饿了,等我吃了饭,你们要杀要剐要活埋,随你们的便!”
    辅导员道:“你不能走!我们必须立即把陈寅寅同学送到住院部去。”
    李子蒙说:“还是辅导员考虑得周到。穆彪,你不能走,你是这起打架事件的主要负责人。至于吃饭嘛,”他转身对几个女生说,“你们到食堂去把饭打来,带到住院部,大家一起吃,一起研究这件事,一起教育穆彪同学,要做到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
    辅导员满意地点点头:“李子蒙说得对,就这么办。”
    程琪欲走,李子蒙叫住他:“禾口王王其,你不要走,大家一起来,一方面关心关心一下陈寅寅,一方面也受点教育。”
    程琪本想一口骂过去的,但见辅导员和女生在,就假惺惺地答应下来,心里却用最狠毒的话骂着李子蒙。
    班长董刚和几个女生到食堂去了。
    程琪使出他作为篮球高手的本性,几步就蹦到陈寅寅跟前,伸手扶住了他,后者适时地摆出痛楚的样子,哼唧了几声,这让程琪又一次反感起来,但看到他满脑袋的纱布,就想,也许他真的遭到了重击!穆彪拿画笔的手居然如此有力,心也黑的,下手这么狠。
    李子蒙也上来扶陈寅寅。这架势,就像两个高大的杀手在绑架一个富家少爷似的。李子蒙叫穆彪也上来帮帮忙,但穆彪歪着脑袋,根本不加理睬。
    辅导员跟在三人后面,穆彪则拖在最后,就跟他们身子长了尾巴似的,他们的屁股尽管不停地扭动,却始终甩不掉那条尾巴。
    程琪在陈寅寅躺好后,发现饭菜已凉。吃完饭,程琪将饭盒啪在扔在病床边的小方桌上,对陈寅寅说:“你小子好福气,这么炎热的天气,还能住这么舒适的房间,就差空调了。你也别死烂着脸,都过去了,穆彪那杂种也就是一时糊涂,血液把脑神经给冲歪了,但我敢说他可不敢把你朝死里揍的。你现在是伤病员,就好好享受享受大家的爱吧。咱们这学校,贵就贵在是师范大学,来这里治疗,是出不了血的,只消花一毛钱的挂号费,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躺着,一直到被彻底治好,再也不用掏钱。不瞒你说,老子一直都想被人揍成半身不遂,然后享受只付一毛钱挂号费的全方位治疗,还有老师同学的关照。”

    (未完待续)
    第二卷 第六章

    陈寅寅翻着白眼,吃力地说:“你这人就没几句好听的话。”
    程琪抠着肚脐眼,说:“你可别那么说,我是话好听,理也在。这样吧,晚上我给你打水,替你擦身子。”
    辅导员走过来,望着陈寅寅,叹了口气,对程琪说:“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下午输液!”一名护士在送来药品后说,“你们谁负责?”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负责是什么意思?
    辅导员说:“这样吧,我来安排一下。”然后将具体负责照顾陈寅寅的事粗略安排了一下,要求董刚在吃了午饭后执行,后者点了点头。
    众人就在病房里一边吃,一边谈,陈寅寅则躺在床上,像一个婴儿,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有条不紊地照料着他吃饭,但他吃了几口就开始呕吐,搞得女生们手足无措。吐了几口之后,陈寅寅好歹又吃了几口,好在没再吐,但他很快就示意他吃不下去了。
    辅导员终于觉得可以问问穆彪了,便将他叫到一边,严肃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打他?”
    穆彪头也没抬,却停止了吃饭,道:“见不惯他!”
    穆彪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一个几乎不能成为打人理由的理由,让在场的人感到相当的意外和惊诧。
    辅导员盯到穆彪的脸,想弄清楚他是不是在撒谎:“就因为见不惯,你就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
    穆彪干脆地答道:“对!”
    李子蒙凑上来,道:“你这个理由,很不充分,再说了,能成为理由吗?”
    穆彪猛地抬起头来,两眼凶光地瞪着李子蒙:“那你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过节呢?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
    李子蒙尴尬地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但我们确实没想到就因为看不惯人,就要打人。毕竟打人总是不对的。”
    陈寅寅眼里含着泪水,说:“我有什么让你反感的啦?你说呀。即使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提出来呀,你凭什么打我?我哪点招你惹你啦?你说呀!”
    穆彪轻蔑地说:“就你说话这样子,我早就想揍你了。”
    李子蒙赶紧走到病床前,说:“陈寅寅,你别说话,你再吃点饭,慢慢吃。医生说你不能太激动,一定要控制情绪。”
    程琪说:“是不是脑震荡?”
    几个女生都说是。
    辅导员说:“就因为看不惯一个同学的习性,你就动手打人,怎么处分你都不过分。他是你同学,不是仇人,更不是敌人。”
    穆彪耷拉着眼皮说:“无所谓,随便怎么处分我,我都没说的。反正我看不惯他。”
    辅导员说:“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
    穆彪顿了顿,钢制的勺子在饭盒边沿轻轻地敲了敲,说:“大一,准确说,就是刚刚入学的那天,第一眼看见他,我就厌恶他。”
    李子蒙吸了一口热气:“三年了。”
    程琪将衣服放下去,将肚子遮住,说:“有些感情,埋久了,就发霉变质了,但厌憎或仇恨,往往越埋得久,其力度狠度,就越深。”
    辅导员吃完饭,对陈寅寅说:“你不要太激动,好好休息,争取睡个好觉,下午还要输液。”后者吃力地点着头。
    辅导员走后,程琪就笑了起来:“难怪昨天晚上一个个都睡得跟死人似的,原来是你们在外面打架,把热空气都给卷走了。老子今天起床时就发现你们两个杂种肯定发生了什么,瞧瞧咱的直觉,绝对一流。”
    穆彪站起来,想说点什么,犹豫了一下,便走了出去。那股驴味很久才从病房里消失,几个女生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去。
    陈寅寅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董刚和几个女生按照辅导员的安排,先行照顾陈寅寅。程琪和李子蒙随即走出医院。
    李子蒙像个领导似的对程琪道:“你对穆彪打人这件事怎么看?”
    程琪将手插在裤兜里,边走边说:“你该不会把这件事捅到学校保卫科,或者直接捅到派出所或公安局吧?”
    李子蒙背着双手,慢条斯理地说:“性质嘛,怎么说都说得过去,关键是后果严重,都脑震荡了。”
    程琪说:“我看是你脑震荡吧!”

    (未完待续)
    第二卷 第八章

    李子蒙说:“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要去灾区,支援抗旱,你去不去?”
    程琪立即做出不干我事的神色,将饭碗顶在李子蒙干瘪的胸上,说:“别别,千万别指望我,我做不了你们那些大事。我还是适合打打篮球,谈谈恋爱,吃吃卤排骨,裸睡,看别人打架。”
    李子蒙干笑几声,说:“大三都快结束了,你什么好都没学到,还同以前一样任性,很不成熟。我说的可是正经的。”
    程琪坚决地说:“不去!”
    李子蒙仍不甘心:“真不去?”
    程琪唾沫星子都喷在了李子蒙脸上:“不去!我就呆在学校,同大家一起抗旱!”李子蒙说他料到他会这么说的,便焦虑地问他是怎么看这场旱灾的。
    “旱灾,就是旱灾!”程琪踢着一颗石头,由于踢偏了,朝路边飞去,正中一块广告牌上一个女人丰满的胸部,程琪乐得开怀大笑,“还有比这更快乐的事吗?释放乳房,浑圆的乳房,自由的乳房,富有弹性的乳房,中文系的乳房,炎热的乳房,如今是干旱的乳房,众生愁苦啊。我觉得——,我有一种预感,其实是王老头的预感,这不是一场旱灾,而是一场战争,王老头的原话是,要出事,要出大事的。”
    李子蒙说:“我不也听他那么说过吗?可这么长的日子都过来了,怎么没见出大事了?最坏的结果充其量也只是干旱的延续,损失一天天在扩大而已!”
    “问题就在这里。你说旱灾不是大事吗?时下,还有什么事能比这场操他妈先人的旱灾还大的呢?可王老头不这么想,这段日子我好象也有点悟性了,也不觉得仅仅是一场长达半年的旱灾。”程琪说。
    说话间,已到中文系学生宿舍楼八楼,两人的谈话就此终止。程琪简单地问了一下李子蒙的行期和目的地等问题,就回到了八一六寝室。
    程琪还未将钥匙插进锁孔,就听到了屋子里的喧闹声。他当即便兴奋起来,血液刹那加快了速度,因此差点扭断了钥匙。果然,即使闷声闷气地从医院回来的穆彪,还没来得及拿起画笔,就兴致勃勃地参与了一项极为兴奋的活动——捉老鼠。几天前,后勤处就曾通知各系各行政部门,近来老鼠出没频繁,而时下又是旱灾最为严重的时刻,要求各部门各系各宿舍密切注意老鼠的出没,防止老鼠带来的疾病,并通知每幢楼的管理员及时到后勤处去领灭鼠药。程琪也曾听陈寅寅说过,他已经有好几次看见老鼠在八一六和楼道上大摇大摆地出现了。说这话的时候,陈寅寅声音发抖,一个劲地强调,他一看见老鼠就犯头晕,腿上发颤,咽不下饭菜,甚至要做噩梦。
    “不会发生鼠疫吧?”几乎所有看见过老鼠和得知老鼠频繁出没消息的人都这么问。
    “再这么干旱下去,即使不发生鼠疫,我们也得全部变成老鼠,钻到下水道去过日子。”
    “土拨鼠,哈哈,土拨鼠!”
    “什么老鼠都行,只要不在大太阳下被晒脱一张皮。”
    “发生鼠疫也好,都死了算了,免得受活罪。”
    “还不如被扣在蒸笼里被蒸死,跟洗澡一样舒坦。”
    “什么什么,洗澡?你就那点出息?有没有搞错?告诉你,那是桑拿,桑拿,知道吧?现在这世道,有钱有势的,都稀罕蒸那玩意儿!”
    “把话说清楚,蒸你那啥玩意儿?”
    “说正经的呢,你怎么想到歪处去了?有辱斯文。”
    “你就在老鼠阿姨跟前去斯文吧!”
    “女人去桑拿桑拿,完全有必要,女人不仅得养,而且得蒸,越养越媚,越蒸越嫩。至于男人嘛,尤其是那些胖子,蒸个屌呀!”
    “男人去桑拿,不蒸那个球蛋蛋,还蒸什么?说废话也不看看地方。”
    “我去蒸过,哼哼,就那么回事。”
    “没变成清蒸乳猪,算你洪福齐天!”
    “毕业工作了,自己挣钱了,一定要带着一个妹妹去桑拿桑拿。”
    “现在就是桑拿,就跟抱着一个老母虫老母猪在蒸似的。哇,我操所有的母猪!”
    “哈哈!”
    “不会发生鼠疫吧?”人们忧心忡忡地问个不停。
    师范大学卫生部门立即在校园之声广播站进行了解释,简单点说,国家在很早以前就针对鼠疫进行了全方位的防治,堪称是瘟疫防范中的战争,近几十年来,国内各地都没有发生过鼠疫,因此,大家对鼠疫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目前学校针对的老鼠频繁出现,要求全校师生做好防范措施,与传统卫生防范过程的清除“四害”是一脉相承的。时下已经进入炎热的夏季,蟑螂,蚊虫,苍蝇等有害公众健康的害虫将随着旱灾的日益严重而肆虐猖獗,敦请各部门,各系密切注意各种卫生反常现象,同时也请大家安心工作,学习和生活。

    (未完待续)
    @棒棒儿不好耍得 39楼
    写的是师范大学????莫非是你母校。。。,,,可能。。要出版吗。。??
    -----------------------------
    地点挪用。呵。明年出版。感谢支持。
    @名声是大还是小 52楼
    不知道写这个文章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是太看的懂,不过也支持一下。
    -----------------------------
    呵呵,你说我的什么样的人?感谢支持哈。
    @tianyam07 63楼
    特大地震,本世纪初发生了特大地震了吗?
    -----------------------------
    借地震写现实而已。问好哈
    感谢楼上各位的阅读和支持。。
    @前当过Y 55楼
    楼主你是帅哥吗?怎么这么才呢?
    -----------------------------
    你才是帅哥哦。感谢支持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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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1-08 14:54:21  更:2022-01-08 15: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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