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小说文学 -> 长篇小说《杀机深伏》 -> 正文阅读

[小说文学]长篇小说《杀机深伏》[第1页]

作者:青岛小肖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可历史就是这样发生的!
    八路军边区副司令员在会议上被枪杀,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玄机?英勇的团长忠与义间选择了死,之中包含了怎样的苦涩?昔日的功臣贪美色沦为汉奸,期间经过了怎样的嬗变?深度潜伏在杀妻仇人的身边,心头忍受着怎样的煎熬?
    本书,将给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第一章 惊天命案
    第二章 海堡查凶
    第三章 忠义抉择
    第四章 孤岛暗战
    第五章 巧除凶顽
    第六章 巧破突袭
    第七章 铁血护卫
    第八章 影院刺杀
    第九章 将计就计
    第十章 深度潜伏
    第十一章津门智斗
    第十二章绝地复仇
    引文:
    高高的蓝天上,飘着几朵白云,一阵阵清凉的秋风从山坡上徐来,让人感到清爽宜人。山坡上盛开着遍野的野菊花,山间的果园里红彤彤的苹果、金灿灿的秋梨缀满枝头。山下的农田里,一片片火红的高粱正在风中欢畅地摇摆……
    一位戴着墨镜、背着登山包、胸前挂着一架高级照相机的年轻姑娘沿着田间小路,东瞻西望的向渤海惠县某烈士陵园管理处走来。
    她身材高挑,那一头清馨的长发盘在头侧,别着一根闪闪发亮的金属发卡,火红的厚绒体恤衫,再配上水洗牛仔裤和红色的登山靴,显得格外的靓丽和健美。她要给报社写一篇关于天津地下工作者的专题采访,有关部门推荐了这里的烈士陵园管理处老处长。
    接待室里,现任管理处杨处长接待了她。
    “奥。县里来过电话,你是刘颖记者,是要采访老处长的。可他一般都在陵园那边,那里有几间小屋就是他的家,也算是办公室吧。他离休了,享受局级干部待遇,现在属于返聘。主要是他孤身一人,又不愿离开陵园,真的闲下来,说不准身体会垮掉。人每天有个事儿干最好不过,拿现在的名词叫……怎么说来着?”杨处长挠了挠头发稀疏的脑袋。
    刘颖记者提示说:“精神支柱。”
    杨处长赞同的一拍巴掌:“对、对。精神支柱!人活着就得有个精神支柱。”
    “据说他潜伏在天津期间有个漂亮的未婚妻?可他为什么一辈子没成家呢?还有,他当时为什么受了处分?”
    “这个嘛,他的事情他最清楚,你去采访他的时候,自然会知道这些。”
    山上的果林多,杨处长担心她迷了路,要亲自送她去陵园那边……

    这座烈士陵园依山而建。
    陵园内,苍松翠柏、洁净幽然、庄严肃穆。远远望上去,绿荫覆盖的山坡上,布满了一趟趟的烈士陵墓,墓前的一块块小石碑整齐有序的排列着。
    杨处长带着她进到陵园,找到了正在给陵墓锄草的老处长后,就赶回去开会了。刘颖记者望着面前这位八十多岁的老大爷,眼睛深邃,头发已花白,布满皱纹的脸上挂满慈祥,身上是一身洗得泛白的老式军服,虽说有点驼背,但走起路来步步生风,身板依然硬朗。
    因为提前已打过招呼,老处长知道她的来意,热情的将她请到自己的住处。几间瓦屋紧邻陵园大门,屋外搭着简易的棚厦,下面是一张老式的圆桌和几个宽大的马扎。老处长还拿来了一些水果。
    自我介绍后,刘颖记者掏出笔记本,开门见山地询问:“于大爷,我查过您的一些事迹资料,我想详细了解一下您当年的英雄事迹。”
    “呵呵。小姑娘,你要是想采访英雄那可就找错人了。我可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做了一些地下党员份内的工作而已。”老处长谦虚地笑着回答。
    问了几个简单问题,刘颖记者话锋一转:“于大爷,听说当时您的未婚妻也在天津配合你的地下工作?”
    她抬手将额上的几缕秀发拢到耳后。望着她梳拢秀发的动作,老处长仿佛回想起了什么,脸色黯然下来,颤抖着手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只扁扁的、巴掌大小的铁皮水壶,上面的绿漆已脱落的斑驳不全,拧开盖子,仰头咕嘟了两口,抬手擦了擦嘴角。
    一阵白酒的辣香味顺风飘了过来。她这才发觉大爷的眼角总有几道血丝。
    “您能给我讲讲嘛?我很想了解您们当年在那种危险残酷的环境下,是怎么谈恋爱的吗?”
    老处长没有作声,只是出神地望着不远处的那片陵墓。刘颖乖巧地削了一只红苹果,温柔地递到他苍老的手上。
    “奥,你吃、你吃。”老处长回过神来,推让着。
    “大爷,您就给我讲讲吧。不瞒您说,我刚刚失恋。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很懂爱情,可实际上……”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能够整天的在一起,多好啊。可偏偏要闹分手、闹离婚。唉!我们那个时候,有时1、2年才能见上次面。”
    “你们俩不是一直在天津嘛?”
    “不是的。这个过程比较复杂。”老处长不愿让这个小姑娘太失望,犹豫了一会儿,又缓缓说:“好吧。那我就详细地说给你听听。事情要从冀鲁边区发生的一桩惊天命案说起。”
    “惊天血案?” 她瞪大了美丽的眼睛。
    老处长点点头:“对,惊天命案发生后,当时的新华分社还播发了这个不幸的消息。那是1943年……”


    第2节
    河北冀鲁边区根据地是八路军在华北的重要抗日根据地,是深入日伪军心脏的主要作战区域。从1941年开始,华北日寇将主要力量转为“清剿”八路军,对根据地反复进行“扫荡”,边区里的日伪据点林立,八路军的回旋余地越来越小,处境非常艰难。经过冀鲁抗日军民艰苦卓绝的抵抗和抗日形势的好转,至1943年春季,渐渐收复了部分失地,成立了“边区司令部”,下辖三个军分区,武装力量逐渐增强……
    黄昏。天边几道如血的晚霞,映照着田野、河流和山丘。
    铜庄。边区党委大院。
    院中央的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密密麻麻地挂满如雪槐花,清风吹拂送来袭袭清香。绿荫掩映下的农屋,便是边区党委办公之处。
    会议室里,边区党委书记许云山正在召开党委特别会议。自从3天前边区发生了那件惊天大案后,已连续召开了6次会议。这次,仅有核心领导刘副书记和保卫部姚部长参加。
    许云山40多岁,身材瘦小,眼睛却闪亮有神,透着一股过人的干练。他平时多思少言,做事干脆利落,身上总穿着件八路军干部服。腰间悬挂的不是手枪,而是一根短杆烟袋和一布袋烟丝。
    桌子上放着一张牛皮纸,纸上是几十粒子弹壳,有的粘着泥土,有的还沾着血迹。
    姚部长指着子弹壳介绍:“这是在案发现场和青纱帐里搜集到的,都是匣子枪的弹壳。那个被警卫连射伤的匪徒头领大胡子,比较符合我们怀疑的对象。我敢断定就是他……”
    许云山连抽了几口旱烟袋,咳了声:“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不要随意断定。要知道那个家伙跟魏副司令员根本不认识。倘若真是他干的,说明这件事情反而更加严重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在刘副书记和姚部长心中陡然升起。
    “今天师部回电了,指示我们首先要确保边区的安全,要控制住大局……眼下的我们仍处在日伪与顽军的包围中,一定要封锁住消息不要外泄,以免羊坡庄的鬼子趁机发动攻击。”其实,许云山承受着无法想象的压力,这个非同寻常的血案已关乎到边区的生死存亡,往下的每一个步骤都必须谨慎,稍有闪失,根据地就可能毁于一旦。
    姚部长点着头:“许书记,我怀疑那伙凶手还藏在海堡一带,就由我带人去查吧。”
    “不,你去不合适,容易打草惊蛇。”许云山抬脚磕了磕旱烟袋,解释道:“我之所以一定要派苏红梅去,是因为没有谁比她更熟悉海堡一带,而且女干部可以麻痹隐藏的真凶,以防他们狗急跳墙。”
    姚部长张开嘴要说什么,可又咽了回去。这并没有逃过许云山犀利的眼神,抬了下旱烟袋示意尽管讲。
    犹豫了一下,姚部长带着满脸的疑虑开口:“许书记,让红梅去海堡调查,我觉得不妥当。她只是保卫部的联络主任,主要是跑情报线,很少参与边区内部案件的侦查与处理。还有,她与哥哥苏挺进跟某些人的关系密切,这个您也是知道的。”
    许云山听罢,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问刘副书记:“老刘,对选派苏红梅同志去海堡调查真凶,你有异议嘛?”
    刘副书记摇摇头,表示没意见。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老姚,我们要充分信任她……”
    墙上的挂钟铛铛的敲响了5下,打断了他的话语,仰头看了看挂钟,不禁自言自语道:“按理说,红梅该赶回来了。”
    “嗯。差不多了。那我先回去等她。”姚部长起身准备回保卫部。
    许云山安排刘副书记跟姚部长一起过去,先跟苏红梅谈谈……
    铜庄。村口。
    从天津匆匆返回的苏红梅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铜庄。刚走进庄口,就望见路旁的院墙下聚着一群老乡,仰脑袋抻脖子争相观望着墙上张贴的告示。旁边一名八路军战士正大声给不识字的老乡们念着。
    开始,苏红梅并没在意,以为是平时张贴的抗日宣传报。可路经那里时却断断续续听见了几声“要求各级领导要处于紧急状态,提高警惕”、“没有许云山书记的命令,所有干部、部队、财物都不能调动”。
    听到这些,苏红梅心头一紧:这么严厉的措辞对边区来说还是头一回!看来,自己离开的这几天,真的是发生了大事!
    她回到宿舍,放下捎带的小包裹,换上八路军干部服,便直奔保卫部部长室……
    边区保卫部在离村口不远的三间瓦屋里。由于工作性质特殊,门前除了一个岗哨,没有悬挂任何的标志。连本村的老乡都很少知道这里是保卫部驻地。
    姚部长与刘副书记正坐在办公桌两侧研究着摆在桌上的一份卷宗。
    门外传来响亮的喊报告声。
    苏红梅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部长室。刘副书记亲切地招呼她坐下。姚部长起身倒了一白瓷茶缸的茶水递给她,先询问了去天津购药的情况。
    苏红梅告诉他,鬼子对医药行业控制的越来越严,市内的同志尽了最大的努力可还是没有搞出太多的药品。大红桥的船只也遭到了严密搜查,这次只好走陆路线运回。
    “是啊!鬼子一直在费尽心思地破坏我们的秘密运输线,搞药品的风险和难度越来越大了。红梅,你这次办得很不错,军区医院可盼到了这些急需的药品。”姚部长向她投去赞许的目光。
    “这是我的职责,能顺利地完成任务也多亏天津的同志们的积极配合……姚部长,听说出了大案子?”苏红梅急切的想知道那个大案的情况。
    姚部长声音沉重地说:“红梅,3天前,魏副司令和各军分区侦察参谋在赵家村召开侦查会议时,被一伙身份不明的人给暗杀了……”
    “啊?!魏副司令员牺牲了?”苏红梅惊得目瞪口呆,手中的茶缸颤动了一下,把脸转向刘副书记,流露出不相信的目光。
    刘副书记垂下眼睑:“是真的。”
    姚部长讲了根据被害的警卫员临终所言,及受重伤被抢救脱险的石参谋所述的案发经过……
    雨夜。新县。
    赵家村。
    天空布满乌云,伴随着滚滚雷声,密集的细雨铺天盖地浇洒下来,荡起一片片雨帘。
    这个村落不大,不到2百户人家,却驻有二军区指挥部。指挥部设在一个农院里,南北两趟土坯屋。南厢房中间摆放着一张大木桌,桌子上方吊着盏乌亮的马灯。灯下,边区副司令员魏志华正在主持侦查会议。
    窗外哗哗哗的雨声隐约传进屋里。中等个头儿、面颊清瘦的魏副司令员吸着喇叭筒纸烟,听取各军分区侦察参谋对下一步侦察行动的建议。
    “同志们,根据师部的指示,我们很快要展开对日伪军的夏季反攻。现在青纱帐已经长了起来,我们要充分利用这个有利条件对敌展开全面侦查,为反攻提供准确的敌情情报……刚才听了各军区的汇报,感觉大家脑子里的大反攻意识还不强。” 魏副司令员抬眼望着大家说。
    一阵拉动枪栓和断喝声从门外传来……
    院门外,在门檐下站岗的一名警卫员忽然望见一伙儿头顶斗笠、身披蓑衣的精壮汉子从村东方向快速走来。
    等他们走近后,警卫员端起步枪喝问:“口令?”
    走在最前面的大胡子抬手往上顶了顶斗笠沿,铜铃般的眼睛射出两道凶光,扬声回答:“反攻!”
    “你们是……”警卫员感觉这些人比较陌生,警惕地问。
    一个胸前挂着公文包的小眼儿走上前来,频繁眨动着小眼睛,从文件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我是盼子岛司令部的。我们刚刚侦查回来,有重要情况向魏副司令员报告。这是介绍信。”
    警卫员接过信瞧了瞧落款,又抬眼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斗笠压得低低的人。雨珠砸在斗笠的宽沿上,水花碎溅,发出梆梆的连响,斗笠下都或多或少的露出了八路军军帽。于是,他打消了怀疑,步枪重新背回肩头,一摆头示意进去。
    这伙人鱼贯而入,跨进院内。
    院落的南厢房会议室的门虚掩着,传出说话声。小眼儿回头跟大胡子交换了一下眼色,先后走到会议室的门前。大胡子娴熟的从腰间拔出一双匣子枪,往两侧一分,这伙人纷纷从蓑衣里抽出手枪,掰开了保险机……
    小眼儿按着公文包,推门迈进屋内。
    听见门“吱呀呀”的一响,屋里开会的干部们不约而同地转头望过来。正在讲话的魏副司令员收住声,有些奇怪地问了句:“你是谁?有什么事情嘛?”
    小眼儿摘下滴着雨水的斗笠侧放在门边,朝他敬了个礼:“报告魏副司令,我是参谋洪大河,是来报到的。这是介绍信。”他前走几步把介绍信递上。
    魏副司令从信封里掏出信纸,展开后拿到马灯下浏览了一眼:“奥,你是边区司令部新任命的洪参谋,被安排到了二军区……好,我知道了。我们正在开会,你先到管理股去休息休息。会后,我再找你详谈。”
    小眼儿嘴里答应着退了两步,却没有往外走,而是把身子挪到了墙边。
    魏副司令员又娴熟地卷起一支喇叭筒,刚要点燃,却发现小眼儿仍站在墙边:“洪参谋,你怎么还没走?”
    没等他回答,窗户外几个乱晃的黑影引起了魏副司令员的警觉,起身大声喝问:“谁?谁在窗外?”
    虚掩的屋门突然被撞开了,几个戴斗笠披蓑衣的凶汉冲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大胡子二话没说,对准魏副司令就扣动了扳机,“叭、叭”枪口火光跳闪。魏副司令员捂住额头一下子翻落于地。身旁的参谋主任胸部被击中,从椅子上歪倒下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屋里开会的人们惊呆了,正当大家从腰间拔出手枪要还击之时,“咔嚓嚓“窗户也被撞开了,窗外伸进几只手枪同时开了火,与站在门口的几个人形成了夹击之势,枪声四起、子弹横飞。
    这些人的枪法都特别准,射出的子弹几乎没有落空的,在场的干部们纷纷中弹倒下。汩汩的鲜血从他们的头上、身上流出,染红了灰色的军装,缓缓地流淌到了地面上。
    听到枪声,院门口的警卫员端枪就往里跑,刚进院门,一排子弹从门后射过来,他身中数枪,一头扑倒在雨地上……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不到3分钟的时间里!会议室里,火药味参杂着血腥气四处弥漫。
    小眼儿收起手枪,走到桌旁,迅速把那封介绍信重新装回文件包,抬头看见大胡子正在握着手枪在检查倒在地上的人,便急喊了声:“快撤啊!警卫连离这儿不远,再啰嗦就走不脱了!”
    大胡子只好扬扬手枪,带着手下跑出屋子,冲出院门……
    第3节
    讲完魏副司令被刺杀的过程后,姚部长声音有点哽咽,连忙侧过头去,尽力将眼眶里的泪水忍住。
    刘副书记见状,接过话补充道:“等我们接到通知赶到案发现场时,除一军分区石参谋等3人受重伤被送往军区医院抢救外,其余的人全部牺牲。魏副司令额头中了枪……他不该走得这么早啊!他说过不打跑日本鬼子,就不会死……”说着,也难过得闭上眼睛。
    苏红梅心里一阵难受。魏副司令是前年夏天调来边区的,曾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他生活简朴,平易近人,在指战员们的心中威信较高。但性格耿直,对错误的事情总是直言批评,也令许多同志感到难以接受。前期,在羊坡庄附近,就曾发生过针对他的冷枪事件。保卫部只调查出不像是羊坡庄敌人干的,随后因线索中断没再查下去……想起自己这次去天津路过郑家村时,魏副司令还特意遣派了警卫员换上便装,护送她穿过日寇的封锁线。可这么短短几天,就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天哪……姚部长,那伙凶手到底是日伪特务还是顽军?”
    “凶手的身份还不清楚。据石参谋回忆,那个自称新任参谋‘洪大河’,生的獐眼鼠目。我们已向盼子岛司令部发电查询,可回电证实岛上根本没有这么个人。”姚部长拿起那份卷宗递了过来,示意她仔细看看。
    接过卷宗,里面有几张信纸,是二军区警卫连长描述追击凶手的过程:
    案发当夜,闻听到枪声的警卫连迅速向村西口集结,准备阻击羊坡庄来犯的日伪军,然而,并没有发现敌人来袭。几名村民跑来惊恐万状地报告:村里出事了!魏副司令员等人遭到了一伙人的袭击,全都倒在了指挥部里!
    警卫连长领了一个排奔向村内的指挥部大院,远远望见村东有一群可疑的黑影正跑出村口。他派出1个班前去指挥部大院,自己率剩下的2个班追了上去……
    追出村口,战士们鸣枪示警,而那伙人回应过来的却是嗖嗖的子弹。战士们分散队形、呈扇形追击。
    眼看那伙人要钻进青纱帐里了,警卫连长要过一杆三八大盖,借闪电划破长空之际,击中了一个魁梧大汉的臂膀。那家伙打了一个趔趄,随后被同伙架住,钻进了一望无际的青纱帐。
    雨越下越大,连绵的雨帘几乎遮住了人的视线。子弹不时的从青纱帐里飞出来,一阵激烈对射,断枝四溅。
    等到对方的枪声哑了,警卫连冲入了青纱帐,里面黑漆漆一点动静也没有。因担心再往里追会中埋伏,青纱帐西面又只有通往海堡的一条路,所以警卫连长决定派副连长聂少鹏领战士们封锁青纱帐,自己带通讯员赶回指挥部大院,一来察看魏副司令等伤亡情况;二来发电给驻扎海堡的独立团,截击那伙人……
    另一份是副连长聂少鹏的书面报告:
    他率领2个班冒着雨将青纱帐周边封锁。午夜,许书记带领县民兵大队赶到了郑家村,在上百名民兵的配合下,对青纱帐里进行了严密的搜查,结果什么也没找到。由于雨太大,地面上的脚印也被冲得模糊不清,那伙人的具体逃跑位置难以判断。但可以肯定是逃往了海堡一带……

    苏红梅看罢,把卷宗平放在桌面上,低垂着长长的睫毛,陷入沉思。太蹊跷了!海堡是根据地的中心,驻有边区主力独立团,如果说是日伪特务队从海上穿过盼子岛和海堡混了进来,这途中必须闯过层层的岗哨盘查,没有多个路条和口令是不太可能混入的。但,除了日伪特务又有谁会下如此的毒手呢?
    姚部长的声音有些嘶哑:“红梅,谈谈你的看法吧。”
    苏红梅抬起脸,问道:“那伙凶手是不是还没有搜到?”
    “嗯。当时,警卫连通过指挥部的电台给海堡独立团给发了报。我们到达以后,也以党委的名义发报要求盼子岛司令部出动海上特务团对海面和海岸一线进行严密搜索。昨天独立团和司令部都回电说,经过2天的搜索,没有搜到可疑人和船只。”刘副书记双手交叉在一起,失望地回答。
    此刻,苏红梅的心底产生了一个很大的疑虑:那伙人刺杀完毕之后居然又逃去了海堡,而驻扎在海堡的主力部队,正是哥哥苏挺进的独立团……这种巧合真让她心惊胆战,不敢再往下想。
    姚部长好似看出了她的心事,抬手摆了摆:“红梅,先不要想太多,马上去一趟边委大院吧,许书记要跟你谈话,有特殊任务交给你。记住,所有的谈话都必须严格保密!”
    特殊任务?!苏红梅掂量着这句话的份量。
    从他们两人那异常肃穆的表情上就能看出,这次许书记找自己谈话非同往常……

    第4节
    边区党委大院。
    书记室。
    桌上摆着一张芦苇盖垫,上面是热气腾腾玉米窝头,两边放着两双碗筷,大土碗里是漂着几片菠菜叶的疙瘩汤。
    许书记热情地拉红梅坐在桌对面,从天津赶回的路程和用时上推算,她应该是还没有吃晚饭。
    “许书记,刚才姚部长……”
    “来,红梅,先吃饭,吃饱了再谈工作。”
    “许书记,我不饿。”
    “瞧你这孩子!大老远的从天津卫跑回来哪能不饿?来。”他用筷子夹起一只金黄色的窝头放在对面的小瓷碟上:“刚出锅的,甜着呢,带馅儿的!不信?昨天村里大妈送来一些冬枣,老炊事班长办法多,给捣成了枣泥,蒸了这一锅枣泥窝头。你再不吃可就让警卫班的大嘴们给抢光了昂。”
    说着,筷子使劲儿一夹,那个金黄窝头裂开两瓣,黑红的枣泥在里面缓缓流溢,散发出甜滋滋的蜜香味儿。
    原本就已饥肠辘辘的苏红梅被这股诱人的蜜香味儿,逗引的更加感到饥饿。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想到此,她便端起大土碗,拿起了筷子……
    吃罢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老炊事班长拎着一盏明亮的马灯走进来,跟苏红梅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后,把马灯放在桌上,顺手收走了碗筷。
    马灯的玻璃罩子里,橘黄色的火焰在灯芯子上跳跃着。
    许云山麻利的给旱烟袋锅里添满烟丝,划着火柴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一股辣辣的烟雾升腾起来。
    “这次去天津联系上小于同志了嘛?”
    “联系上了。树德已经疏通了几个药店,这个月就分批购进药材。”
    “很好。他是经过培养的地工人员,能力不一般。派你跑天津搞药之初,他的蛰伏期没满,我也没告诉你。现在好了,他已正式开展工作了,以后就由你做我的单线联络员负责他的情报,这样你们也好常见面。我知道你肯定很想他。”
    “那当然好。谢谢许书记。”苏红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双绞弄着衣角。
    由于于树德特殊的工作性质,她(他)们的恋情只有许书记知晓。连哥哥苏挺进也只知妹妹在延安有个感情真挚的未婚夫,却从未见过,也不知道其真实姓名……

    “许书记,姚部长告诉了我那件案子的大体经过。这伙凶手真残忍!”苏红梅将话切入正题。
    许云山表面上虽然尽量保持平静,却掩不住眉宇之间的忧伤。
    “是啊。这场灾难来得突如其然。接到报告赶到现场时,望着魏副司令员仰躺在椅子旁,大瞪着双睛,额头鼓起一个血窟窿,其他同志的头上、胸前也被血染红……大家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
    “凶手就这么逃之夭夭了……我们保卫部一定要查出那伙人,为魏副司令报仇!”她急切地想知道案子的其它线索:“许书记,再没有别的线索了吗?”
    许云山把旱烟袋磕干净,放到桌上:““警卫连长清楚的记得,当时一枪打中了大胡子的左臂膀。”
    又是大胡子!苏红梅的脑海里跳出了一个模糊的印象,钢针般的胡子,铜铃般凶恶的眼睛。可一时间却想不起具体在哪里见过的。
    “左臂膀……许书记,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伙人是怎么混过哨卡,进入边区的?更奇怪的是,他们怎么就来得这么巧?恰好是魏副司令召集开会的时候?”
    听着苏红梅讲出的这些疑点,许书记频频点头,却没再说什么。因为他早已想到过这些,甚至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不便于说出口。
    “许书记,听说您有任务交给我,对吗?”
    “对!你远路归来,本来想让你先休息休息再说……”许书记站起身,从墙边的简易文件橱里拿出一摞空白纸,又走回来坐下。
    “我不累。您尽管分配给我任务,我保证完成!”
    许书记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好。这次派给你的任务,是去海堡暗中调查一下,最近是否有人左臂膀中了枪?特别是要在营连级的卫生所中进行秘密查问。这个任务有点儿特殊和艰巨。”
    “营连级卫生所?”苏红梅眼里闪过了几丝惊讶:“您怀疑是自己人……”
    “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都只是假设。”许云山说着,从上衣兜取下钢笔在一张空白信纸上迅速写下了几行字,又取出边区党委公章盖在了上面:“这是介绍信,你现在是边区党委的特派员,直接代表我到海堡进行暗查,无论级别多高的干部,都必须如实的向你反映情况,并听从你的命令。当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拿出示人。”
    苏红梅双手接过介绍信,过目了一遍,仔细地装进上装内口袋。
    许云山放下钢笔,又说道:“这次去海堡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给你哥哥苏团长捎一句话,告诉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背叛八路军。”
    他的声音很低沉,而在苏红梅听来却如同身边有一只沉闷的大钟被猛地撞响!
    她怔住了,脸也唰的白了,眼睛里涌上了泪水,情绪激动地站起身:“许书记,请相信我哥哥!他对八路军是忠诚的!”
    “冷静!红梅,如果不相信苏团长,也不会派你去海堡查案……这次派你独自前往,为了不引人瞩目,是为了保密。在紧急情况下,可以向独立团政委韩易同志求助。千万不要莽撞、不要出闪失。我相信你的能力。”许云山炯炯的目光里充满了信任。实际上,他执意要选派苏红梅去海堡,其中还有一个不可言明的重要原因……
    在接受了特殊任务后,苏红梅掏手绢快速擦去了眼角的泪珠,郑重其事地敬了一个军礼,向许书记告辞……
    回返宿舍的路上,她的心里交织着苦涩、迷惑与忧虑……

    次日清晨,铜庄通往盼子岛的大道上,一匹大白马奔驰而来。
    大道两旁是广阔的田野,绿油油的庄稼地散发着泥土的芬芳,那芬芳渐渐升溢起,凝结成朵朵白云点缀在蓝蓝的苍穹上……
    苏红梅身穿八路军军装,手握缰绳,附在马背上,双睛注视着前方,齐肩的秀发随风飘洒。战马穿过了一条林间小路,进入了海堡新村。
    村路上,老乡们正扛着锄头赶着牛,三三两两的去上坡。闻听马蹄声,纷纷转头望着这位骑马奔过的女八路,赞叹着她那英爽的风姿。
    昨天,回到住处后,苏红梅感到身心疲惫,早早上了土炕。但却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眼下的事情太突然、太诡异了!魏副司令等9人遭暗杀,本身就是惊天的命案。而眼下看来,竟可能是内部人下的毒手,真是前所未闻的事情!
    一想起许云山要她捎的那句话,心里更忍不住发颤。她绝不相信哥哥苏挺进会对八路军有二心。虽然他出身于旧军阀的军队,但自从加入八路军后,打鬼子总是冲在前面,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
    尽管当初对于让哥哥担任独立团团长,魏副司令员并不同意,认为他勇猛有余而谋略不足。但哥哥也不至于……
    难道这场暗杀的背后隐藏着更大的玄机?
    第二章 海堡查凶
    第1节
    白色的战马矫健地穿过村口前方的那片树林,迎面是个三岔路。一条通往盼子岛,一条去往海堡独立团团部。
    “吁——吁——”苏红梅忽然勒住缰绳,大白马前蹄扬起,嘶鸣着停下来,不断的打着鼻喷。她侧身将挂在在马鞍边上的那只碎花蓝布小包重新系了一下,以免松扣丢失。这可是给曲小莺从天津捎回来的。
    当年,苏红梅在宣传队当队长,曲小莺能歌善舞,娇美乖巧,是边区出了名的一枝花。俩人一起演节目、洗衣做饭形同姊妹。直到去年,邢占魁司令员重新回到任边区后,改变了曲小莺的一切。这名文工团员一下子成了司令夫人,在边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她原打算先上一趟盼子岛司令部,把捎的东西给曲小莺放下,可出于对哥哥的担忧,还是决定先去独立团团部。于是,催马踏上了去海堡的路途……
    刚走出去有十几米,但见前方尘土飞扬,一匹黑马迎面奔来。没等苏红梅看清楚,那黑马上的人就冲她又挥手又吆喝:“干姐——苏主任——”
    跑到近前,来人勒住黑马,傻呵呵的大笑着。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小伙子,腰插双枪,穿着八路军军装,衣袖高高的挽起,没有戴军帽,光光的脑壳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红黑的脸上两腮深凹,一对圆眼睛往外鼓着,透着杀气。
    “赵大虎!”苏红梅也勒住了马。
    赵大虎是盼子岛司令部的警卫营长,身上有功夫,平时很讲江湖义气,对苏红梅总是感到很亲,干脆拜了做干姐。去年,苏红梅曾给他介绍了一位20岁的村妇救会主任,相中了。没想到,在一次鬼子的扫荡中,那妇救会主任为掩护几名伤员跑到了顽军安士良的地盘上,遭到了顽军的开枪封锁,无奈又回返,结果都被尾追的鬼子给打死了。赵大虎得知后,恨得咬牙切齿。
    后来,守海堡的八路军与日寇展开激战,几乎要退到海边了。顽军安士良趁机派小舅子过海来劝降收编,结果被赵大虎拔枪给崩了……
    “干姐,大老远的我就看清了是你。这是要去海堡?”赵大虎抬起一只手挠着后脑勺,笑着问。
    “是啊。我要去看我哥哥。对了,大虎,要回盼子岛吧?我这里有个包裹,麻烦你给曲小莺捎过去。”说着,苏红梅转身去解马鞍上的那个碎花蓝包袱。
    “哎,姐,你还是跟我一起去盼子岛吧。苏团长不在金户村团部,去太爷庙指导新兵训练去了,明天才能回。我刚打那里回来……上次,曲小莺就埋怨我遇见了你也不带上岛去。现在正好是落潮的时候,咱们骑马淌水就能上岛。姐,跟我走啊!”
    赵大虎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打马就往前跑,趟起一阵尘雾。苏红梅被他的热情劲儿弄得哭笑不得,想了想,只好调转马头也跟了上去……

    两匹战马先后奔到了海岸——狼牙陀。
    苏红梅手搭凉棚遥望着在海雾笼罩下,若隐若现的盼子岛。这是个在海中的孤岛,方圆2华里,一眼能望穿。
    去年,在鬼子大扫荡的后期,邢占魁以让司令部机关有个安全的驻地、并可防御日伪军从天津沿海路偷袭边区根据地为由,在盼子岛修建“后方基地”。在岛上建立了房屋和坚固的环形防御工事。司令部主要机关上了岛。
    狼牙陀距离盼子岛有十几里长的水道,这段路水比较浅。退潮的时候,淌着水就能往返。此时正值落潮时分。两匹战马一前一后,踏上了这条水道,马蹄下水花四溅,阳光照上去如同碎银翻飞,晃闪着一圈圈斑斓的光晕……
    上了岛,通过了岗哨,一路上,有相识的机关人员不断地跟苏红梅打招呼。到了司令部大院外,赵大虎跳下马,又跑过来帮她下马。
    “姐,邢司令正在开会,你先去会客厅等会儿。我去跟他汇报声。”赵大虎招呼卫兵把两匹马牵到马棚里去,自己三步并作两步去了会议室……
    司令部是岛上最大的院落。这里原是一座庙宇,飞檐画壁,高大宽敞。前院的南厢房是会客厅和指挥室,穿过左侧一个砖砌的月亮门,便是后院邢司令一家的寝室。大院里有几棵茂盛的大树,会客厅门前还栽着两棵一米多高的大冬青。
    对于这里苏红梅并不陌生,径直走进了客厅。厅里静悄悄的,明净的桌椅摆放整齐,墙上还张贴着几幅字画……
    约十分钟后,门外传来洪亮的声音。
    “小苏啊,怎么有空闲上岛来呀?” 邢司令员迈着大步跨进门来。
    邢占魁身板硬朗,举止言谈颇有威风。他出身地主家庭,曾在军阀部队任副官,但感到压抑苦闷,便弃军回到了家乡。“七七事变”后加入了中共,参与领导了冀鲁边区的暴动。曾带领冀鲁三十一支部东挡西杀,战功显赫。1941年,他被提升为八路军某师教导旅旅长,去了鲁西。前年底,又被调回冀鲁边军区任司令员……
    “邢司令好!我是来看看小莺的。”苏红梅站起身来,抿嘴笑着,向他敬了礼。
    勤务兵拎着暖瓶进来,沏上了茶。
    “来来,先坐下。好久不见你了,最近忙吗?据我所知,你常跑天津去购药材,冒着被抓被杀的危险啊!我要代表伤病员们感谢你们这些默默无闻的同志啊!”
    “邢司令,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只是保卫部的联络主任,去天津跑跑联络而已,真正的应该被感谢的是天津地下党的同志们。”
    “小苏总是这么谦虚,跟你哥哥挺进一样,只会闷头拼命,不会争名逐利。哈哈哈……”
    听着他的夸赞,苏红梅的脸红了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邢占魁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抬眼皮问:“小苏,你在保卫部应该知道那件事了吧?”
    “您是指哪件事?”
    “就是魏副司令员遇害之事。我是第二天接到了区党委的电文通知,简直惊呆了!你们保卫部的姚部长还让我查一个叫‘洪大河’的新任参谋。说是盼子岛司令部的,可我司令部根本没有这么个人,肯定是敌人冒充的……你们查到线索了没有?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出于保密原则,苏红梅不想对这此案多提,便说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
    “说实话,小苏,当我听到这件事后,一夜没睡好。虽然我跟魏副司令在许多方面意见不同,甚至吵骂过,可他毕竟是自己的同志……我已经给师部和山东分局发了电文,让上级放心,我一定会把握好边区的局势,随时准备迎击鬼子的进攻,决不能让他们趁火打劫……敌人是残暴的,他们派人暗杀了魏副司令,可绝吓不倒我们!”说至此,邢占魁扬起手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茶杯的盖子随之跳跃了一下。
    一种崇敬之情从苏红梅的心中油然而生。
    在边区都知晓,邢司令与魏副司令不和睦。魏副司令负责正面前线,指挥着大部分作战部队,邢司令负责后方机关。俩人在行军打仗上各有套路,谁也不服谁……魏副司令对邢司令娶小老婆和动用部队钱款去天津购买奢侈品等之事很不满,曾经在会上直言斥责他的行为影响恶劣;而邢司令则认为魏副司令的批评态度粗暴,丝毫不给自己这个上级留脸面。
    按理说,听到魏副司令员被刺杀的消息,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至少不会难过。但,没想到却如此悲愤……
    平静下来后,邢占魁的目光落到了桌上那个蓝布小包裹上。
    苏红梅打开包裹一角显示了里面的物件:“这些妇女用品是我从从天津给小莺捎回来的。她在家吗?”
    “唉!我批评了她多少次了,不要搞特殊,不要去买这些资产阶级的乱七八糟,可她就是不听!净给你添麻烦。” 邢占魁不好意思地抬手搔了搔脑门儿:“她在后院的屋里呢。你看我,光谈工作了,你们姐妹也该见面唠叨唠叨了。”
    苏红梅站起身,拿起蓝布包裹笑了笑。邢占魁也赶忙客气的把她送到门口。
    就在她出了门要往后院走的一刻,邢占魁在身后忽然提了一句:“小苏,从天津回来后,没去看看你哥?”
    “还没呢。”
    “奥。你也许不知道,这次提你哥哥主持独立团的工作,我可是力荐呢!等你见到他,要督促他好好干,可能近期就会接到正式任命的。我这里给使着劲儿呢!”邢占魁特意压低了声调,眼里流露出几丝神秘的神情……
    作者:蜘蛛1 时间:2013-02-05 22:18:46
    支持一下小肖的作品。

    -------------------------------
    非常非常感谢蜘蛛版主给予的鼎力支持~ ~
    祝您新春愉快、事事顺意、幸福吉祥!
    第2节
    穿过砖砌的月亮门进入后院,枝叶婆娑的老梧桐树下,掩映着两间古朴的瓦屋。窗上拉着粉红色的纱帘,一对剪纸的囍字已褪了些颜色,不再那般艳红……
    曲小莺早已摆动着腰肢从门口迎出来:“红梅姐!你可来了。”说着,扑上来搂住她的脖子,亲昵地跳了下脚。
    “哎呀小莺,看你穿得这个漂亮,快赶上地主婆了。”苏红梅拍着曲小莺的柳腰说。
    曲小莺结婚后身材没有改变,依然是苗条纤细。只是已烫上了披肩卷发,特别是身上的绸缎旗袍和珠光宝气,使她看上去更像个阔太太。姊妹俩个搂肩搭背地进了屋里。
    曲小莺在桌子上摆上了西瓜和糖果。落座后,苏红梅将蓝花布包裹放到桌打开。
    曲小莺欣喜地道谢,饶有兴趣地欣赏着里面的首饰和印着旗袍美女的高级化妆品。她原是天津的学生,两年前,与同学一起奔赴边区参加了八路军。在文艺队期间,受苏红梅的的影响改掉了不少缺点,可爱慕虚荣之心却未曾减弱。去年调回边区的邢司令对文艺新人曲小莺很是注意,每次演节目都亲临观看。文艺队也常请他做报告,每次曲小莺都坐在第一排的马扎上,忽闪着大眼睛认真做着笔记。后来,邢司令经常招曲小莺去自己的住处汇报思想……
    直到邢司令对身边的人声称要纳娶曲小莺时,一切才变成了公开的秘密。他把老婆和三个女儿给弄到了山东清河县去住。此行为属违反党纪军纪!当然是遭到了边区党政军领导的反对,可邢司令还是硬娶了她……此前,苏红梅已调到了保卫部,耳闻邢司令与曲小莺的传言,便找机会提醒了曲小莺。没料到,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
    曲小莺拿出一瓶高级雪花膏往苏红梅的手里塞,要表一点心意。
    “你净跟姐姐见外。再说了,你什么时候看我抹过这些?心意我领了。”苏红梅坚决地推了回去,忍不住又数落了几句:“小莺,目前边区仍处于困难时期,你作为司令的眷属还是应该注意影响的。”
    “我知道。这可是司令给我买的,那些小兵敢说三道四?就邢司令那脾气,不要命了?来,吃西瓜”曲小莺把一块红通通的西瓜放在她眼前。
    木柜上的老式座钟滴答滴答的行进着,旁边的小方桌上摆设着大铜喇叭的留声机。阳光从门窗射入,窗几明净的屋子里隐隐飘逸着几丝名牌雪花膏的幽香……
    俩人唠了一会儿,相互之间好像增添了一堵无形的墙,变得没多少话可说了。苏红梅敏锐地察觉到她仿佛怀着什么心事,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是来回打转儿。
    沉寂片刻,曲小莺连磕了几粒瓜子,蠕动着红嘴唇说:“在我这里住几天吧,自从鬼子的大扫荡过去以后,盼子岛上的生活也好了许多,我让机关食堂天天给你做最好吃的。”
    “我倒是真想留下来住几天,咱姐妹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可是,我还有事情呢。”
    “什么事情用得着那么急?”
    此刻,从屋门外闪出勤务兵,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瞧。
    “干什么?鬼鬼祟祟的?”曲小莺站起来走向门口,一双白嫩的纤手反掐在腰间,尖声斥责。
    “报告!邢司令让我来问问,中午给苏主任预备什么午饭?”勤务兵立正答道。
    没等曲小莺发话,苏红梅赶紧起身说:“我要马上走,不在这里吃饭了。”
    “姐!大老远跑一趟,就连顿中午饭都不肯吃?”曲小莺撅起红红的嘴唇、娇嗔地扭了扭柳腰……

    盼子岛渡口。
    渡口是环形工事的一个出口。由水泥石块砌筑的环形工事坚固的环绕着这座孤岛。出口的两侧堆积着沙包,架设着机枪。从工事出口走下来,便是停靠渔船的船坞。
    曲小莺一直将苏红梅送至渡口。一阵阵清风袭来,俩人站在岸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苏红梅试了试缰绳和马鞍:“小莺,快回去吧。”
    “你这是要回铜庄,还是……要去别的地方?”曲小莺翻了翻眼皮追问道。
    “我要先去海堡看我哥。”
    曲小莺点点头,忽的又瞪大眼睛煞有介事地说:“红梅姐,你还不知道吧?邢司令对挺进哥可好了!为了能让他当上独立团的团长,费了多少心啊!可有人一直在反对呢!”
    “我都知道了,谢谢邢司令了。我走了,你要多保重。”苏红梅笑了笑,飞身上马,向她挥手道别。
    大白马踏入海水中,马蹄渐起朵朵四溅的水花,向对岸的狼牙陀行进而去。
    明媚的阳光从云层间穿透,欢快地撒布下来。聚集在上空的海雾被悄然地驱散开来。而此刻,苏红梅心里的迷雾却愈来愈浓。
    从眼下来看,边区的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如同这风平浪静的海面。她看不出凶手是内部人的迹象,难道说这平静的表象下正流淌着某种暗流?独立团驻扎的海堡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第3节
    赶到海堡金户村已是午后时分。
    苏红梅策马一直来到了独立团团部。农家院落的门口站着两个八路军战士正在争论着什么,其中一个认识苏红梅,急忙跑上前打招呼,接住她顺手扔过来的马缰绳。
    “小六子,我哥呢?”
    “苏团长去了太爷庙二营那边训练新兵呢。”
    “啥时候回来?”
    “不知道。天黑前差不多就回来了。”
    “我有急事找他。”苏红梅边说边踏进团部大院,心里有些着急。许书记的那句话不时的在耳边响起,她急于想跟哥哥好好谈谈。
    看到她满脸焦急,小六子自告奋勇,备马前去太爷庙找回苏团长……

    海堡。太爷庙。
    阵阵厮杀声从一座破败的大庙前传来。
    两排八路军正各持木棍捉对儿搏刺。这是二营招募不久的新兵们在练拼刺刀。他们手中木棍的长度跟三八大盖是一样的。生龙活虎的小伙子们,在一块平整的平地上,挥舞着木棍噼啪地搏杀,个个汗流浃背。
    二营长捋着袖子站在几乎残垣断壁的大庙前,不停地吆喝着。身后还站着几位穿干部服的八路军军官,中间那位个头不高、身材魁梧的便是独立团团长苏挺进。
    他背着手、梗着脖子在庙门前的平台上走来走去,不时地叹气,看得出对新兵的训练水平很不满意……
    “二营长,别咋呼啦!这都练得什么呀?”苏挺进实在忍不住了,喝住了二营长。
    “先停下!”二营长高举双手摆了摆,回身望着他。
    苏挺进冲着刚垂下木棍的新兵们大声说道:“我们八路军的武器装备不如小鬼子,所以我们就跟他们打夜战、打近战!拼刺刀是近战的主要手段。你们也知道小鬼子拼刺刀受过严格训练,而且这群畜生经常抓我们中国人当活靶子练刺刀!我今天看了你们的训练,别的还可以,单这拼刺刀的水平还远远不够……二营长,过来!”
    二营长跑步上了几登台阶。苏挺进麻利地脱下上装扔进了他的怀里。
    “今天,我就亲自给大家讲讲拼刺刀的要领!”
    二营长赶紧双手拢在嘴边招呼大家鼓掌。噼噼啪啪的掌声中,苏挺进挽了挽土布衬衣的袖口,健步迈下庙前的台阶来到新兵中间。
    他接过一条木棍掂了掂,说道:“鬼子拼刺刀讲究‘气、铡、体’一致,也就是喊杀声、刺杀方向、猛扑对手三者要一气呵成……我要跟你们强调的是拨枪和顺势突入!交手时,第一下拨枪一定要相当有力!”
    他拉开架势,施眼神让一名身强力壮的年轻战士持长木棍突刺过来。苏挺进双臂一抖,啪的一声将对方的木棍拨开,那巨大的力量令战士的长木棍脱手而出,而苏挺进的木棍却闪电般刺到了他的肋骨……
    新兵们啧啧的赞叹声脱口而出,禁不住又纷纷往前凑了凑,仿佛要从苏挺进的粗壮的双臂上看出点儿什么神奇之处。
    “知道吗?苏团长曾在一次战斗中连续刺死了4个鬼子,其中一个还是少佐呢……”二营长挑着大拇指,高声向新兵们喊。
    “行了行了!别净拣鲜亮的事儿讲。”苏挺进打断他的宣扬,把长木棍竖起抗在肩头:“同志们,知道我头一回在战场上跟鬼子拼刺刀是什么样子吗?差点丢命!冲锋号一响,我端着步枪冲了上去,迎面有个鬼子左手握着三八大盖的枪柄,右手端枪,半蹲着侧对着我,他先护住了自己身体的要害。我当时也来不及考虑,冲上去就是一下猛刺,这小鬼子猛的一拨我的枪,当时我只觉的虎口发麻,手里的步枪当场就飞了……”
    “哎呀!”
    “后来呢?”
    新兵们一阵惊呼,瞪大眼睛追问。
    “我假装发愣,那鬼子果然上当,冲我的肚子就扑刺过来。我一侧身双手抓住了枪杆,一脚撩中他的裤裆……哼哼,后面我不说大家也能猜到。”
    “好——”新兵们再一次鼓掌叫好,脸上都露出敬佩的神色。
    讲完这些,他又手把手地教给新兵们一些实战中拼刺刀技巧……

    看到新兵们练得情趣盎然、热火朝天,苏挺进咧嘴呵呵笑起来。
    一匹快马飞奔到大庙前,马上的人跳下来。
    苏挺进定睛一瞧是司令部后勤部长杨怀特。此人可是邢司令身边的“小诸葛”。今天,他亲自来找自己说明是司令部那边是有重要的事儿。
    苏挺进把长木棍扔给战士,迎了上去,没等开口,杨怀特先拍了两下手,笑嘻嘻地说:“呵!苏团长,亲临现场训练新兵。辛苦、辛苦了!”
    “老杨,少弄虚的。邢司令那里有什么事儿吧?”
    “苏团长说得不错。邢司令要你马上上岛参加紧急军事会议,现在就出发。”杨怀特背着手,眯了迷眼答道。
    “好吧。”苏挺进猜想,不会又要进行大战斗了吧?
    他从二营长那里接过上衣,边穿边对他讲:“我要上岛去开会。从今天开始,吃完饭就给我练拼刺刀。下次我来的时候,再无长进,就关你这个营长的禁闭!”说完,招呼警卫员牵过战马……
    苏挺进是行伍出身,邢司令以前也在旧军阀的队伍里干过,所以两人平时比较谈得拢,关系挺不错。特别在提拔苏挺进负责独立团一事上,邢司令极力推举,而魏副司令却说他有勇少谋,不赞同。
    为此,苏挺进暗中感激邢司令,对魏副司令产生了抵触心理。

    出了太爷庙村的村口。苏挺进与杨怀特骑马并排走在前面,有说有笑的。警卫员紧随其后。
    忽然,远远传来大喊声“团长——等等——”。
    苏挺进勒住马缰绳,回过头来,看到通讯员小六子快马加鞭地追来。
    “团长,我刚进二营部,他们说您出村了。把我急的……”
    “小六子,别絮叨,直接说正题儿。”苏挺进抬马鞭指了指他。
    “团长,红梅主任来看您,在团部等着呢。说有急事。”
    一听妹妹来了,苏挺进的嘴就跟西瓜爆了口似的,一下子咧到了耳朵根儿:“这疯丫头,好几月没见人影儿了,还知道来看她哥?她能有什么急事?我要去司令部开紧急会,让她去我屋里等着,差不多天擦黑我就回了。”
    “是!”小六子刚调转马头要走。
    “等等!你猴急什么呀?”苏挺进吆喝住他:“你去老乡那里买只鸡,让炊事班给炖炖!这丫头,也不知道啥时候落下的毛病,就爱啃鸡爪子。”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对身后的杨怀特说。
    但他没有注意到,杨怀特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脸上满布诡异的神色……
    第4节
    海堡。老鸭嘴。
    天色将晚,苏挺进并没有如期返回团部。苏红梅也就没再等下去,而是骑马先赶到村外的独立团一营的各卫生所进行调查,查询最近有没有医治过一个左臂受枪伤的人?结果一无所获。尽管已是饥肠辘辘,可她还是策马又赶到了三营卫生所驻地——老鸭嘴。
    已是傍晚时分。夜幕渐渐笼罩穹空,像披着薄纱的一勾弯月挂上了天边。沿途的小树林里,成群的归鸟悄悄地停落在高高枝杈上栖息。
    三营卫生所是一排低矮的农舍。中间的一个屋子门边挂着卫生所的牌子,窗户里跳动着隐隐灯光,这是诊所的值班室。飞身下马的苏红梅,把马拴在门侧的一棵枣树上,径直走进去。
    里面,一名穿白大褂、戴八路军军帽的中年军医正往白瓷盘里放药水、绷带。苏红梅主动打招呼:“您好。您就是值班医生吧?”
    “我是卫生所长,姓张。同志,你是哪里的?”
    “张所长好。我是边区保卫部的。想找你了解一个情况。这是我的工作证。”
    张所长看了看工作证,面露微笑,急忙让座。
    苏红梅没有坐,开门见山地问:“张所长,我想落实一件事,几天前,是不是有一个左臂受了枪伤的人来疗过伤?就是下大雨的那天。”
    张所长把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拿下,握在手里,眨着眼睛努力回忆了一下:“下大雨的那天……嗯,好像有。”
    “总共几个人?长什么样子?”
    “就进来两个,都穿着我们的军装。一个满嘴硬胡子,很魁梧,左臂受伤;扶他进来的是个矮个子。说是外出侦查被敌人哨兵发现了,开枪打伤的。受伤的大胡子真不像我们的人,一开口就是脏话、黑话。怎么?有问题吗?”
    根据张所长的详细描述,苏红梅脑海里终于想起来了,是有一次去独立团团部时见过这个人。当时他正跟哥哥苏挺进大声地说笑。
    这家伙就是手枪队长冯老黑,以前是个杀人越货的海匪,擅使双枪,弹无虚发。去年底,他领着十几个手下投奔到了海上特务团,被编为手枪队。
    苏红梅实在是不敢相信,便进一步落实道:“当时他们没说名字吗?有没有进行治疗登记吗?”
    “来治疗的都必须登记。名字嘛,你稍等,我查一下。”
    张所长迅速走到白漆木桌后,从抽屉里取出厚厚的《治疗人员记录》,翻到那一页递给她看。记录页上面赫然写着:洪大河。
    “张所长,那个扶他进门的小个子,是不是眼睛很小?”
    “眼睛?对!一双小眼儿,眨得挺频繁,一看就是一肚子心眼儿。”张所长肯定地回答……
    如此看来,基本可以确定是宋老黑和他的手枪队!
    苏红梅的头顿时嗡嗡作响,竟然真是自己人干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这时,一名扎着两根大辫子的女护士从外面掀起印着红十字的半截门帘,轻声提示张所长,伤员等着换药,同时上下打量了一眼苏红梅。
    张所长把装满药水、药棉和绷带的白瓷盘递给了护士。女护士双手端着,小心翼翼的撤回身,放下白门帘离开了……
    苏红梅急速思考了一下,让张所长把那张记录页卸下来,并找出大胡子的病历记录。她要把这两份重要证据带回去。
    临走时,她低声叮嘱:“张所长,今天的谈话对谁也不要提起。有人问,就说我是来取自己病例的。这可是保密纪律,要严格遵守。”
    “那是,那是。我保证谁也不告诉。”张所长有点紧张地回答……
    除了卫生所的门。
    苏红梅翻身上马,向金户村的方向催马奔去。满天的繁星频频眨动,静寂的村路上,清脆的马蹄声连绵回响。
    但她并未察觉,自己的侦查行动早已被隐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给盯上了!

    海堡。金户村。
    赶回独立团团部后,通讯员小六子告诉苏红梅,警卫员捎回来了苏团长的口信,说要明天才能回,让她在这里住一宿。
    独立团团部不远处的茅草屋里,油灯微弱的光亮从窗户内透出来。
    苏红梅被安置到了团部旁边的一家农舍里。这小屋低矮简陋,但很干净。火炕头上,放着一盏小油灯。怎么也睡不着,她披上军上衣,捧起小油灯来到桌旁坐下,掏出钢笔、笔记本记录着今天调查的细节。
    窗外的夜风刮得越来越紧,大风掠过树梢如同哭声呜咽,紧闭的窗户被刮得发出痛苦的吱呀声。
    她放下钢笔,胳膊支在桌面上,托着腮,盯着从卫生所取回的登记记录和病历记录陷入沉思。
    手枪队冯老黑跟魏副司令可以说是素不相识,更谈不上什么恩怨,为何下如此毒手呢?难道是盼子……苏红梅赶紧劝自己打消这个念头。不会的,绝不会的!或许那冯老黑是混进根据地的奸细,是受敌指派专门来暗杀八路军将领的。
    可问题是,哥哥在此中又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呢?回想起许云山针对哥哥而强调的那句话,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突然,屋门处传来一阵悉悉的异常响动。
    苏红梅警觉地站起身,侧耳细听,像是有人在外面拨弄门闩。她迅速走到炕头,从枕头下抽出手枪,拉动枪栓,蹑手蹑脚地靠近屋门。不曾料到,那扇陈旧的窗户剧烈地鼓动了两下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开了!一阵狂风翻卷着扑进屋里,油灯煞那间被吹灭,一片漆黑。
    淡淡的月光下,有个黑影闪过窗口,一道白光疾飞进来,粗壮的房梁上发出“砰楞楞”脆响。
    “谁?!”苏红梅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地喊出了声,随之一甩手,朝窗口打了一枪。
    枪声落后,除了呜呜的风声,没有了其它的动静。苏红梅紧握着手枪,一步步挨近窗口,心突突直跳……
    团部方向传来了叫喊声。
    “快!有情况!”
    “警卫班!快上!”
    团部警卫班包围了苏红梅所在农舍。
    苏红梅打开屋门,警卫班长、通讯员小六子领着几名战士举着火把冲了进来。他们连衣扣都没来得及系好。
    小六子喘着粗气地问:“苏主任,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苏红梅把手枪枪口垂下,对警卫班长说:“有个黑影撞开窗口,一闪就跑了。”
    警卫班长一边命令战士们在屋里屋外、房上房下地搜索,一边用火把将桌上的油灯点燃。
    苏红梅仰着头,指着上面说:“看,那人扔进来一把刀。”
    粗粗的房梁上,斜插着一支锋利的飞镖,镖上串着一个纸块。小六子猫了猫腰,猛的向上一纵身,展臂拔下了飞镖。苏红梅展开那方纸块,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血字:滚出海堡!
    两个人相互望了一眼。
    警卫班长要过飞镖,在灯下反复查看后,摇摇头:“从没见过这玩意儿。”
    苏红梅没有作声。灯光下,原先红润的脸庞已经泛白。搜索完毕的战士们陆续回来了,都报告说没发现什么情况。了防止再发生意外,警卫班长决定让苏红梅直接住到团部指挥室里,他亲自站岗放哨。
    团部指挥室里,苏红梅并未入睡,拿着那支飞镖和血书,反复猜测着那个黑影的来路……
    第5节
    一夜的大风早已停了。盼子岛的上空,夏阳普照,晴空万里。天空湛蓝的令人陶醉。
    喝醉了的苏挺进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昨天,跟随杨怀特上了盼子岛之后,并没有开会。晚上,邢占魁在司令部会客厅摆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司令部警卫营长赵大虎、海上特务团团长陈琦,副团长侯健等人也相继赶来,一起喝了个昏天黑地。不胜酒力的他醉得站都站不稳了,被邢占魁留在岛上住了一宿……
    吃罢早饭,后勤部长杨怀特把他领到了盼子岛东侧的海边。
    大石块堆砌的防御工事上插着两根竹竿,拉上了一道细细的绳索,上面悬挂着十多个小葫芦。
    “挺进老弟,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较量枪法了吧?哈哈”邢占魁站在一个石桌旁,两手端着双枪摆弄着,豪爽地笑着。
    “你的双枪方圆百里有名。哎,你怎么不跟我比骑马呀?”
    “跟你比骑马?谁不知道呀,你在军阀的队伍里,18岁就是骑兵排长了。”
    话音未落,邢占魁双手猛地一抬,双枪同时喷火。那排悬挂的小葫芦,有两只同时被打爆。“叭、叭”的枪声在半空中反复回荡。岛下,微波荡漾的海面上,几只小渔船正在撒网捕鱼,船上的渔民被岛上传出的阵阵枪声所吸引,纷纷手遮阳棚望上来……
    邢占魁两手一掂,双枪离手飞起,翻了个跟斗又准确地落到手掌里。他顺手将一支手枪扔了过去,苏挺进伸手接住,退下弹夹检查了一下。
    “司令,我记得你昨晚在酒席上提过,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是吧?”
    “是啊。昨晚你都醉成那样了,还怎么说?只能今天说了。”邢占魁端起茶碗吹了吹:“挺进啊,这次让你当独立团团长,可是我极力举荐。可恨那魏志华,楞说你打仗太莽撞。还有那个许云山,当时也答应得不痛快。”
    “我知道,魏副司令当时是不同意的。司令对我的提携之恩,我苏挺进是忘不了的!”
    邢占魁放下茶碗,叹了一声:“前年上级把我调到山东,等我去年再回来时,部队的指挥权却被魏志华掌控了!他还向师部告状,说我拉山头儿搞宗派、生活腐化、败坏军纪,搞的上级非要让我去延安学习……昨天,师部又来电催了。”
    前阵子,苏挺进听说了他要被调去延安学习事儿,昨晚看到他在酒席上那情绪高昂的样子,还以为上级改变决定了呢。
    “说心里话,我是真不愿你去延安。”苏挺进站起身,跨出一步,拉动枪栓,抬枪射击,随着枪声,一只小葫芦被打爆……
    杨怀特忽然从后边凑了上来,问:“听说,干掉魏志华的那人也使双枪,枪法高超。苏团长,知道什么人干的嘛?”
    “好像还没查清呢。”
    “你就没有想到是冯老黑干的?”
    苏挺进似是而非的嗯了声。
    在得知凶手的大体情况后,他第一个就想到是冯老黑,但却找不到冯老黑暗杀魏副司令的理由。两个人从不搭界,也不认识。所以始终不敢肯定。
    就在他又将右臂端平,食指慢慢勾动扳机,要开第二枪时,邢占魁却出乎意料地说“你不是外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是我派冯老黑干的。”
    声音虽然低沉,但在苏挺进听来却如同耳边响起一个炸雷!身子一抖,手中的枪“啪”的响了,子弹却打飞了。
    是在开玩笑吧?苏挺进转过身诧异地看着他,却看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这是我的主意。你想,邢司令若真的调走,我们可都成了没娘的孩子了!只要干掉魏志华,邢司令就是边区唯一的军事干部,就不会被调走。上次在羊坡庄附近派人给了他一冷枪,没击中。这次总算收拾了他。”眯着双眼的杨怀特道出了缘由……

    三人在石桌旁重新落座。
    苏挺进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儿地喝茶。心里却在想,无论怎样,魏副司令也是自己的同志!不和归不和、争斗归争斗。可使用暗杀这种极端手段,确实太过份!
    邢占魁瞅着他,缓缓地说道:“挺进老弟,独立团和特务团是边区两大主力。特务团团部可已经移上岛了,你能不能把独立团也拉到岛上来?”
    “拉上盼子岛?”
    “对!拉上岛,就说是‘自卫’,我们另立山头。许云山敢较量,我们就说他搞‘托派’,直接抓起来。自古胜者为王败者寇!怎么样啊?”
    此刻,苏挺进心里暗惊,我的老天!邢占魁这是要干什么呀?
    经过短暂的思考,苏挺进面露为难之色:“邢司令,你真不懂的,独立团就那么好拉?不要说团政委韩易和楚副团长,就连各营的政治主任、党支书记都不是我个人能招呼动的!别看我平时朝他们吆五喝六……这时候去拉他们上岛,那可是自找苦吃。”
    邢占魁有点失望地站起身,双手反恰在腰后,在石桌前来回走动着。
    杨怀特满不在乎地说:“苏团长,我们可都是邢司令的生死弟兄,关键时候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奥!其实也不难,咱部队里大多是农民出身,恋家恋土的。你先说师部要调咱们南下长期集训,只要有人起哄发牢骚,你就趁机把独立团拉上岛。若谁敢顶牛,就杀一儆百,谁敢不服?你若下不去手,可以让冯老黑带手枪队下岛,暗中助你。”
    原来冯老黑藏在盼子岛上!苏挺进这才知晓。
    邢占魁平息了一下烦躁的心情,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成大事者,最忌优柔寡断!挺进老弟,我邢某人向来器重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苏挺进不想跟这位上级搞得不欢而散,只好说试试看吧。
    邢占魁大笑起来,起身从石桌上捞起双枪:“你尽管拉队伍,到时候我会派人去助你。暗号是敲3下窗户。”说着,左右开弓,随着叭叭的清脆枪响,那排悬挂的小葫芦全被打得粉碎。
    刚才还晴朗的天空渐渐变得暗淡下来。那海天相连的天际,渐渐涌上一阵灰色的雨云。不知名的海鸟从雨云下飞过,瞬间化作一只只飘摇的黑点。大海也不再平静,如镜子般的海面被打碎,涌起阵阵波浪,昭示着一场风雨即将来临……

    过午时分。独立团团部。
    回到金户村的苏挺进,终于跟妹妹苏红梅见上了面。团部指挥室里,他坐在凳子上,拿起一支蒲扇摇着,默默地望着妹妹,仿佛几年没见了一般。自从爹娘被日寇给杀害后,苏挺进就成了妹妹唯一的亲人。他从国军的一个杂牌部队里跑回了家乡,找到了躲在乡亲家里的妹妹。兄妹俩满怀对日寇的仇恨,双双参加了八路军……
    苏红梅见他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便去拿了毛巾走到脸盘架旁,将毛巾冲了冲,给他把整个脑袋和脖子都擦了一遍。
    “哥,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你认识手枪队的冯老黑吧?”
    “冯老黑?以前交往过。不过,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你打听他干嘛?”苏挺进有些不自然站起身,走到窗口前,望着窗外院里那结着青果的苹果树,猜到了妹妹这次来海堡的目的。
    “哥,魏副司令遇害的事情你听说了吧?还有,昨夜有人从窗外给我送的礼物。”苏红梅从衣兜里掏出那支飞镖和纸块,放到桌子上。
    苏挺进回头看了看,吃了一惊,走过去拿起飞镖瞧了瞧。忽然一拍桌子,骂道:“这个王八蛋!跟我来这一套!”桌上杯子也随之跳了一下,水从杯子里溅出落在桌面上。
    苏红梅明白了,哥哥肯定知道一些事,只是在故意隐瞒,刚想再追问,通信员小六子突然间在从门外喊了声报告。
    苏挺进趁机避开了妹妹那询问的目光,走到门口。小六子汇报,团政委韩易已参加完了县委的会议,半路又去了老鸭嘴的3营部,要在那里吃过晚饭后回村。
    苏挺进一听,立刻让小六子去太爷庙通知二营长,把二营全部带回来;再通知村外的一营,晚上让他们的营长和营政委都来团部开会。
    小六子觉得这跟平时开会很不一样,提醒:“不通知韩政委和三营吗?还有正在村子里的楚副团长……”
    “你耳朵不好使,是吧?”苏挺进脸色一沉。
    小六子知趣地转身跑出了院子。
    苏红梅侧着身子,听到了他们的每句谈话。
    从门口走回来,苏挺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墙边悬挂的军用地图前,拿着铅笔在上面画了画,忽而抬头问:“红梅,这次来能住几天?”
    “明天就要回去。还有任务。”
    “好。今晚你到我屋里睡。我呢,就睡在团部,因为有作战计划要制定……明天上午,我跟你好好谈谈。你最好别乱跑。最近情况有些复杂。”苏挺进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到了妹妹的脸上。
    苏红梅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神色……
    第三章 忠义抉择
    第1节
    夜空乌云翻滚,缓慢而又汹涌的随风聚集起厚厚的云层。
    独立团团部的院门前,两名八路军战士背着长枪,笔直地站在院门前方。很明显是加了双岗。另有警卫班的战士们,全副武装的在团部大院周围设上了流动哨。
    团部里的木桌上亮着一盏大马灯。几只高矮不一的旧木凳子上,坐满了一、二营的营干部。
    苏挺进坐在木桌旁,手里拿着铅笔,直愣愣地瞧着桌上的笔记本,像是有些魂不守舍。通讯员小六子在身旁小声提醒他,人都到齐了。
    苏挺进放下铅笔,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小六子,你出去跟警卫员一起把门守好,任何情况都不要离开,任何人都不许放进来。”
    小六子走出去,随手合紧屋门。
    苏挺进犹豫了一会儿,嗓音有些沙哑地问:“昨天,我去了盼子岛开会。邢司令让我跟大家说说,上级要拉我们去南方长期集训。你们有什么意见嘛?”
    几名营干部颇感意外,相互看了看,都没有吱声。
    “我们独立团几乎都是本地人,离开家乡远去南方,还不知道几年才回来。估计战士们肯定都不愿去,可又不能抗命不遵。所以,邢司令的意思是,让我们上盼子岛自卫。你们看怎样?
    二营长听罢,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斜挎的匣子枪上,大瞪着眼睛说:“自卫?这、这分明是要哗变嘛!团长,你糊涂了?”
    苏挺进怔住了,二营长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平日里对自己尊重有加,不料想,会第一个跳起来反对。
    “我反对!我绝不背叛八路军!”
    “团长!你怎么提这种事情呀?这算什么呀这。”
    其余的人也纷纷反对。
    面对下属们的强烈反应,苏挺进感觉很懊悔提出这个事。可不提吧,又对不起邢司令。
    他把脸扭向墙壁,局促不安地发牢骚:“是邢司令非要我跟大家伙说说的!他是上级,我又能怎么办?”
    屋外忽然传来大声的说话,洪亮的嗓音让人一下子就能听出是谁。门,哗啦一声被推开,团政委韩易、楚副团长和苏红梅先后跨了进来,屋里的人不由的都站了起来。
    苏挺进怎么也没想到妹妹会跟韩政委、楚副团长一起闯进来。
    原来,苏红梅从小六子嘴里得知韩易政委晚上回村。所以,早早的去他家里等候。时间不长,韩政委果然赶回来了。苏红梅先把介绍信给他看了看,并告知已获取了冯老黑在血案发生那天去治疗枪伤的铁证。交谈中,她无意地提到了哥哥去盼子岛回来,要营干部晚上开会的事情。
    开这样的会,为何要背着团政委和副团长呢?韩政委感觉情况不正常,便领着红梅去村里找到了楚副团长,一并赶来……

    屋外的穹空已是乌云密布,沉闷的雷声从天边遥遥传来。阴湿的风时紧时慢的掠过屋顶,掀起一些松动的瓦片发出凌乱的怪响。屋里的气氛更是不同寻常,每个人的神情都是那么紧张。
    韩政委招呼众人坐下:“老苏,开会为什么不叫我?是在研究什么事情?”
    没等苏挺进开口。二营长气呼呼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大家的目光一同转向了低头不语的苏挺进。
    苏红梅情绪激动地说:“哥,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这是哗变呀!”
    “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我只是奉邢司令的命令跟大家说一下,不愿意就不上岛嘛!对了,你来干什么?回家去。”苏挺进气恼地瞪着她。
    “你妹妹现在是区党委特派员,有资格参加这个会。红梅,把信给他看看。”韩政委使了个眼色。
    苏红梅掏出那封介绍信递给哥哥。苏挺进打开信迅速看了一眼,心里嘀咕,姓许的,你真会使唤我妹妹。她是搞联络的,这种事也派她来?
    “哥,许书记还让我给你捎句话‘任何时候都不要背叛八路军’”
    听到这句话,苏挺进的脸刷一下红了,一摆手:“这还用他说?我当然不会拉队伍跑的。如果我不传达上级指示,到时候邢司令问起来,让我怎么回答?实在不行,我就去铜庄当面向许书记作交代。我心里又没鬼,我不怕!”
    韩政委想了想:“老苏,别激动!我们相信你。这件事要好好商量一下。我的意见是先稳住盼子岛那边为佳。”
    众人磋商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由苏挺进告知邢占魁,就说“独立团的营干部都愿意跟他走,可战士们那里还要做些工作,需要一段时间”;再由苏红梅赶回铜庄向许书记汇报,骑兵班负责护送。
    这么一来,苏挺进反而感到轻松了许多,望着苏红梅说:“妹妹,你要相信哥绝不会背叛八路军的。”
    “哥,我相信你,我永远都相信你!”苏红梅紧紧抓住他粗壮的胳膊,把头埋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流下泪水。
    随着几声震人心魄的霹雳炸响,屋外的雨,噼啪噼啪地下了起来,一道道闪电的烈光透过窗户映进屋内……

    第3节
    盛夏的早晨,夏阳火辣地照射着大地,雨后的树叶清新盎然,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耀眼的绿色光线。
    铜庄。边区党委大院。
    隐约的炮声从远处传来。一匹疾驰的战马冲到院门前。
    背着文件包的通讯员急急地跑进书记室,向正在看地图的许云山报告说,天刚蒙蒙亮时,羊坡庄的鬼子摸掉了赵家村的岗哨,潜进村里,贴着墙准备施放毒气,一位老乡发觉后立刻通知了警卫连。警卫连打跑了要放毒气的鬼子,可很快,鬼子的主力又压了上来,只好撤了出来,与刚刚赶到的独立团两个营在村外汇合。
    情况有些糟糕,没想到丢得这么快。赵家村一带若被鬼子占领,那么根据地的门户就顿开了。
    “鬼子来了多少人?”
    “日伪军共5百多人。火力很猛,有好几门山炮。”
    “虽然我们有7百多人,可武器火力离鬼子差得远。打个阻击、伏击还行,可要打进攻战夺回赵家村,够呛呀!”许云山手里捻着旱烟袋,一脸愁容。
    保卫部姚部长提醒:“许书记,还有独立团的三营没动呢。”
    “是啊。我是有意让苏挺进带三营留守海堡,稳住邢占魁。要是邢占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哗变,那根据地就完了……对了,老姚,还是把回民支队和县民兵团全部调来吧。三营暂且不动!”
    许云山用铅笔在地图上猛点了两下……

    赵家村附近的山丘上。
    苏挺进手架望远镜趴在一块大石头上,左右移动,仔细观察着。
    但见赵家村外侧,那一片芦苇荡已被枪炮打得七零八落。侧后方可以看到正趴在简易的掩体里向鬼子射击的八路军战士,一颗颗炮弹从空中划着弧线落在了阵地前沿,炸出一团团火光、腾起一股股烟柱……
    苏挺进一手捏着望远镜,一手攥成拳头擂在了石头面上,忧心如焚。通讯员小六子弯着腰跑了过来。
    “小六子,鬼子的炮火很凶,我们的人攻不进去,还净伤亡。走,带骑兵班过去看看。”苏挺进爬起身,大步流星走下山包。
    山包下,骑兵班正在等待着。
    小六子在后面一溜小跑地追上来:“团长,上级的命令是让咱们在金户村待命啊!”
    苏挺进走到自己的枣红马前,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只是过去看看而已。在那里打鬼子的是我的两个营,我当团长的为啥不能去看看?你说呢?”
    是啊。为啥不能去看看?小六子觉得他的话有点绕儿,摸着后脑勺寻思着。
    苏挺进抬马鞭敲了下马屁股,枣红马向前跑去。骑兵班有秩序地跟上……

    前沿阵地的临时指挥所。
    敌人的炮火还没有完全停止,有的炮弹在附近爆炸。苏挺进让骑兵班和小六子牵着马隐蔽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自己猫着腰跑进指挥所。
    所谓指挥所,也是在一个小壕沟里,只是位置刁钻,炮弹不容易打到,上面挡了点伪装物。
    韩政委正往外钻,差点儿跟刚钻进来的苏挺进撞个满怀。
    “苏团长,谁让你来的?”
    “你甭管了。赶快跟我说说情况。楚副团长呢?”
    “老楚在阵地上呢。情况不好啊,小鬼子和伪军人挺多,轻重机枪不少,关键是他们的那些山炮……”韩易政委的话音未落,附近有一个炮弹爆炸了。
    两个人下意识的都蹲下了。韩政委一把揪下军帽,使劲儿掸了掸土,告知两个营的伤亡不小。
    “实在不行就撤。就我们这装备跟鬼子打阵地战?自找吃亏呀!先撤,等天黑搞夜战。”
    “不行啊,老苏。据可靠情报,天津方向的鬼子又调兵赶往这里增援。你也知道,赵家村一丢,半个根据地都跟着遭殃了!昨夜下大雨,我们动作慢了。都怪我不好!”
    “行了,别自责了。唉!”苏挺进苦叹一声,想了想:“我刚才在后面的那个山丘上观察了一下,推测出了鬼子炮阵的大约位置。从我们右侧的那条小河过去,有干掉鬼子山炮的机会。”
    韩政委告诉他,先前已组织了两拨突击队试图冲过河,都被守在河对面的鬼子给挡住了。鬼子沿河布置了一挺重机枪,还有数挺轻机枪,已牺牲了好几名战士了。
    “我有办法。老韩,你派人去把所有的战马集中过来,再找几个会骑马的,加上我带来的骑兵班,组成一支骑兵敢死队。由骑兵班长率领强行渡河,去捣毁鬼子的山炮阵地。要多备些手榴弹”。
    韩政委也没其他办法,只好同意,低身钻出壕沟去集中马匹。苏挺进好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掏出笔记本和钢笔,迅速写了起来。
    过了一阵儿,韩政委集中了4匹战马带了回来。
    “再调两挺机枪掩护。骑兵过河20分钟后,就发起冲锋。”苏挺进说着把写好的那一页从笔记本上撕下来,叠得整整齐齐……

    小河附近的树林里。
    苏挺进望着挎着马刀的10名骑兵班战士和4名背着砍刀的临时骑兵。
    “同志们,我们的任务是冲过这条河,从侧后绕进赵家村捣毁鬼子的山炮阵地。一路上不要恋战。进到阵地上后,砍杀鬼子炮兵、使用手榴弹炸毁鬼子的山炮。明白了吗?”
    战士们整齐地回答:“明白!”
    苏挺进从怀里掏出老怀表看了看,向埋伏在河畔的警卫连一摆手。然后,飞身上马。
    通讯员小六子一把扯住缰绳:“团长,你不能去!”
    苏挺进拿出那个叠得整齐的信:“小六子,你把这个收好,不要打开。交到我妹妹的手里。你现在回团部吧。”
    一手接过信,小六子的另一只手还是没有撒开缰绳,
    “你松手,快点!”
    “不!上级有过规定,不允许你带队打冲锋……”小六子倔强地说。
    “我的话不说第二遍,松手!”
    此时,警卫连的几挺机枪同时开火,密集的子弹骤雨般的飞向对岸,将敌人的几个火力点压得抬不起头来……
    苏挺进一咬牙,朝小六子抓着缰绳的手猛抽了一马鞭。小六子痛得呲牙咧嘴地收回手,抱着胳膊蹲下身来。
    苏挺进挂上马鞭,抽出驳壳枪一挥,十几匹战马呈分散队形向小河箭一般地冲去……

    前沿阵地的临时指挥所。
    韩政委正与赶来增援的回民支队长、县民兵团长围在一张铺在地上的简易地图旁。
    “20分钟后,我们一、二营主力从正面发起冲锋,你们从左翼攻进去。把鬼子赶出村后,立即在通往羊坡庄的路上埋地雷,越多越好。我们负责掩护。”
    回民支队长和县民兵团长答应着。
    一发炮弹呼啸着飞来,在战壕前面爆炸,一阵尘土涌落进来。韩政委猛地瞧见通讯员小六子目光呆滞地走来,脸上有几道泪痕。
    “怎么了,小六子?苏团长呢?”
    “苏团长带着骑兵班冲过河去了。”
    “什么?!他亲自带骑兵班去了?胡闹!”韩政委鼓着眼珠子大吼了一声:“他先前跟我说是由骑兵班长带队的!你怎么不拦着他?”
    小六子的眼泪又从眼角滑落,伸出左手,一条血淋淋的鞭痕赫然眼前……

    近20分钟后。
    敌人的山炮果然哑了。在赵家村腹地上空,腾起一阵阵剧烈爆炸后的烟雾。前沿阵地的日伪军们也有些慌乱了。
    韩政委知道,那是苏团长带领的骑兵敢死队冲入了鬼子的山炮阵地,当即下令,独立团一、二营从正面;回民支队、县民兵团从侧面,全线发起冲锋。
    嘹亮的冲锋号声,机枪的扫射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八路军战士们的喊杀声此起彼伏。日伪军开始全面溃退,一直退出了赵家村……
    战斗结束后。
    韩政委和一队八路军战士找到了鬼子的山炮阵地,望着眼前的惨烈景象,纷纷摘下军帽,失声痛哭……
    第4节
    赵家村内。一座光秃秃的土丘上。
    鬼子的几门山炮早被炸得七零八落,被引爆的炮弹将地上炸出了几个焦黑的土坑。
    山丘上下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还有几匹被子弹击中或被刺刀捅中肚子、奄奄一息的战马。
    几乎每一具八路军战士的尸体上都有好几个血窟窿,旁边也往往有好几个鬼子陪葬。卷了刃的马刀、砍刀,要么插在鬼子的身上,要么沾满血迹地落在地上。
    有的尸体被炸得残缺不全,很明显是引爆了几颗手榴弹,同归于尽了……
    “苏团长!苏团长!”一名战士发现了血肉模糊的苏挺进,大喊着:“韩政委!我找到苏团长了!”
    在几个鬼子尸体中间,苏挺进的马刀深嵌在一个鬼子军曹的颈背处,而他身上已是鲜血淋漓。全身留下了十几处血窟窿,腹部已流出了肠子,还有一支三八大盖的刺刀深深插进了后腰处……
    一阵微风吹过,血腥味扑面而来,山丘上寥寂的杂草随风颤摆,仿佛在恐惧地战栗着。
    “苏团长——”韩政委仰天大叫了一声,双腿一弯跪倒在了苏挺进的尸体旁,双拳发疯般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铜庄。边区党委大院。
    悲痛的气氛笼罩着党委大院,阵阵哭声传出来。边区党委与独立团的人站满了院子。
    院子中央的地上摆放着一副担架,一块覆盖在上面的白色粗布掀开了一角。苏红梅面色惨白、目光呆滞地跪在担架旁,抽泣着用一条白毛巾轻轻擦去苏挺进脸上的血迹和灰尘。最后,她给哥哥戴上了一顶崭新的八路军军帽。旁边的小六子不停地擦拭着眼泪。
    韩政委红着眼圈向站在担架旁的许云山汇报战况,苏挺进带骑兵敢死队绕进村子里,捣毁了鬼子的山炮群。为冲垮鬼子的防线,夺回赵家村创造了良机。虽然我们的伤亡不小,可此一役共毙伤了一百多名日伪军,仅在敌人山炮阵地周围,鬼子的尸体就有30多具。骑兵敢死队的15名人员,除了2人在过河时受伤落马被警卫连救回外,其余全部牺牲……
    许云山试了试眼角的泪珠,点点头。
    通讯员小六子移到苏红梅身边,哽咽着把苏挺进留下的信递给她。苏红梅木然地接过信,展开看了看:
    妹妹:
    我要去打鬼子的山炮阵地了。这次是不会再回来了!你要照顾好自己,最好尽快结婚成家。
    告诉你吧,邢占魁又派人催我拉队伍上岛。他正在联系天津的军统,准备投靠国军。我与邢占魁是从枪林弹雨中一起钻出来的,他对我有提携之恩。可我绝不背叛八路军!在忠义难两全之间,我情愿选择死!我欣慰的是,能最终倒在杀鬼子的战场上!
    请转告许云山,让他不必疑神疑鬼,我苏挺进对八路军是忠诚的!
    再见了,妹妹,哥不能再照顾你了,要保重!
    哥:挺进
    苏红梅明白了,哥哥是在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哥——”苏红梅看罢,一下趴在苏挺进的身上,放声痛哭!
    良久,许云山俯下身轻轻拍了拍苏红梅的肩头。姚部长见状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先把担架抬走吧。这样她会哭坏身体的。”
    两名边区党委的女干部上前把苏红梅架起来,硬拉到了一边,给她擦着泪水。独立团韩政委、楚副团长、一营长和二营长上前盖好白布,将苏挺进的遗体抬走了。
    “红梅,节哀。你哥是抗日烈士,是优秀的八路军指挥官,党和人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许云山走到跟前说。
    苏红梅把手里的那封信递向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却急喘了几口气,身体如同面团一般瘫倒下去。幸亏两名女干部及时架住,才没有摔在地上。
    “红梅!”许云山跨前一步,看了看她惨白如雪的脸:“卫生员!快来!”
    带着红十字袖标的卫生员跑了过来,试了试她的脉搏,转头说:“许书记,她昏厥了。赶快背到屋里去。”
    一名高个子女干部二话没说将苏红梅背上,几个人在旁边扶着进了屋里。许云山弯腰从地上捡起那封从苏红梅手中滑落的信……

    区委大院门外。
    一辆马车拉着过度伤心而虚脱了的苏红梅赶往了军区医院。许云山站在院门口目送马车走远。
    他从那信上得知,苏挺进误解了自己的安排,同时也知晓了邢占魁正派人去天津联系国民党的军统,准备叛变的事情。
    可问题是,邢占魁在天津到底是通过什么联系到的天津军统呢?
    许云山提出了这个疑问。身旁的姚部长一下子想起来了,一定是曲小莺!以前听说曲小莺在天津有个干妈,是救济院的院长,社会交际很广,跟各方面的人都有周旋……
    许云山面带焦虑,思索了一会儿后,暗下决定要启动潜伏天津的于树德,利用社会关系打探天津救济院院长的情况,以便准确掌控邢占魁的动向……
    姚部长轻声地问:“许书记,苏团长牺牲的消息,要不要通报盼子岛?”
    “通报。要像平常一样,别让他们察觉出什么。”许云山毫不犹豫地回答。
    谁也没有看出,在他的脑子里已经开始酝酿抓捕邢占魁的方案……
    第5节
    盼子岛。司令部客厅。
    邢占魁拿着边区党委发来的关于苏挺进牺牲的电报,唏嘘不已。
    “这个苏挺进,把独立团拉上岛就行了,非要自己去找死。唉!”他叹着气,把电报扔到桌上。
    苏挺进之死让他失去了独立团这个重要的砝码,更让他心烦的是派人拿着曲小莺的亲笔信到天津救济院联系其干妈韩院长,寻找军统的人商谈投靠,结果这多日子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心里充满了矛盾,打心底不愿走叛变的道路。可是,刺杀魏志华的事情已经做了,一旦走漏风声,自己面临的就是一条死路!实际上,有时也会油生几分懊悔,当时,若不是杨怀特铆劲儿地撮弄,他也不至于下决心派冯老黑去赵家村动手……
    想至此,他有点儿埋怨地瞟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杨怀特。
    猴精的杨怀特立即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暗说:瞧你当时被魏副司令给气得那个样儿,简直谁能除掉他谁就是英雄。这好不容易把他除掉了,现在遇上点不顺,怎么?
    又要调头怪我?事到如今,就是错也得错到底呀!
    杨怀特眯了眯眼说:“司令,从目前来看,许云山肯定还没有察觉出什么,至少他抓不到任何的证据。这戏还得演下去,直到天津有消息了为止!
    “是啊,苏挺进牺牲,边委立即发电告知我,看样子是没有起疑心。”邢占魁伸手指点了点桌边的电报。
    杨怀特脑子一转,计上心头,朝他耳边凑了凑,出了个主意,让他以聚商苏挺进的丧事为由,把许云山等人约上盼子岛来开个会,探探他们的心思,再相机行事。
    邢占魁先是一愣,随后站起身,走到门口,双手反扣在腰后,仰望着大院上空那变化莫测的云朵,寻思半晌,认为这主意还行,既能探明许云山的底牌,又彰显了对苏挺进的情谊。
    “如果许云山没有怀疑我,我可以要求他向上级请示,不派我去延安学习。他若答应的话,我们不叛也罢。”
    听他这么一说,杨怀特直撇嘴:“我觉着这种可能性很小,许云山也巴不得将你踢出边区呢……再者说,冯老黑还在我们盼子岛上,不抓到他,许云山岂肯善罢甘休?”
    其实,冯老黑藏在岛上这始终是邢占魁的一块心病,暗地里也想除掉这个祸端,但又怕这么一来,陈琦、赵大虎等会认为他是“卸磨杀驴”之人,以后不敢再对他忠心。
    杨怀特看透了他的心气儿,开导着:“司令,别发愁,想绝后患也不难。下一步给冯老黑一笔钱,让他带手枪队去投靠日伪军。你想,若是他成了汉奸,再怎么说是你指使的也没人信。指不定哪天就被保卫部给锄奸了!”
    一番话令邢占魁茅塞顿开,便安排杨怀特拟一份回电发给许云山,请他和边委成员到盼子岛上开会,对苏团长牺牲后的一系列工作,进行全面的研究……

    铜庄。边区党委驻地。
    正午,天气开始燥热起来,树上的蝉鸣不知疲倦地鸣叫。书记室的门窗大开着。
    许云山接到盼子岛来的电报后,与边区刘副书记、保卫部姚部长等人正在研究对策。大家都认为是“鸿门宴”,去不得。
    许云山沉思良久,说道:“邢占魁就是想继续欺骗以稳住我们,为他的叛变争取时间。所以这个会要开,但不能在盼子岛开。给他回电,就说没必要舍陆就海,与其让那么多人跑上岛去,还不如让他直接到文王庄,离边委驻地近一些,也方便汇合各军区的人。”
    随后,他把想趁此次机会,抓捕邢占魁的打算全盘托出。除了姚部长外,大家都表示赞同。
    姚部长认为邢占魁心中有鬼,离岛去文王庄开会是不可能的。而许云山却研判邢占魁还以为别人都蒙在鼓里呢,肯定会去的。当前的主要问题是怎样才能一枪不发的活捉邢占魁?
    经过反复研究,最后终于制定出了一整套周密的抓捕方案……
    第四章 孤岛暗战
    第1节
    火红的太阳烘烤着大地。树叶被晒得满枝翻卷,农家的大黄狗趴在地上吐着长长的红舌头。这炎热的天气,不动弹都一身汗。
    文王庄一座农院里。
    大槐树下,邢占魁穿着贴身的短褂,下身是土布大裤衩子,光着大脚丫,椅在一张竹躺椅上。剃得光光的大脑袋上泛起一层汗珠,手中的大蒲扇不停摇摆着。
    这次,他只带了杨怀特、赵大虎和一个警卫班来。到达之后,却发现相约来开会的许云山等人一个也没到,只好派出通讯员前去铜庄报讯,告知边区党委,自己已经到了,催他们快来。
    树荫下,后勤部长杨怀特和警卫营长赵大虎也光着膀子坐在大板凳上,不停地摇着扇子,擦着汗。
    杨怀特停住手里的纸扇,面带忧郁:“司令,出发前我就提醒过,这次带的人太少了,就一个警卫班。万一有什么事……”
    邢占魁笑了起来:“你哪儿都好,就是过于小心了!许云山他们肯定没察觉到什么,就算有怀疑也没证据。过来开会,我要是带着大队人马,这不明摆着是在告诉人家,我心底有鬼吗?”
    “咱的警卫班的人那都是经过层层挑选的。杨部长,别怕。再者说,陈琦就驻在户良村,身边足有一个营。侯健也带着一个加强连,驻在后山。都不远,一有动静随时就能赶到。”赵大虎一扬大蒲扇,满不在乎的样子。
    但,杨怀特的话也着实让邢占魁心里有些犯嘀咕。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派杨怀特去后山和户良村,分别叮嘱陈琦和侯健,要随时做好赶来支援的准备,以防不测。
    杨怀特领令出发。,临走时嘱咐赵大虎多长个心眼儿,保护好邢司令。赵大虎把胸脯拍得梆梆响……

    铜庄。边区党委大院。
    书记室内。门窗四敞大亮。屋里的区党委成员们在紧张有序的研究着抓捕行动的具体环节。热浪不时的从窗外扑进,每个人都已汗流浃背,土布衬衣几乎湿透了。
    许云山指着面前的一张简易地图,抬头向保卫部姚部长、独立团韩易政委等人部署着任务。
    邢占魁派了一个通讯员前来送信,说已到达了文王村。许云山从这名通信员的嘴里套出,邢占魁只带了一个警卫班,加上贴身警卫也就20几个人。
    他立即召集秘密会议,对抓捕计划作了具体行动安排:明早上,由边区刘副书记带二军区警卫连2、3排包围文王村,姚部长带1排便装进村,就说加强警卫,以等待与会的领导们前来汇合……等到邢占魁进屋休息时,1排长负责控制他的贴身警卫员,姚部长4个人进屋下掉邢占魁的枪,把他软禁起来;刘副书记领2、3排负责控制邢占魁的警卫班……整个过程,要尽可能的避免开枪!
    随后,又命新县书记领着县民兵团到文王村南外集结,防备邢占魁的心腹特务团正副团长陈琦、侯建从后山和户量村前来截击。并在这两处设秘密监视哨……
    “同志们,这次逮捕邢占魁的行动必须严密,如果走漏风声让他逃脱,后面会引发一连串的严重后果!所以,行动目的只能限于警卫连的指战员们知道,由我亲自前去向战士们揭露邢占魁谋杀魏副司令、企图叛变的罪行。这次行动,一定要迅速果断!”许云山指着地图上的位置说……

    次日拂晓。
    文王村外。树林中。
    晨雾出奇得大。白茫茫的笼罩着整个天地,仿佛进入了一张张纱幔中。小树林里,随着微微的晨风,浓雾翻转游动,一会儿散开一会儿聚拢,变换着千姿百态的景象。
    姚部长率领2军区警卫连呈散开队形,仰仗着对地形的熟悉,摸着湿漉漉的树干,一步步地穿行在树林中,向文王村口悄然进发。
    昨天下午,许云山亲自到二军区警卫连,宣布了“抓捕邢占魁”的命令战士们一听要抓自己的司令员,都惊得目瞪口呆……
    迷离的大雾中,隔几步就看不清人影。姚部长心里略有点紧张,紧握手枪,努力注视着前方,只要摸出树林就到了村口。
    此刻,太阳已慢慢升起,道道阳光开始穿透浓雾,已经有了一定的能见度。对面的村口处,有模糊的人影晃动,像是站岗的哨兵。
    姚部长做梦也没想到,就在这关键时刻,警卫连的队伍里“叭、叭、叭”连响三枪。
    “混账!谁开的枪?!”姚部长禁不住大骂了一声。
    随之,对面的哨兵立即开枪还击。子弹嗖嗖的擦着耳边飞过,身后的树干被打得树皮崩落。
    他急忙喊了声卧倒!警卫连的战士纷纷趴到了地上,拉动枪栓向村口还击。
    清脆的枪声顿时响彻村口……

    文王村。农院里。
    正屋的土炕上。
    其实,邢占魁已经醒来,正躺在炕上思考着今天与许云山他们会面后,有些话该怎么讲?当三声枪响传来时,他的心一蹦,翻身坐起。继而,枪声更加激烈起来。院子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和赵大虎喊声。
    “快!敌人上来了,在村北口!”赵大虎指挥20多名盼子岛警卫班前去村口迎敌。
    邢占魁顾不上穿衣服,只顺手捞下墙上悬挂的手枪套,跳下炕跑出门去。院子里已空空荡荡。
    刚跑出了大院,赵大虎迎面奔来。
    “大虎,我们赶快往村南口撤!”穿着短衫短裤、赤着脚的邢占魁一挥手,便往村南口跑去
    “邢司令,别急着撤,还没搞清敌人的情况。”
    “别傻了,看来他们早就都知道了,是故意装糊涂给我吓了个套儿!肯定是许云山下手了!”邢占魁恨恨地说。
    他们不顾一切地跑到村南口,邢占魁没有顺着村路跑,而是一头扎进了青纱帐里。赵大虎端着手枪在后面紧紧跟随。
    青纱帐里,高高的红高粱连天蔽日,如刀的叶子肆意地伸展。邢占魁胳膊上、腿上被划出道道血杠子。但他似乎失去了知觉,瞪着眼睛只顾向青纱帐深处跑……
    赵大虎从后面拽了他一下:“司令,您怎么这么肯定是许云山待人来抓?”
    “听到那三枪了吧?许云山肯定是动用了二军区的警卫连,里面有我的老部下,连发三枪是以前制定的暗号,表明敌人已经冲进村了。”
    “奥!怪不得。要不我们先去户量村找陈琦吧?他离得最近。”
    “我哪儿也不去!直接回、回盼子岛。”邢占魁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探手摸了摸被扎痛的脚板:“哎吆,老子的脚快被扎漏了……大虎,这村子绝对被包围了,那去后山和户良村的路也绝对给人堵上了。许云山能算得到的,我也能想得到!我们走小路去海边,绕回盼子岛。只要老子今天不死,来日非干掉姓许的不可!”
    忽然,青纱帐外的村路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着阵阵“快点、快点!”的催促声。
    邢占魁把手指竖在嘴上嘘了一声,俩人悄悄蹲在地上,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忽而,听见一个粗粗的声音在喊:“进村以后,要注意搜索,不要漏掉任何的角落!快上!”
    等这拨人跑过去,邢占魁抬手擦了一把额上的虚汗,一挥手,赵大虎扶着他向青纱帐深处跑去……

    文王村内。
    随着姚部长的喊话声,枪声渐渐停下。已边射击边从村口退入村里的盼子岛警卫班,听到姚部长的喊话后,确定了对面是自己人,便不再开枪。
    姚部长和警卫连长从隐蔽处走出来,安全起见,警卫连先缴了盼子岛警卫班的枪。此时,县民兵团也从村南口进了村,配合警卫连在村里进行了全面搜查……可连邢占魁的影子都没找到。
    负责监视山后和户良村的监视哨,骑马飞奔进村,报告了陈琦、侯健已集合队伍向这里出发的消息。
    为避免跟陈琦、侯健所率领的人发生冲突,在搜查结束后,姚部长立即率所有人马撤往铜庄,顺便将盼子岛警卫班的20人也押回……
    策划周密的抓捕行动前功尽弃了!
    在回铜庄的土路上,姚部长把警卫连连长叫到身旁,分析原因:若说是走火,绝不可能连发三枪!这分明就是故意开枪给邢占魁报信儿的嘛!
    因此,姚部长严令他回去后要发动战士们检举,以查明到底是谁开的那三枪?

    第2节
    铜庄。边委大院。
    屋外的天空,太阳已西斜。
    书记室里,许云山与姚部长正在研究找出整个抓捕过程的楼的漏洞。
    “那三枪,不但惊跑了邢占魁,而且引起了对射,幸好没有出现伤亡。奥,对了,别说,好像有一个受轻伤的,在村里搜索的时候去附近的一个卫生所包扎去了。我们回来点名的时候,他还没回来呢。”
    “是谁?”
    “就是警卫连的……”
    姚部长刚要说出那人的名字,刘副书记拿着电报进步走进屋,放在了许云山的面前。
    他打开电报,原来是师部的回电。几个小时前,他刚刚向师部发电,汇报了抓捕邢占魁未果的情况。
    师部电报内容:目前这是一场特殊战斗,要避免刀戎相见,避免事态扩大被日伪军钻空子。要发动群众把邢占魁完全孤立起来……要想方设法,把他手下的部分部队争取回来。对于邢占魁,若能迷途知返还是尽量挽救!
    看罢电报,许云山摇摇头,从荷包里捏出烟丝往旱烟袋锅里添,默不作声。
    刘副书记苦笑着说:“尽量挽救?邢占魁这次逃回岛上,恐怕会直接宣布哗变的。”
    “我分析他暂时不会宣布哗变。如果他投靠国军的后路打通了,那就不会冒险去文王庄开会的。我想他会将戏继续演下去,直到把退路并铺好的那一天。”许云山把装满烟丝的旱烟袋又放回了桌子上:“根据师部的指示精神,我们必须采取孤立措施,也就是要先把他所控制的人马拉回来。这次,邢占魁肯定是通过青纱帐绕路去海边走海路回岛……哎,你们说,他逃回盼子岛的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姚部长与刘副书记对望了一眼,想了想,都回答是召集亲信开会。
    “对!我也这么认为。我觉着这就是个好时机!只要确定陈琦、侯建上岛去了,我去户量村,老刘区后山,以边委的名义把他们手下的那个营和那个加强连都带回来。”
    “许书记,狼牙坨还有特务团的两个连,刚从盼子岛下来要搞集训。带队的副营长觉悟很高,你给我一封边委的命令函,我去把他们拉回来。”
    “那太好了!这样的话又消弱了邢占魁的一份力量……我让韩政委率独立团继续驻守赵家庄,先不要会海堡,以防鬼子再次趁火打劫。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我们分头行动吧。”时间紧迫,事关重大,许云山立即写了两封亲笔信交给了他们俩个。
    两人刚起身要走,又被许云山叫住。
    “老姚,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我知道是谁了。在邢占魁调去山东之前,他曾给邢占魁当了1年的警卫员。”
    “是的,是他自称胳膊负伤……我已经派出锄奸科去各个卫生所寻找他了。”
    “找不到的,他是溜了,很可能去了盼子岛。怪不得,冯老黑去赵家村行刺,时机把握得那么好。原来有这家伙充当内应……”
    刘副司令有些惊讶地问:“你们是在说二军区警卫连聂副连长吧?”
    “对,就是聂少鹏!这件事也给我们提了个醒儿,要通知各县区,密切注意那些平时与邢占魁比较亲近的人,以防意外发生!”许云山环视了一下他们俩个,再次拿起旱烟袋,划着火柴点燃烟丝……
    当天夜里,许云山等人连夜将户量村、后山和狼牙坨的三支队伍近两个营,先后带了回来……
    次日清晨,又召开了边区根据地县以上的党政军领导干部大会。会上,许云山详细揭露了整个事件的过程。同时,向边区军民发出了《告全区同胞书》,公布了邢占魁指使冯老黑制造“赵家村血案”、预谋叛变的行径……

    下午。盼子岛。
    司令部会客厅。邢占魁皱着眉头,仰躺在大木椅上,双腿搁在一只木凳上。一名卫生员正在给他的脚底板擦药。杨怀特、赵大虎围坐在两侧。
    等卫生员挎着小药箱走出门去。邢占魁收回双腿,脚落在椅子下的布鞋上。杨怀特赶忙上前帮他把鞋提上。
    “再上了这遍药,脚就全恢复过来了。杨部长,岛下有什么动静吗?”邢占魁扶着桌子沿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
    “昨天许云山召开边区干部大会,宣布了由刘副书记代理边区司令一职的任命。还到处张贴《告全区同胞书》,说您要叛……对了,保卫部的姚顺利跑到狼牙坨,把特务团的两个连给拉走了……”
    “什么?!想趁开会的时机抓老子、又擅自撤老子的职,还拉走老子的人马!许云山果然心狠手黑,比魏志华更狠!”邢占魁攥起拳头狠狠地捶了下桌子:“立即发电给陈琦、侯建,要他们控制好手下的兵!”
    杨怀特站起身:“是!我马上去。司令,你可千万别生气,身子可是自己的。根据您的意思,我们在岛上严密封锁了消息,现在岛上谁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们慢慢的跟他们缠斗。”
    杨怀特前脚刚走,随着一声娇喊,曲小莺扭着腰肢走进门来,径直走到邢占魁身旁。
    她扬起两只白皙的柔手给他捶敲着肩背:“占魁,在门口就听见你吆喝了。你可别被人家气坏了身子。”
    邢占魁见她来了,气消了一半,眼梢儿上挂起了笑纹:“小莺,我派去天津的人到现在没回来。干妈那边是不是出问题了?”
    曲小莺一翘嘴角:“你别急嘛。天津现在是日本鬼子的天下,军统的人进天津也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是那么简单的就能联系上。你放心吧,干妈看了我的信一定会帮忙的。何况我们也孝敬了她不少。”
    “那就好。那就好。”邢占魁抬起大手把她的柔手按在肩膀上,轻轻地摩挲着……
    突然,特务团的陈琦、侯健神色慌张地先后跑进会客厅,沮丧地报:昨天趁他们上岛开秘密会议、研究对策的空挡儿,许云山、刘副书记跑到户量村和山后,召集了所有的党政军干部,传达师部的指示和边委的命令,愣是把他们手下的人马给拉跑了!现在,他俩身边的人加起来,才只剩下60来个……
    “唉!又晚了一步啊!”邢占魁懊恼不已地自言自语。
    思索片刻,他严令赵大虎在渡口的增派哨兵,没有司令部的命令,任何人不许下岛;若有边区派来的人上岛,先扣押起来……
    他让几名手下干将去会议室等着,要再次开会调整对策,应对眼下的困境。
    客厅里,只剩下他和曲小莺。邢占魁把她揽到怀里,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望着她,目光里充满焦虑。
    “小莺,你要做好准备。过些日子,我们一起去趟天津。”
    “占魁,你疯了?进天津,万一被鬼子发现了,我们就死定了!”曲小莺瞪大了漂亮的大眼睛。
    邢占魁苦苦一笑,自己当然知道进天津要冒不小的风险,面对许云山的步步紧逼,已经是面临着绝境了,唯有打通天津军统的关系,投靠国军这唯一的退路了。无论如何,他也要跟曲小莺冒险进一趟天津城,面见那位交际甚广的干妈……
    第3节
    邢占魁为去天津,做了1个多月的充分准备。
    期间,还让杨怀特写了一个《告全区群众书》的布告,称“边委许云山等人是托匪, 杀害了魏副司令员后,又要加害邢司令员。望边区各地委、军分区的部队和革命群众一起斗争,把托匪赶出边区……”到处散发,并且亲笔写了几十份策反信,派人秘密送到各军分区的一些老部下的手中,煽动骚乱。
    不料想,大多接到策反信的军政干部,立即把信交给了边委。许云山下令将其中的几封邢占魁亲笔信给张贴了出去,反而成了其搞哗变的铁证……
    铜庄。村外的一条小河旁。
    清爽的秋风徐徐吹过,河边的芦苇荡随风扶摇,时而有白白的绒朵在风中飘舞。仰望无尽的苍穹,游离着丝丝被风吹散的白云。宛如一幅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雁南归的诗意画卷……
    苏红梅跟在许云山的身后,漫步在小河畔。自从苏挺进牺牲后,苏红梅由于承受不住打击,大病了一场,从军区医院出院后,继续回保卫部工作。
    许云山背着手,站住身,脸上充满歉意地说:“苏团长的遗书让我们及时了解到邢占魁的阴险动向,真的很感谢你哥哥……红梅,其实苏团长完全误解了我的用意,之所以留他和3营不动,是为了防备邢占魁趁我们与日伪军激战之时哗变,那样的话边区根据地就完了。不管怎么说,你哥的牺牲,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当时我能跟他深谈一次,也许不会……边委已经将苏团长奋勇杀敌的事迹上报了师部。师部授予了他‘抗日战斗英雄’的称号……”
    苏红梅心底涌起无限的悲伤,哥哥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每一次的出征与日寇厮杀,她都默默地为他祈祷,但最终还是为国捐躯了。
    望着潺潺流淌的河水,她的眼角挂上了晶莹的泪花。其实,她没有怪怨许云山。因为许云山曾立下过“禁止苏挺进率队打冲锋,以免给全团造成损失”的禁令,以保护他。
    “能倒在杀鬼子的战场上,我哥哥死而无憾!”
    红梅的这句话,令许云山心中泛起了一阵莫名的酸楚。
    他深呼了一口气以阻止涌上眼眶的泪水,:“红梅,边区正处在存亡攸关之时。内部出现了问题,使我们对日寇的夏季反攻计划彻底泡汤了……眼下,师部非常担心邢占魁带着盼子岛上的人员叛变。” 声调是那般的忧郁……
    远处几只水鸟在河上盘旋、飞舞,发出声声凄清地鸣叫。
    许云山双眼停留在清澈的河面上,隔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按照师部的指示,边委很想对盼子岛再做一次努力。”
    “许书记,有什么任务,您尽管安排。”
    “我们已控制住了盼子岛之外的所有县村,但岛上仍有近3百余指战员被邢占魁所蒙蔽和控制。另外,天津小于同志传回的情报,证实了邢占魁、曲小莺带着几个保镖确实去过天津救济院,但很快就失去了踪迹,不知了去向。”
    “树德已经打探到了?”苏红梅瞪大眼睛
    “对。邢占魁冒险去天津,看来真的要走叛变这条路了。”
    随后,许云山说出打算,据侦查邢占魁并没有回盼子岛,所以想抓住他不在岛上的机会,派干部以给邢占魁送一封“劝说信”为借口登岛。找时机,把“邢占魁准备叛变”的消息通知岛上的留守部队,让他们尽快下岛……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上盼子岛送信,进行瓦解,危险性是不言而喻的。很显然,之所以上次去海堡查案、这次登岛都选中了自己,一个重要因素是出于自己跟曲小莺、赵大虎等人是有些交情的,不至于被害。苏红梅的心里还是知晓这些的,故此当即表示愿意上一趟盼子岛送信。
    “实在是找不出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红梅,届时我会安排回民支队在狼牙坨附近待命,日夜接应你那边。” 许云山感激地望着她……

    盼子岛渡口。
    环形水泥工事上堆着一摞摞沙包,两挺轻机枪架在沙包围成的两个半圆圈上。一个班的八路军战士守在渡口处。赵大虎与特务团副团长侯健跟正蹲在工事上,边擦着匣子枪,边商议着什么……
    恰逢落大潮。岸边裸露出一块块黑黝黝的礁石,宽阔的海面上,细浪荡漾,几只白色的海鸥贴着海面来回地翻飞。
    从对岸狼牙坨方向,渐渐出现了一匹白色战马,正踏着四溅的水花,向岛上走来。一名战士指着对岸喊道:“赵营长,快看,好像是个女干部来了。”
    赵大虎闻声,跳下工事走到渡口上方,手遮凉棚望了望。只见大白马上端坐着穿八路军干部装的苏红梅。
    赵大虎乐呵呵的把匣子枪往腰后一插,要下渡口迎接。侯健从后面走上来提醒:别忘了邢司令临走时的嘱咐,凡是边区党委来的人,一律先扣押!
    “干什么?苏主任是我干姐,又不是外人。”
    “哼哼。现在是什么档口儿?她可是边区保卫部的人。我看还是先把她领到前面的招待处软禁起来。向杨部长汇报后再定夺。” 侯健冷笑着说……
    说话间,苏红梅牵着大白马,微笑着从渡口下走上来。赵大虎热情地迎上前去。
    “大虎!又是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我是来找小莺的……奥,侯团长也在啊。”
    侯健脸上挤出几丝笑:“啊。苏主任。邢司令正在开紧急会。你想等的话,就先到招待处休息一下吧。我就去问问什么时候散会。”
    赵大虎厌恶他说谎,但又不好当面拆穿。既然侯健抢先提出了去招待所,自己也只能先顺水推舟。
    刚才登岸时,苏红梅往左右看了看,深感气氛不对。渡口不同以往的加派了岗哨;刚才侯健提到邢司令时,又挤眉又弄眼的,一看就不像说实话。而且,让自己先到招待处等候,这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她不动声色的跟着赵大虎向招待处走去……

    盼子岛招待所。
    这里是一个很小的院落。
    赵大虎亲自帮苏红梅把马牵到了院外的马棚里。然后,领着她从马棚和院墙是的窄门处,进入了招待所院里。
    院落里面好像许久没人住过了,墙根杂草丛生,一堆堆杂物随意堆积在院墙角。东厢房。窗户上蒙了一层尘灰。打开挂着铁锁的屋门,一股潮湿的霉味儿涌了出来,屋里是简陋的桌凳和土炕。
    进屋后,赵大虎帮着把屋里拾掇了一下,还跑出去拎回来一暖瓶开水。
    苏红梅深知大虎是个讲义气的人,观察屋外无人,开门见山地问:“大虎,邢司令是不是根本不在岛上?他去哪儿了?”
    赵大虎蹲在木凳子上,抬手搔着后脑勺,尴尬地笑着,谎称不知。
    “大虎,你不是个会撒谎的人。瞒不了姐的。你跟我说实话,邢司令是不是去了天津?你不告诉我,那以后别再叫我姐了。”
    赵大虎满脸通红:“这个……干姐,那我告诉你吧。可你可千万别对第二个人说啊。邢司令是去天津了。上次许云山要在文王庄抓他,他很恼火,就找人联系了国军那边。可人家国军不相信八路这边会有这么大的官儿投靠,便要求邢司令亲自去一趟。他就跟小莺带了几个人去了。去了10多天了,也一直没个消息。”
    苏红梅心里咯噔一下子,邢占魁的叛变已成定局了!
    她对大虎还是蛮有信心的,告知他,师部传来最新指示“谁若能主动下岛回到海堡,就可以既往不咎。”还掏出了许云山的亲笔信让他瞧了瞧。
    赵大虎有些心动。虽说识不了几个字,但对边委的公章还是认得的,他可不愿背叛八路军,无奈自己跟邢占魁是拜了把子的弟兄,不能不讲义气。
    “姐,我寻思寻思啊……算了,我一直跟着邢司令打鬼子,跟定他了。死活由命吧。”
    “大虎。要知道邢占魁也有可能投靠鬼子,你可不要跟着去当汉奸啊!”
    赵大虎指天发誓,就是死也绝不当汉奸。真要是邢占魁投降鬼子,立马儿就他分道扬镳。
    俩人话还没说完,屋外就传来脚步声和喊声。侯健出现在屋门口,向赵大虎招了招手,又阴笑着瞅了苏红梅一眼……



    第4节
    招待所院门外。
    刚才侯健去司令部向临时负责盼子岛事宜的杨怀特汇报。杨怀特认为苏红梅是来打探情况的,便令他一定要把苏红梅软禁在招待所,派几个心腹盯住,不要让她接触任何人。等说服赵大虎去套出苏红梅上岛的目的、了解出许云山的意图后,再把她赶下岛……
    赵大虎听侯健说要他拍警卫营的人盯住苏红梅,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可拉不下脸来盯着我干姐。我不干这种事儿。”
    “必须盯住她。你觉着不好意思,那就我来盯。”侯健看赵大虎毫无防范之意,便主动揽下。
    “好吧。那我先回司令部跟杨部长合计一下。”赵大虎说着看了看四周,贴近他的耳边:“哎,老侯,我倒是套出点东西了。她捎话过来,师部的意思是只要下岛归队就可以既往不咎……你说,邢司令去天津老长时间也没回来,我们怎么办?”
    “下岛?既往不咎?”侯健眼珠子直打转儿,寻思半晌:“大虎,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们一直都是邢司令的人,许云山现在这么说,只怕将来‘秋后算账’呀。”
    赵大虎觉得有些道理,一时也理不清头绪,就掉头去了司令部……

    在屋里呆了一会儿,苏红梅抬手理着耳边的秀发走到院门处,一眼瞧见看见侯健正堵在院门前。
    她顿时明白了几分,故意问:“侯副团长,你不是说去向邢司令回报去了吗?他什么时候才能开晚会呀?”
    侯健斜倚着院门框,打着官腔说:“我问了,真不巧,邢司令开完会刚坐船下岛去了,有紧急的要处理,这两天暂时回不来。苏主任,你还是明天趁落大潮回去吧。”
    “奥?这么不巧?我想出去转转,看望一下其他的老同志……”
    “苏主任,最近天津方面的日伪特务队常常化装成避风的渔民往岛上混。为安全起见,你在这里好好呆着,不要出门。这也是邢司令立下的新规矩。”侯健丝毫没有让开身的意思。
    苏红梅明白了自己真的被软禁了。心里着急的是,这样无法将邢占魁要叛变的消息传给岛上留守部队。
    回到自己的屋子。苏红梅假装平静的坐在小桌前,端着土碗慢慢喝着水。
    窗外,不远处的树上,有人坐在树杈上,摘着树叶放在嘴里衔着,眼睛时不时的向这里瞥一眼。那是侯健叫来了几个亲信,在招待所周围布上了暗哨。
    门外,侯健搬了个马扎,就坐在院门口附近,不知从哪儿搞来一本厚厚的书看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怎么办?苏红梅在屋里来回走动,思考着联络留守部队的渠道和机会……
    一声马嘶从马棚的方向传来,那是自己的战马呀。苏红梅霎时有了主意,抬脚走出屋门,向院墙的那个小侧门走去。
    侯健追了上来:“苏主任,你要去哪儿?”
    “我的马性子烈,除了我,谁动它都会连叫带踢的。还是我去给它喂草料吧。别让它踢伤了同志们。”苏红梅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跨过侧门进入马棚。
    侯健想了下,也不好阻拦,便背着手站在马棚口处盯着。
    忽然,一名戴着眼镜的八路军干部拎着只小布袋,兴冲冲地走到马棚口,跟侯健打着招呼。“吆,侯副团长,你这在站着干什么呀?”
    “我在这里有桩子事情。谢教官,过来喂马是吧?”
    “是啊。我藏了点黄豆有点发霉了,拿来犒劳犒劳我的小黑马”特务团的谢教官晃了晃小布袋边说边走了马棚里……

    深夜。天上的月牙在缕缕墨云的轻抚下沉睡了,只有那点点繁星依然在不知疲倦地眨着晶亮的眼睛……
    盼子岛。特务团三连驻地。
    随着杂乱的跑步声,杨怀特、赵大虎等披着衣服,拿着手电筒,跟着特务团长陈琦跑进了营房。
    寝室里, 墙边的简易粗糙的木架上,都立着一支支长枪。炕上都盖着一趟趟军棉被,仿佛战士们都在蒙头大睡。陈琦连掀起几床被子,在几只手电筒的照射下,发现里面竟然全是塞着两个大枕头!
    “傍晚我还来过一次,战士们都在屋里好好的。刚才我一查夜,就发现了这个情况。旁边几个屋子也是这样,我粗算了下,大概少了近百号人。真他妈的见鬼!”陈琦有些恼怒地说着。
    这明摆着是开小差了!
    “我和大虎带人去海边。侯副团长,你去把冯老黑和他的手枪队叫来。快!”杨怀特气得面目有些狰狞,猛然从腰间拔出手枪一扬……

    月光下,盼子岛下的海面被照得像摆了一面水银大镜子。一闪一闪的波光映衬着天空。稀疏的星星,斑斑点点地悬挂在半空中,频频眨着眼睛。一切都是那般的宁静。
    环形工事的阴影里,蹲着十几个没有拿枪的八路军战士。贴着工事的内壁,焦急等待。只见谢教官慢慢地探起身来,扒着工事的垛口向外望去,圆圆的眼镜片反射着银白的月光。
    垛口下的海面上,一只小渔船偷偷地靠岸,停在了礁石处,一个渔民摸样的中年汉子仰脸举臂,向上摆了摆手中的白毛巾。
    谢教官扭头悄声说:“同志们,渔船回来了,轮到我们了。记住,一定要抓紧绳子。到了对岸狼牙坨,直接往老鸭嘴方向走,找回民支队,就说是保卫部苏主任让下岛的。”
    谢教官白天去马棚时,恰巧遇上了正在喂马的苏红梅。苏红梅用眼神暗示他一起蹲下身,假装检查马蹄掌,从几匹马的肚下扔给他了一个小纸团,站在门口监视的侯健没有发觉。
    他回到宿舍打开纸团,这才得知,邢占魁要叛变,许云山让战士们下岛去狼牙坨找回民支队……
    一名瘦小的战士首先跨上了垛口,抓着绳子往下滑。接着,又一名战士爬上垛口……
    谢教官在一旁,挨个的帮忙往垛口上扶。当最后一名战士顺着绳子蹬着石壁往下滑的时候,谢教官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扭头一瞧,远处沿着环形工事的两侧出现了两趟火把,缓缓向这里移动……
    杨怀特、赵大虎各领着警卫营的一部分人,沿岛上的环形工事对向搜索。由于手电筒寥寥无几,许多战士擎着火把,远远望上去,宛如两条游动的火蛇。
    杨怀特挥着手枪催促着:“快!快!看看垛口上有没有爬过的痕迹!”
    “那里好像有人。”一名战士指着东北方喊了声。杨怀特顺着方向张望着,果然,有个黑影从垛口出向下一蹲身就不见了。
    “包围那里!快点!”
    搜索人员开始向那里跑去……

    那个黑影正是谢教官!
    他探身叫战士们赶紧上船走。自己又缩回身,掏出匕首奋力割着绳索。不知是紧张还是绳索太结实,连割了几下都没断,急得额头上冒出一层微汗。
    绝不能让他们凭借这条绳子追上下岛的战士们!想至此,他憋足了一口气,用尽气力,匕首在粗壮的绳子上来回割动……
    火把的火光越来越清晰,杨怀特一手开着手电筒照过去,一手端着手枪。
    “谁在那里?”
    “不回话就开枪了!”一阵哗啦啦的拉枪栓声音响了起来。
    就在刺目的手电光扫过来的一瞬间,谢教官一下子割断了绳索,随即一扬手把绳索的断头扔过了垛口,长长的绳索飘然落到了环形工事外的海岸礁石上。
    叭、叭!
    杨怀特的手枪开火了,子弹击在谢教官的头上方,打得石渣四溅。
    谢教官身子一抖,很快又镇定下来,扔掉了匕首,倚着水泥垛口站了起身,望着面色铁青、气急败坏的杨怀特……
    第5节
    司令部大院内。
    一棵老梧桐树上,谢教官被几道绳索紧紧绑在了树干上。身旁几名战士背着长枪,举着火把。红红的火光映照着他,脸上、肩上和臂膀上有道道血痕。
    杨怀特背着手,手里擎着一根藤条,怒气冲冲的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为什么要违犯军令私自下岛?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谢教官冷静地回答:“没有谁指使。是我们自己要下岛,要回到大部队去。我们绝不跟着邢占魁叛变!”
    此时,大院门外又聚集来一批岛上的指战员,奇怪的向里张望,相互打听着发生了什么?
    杨怀特听到门口处传来唧唧喳喳的议论声,歪脑袋瞅了一眼,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你是中邪了吧?邢司令是边区的司令员,是最高指挥官。你说邢司令叛变?自己叛变自己嘛?”
    一个穿着黑色短襟、凶神恶煞般的大胡子也跟着大笑起来。他就是手枪队长冯老黑。在刺杀了魏副司令后,潜藏在岛上,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今夜,杨怀特为搜索私自下岛跑掉的人员,特意让他带手枪队出来帮忙。
    谢教官愤然地喊道:“杨怀特!你别以为封锁了岛上的消息,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不让战士们下岛?”
    杨怀特晃晃手里的着藤条:“邢司令早就听说有人想开小差,所以要严密封锁岛子。结果,你还是拉人开了小差。按照军纪应该枪毙了你!念在你平日表现还不错的面子上,只要你发誓再也不跑了……”
    “呸!”谢教官朝地上猛啐了一口,仰起头大声对涌进院里的指战员们喊道:“同志们!大家快下岛,回到大部队去!邢占魁已经叛变了!”
    院里院外的指战员们一阵骚动。
    冯老黑双手一抖,一双匣子枪端在了手上:“娘的!再乱叫唤,老子毙了你!给他堵上嘴!”手枪队的一个人拿着毛巾冲上前。
    谢教官挺起脖颈,冲着冯老黑大骂:“你这个暗杀魏副司令的凶手!上级早晚会把你枪毙正法的!”
    “你娘的,干掉魏志华是邢司令的命令。想枪毙我?做梦!”冯老黑双手一抖,双枪同时开火,两颗子弹擦着谢教官的双耳打进了树干。

    枪声一响,院里忽的一片寂静。
    院门口涌进来的战士们,把目光都射向了冯老黑,那些目光里充满了怒火!
    刚挤进院里,听到了这席话的特务团二连指导员朱全河,举着手枪,高喝一声:“冯老黑!原来是你杀了魏副司令!同志们,抓住这个凶手!”
    几个战士跟着朱全河冲上前团团围住冯老黑,七手八脚地下掉了他的双枪。朱全河揪住冯老黑,用力把他往院门处拖。
    一直没有吭声的赵大虎,猛然举起手枪,朝天了扣动了扳机,吆喝着:“警卫营,把朱全河按住!谁也不准动,谁动我就打死谁!”
    司令部警卫营的十几个人蜂拥而上,架住了朱全河等人,将冯老黑抢下。
    冯老黑有些心虚的对赵大虎说:“大虎,快、快毙了他!”
    没等赵大虎回答,院外嘈杂声越来越大,许多被枪声惊起的八路军战士端着枪、打着火把,跑到了院门口,询问前面来的战士。听明白事情经过后,叫骂着涌进院来。
    “邢司令要叛变是他的事,凭什么把我们也拉上?”
    “我绝不背叛八路军!放我下岛!”
    指战员们开始拉动枪栓,摸出手榴弹……
    赵大虎看到场面要失控,急忙高喊:“大家不要乱!刚才冯老黑是在说气话,不要当真!警卫营,先把朱指导员放了。”
    警卫营的人放开了手,把朱全河推到了院门口。
    朱全河依然未消气,点指着冯老黑骂着:“你这个凶手!等着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杨怀特怕群情激愤闹出事端,跟刚捡起手枪冯老黑低声说道:“老黑,带你的人赶快从后院走。渡口有船,你以我名义去要一艘,走得越远越好。”
    冯老黑也担心被愤怒的众人围攻,听话地后退了几步,迅速缩进了警卫营的队伍里,招呼了手枪队的亲信,偷偷溜进后院……
    司令部的大院内外,乱得不可开交。指战员们成群结队的嚷嚷着。
    赵大虎紧握着手枪,一个箭步跳上院里的石凳上:“大家先安静,我跟杨部长回屋商议商议,一定给大家个交代!”
    说完,跳下来招呼杨怀特等人进了司令部会客厅……

    司令部会客厅。
    杨怀特沮丧的一屁股坐在大木椅上。
    赵大虎气呼呼地把匣子枪扔到桌子上,发着牢骚:“邢司令到现在也不回来。让咱爷们儿在这里受气!”
    陈琦跟侯健对望着,摇着头叹息。
    杨怀特抬手搓了一把脸说:“功亏一篑。原本控制得好好的,这一下子全乱套了。都坏在那个谢教官的手里。我就奇怪了,他怎么知道得这么多?老侯,你真看住了苏红梅?”
    “那当然!我一步不离的在那儿盯着她。她谁也没接触!”侯健指天画地发誓。
    陈琦在一旁说:“是出漏子了吧?”
    这一提醒,侯健忽地想起来了:“奥,对了,她去过一次马棚,我一直跟在后面。后来,谢教官也正好进了马棚。不过,我没发现俩人说话呀?”
    “等你他妈的发现了,什么都晚了!笨蛋!”
    杨怀特全明白了,心里腾起一股怒火,盼子岛上乱成这样,等邢司令回来还不暴跳如雷?他临走时,可是全权交代给了自己。这一切都是发生在苏红梅上岛之后!一道凶光从他的眼里流露出来,暗暗骂了声:这个该死的丫头片子!
    旁边的赵大虎催他赶快拿主意,先把外面的人安抚住。
    “实在不行,谁爱走就走!强扭的瓜不甜!”他咬了咬牙,说道:“大虎,你出去跟他们说吧。愿走的,咱们派一只渔船送到对岸狼牙坨。”
    其实,杨怀特也担心外面的指战员们呛起火来,闹不好会一阵乱枪射向自己……
    赵大虎答应着走到门口,一歪头瞥见杨怀特附在侯健耳边嘀咕了几句。侯健的脸上露出了很为难的模样。
    他心里猜到了什么,抓了抓了后脑勺,径直走出了屋门……

    大院里。
    赵大虎扬着胳膊大声宣布,谁愿意下岛,可以派船送到对岸的狼牙坨。
    指导员朱全河走前几步:“大虎,说话可要算数!”
    “老朱,咱们在一块儿不是一年两年了,我赵大虎什么时候诓过人?想走的,现在就收拾东西到渡口,那里有渔船。我派人带你们过去”
    赵大虎点手叫过警卫营的一个通讯员,指使他去渡口安排渔船。
    “同志们,我们走!”朱全河一声招呼,院里的人哗啦啦的往外涌,连同大院外的指战员们,走了一大半。
    赵大虎跟出院门,向前跑了几步把朱全河拉到了一旁:“老朱,平时咱处得不错,别弄得跟仇人事似的。我有个事儿要麻烦你……”凑在他的耳边快速说了几句。
    朱全河听罢,一反常态的跟他握了握手,然后掉头快步走去……

    司令部会客厅。
    就在赵大虎去院里之际。杨怀特让侯健去把谢教官和苏红梅都干掉,将尸体绑上石头扔进海里。
    侯健担心害了苏红梅,会引来赵大虎的报复,只答应去干掉谢教官。
    杨怀特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嘴角冷酷地翘起:“大虎要是问,你就说是我下的命令。总可以了吧?”
    “那好。我这就带人去招待所。”侯健狠了狠心,一拍手枪盒子。
    正此时,赵大虎垂头丧气地跨进门来。
    “走了一大半!现在,岛上连同我们也就剩下六十来号人了。”
    事情至此,杨怀特也一时没了好主意,在岛上继续等吧,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等到邢司令回来。可不等的话,又能去哪儿呢?他故意踱到门口,反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往门口处摆了摆,示意侯健先去干掉苏红梅……
    时间不长,从远处海边传来隐隐约约的两声枪响。
    杨怀特断定是侯健将苏红梅和谢教官给解决了,解恨的嘿嘿笑了起来。但他没有注意到,正抓着茶壶往嘴里灌茶水的赵大虎,把茶壶放回桌上,抹了下嘴巴,嘴角也挂起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五章 妙除凶顽
    第1节
    1943年冬季。
    盘踞在盼子岛上的杨怀特,趁边区兵力空虚,经常派人到狼牙坨一带打着“抗日武装”的旗号征粮征款。边区党委经过研究,派出回民支队夜袭了盼子岛,岛上的几十人大部分被打死打伤和抓获。只有赵大虎、杨怀特带着十几个人乘船逃走。战后,在搜索盼子岛时,发现了邢占魁遗留的《冀鲁边区党政军群组织人名录》、《冀鲁边区党政军机关活动地域图》两份用于投敌的情报底稿……
    终于拔掉了盼子岛这棵毒刺!
    可不久后,从冀中地下组织转来的一个重要情报,却令许云山感到忧虑。冯老黑投靠了伪警察局长祝大头!短短的时间内,就协助伪警局和日军宪兵队破坏了边区的两条运输药品物资的水上秘密交通线,而且冯老黑对边区沿海一带比较熟悉,此人又心狠手黑,若是带日伪军前来扫荡,对边区的威胁会更大。
    许云山与保卫部姚部长经过反复研究,决定派苏红梅前去天津,向潜伏在天津的于树德提供一个可以置冯老黑于死地的消息……

    冬日的下午,细雪纷飞,楼阁飞檐上抹上了一层清新的洁白。寒风肆意的在街道上游走,无情的穿透着行人们厚厚的冬衣……
    天津。侯家后小马路。
    东来轩茶楼。
    天津的茶楼跟北平的大茶馆近似。既卖茶、小吃,也兼有评书、大鼓、相声、坠子、西河大鼓、单弦八角鼓等曲艺演出。茶客自然是三教九流,边喝着吃着,边欣赏节目。津门较有名的茶楼当属“十大轩”,宝和轩、三德轩、福来轩、六合轩等。这东来轩当然也是其中之一,到该茶楼演出的大多是来自京城的著名评书艺人,也时有京剧名伶到此献艺……
    二楼的茶厅里一派暖意融融。一张张乌亮的茶桌上摆放着冒着热气的茶碗,肩上搭着毛巾的小伙计拎着大水壶,灵巧地穿梭在那些正悠然自得、高谈阔论的茶客们之间,不停地续着水。
    矮栏杆圈起的小场子上,一个胖头大脑的评书艺人正讲着评书……
    临窗的一张小桌旁,穿着灰色崭新的棉袍、带着围巾的于树德深情地望着对面的苏红梅。
    苏红梅穿着旗袍,外罩一件花呢方格大衣,戴一副黑边眼镜,像一位女教师。
    上次,她在盼子岛被软禁在招待所里,指导员朱全河在得到赵大虎的提示后,带战士们冲进招待所,打晕了几个监视人员,将她救下了岛。今天,她又肩负新的任务,乔装赶到了天津,与于树德接头……
    她向后缩了一下放在桌上的手,可被于树德的大手倔强地按住。
    “真想你。”于树德用手指抚了抚她手腕上的玉镯子:“这次来住几天?”
    “天黑前出城。还有其他同志交上的情报,必须带回去。”苏红梅垂下目光:“树德,我哥哥他……”
    “我听说了。”
    “我没有亲人了。”苏红梅难过地咬住了下唇。自从哥哥苏挺进牺牲后,她在精神上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连续几天吃不下饭。许书记怕她承受不住,特派了两名女干部到医院里陪伴,不停地劝慰。那段日子里,她常常呆滞地望着墙壁,仿佛那墙上有哥哥的身影。她知道哥哥为什么会做出战死沙场的选择。那邢占魁之所以蛮有把握地拉拢哥哥哗变,其实就是抓住了他太重义气这一弱点……
    于树德怜爱地摩挲着她柔柔的手,深情地说:“还有我。红梅。我,我真想现在就把你娶进门。”
    苏红梅仰起脸,泪水盈盈。于树德掏出手绢递过去。
    她接过手绢沾了沾眼角,轻轻抚按在他的大手上。于树德也将另一只手盖上去。四只手紧紧地合在一起。
    “树德,我一直有个打算,很想跟许书记申请来天津协助你工作。”
    “那样可太好了!我们可以正式结婚,你做诊所的老板娘。我们还可以生几个孩子……”于树德一听高兴的不得了。
    听到生孩子,苏红梅羞涩的把头扭向一边:“还没结婚呢就惦记着生孩子…不过,树德,许书记不见得能同意。我是边区长大的,熟悉当地情况,保卫部姚部长肯定也不愿放我走。”
    一席话有令于树德有些泄气,但还是用力攥了攥她的柔手,鼓励她大胆的向组织提出来……
    跑堂的小伙计拎着大铜壶转悠过来添水。于树德松开手,端起茶碗轻轻呷了一口茶。
    苏红梅抬手擦了一下玻璃上的热气,望向窗外。茶楼对面的路口处,一对鬼子巡逻兵扛着三八大盖,刺刀上挑着膏药旗,耀武扬威地走过路口……
    苏红梅压低声音:“树德,冯老黑是杀害边区魏副司令的直接凶手。现在投靠天津伪警察局长祝大头做了汉奸,对边区安全产生了威胁。许书记的意思是除掉他。”
    “可怎么除他?由边区保卫部派锄奸队嘛?”
    “不需要。我给你提供一个消息,你只要能设法传到祝大头的耳朵里,就足以要这家伙的命。”苏红梅眨了眨细弯的眼睛,接着说:“冯老黑以前是个有名气的海匪,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有一次,他劫了一船大烟和布匹,把船上的7个人全部杀掉灭口了。最后把这批大烟贩到了很远的地方去卖了。可他没想到,派出去的几个人竟然拿着钱远走高飞了……”
    “明白了,那船货准跟祝大头有牵扯。”于树德捏盖子轻轻刮着水面上的茶根。
    “对。正是祝大头的。那一次让他赔了血本。而且被杀的那7个人当中有他的亲戚。”
    “这是个高招!可祝大头会相信吗?又拿不出证据。”
    “会信的。冯老黑带过去的几个手下都参与过那次劫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篱笆墙。”
    茶楼里响起了一阵鼓掌和叫好声,场上的说书艺人鞠着躬下了场。
    于树德仰头望着退场说书艺人,心底陡升了一个想法,翘起嘴角冷笑了两声:“哼哼,我有办法传给祝大头了。”向前探身贴在他耳边简略地讲了讲。
    苏红梅连连点头……

    一个带着墨镜的老头提着单弦在一个清秀的大辫子姑娘地牵引下,上了场子。单弦一响,那小姑娘敲着八角鼓便清脆地唱了起来。茶客们顿时一片叫好声……
    于树德没有心思听曲儿,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苏红梅看了出来:“有什么问题嘛?”
    “我在想,冯老黑这样的人是怎么混进我们八路军队伍的?”于树德一直在山东局,对于冀鲁边区内部的事情不是太清楚。
    “本来都不同意接纳这个海匪。还不是那个邢占魁,因为跟魏副司令不合,为了增强自己的力量,以‘抗日不分先后’为借口,硬招进来的……树德,最近,你还没有邢占魁的消息吗?我们攻下了盼子岛,得知邢占魁自从来一趟天津后,一直没有再回岛。”
    于树德连连摇头。
    数月前,他在接到上级要求他接近天津救济院,搜集邢占魁动向的命令后,通过一位与救济院有往来的青年律师打探到“天津救济院韩院长有个漂亮的干女儿带着女婿去来探望过,随后就不知了去向”的消息,便立即通过天津地下党郑书记给边区传去了这个情报。但,后来那位青年律师去了烟台,渠道断了……
    “别急,我正在设法构建另一条接近韩院长的渠道。”于树德转而颇为担忧地提示:“那个邢占魁不会去投靠日本人了吧?”
    “目前还没这个迹象。我们在日伪河北剿共委员会里有眼线,能够接触到京津地区投靠日伪当汉奸的名单。这次冯老黑投靠伪警察局长的情报就是他搞到的。如果邢占魁敢投日当汉奸,内线情报会及时传给我们的。据分析他可能要投国军。”
    “奥!可京津一带没有国军部队啊。”
    苏红梅点点头,凝眉暗思:是啊,邢占魁怎么跟蒸发了一样?丝毫动静都没有,到底会去哪里了呢?

    第2节
    隆冬的天津卫仿佛连声音都被冻住了,街上那平日里的嘈杂人声车响也好似躲藏了起来,一切变得那般的寂静。
    西门外。天津救济院。
    这是一座3层的小洋楼,周围是高高的铁栅栏,栅栏上端还拉了几道电网。这所救济院前身是康熙年间由当地绅士筹办的慈善堂。眼下,以收留流浪街头的孤儿为主。
    一楼是教室和劳作室,被收留的孤儿们穿着破旧的衣服在这里听教员讲一些闲说杂赋,还要去劳作室里做一下午的手工活,若是懈怠会挨鞭子和跪搓板。二楼是宿舍,有砖砌的大炕,每个人发一薄褥子和一床小被子。平日里,吃的是黑面粗糠馍……
    一辆黄包车缓缓地停在救济院门口,穿着考究的邢占魁和曲小莺从车上下来。邢占魁的手里拎着两个精美的礼盒。
    这里对曲小莺来说并不陌生。她曾经被救济院收留,由于长得俊俏又聪明灵巧颇受韩院长的喜欢,干脆认了做干女儿,又出钱供她上了中学。后来,曲小莺随几名同学去了冀鲁边区根据地,参加了八路军的文艺队……
    她满脸愁容,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邢占魁也阴沉着脸,仿佛有很重的心事。通过门卫室,俩人径直踏着木楼梯上楼……
    此前,韩院长帮忙联络上了国民党冀察战区党政总队二大队刘义民大队长。此人隶属军统,曾得到过韩院长的协助。听说八路军的边区司令邢占魁要“率领3千多部下投奔”,刘大队长惊诧之余又感觉这事儿太大了,不敢做主,便发报给了洛阳国民党第一战区司令蒋鼎文。蒋鼎文也不相信八路那边会有这么大的官儿来投靠,便要求邢占魁亲自去河南面谈。
    邢占魁只好辗转去了趟河南,还献上了早就誉写好的《冀鲁边区党政军群组织人名录》、《冀鲁边区党政军机关活动地域图》,又号称自己在盼子岛上有“3千人的部队”,蒋鼎文自然欢喜……
    邢占魁怀揣着蒋鼎文颁发的“挺进第一纵队司令”和党政总队颁发的“津浦北段策反专员”的任命状,带着几个保镖,欢天喜地赶回了盼子岛。却万万没想到,岛上竟空无一人!想想洛阳那边还要派人过来清点人数,按人发装备和军火,而自己所谓的那“3千部下”却变成了空炮,实在是无法交代。于是,他只好又返回了天津,让曲小莺恳求干妈韩院长再度帮助联络刘大队长,想直接投靠国民党冀察战区党政总队……

    上到三楼,俩人一先一后地走进院长室。
    正在屋里等候的韩院长,将他(她)们礼让落座。这位韩院长年近五十,中等身材,脑后盘着发髻,身穿青缎面袍,外罩青缎斗篷,戴着幅黑框眼镜。
    “干妈,真不好意思,又来给您添麻烦。这是占魁给您捎的一些绸缎和补品。”曲小莺娇滴滴的先开了口。
    邢占魁陪着笑脸赶紧把两个礼盒奉上。
    “看看,又破费这么多,上次不是说了嘛,来我这就跟自己家里一样。不要再这么客套。”韩院长推让着。
    曲小莺嘴里撒着娇,硬把两个大礼盒塞到她手中。又客套了两句,韩院长把礼盒放到了一个镶着玻璃的木橱上……
    屋里的光线有些暗淡。壁炉里的火炭沉寂的燃烧着,偶尔发出辟剥的声响。
    韩院长回身坐下,奇怪地问:“占魁,上次河南洛阳战区蒋鼎文司令不是给你发了‘挺进第一纵队司令’的任命书了嘛?”
    “是的,干妈,多亏您和刘大队长帮忙。可等我拿着任命书回了盼子岛,情况却变得很糟糕。由于长时间没回去,岛上的人马都各自散了。我当时向蒋鼎文说的是3千人的队伍,他还要派人去岛上清点核对人数发装备呢,这么一来全泡汤了。所以我只能回来再求您帮忙,看能不能到刘大队长的党政总队去干干。”邢占魁搓着手,神色很是凄凉。
    曲小莺顺势接上:“干妈!您可要再帮我们一把呀!”
    韩院长扶了下黑框眼镜,叹了口气:“这个不消说。只要干妈我能帮上的肯定会帮。恰好刘大队长托人捎信儿来,说最近他要进城办些事情,想在我这里小住几日。趁这个机会,正好你们可以见面详谈。天津城里的日本宪兵队可是到处布撒眼线,八路和国军都要抓。刘大队长进一趟天津要冒不小的风险,你有什么打算,可千万跟他一次说清楚……当然你们在天津也要多加小心。”
    “那太好了!多谢干妈了。我们会小心的,这次来在惠中饭店包了两间房,除了来您这儿根本就不出门的。”
    事到如今,已是走投无路,投奔国民党的党政总队是唯一的希望。若是刘大队长不肯接纳,邢占魁不敢想象自己这个“光杆儿司令”的出路究竟在何方?
    第3节
    天津。北门外大街。
    天一坊饭庄。
    这里曾是天津的繁华商业区,百米开外便是北大关,此乃北方最大的水旱码头。天一坊饭庄在津门很有名气,是仅次于天津“八大成”大饭庄的餐馆,生意很是兴隆。
    雅座上,一桌小酒席正酣,于树德与警局特务队拐队长推杯换盏。
    拐队长是伪警局长祝大头屁股后面的“哈巴狗”。以前他是个专于坑蒙拐骗的地痞,跟谁交往都能拐占点儿便宜,街坊们都喊他“老拐子”。进了伪警局钻营上特务队长一职后,也不在乎人家叫他拐队长,以至于原先的姓名几乎被人忘却了。
    这家伙的牙口不太好,以前常跑来让于树德给他治牙,不但不交钱还蹭吃蹭喝的。于树德为了能从他口中套些情报消息,也假作糊涂的让他沾些小便宜。前阵子,他带人搜查了一家贸易行,蛮横地查扣了一批铜版纸。于树德帮忙联络了一个跑外省的商人给倒卖了出去,让他赚了不少钱。
    一贯吃别人的拐队长实在是过意不去,破例请于树德来“天一坊”喝顿小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俩人都喝得是满脸放红光。
    拐队长伸筷子夹起一块扒肘子肉扔进嘴里,边嚼着边说:“于老板,真有你的!不到一个月,就帮着把我那批铜版纸给倒腾出去了。”
    于树德的酒量不大,也是硬撑着。
    “天底下的事儿就怕巧!恰好有位街坊带着外地一亲戚来我这儿镶牙,前后跑了好几趟,也就熟悉了。他是跑内蒙的生意人,还给我了一张名片。我把这事儿打电话跟他一讲,你猜怎么着?没出两天就回信儿了,说有一内蒙的厂子正到处托人联系纸张货源呢。瞧,就这么成了!”
    “嘿!该当老子发财!于老板,你帮我捞了一票。这顿该我请你了。”
    “瞧你说的。咱俩儿谁跟谁呀?一起喝酒还分什么彼此?我来挂账吧。呵呵。”
    拐队长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对碾了一下,打了个响榧:“仗义啊!于老板,没说的,打今儿起,不管有嘛事我老拐给你撑着。在天津卫,咱兄弟走哪儿都不白给!”
    于树德不愿再听他吹牛皮,端酒杯又敬了他一个。
    喝干盅子里的酒,他偷眼瞧了瞧,拐队长那摸样已是喝得差不多了。自从接受了苏红梅交代的任务后,他一直在寻找机会想把冯老黑劫船的那件事透露给这小子,以便传给主子伪警局长祝大头。可一旦拐队长追问起消息来源,若没有贴切的说辞,势必起疑。若是因此暴露了自己,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上个礼拜,倒是听拐队长抱怨过几句,说有几个土八路投奔了警局祝局长,被编成了便衣队,负责搜查大红桥码头,领头的姓冯,长得跟戏台上的张飞差不多,抢了原本由他控制的地盘。当时,于树德觉得时机不够成熟,没有提及这件事……
    抹了抹嘴边的酒渍,拐队长捏起一根牙签,张开大嘴露出两颗大金牙,慢慢剔着:“于老板,就你那牙科诊所其实吧也没嘛赚头儿。哎,干脆开一贸易行吧。以后我特务队查扣的物资就由你给倒腾。那还不发财大大地!”
    于树德想了想,摇摇头:“主意是好。可诊所绝不能关。想想看,没这诊所我哪能结交那么多跑买卖的呢?再者说,大红桥码头被人家给抢了,你这里查扣东西也就少了一半了……”最后一句话刺痛了拐队长的神经。
    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发起了牢骚,主要是因为那个冯老黑在在码头辨认查扣了两条货船,抓了好几个给八路偷运物资的人。所以祝局长对他很赞赏,一高兴就让他领人专门盯在码头上。
    于树德恍然大悟地点着头。
    “码头那是最肥的一块肉,就这么给抢走了。”拐队长把牙签掰断扔到了桌的烟灰缸里:“祝局长快昏头了!一个从八路那边跑过来的,只不过帮着抓了几个胆儿大的贩子,也犯得上这么重视?”
    终于将话引入入了正题。于树德深深打了个酒嗝,假装上酒了,摆出一幅酒后吐真言的样子。
    “我说拐队长,咱不是外人,听哥哥一句劝,认命吧!我前阵子去南市,听一乡下过来撂书摊的说了一段‘双枪老黑’,就是讲那个冯老黑的。说他是海上的霸王,那双枪称得上是天下第一,打起人来专蹦脑袋!就算站在行进的船上,双枪往上一甩,一对鸟;往海里一甩,一双鱼……”
    “得、得、得!吹得没谱了都!狗屁!”拐队长一听,心里直犯堵,把酒盅往桌上用力一顿,火刺刺地骂道。
    于树德嘿嘿笑了笑,又故意加重语气:“那是,那是。我也觉得有些吹牛。不过散场后,我跟说书的聊了几句。他讲,这‘双枪老黑’可是个‘鬼见愁’,在海上谁的货船都敢劫!而且下手狠得紧,从来不留活口。”
    听到这里,拐队长眉毛动了动,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于树德浑然不知的继续讲道:“据说,前年他带着把兄弟们劫了一船烟土,船上的人全给蹦了……”
    拐队长的身体不由得震了一下,向前探着头,瞪大眼睛问:“你说的可当真?”
    “我哪知道真假。都是那说书人讲的。算了,闲聊而已,别当回事儿!来,喝酒。”于树德又给他的盅子里斟满酒。
    “那乡下的说书人还在南市嘛?”
    “说不准。这种乡下来撂摊的,都是挣俩钱儿就换地场,哪有个准地儿?你的意思是……”
    拐队长摸着下巴,一阵冷笑:“哼哼哼,那祝局长上次的那船货八成就是被这王八蛋给劫的,在海边找到的几具船工尸首都是额头中枪,查了一年多都没查出是谁干的,没想到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祝局长在这批货上可是栽了个大跟斗,家底都赔光了。要是给他知道了,能掐死冯老黑,信不?”
    于树德故作吃惊的样子,连连摆手:“哎呀!拐队长,随口说说的,可别当回事儿。真要这样的话,那冯老黑若是打听到是我传的,还不一甩手给我两枪?”
    “瞧你这兔子胆!我老拐什么时候出卖过朋友?你这可是在帮我呀。真要是祝局长废了冯老黑,我老拐掏银子请你去‘八大成’吃一顿好的。怎么?我堂堂的警局特务队长还斗不过这么个海匪?”拐队长把挂在雕木椅背上的盒子炮拍得蹦蹦响。
    “那当然!那当然!咱爷们儿怕过谁呀?”于树德像喝了壮胆酒似的把胸脯一挺,转而又压低声调劝道:“不过,就算你们祝局长追究,那冯老黑和把兄弟们就是死不承认,又能怎样?我看还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拐队长撸了撸袖口,蛮有把握地打断他的话:“嘛儿玩意儿?算了?门儿都没有!跟你说吧,老子有的是招儿法!只要是他干的,保准儿他就抖落不清!”
    此时此刻,拐队长的心里真是乐开了花。暗骂,冯老黑呀冯老黑,让你狂让你抢,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作者:神仙姐姐20121212 时间:2013-02-14 01:16:14
    楼主辛苦哒
    神仙姐姐临觉前上来顶贴来啦。
    支持!!!
    --------------------------------
    神仙姐姐过年好~ ~
    非常感谢您的支持!
    作者:王木森 时间:2013-02-14 11:44:16
    支持!

    -------------------
    过年好~ ~
    非常感谢您的支持~ ~
    第4节
    自打从于树德那里听到了冯老黑劫船那桩事后,拐队长整天算计着怎么从冯老黑的亲信身上打开缺口?
    他有意安排手下跟冯老黑的那几个亲信套近乎。时间不长,一名手下跟其中一个绰号小眼儿的攀上了老乡关系。
    拐队长出了点钱,让手下拉那个小眼儿下了几次馆子。酒后吐真言,终于套出了实话,道出了一年多前劫了那船烟土布匹的经过。
    拐队长秘密的把小眼儿叫到特务队,连恐吓带收买地逼其答应作证。然后,带着他屁颠屁颠地跑到伪警察局长祝大头面前告密。还让小眼儿将当年如何劫船、如何杀死了船上的7个人、后来派人去烟台销赃,却给人家卷款而逃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遍。
    祝大头听罢,简直气炸了肺!那船烟土布匹被劫让他大半辈子的家底儿都赔上了不说,船上还有他一个远房侄子也把命搭了进去。
    一开始也疑心过这个海匪冯老黑,可后来听说他投奔了八路,若真是他劫的船那还不发一笔大财远走高飞,怎可能去投穷八路呢?所以就打消了怀疑,没想到是这么回事!最可恨的是,这个让他千寻万找的仇人竟然还敢跑到自己的手底下混饭吃?!
    拐队长凑到他的耳边:“局长,依我看派几个人换换装,晚上去大红桥码头,暗地里毙了这王八蛋。”
    祝大头矜了衿鼻子,没有立刻回答。他当然想直接毙了冯老黑那伙人,可日军的华北警备队专门刚成立了各种外围组织,正处心积虑的拉拢和策反共党人员。冯老黑刚刚帮着扣了八路的物资、抓了两名共党疑犯,天津日本宪兵司令部的池田大佐正高兴着呢,在策划利用冯老黑去八路的地盘扫荡的计划。要是明着干掉冯老黑池田肯定也不高兴,甚至可能追究。还有,这样做,传出去的话,那以后谁还敢来投奔警局?
    有些事情不好直接跟属下讲,他闭了会儿眼睛,苦思之后说:“冯老黑那几个人可都是枕着手枪睡的人。派人去的话,还指不定谁打死谁呢。万一失手,以后可就麻烦了。”
    拐队长挠了挠后脑勺,没了主意。
    局长祝大头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的银制酒壶交给了拐队长,要他以自己的名义邀冯老黑晚间来局里喝酒……除掉他之后,就把便衣队划归特务队掌管。拐队长自然窃喜……
    当夜,拐队长预先差人去名扬天津卫的“福聚成”大饭庄,点了两个装满美味佳肴的食盒子,就在伪警察局特务队里摆了一小桌酒席。局长祝大头派秘书打电话叫来了冯老黑。冯老黑不知是计,兴兴冲冲地赶来赴宴……

    天津伪警察局。特务队。
    屋外风冷云寒,北风呼啸。屋里生着一只大火炉子,烧的通红的煤块散发着缕缕青烟,连接炉子的一节铁皮烟囱都被烧红了。小八仙桌上摆放着大盘小蝶,熘鱼片、炒鸡丁、扒鱼翅、扒肘子、四喜丸子飘着馋人的味道。
    拐队长大咧咧一扬手说:“老黑,祝局长今晚被日本人叫去商量事情,顶多一个时辰就回来。让我代他先陪你喝两盅。”
    冯老黑也没多想,望望这桌“福聚成”的招牌菜,摸着嘴边那硬刺刺的大络腮胡子,差点儿流下哈喇子……
    俩人推杯换盏,喝将起来。
    拐队长发觉这个冯老黑果然枪不离身,双枪斜插在腰后,估计拔枪速度也是飞快。
    他呲了呲金牙,一挑大拇指:“听说你小子协助警局和皇军宪兵队抓了不少八路跑到天津卫的八路。”
    “都是他娘私通八路跑买卖的。过阵子跟皇军下去扫荡,看我给他们抓几个真八路悄悄。哈哈哈。”
    “那你可就飞黄腾达了!祝局长说了,只要你多抓八路,就让当警局的特务队长。”
    “那敢情好,老子他娘的早就……” 冯老黑忽然觉得不太对头,赶紧闭上嘴看看他。
    拐队长心说:说实话了吧?果真惦记着我呢!不除你,早晚是个祸害!
    “哎,让老子当特务队长,你干嘛去?”
    “当然是当副局了。来,再添满!今天咱弟兄喝个痛快!”说着,拐队长先给自己斟满酒,接着从木椅上站起身,双手捧着银酒壶走到对面冯老黑面前。
    冯老黑正用手捏起一根鸡腿啃着,丝毫没注意,拐队长走过来的时候拇指和食指悄无声息地扭了一下壶嘴子。然后,给他的酒杯里也斟满了。
    又说了几句“升官发财“的吉利话后,俩人碰了下酒杯,冯老黑扬脖子喝干了,吧嗒吧嗒嘴,感觉这酒有一点异味儿,有些奇怪的瞪着他。但见拐队长没喝,正端着杯子盯着他。
    冯老黑白眼一翻楞起了疑心,一只手抓起空酒杯放在鼻下闻了闻,另一只手条件反射地翻到背后握住了匣子枪柄……
    此刻,在心中冷笑的拐队长赶忙吸引他的注意力:“好酒量!老黑,你再看我的!”话音未落,一扬脖子咕咚一口把杯中酒喝干了,还特意用拇指和食指碾着酒杯给他看了看。
    冯老黑放下心来,身子往上一提,噌的蹲到了凳子上,一撸袖子伸出大爪子:“够爽快!他娘的,来,老子要跟你划拳赛酒,输了的连干3杯。”
    拐队长放下酒杯,得意的一伸手:“你还不知道吧?老子划拳,从来都是别人喝酒。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冯老黑没听出他话里有话,只管哈哈狂笑:“还是让你见识一下老子……哎吆!怎么回事儿这是?”忽然间,他觉得肚子里一阵痛疼,赶忙收回手捂住腹部,紧皱起眉头。
    拐队长不动声色地抓起筷子夹菜,眼睛一直盯着他。
    很快,冯老黑的脸渐渐变成了紫红色,额上渗出汗来,肚子里剧痛翻滚,抬眼看见拐队长那满脸的奸笑,顿时明白了什么。他腾出一只手艰难地摸向插在腰后的匣子枪,可没等把枪拔出来,整个人就从椅子上摔落在地,嘴里哇哇吐地出了几大口污血,身体蛇般地扭动了几下……
    拐队长放下筷子,大笑着走到冯老黑跟前:“冯老黑,就让你死个明白吧。还记得前年你在海上劫的那船烟土布匹嘛?那船货可是祝局长的!”
    接着,他又抓起那把银酒壶,摘掉壶盖展示着:“知道嘛老黑?这酒壶底下有个夹层,里面装着毒酒;夹层外装的是好酒。两层之间的隔断上有个小孔,平时是关着的,可只要我一扭壶嘴子,那小孔就会打开,毒酒就流进了好酒里面。所以倒了两杯酒,我喝了没嘛事儿,你喝了就得嗝屁着凉。哈哈……”
    冯老黑上身已经动不了啦,只有两只脚痛苦地蹬了几下。
    拐队长伸脚踢了踢他,这家伙大瞪着一双铜铃眼,嘴边的大胡子上挂满血沫,已一命呜呼了!
    深夜时,拐队长派人将冯老黑的尸体扔进了一条小河里。对外宣称,冯老黑半夜醉酒,回家途中不慎掉进河里呛死了……
    然而,同在天津的邢占魁,却一点儿也不知晓冯老黑投靠了伪警局的祝大头,更不知道冯老黑被特务队一杯毒酒给送上了西天。他正万分焦急地期盼曲小莺的干妈,能给送来军统党政总队刘大队长进城的消息,这可是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第5节
    这是个阴天。天灰蒙蒙的,没有一丝阳光,阴冷得让人心情沮丧。
    住在惠中饭店里,等待得近乎绝望的邢占魁终于接到了救济院韩院长送来消息:军统刘大队长潜进了天津,已秘密住进了救济院!
    在这个阴晦的日子里,邢占魁要再次赶奔救济院,央求刘大队长接纳自己进入军统……
    西门外。天津救济院。
    三楼的走廊上,韩院长拉紧青襟斗篷,带着邢占魁,走向尽头的一个杂物间。
    在党政总队二大队刘大队长来到天津后,韩院长一再请他帮忙,并将邢占魁准备的1百块大洋献上。他总算是答应今天跟邢占魁见面详谈。
    进了杂物间,韩院长拉开一个壁橱的橱门,示意邢占魁跟着进去。邢占魁愣了愣,低头抬脚随身后而入。原来着木橱里是一个暗间的小房门。
    暗间里亮着一盏小瓦斯灯,邢占魁跟等在那里的党政总队的刘大队长见了面。刘义民,四十左右岁,头戴黑礼帽、穿着深褐色皮衣,嘴上留着两撇浓黑的八字胡。
    寒暄过后,邢占魁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最后还特意加上了一句:“我愿意帮你们国军攻取冀鲁边区,抓获共党分子,以报仇雪恨!”
    刘义民的脸上露出难色:“邢司令,你的手下都各自散去了,蒋鼎文那里肯定不好再去。我那边呢庙小,也装不下你这尊大佛……虽然我们国军跟八路暗中抢地盘,时有摩擦,但不管怎么说,表面上仍是国共合作抗日。你若想复仇的话,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实际上,刘义民是打心底里不愿让邢占魁去自己的党政总队。由于已陷入太平洋战场,侵华日军已明显力不从心。京津一带附近的伪军头目们正暗下另找靠山,为自己留后路。光找到他这里的就有好几个,都号称手里有上千号人马。邢占魁这么个“光杆司令”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只是看在韩院长和那些大洋的面子上,才肯帮忙的……
    邢占魁的眼睛里流出希望之光:“请刘大队长指点迷津。”
    刘义民便直接提出,让他投降日本鬼子。
    这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惊得邢占魁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心里直骂:闹了半天,就给老子出了这么一馊主意啊?!
    刘义民轻咳了几声,说道:“恕我直言,邢司令,日军宪兵系成立了专门抓捕共党分子的‘华北警备队’,正暗中四处策反和拉拢八路方面的人。现在你投过去,可正是时候。”
    “刘大队长,你大概不了解情况。八路现在活动的冀鲁边区,那是我打下的地盘儿。想当年,我率领‘冀鲁三十一支队’东征西讨、所向披靡,克盐城、取无棣、拿董村、收乐陵,光击毙和俘虏的鬼子也不下5、6百人。鬼子曾悬赏要我的人头,现在却让我去投靠他们,那不是自投罗网嘛?”邢占魁摊着双手气急败坏地回答。
    “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若把那两份关于冀鲁八路的重要情报也献给日本宪兵司令部的话,他们肯定会信任你的……”
    “刘队长,就算日本人能收留我,但现在眼见着他们一天不如一天了,等赶跑了日本人,我这个汉奸岂不要被国民政府枪毙?”
    看到邢占魁气恼的样子,坐在旁边的韩院长忽然发了话:“占魁,我觉着汉奸问题你不必担心。刘大队长的党政总队也是军统麾下的,颁发给你‘津浦北段策反专员’任命状,已经让你成为了半个军统人员。况且,等将来国军打回天津,刘大队长可以证明你是潜入日军内部的。”
    邢占魁仍是一个劲儿摇头。心想,我就这么凭空去找日本人说要投靠,日本人会相信吗?就算我献上情报,他们会当真吗?会以诈降的罪名把我喂狼狗的!
    联想到日本人的凶残,他越想越怕……

    这个暗间没有窗户,屋子里的空气比较浑浊,让人感到心情沉闷。瓦斯灯散发着银灰色的亮光,邢占魁的脸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愈发惨然。
    刘义民站起身,双手抄进口袋里,在狭窄的暗间里来回走动了几步:“实话跟你说了吧邢司令。你若真去投靠日本人,我倒是有个关系,他是日伪绥靖军驻保定的司令,有他的推荐再加上你的那两份重要情报,日本宪兵司令部池田大佐肯定会重视你。再者说,你是旅长,级别这么高的八路将领前来投靠,还是第一次,政治影响也很大,日本人求之不得呢……可是,咱丑话说在前头,你投过去后,只能帮日本人打八路,不能帮日本人打国军。否则,将来的事,我可不敢给你打包票……”
    韩院长也跟上说:“你要早些下决心,刘大队长在天津只住三天就要出城。”
    居然让自己一个抗日名将去投降日寇,变成让人千古唾骂的汉奸?邢占魁的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要求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再说……

    第六章 激战河口
    第1节
    邢占魁果然通过大汉奸的推荐,投靠了平津日本宪兵司令部,并将冀鲁边区根据地党政军情况的情报资料献上,帮日军“华北特别警备队”秘密捕杀边区根据地的中共抗日人员。最终,成为了八路军叛变投日的最高将领。
    日军华北特别警备队是1943年下半年,日本华北方面军根据军令陆甲第87号令,在华北组成以破获中共秘密组织及以秘密活动为主要任务、具有特殊专门能力的部队。其装备精良,都懂中文,经常采用“打进去、拉出来”的手段,捕杀中共抗日人员。
    邢占魁被任命为“六县剿共司令”,建立了一支“冀鲁剿共挺进队”,专门利用对边区的熟络派遣特务混进边区根据地刺探八路军的情报、并策反拉拢意志不坚定者……

    天津。渤海大楼里。
    窗外小雨淅沥,不时的有雨珠扑在窗玻璃上,继而滑下,留下几道蜿蜒的水痕。站在窗前的于树德望着窗外,街上那打着油纸伞的行人不时的匆忙走过,一辆辆人力车支着半圆的雨棚从马路上慢慢跑过,车夫的脚下飞溅起星星点点的水花……
    自从借拐队长的手除掉了叛徒冯老黑之后,一直没有人再跟于树德联系。上次苏红梅来天津,曾说要向许云山书记请示一下,最好能调她来天津配合于树德做地下工作,这样也实现了俩人结婚的愿望。
    于树德期盼苏红梅能再次来诊所,能带来获得上级批准了的好消息。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切都平静如水。
    倒是拐队长往诊所里跑得越发的勤快。由于于树德提供的消息,使拐队长干掉了冯老黑,抢回了码头这块“大肥肉”,自然是感谢有加,口口声声称他是自己命中的福星,并鼓动他在牙科诊所旁开家小贸易行,以专门倒卖自己搞来的物资。于树德犹豫不决,深怕搞得太张扬,而令自己的诊所引起鬼子宪兵队的注意。
    这期间,他从拐队长的嘴里听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那就是一个八路的大官投靠了鬼子,具体是谁却没说。于树德初步判断应该是那个“蒸发”了的邢占魁……
    今天下雨,诊所门庭罗雀,没有病人前来。
    于树德习依旧让阿炳买午饭时,捎回来报纸。终于,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批发牙粉的广告,这可是组织要他到公园联络点接头的暗号。
    这次的接头人一定还是红梅!不知为什么,他如此肯定的认为。
    从窗户前转过身来,走到油着白漆的凳子旁慢慢坐下,他拉开墙边小桌的抽屉取出香烟。徒弟阿炳撩起白门帘,从外屋探进头来,想问问晚饭怎么吃,却看到师傅正翘着二郎腿,闭着双眼,吸着香烟,一副悠闲享受的样子。
    阿炳当然不知师傅正陶醉在一个美好的憧憬里,在想象着与苏红梅组建家庭,一起从事地下工作的日子……

    天津。中心花园。
    该公园由法国租界当局所建,原称法国公园。日军侵占天津后,日伪当局将其改名为中心花园。
    戴着一副墨镜的于树德提着长衫走在葱郁的林荫小道上。昨日刚下过雨,小道上的凹处还有积水。他的那双圆口黑布鞋的鞋端已经溅上了泥点子。
    花园中心是一座标志性的六角石亭,周围有六条路口辐射,各路之间形成了不同风格的园林区域。于树德走进空空荡荡的六角凉亭,警惕的向四周扫视了一圈,周边静悄悄的。
    他选择了一个石凳,嘬起嘴吹了吹凳面的浮尘,一撩长衫坐了下来。掏出怀表瞅了瞅,已经是报纸暗号所显示的时间了。按理说接头的同志该到了。他心说着,仰头向远处遥望了一眼。
    在东面的一条林荫路上,一个瘦高的身影整匆匆走来。他踏上一座小桥,手遮凉棚向凉亭这边望来,眼睛片反射出闪闪的光亮……
    于树德从怀里掏出一份报纸展开,直到那瘦高的中年人迈上凉亭,他从报纸上端望了一眼,此人手里拿着一本时兴的杂志,便知晓这就是接头人。心里不免有几份失望,为何不是红梅?
    瘦高的中年人观察了一下周边,在他身旁的石凳上坐下,扶了扶眼镜腿问道:“先生,你这是今天的报纸?”
    “不。是昨天的。”
    “奥?可有马连良老板的消息?”
    “前天的报纸上有。你的这本杂志打哪儿买的?”
    “不是买的。是一位姓高的朋友送的。”暗号核对无误,瘦高的中年人伸手:微笑着说:“小于同志,我是天津地下党书记郑少亭。”
    于树德收起报纸,跟他紧握了一下手:“郑书记好,幸会。”
    郑书记向他示意了一下,俩人站起身走下六角石亭,漫步在绿树成荫的小路上。
    “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成功的将消息传给伪警察局长祝大头,除掉了叛徒冯老黑,许云山书记让我转达对你的表彰。”
    “应该做的。后面还有个坏消息吧?”
    郑书记点点头:“原边区司令邢占魁在派人谋杀了魏副司令员后,哗变未果,如今投靠日寇甘当了汉奸。现被池田大佐任命为‘六县剿共司令’,建立了一支‘冀鲁剿共挺进纵队’,专门协助日寇残害我边区党员和抗日志士。由于,他在天津设立了总部,所以苏红梅同志不能经常进入天津了,许云山书记决定派我与你联络,建起新的情报线。”
    怪不得她没来!于树德大失所望。
    俩人在一片的法国梧桐下停住脚步。于树德询问是否需要自己设法接近邢占魁?
    郑书记摇摇头:“邢占魁叛变投敌沦为汉奸,深知我们八路军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正处于异常谨慎的状态,一旦接近势必引起怀疑,反会暴露自身。”
    “我明白。我自有办法。”
    “那你一定要小心。听红梅说,你一直在搞伪警局特务队长的情报?”
    “是的。”
    “最近,天津的鬼子每进行有规模的行动,都要拽上伪警察大队。这样的话,那个伪警局特务队长就会提前知晓一些情况。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刺探鬼子的军事行动情报,以避免和减少我们八路军的损失……”
    “明白。这家伙还让我在牙科诊所旁建个小贸易行,为他出货捞钱呢。可我担心会使诊所过于引人瞩目,不安全。”
    郑书记伸手扶住树干,想了想:“这个贸易行可以开。以后,你的诊所不再做为联络站,获得情报后,直接传送给我。我现在万宝首饰店做内柜管理。知道那里吧?”
    “万宝首饰店?知道、知道。好像在北门里那边。”
    北门里是天津的金银首饰店的集聚地,津门的人可谓家喻户晓.
    于树德颇为不解地问:“郑书记,邢占魁投日当汉奸造成如此坏的影响,组织为什么不锄奸?”
    郑书记顺手从树干上揭下一小块树皮,举在手里端详着:“唉!何尝不想。邢占魁深知我们内部的锄奸规律,几名保镖不离左右。狡兔三穴,不只在天津,在城外的几个县也有藏身之处,不定期的变换,很难寻得机会啊!”
    他停住话,目光一下子转向了旁侧那条小道。只见一名留着仁丹胡子的日本胖子,穿着小方格子西服,挺着大肚子、撇着嘴,傲慢地走在前面,手中的“文明棍”敲在小路的石板上梆梆的响。身后两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哈着腰,踩着木拖板,相互谈笑着走过来……
    郑书记气愤地转回头,拇指和食指一捏,小树皮碎落到了地上。
    俩人一起向林荫深处的假山走去。走到了僻静的假山前,郑书记继续刚才的话题:“当然,若是能探听到邢占魁的准确行踪、创造机会锄奸更好。但尽量不要妄动。”
    “我懂。我们以后的联系日期和暗号?”
    郑书记掏出一个金属香烟盒,抽出一根烟递给他,使眼色示意在烟卷里面。
    接近中心花园的边缘铁栏杆时,俩人分手告辞。
    于树德刚走出两步,郑书记又叫着他:“小于,我这次回根据地遇到了红梅同志,她刚在城外的水高庄建立了情报联络站,并且让我转告你,遇事要谨慎,多注意自身安全。”
    “明白。谢谢。”于树德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再次转身走去,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
    走出中心花园后,于树德脸上的笑容忽又变为愁容,因为红梅来天津与他结婚成家的计划,看架势是泡汤了!此前他还忍不住去了几趟大商铺,选定了一些结婚用品呢。
    他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京剧唱板,“苦啊——啊——”
    路边蹲着个卖瓜子的小贩,奇怪地仰头望着他……


    第2节
    于树德遵照上级的指示,开始着手办理各种手续,在诊所旁租下一个小铺面,成立“新大贸易行”。拐队长虽说事先一个劲儿的拍胸脯、打保票,可真正开始办理了却找不见他了……
    等到于树德把手续办理妥当,将门面竖起来之后,这家伙却坐着偏三摩托车恰是时候地赶到了渤海大楼。
    新大贸易行里,于树德、阿炳正忙着擦拭屋里的摆放物件。拐队长叼着烟卷,满脸堆笑地跨进来。
    “呦!拐队长!这阵子忙什么去了?连个人影都找不见。”于树德抬头望见他,放下手中的抹布。
    “啊,哈哈。还不是跟着皇军去抓人去了。嗬,这门脸搞得不错。”拐队长一扬手摘下斜背的盒子炮,挂在椅子背上,一偏腿盘坐了上去:“我说吧,于老板,只要你支起锅灶,我这就有米给你下锅。我已经让弟兄们加紧检查码头的货船,来路不清和去向不明的都他妈的给我查扣。你就等着数银子吧。”
    “阿炳,别擦了,快去沏茶。我正等你的‘米’下锅呢。不过出货的时候,还得出城不是?”
    “这有嘛呀。既是人家买了我的货,我还能不在出城的时候给说句话?”拐队长顺手一弹,烟屁股打着旋儿飞出了屋门。
    阿炳提着茶壶,灵巧地避过冒着烟儿的烟屁股,走进来给二人倒上茶水。拐队长向来拿这里当自己的家,端起茶碗就喝。
    “我说,于老板,我的货价钱可不能太低,想想看,出关卡的那些打点我可都给省了。”
    “那当然,那当然。”于树德听得出他的意思,就是把赚的钱都归他才是最好的
    “唉!我可不比别人,人家派出几个人到八路那边搜点情报,拉拢几个土八路就能领到日本人的赏钱。我呢,撅着腚一通忙活,干好了,在日本人眼里那是应该的,干不好,日本人就大大的不高兴。容易嘛我?”
    他的这顿牢骚引起了于树德的注意。
    “拐队长,你说那个什么搞情报的还能比你这个警局特务队更受日本人重视?”
    “我说的是从八路那边叛过来的大官儿。这家伙对八路的情况门清,还拉起了一支情报队,帮日本人抓了些个共党八路,日本人赏了他不少票子,红得发紫了都。看人家嗨,走哪儿都发财。”
    于树德暗喜,无需套话,他就全倒出来了。
    “那土八路也不是吃素的,他跑到日本人这边,人家能放过他?哪天让人家把他干掉,他也就没戏唱了。我看,还是你拐队长这边长远!”
    呷了一口茶后,拐队长细细的琢磨了一番:“你这话倒也在理儿……话又说回来了,这个邢司令不是一般人啊,鬼得很,忽东忽西的,除了皇军的宪兵队、特高课,没人能摸到他的路数。我看那些土八路够呛能斗过他的。”
    于树德刚要再张嘴套下去,一名特务队的小头目跑到门口把拐队长叫了出去,嘀嘀咕咕一通。拐队长脸色严肃起来。
    于树德贴到门边,竖起耳朵凝神偷听,隐约听到拐队长嘟哝了句“又坐小火轮,那烟能呛死人。”。
    很快,拐队长晃着膀子回到屋里,抓起椅子背上的盒子炮,斜背上肩:“我得赶快回警局,皇军有行动。哎,准备哪天开张?”
    “明天啊。”
    “嘛儿?明天?别介!你再等两天,等我回来再摆开张的酒席。”
    “可以等你啊。怎么你是要出远门?”
    “不远,去大河口。顶多一、二天,又是那个姓邢的……嗨,你就甭打听了。别忘了,一定要等我回来再开张昂。”
    于树德嘴里应承着送他出了贸易行的门……
    望着拐队长坐着偏三摩托车扬长而去,于树德背着手慢慢地踱回诊所,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从拐队长的神色和透露的片言只语上看,鬼子的这次行动阵势不小,大河口?坐火轮?
    当他沉思着迈进诊所,阿炳迎上前来:“师傅,您有什么心事?”
    “奥,奥。没事儿。阿炳,我出去一下,若有人找我,就说我去进药去了。”于树德说着,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从衣架上取下礼帽……

    北门里。
    北门里有个金银首饰一条街,天津人购买首饰都来这里。此地的各家金店都非常遵守道德和规矩,从不掺假和抢生意,所以生意兴旺。但,自打日本鬼子侵占天津后,成立了正福公司,对黄金明抢暗夺,使北门里的生意明显今不如昔。
    虽不如从前却也是有些人气儿。进出这里的,除了一些为结婚订购首饰的普通市民外,再就是一些富家太太、小姐们喜欢来逛逛,看看有没有时髦的款式。
    沿街停靠着一溜儿黄包车,不时的有珠光宝气的太太出了各家首饰店门,扭着屁股走向街边叫车……
    于树德坐着一辆黄包车,急匆匆地赶来。这里的金店分外柜管理和内柜管理。外柜主要是门市,专搞金银首饰的订做加工、销售等,基本是学徒的;内柜主要是掌握打造首饰重点技术、金银行情的技术高手,大多是经理或副经理。郑书记就是这家首饰店的内柜,也就是副经理。
    说来也巧,当于树德下了车仰头寻找“万宝首饰店”之际,郑书记正骑着自行车外出归来,在店门口锁上自行车,一眼就瞥见了他。
    郑书记重重地咳嗽了声。于树德转头看过来,见他一个劲儿往旁边的楼门洞使眼神儿,便会意地走进楼门洞。
    不消片刻,郑书记跟进来,轻声问:“小于,有急事?”
    于树德摘下礼帽,压低声音:“郑书记,我刚从警局那边探到一个消息,鬼子和伪警局要出动不少人马,目标是大河口。”
    “大河口?”郑书记拧紧了眉毛:“多少人?”
    “不清楚,好像不少。还有,他们要走水路,要坐小火轮。”
    “哪天?”
    “就这一、两天。”
    “不妙啊。肯定是要抢粮。”郑书记心里一阵发紧。大河口是根据地重要的粮食供给地,由于是腹地,敌人想从陆路进入很难。但,敌人从水路重兵闯入那威胁可就大了。关键是时间太紧迫,等情报送过去,根据地还要布防,就怕来不及了!
    于树德看着他那焦虑的神色,刚要张口问,从楼院里传来脚步声。郑书记连忙从衣兜里掏出金属烟盒,取出烟卷递给他一根。于树德扣上礼帽,接过烟卷。
    郑书记也叼上了一根。俩人把身子转向墙,竖起手掌做挡风状,对着头点烟。一名家庭主妇打扮的妇女手里拎着菜篮子,穿着蓝色粗布旗袍一扭一扭走过来,有些防备地盯了他们一眼,加快脚步从身侧走过去。
    等那主妇拐过楼门口,于树德把烟卷从嘴唇上拿下。
    “鬼子的这次行动,好像是那个叛徒邢占魁捣鼓的。”
    郑书记熟练地吸着,缕缕白雾从两个鼻孔缓缓飘出:“唉!邢占魁对根据地的内部情况太熟悉了……小于,这情报很重要,至于鬼子出动的具体兵力和时间,就由我们码头上的同志来搞吧。我这就把情报送到水高庄红梅的联络站。”
    一旦粮食被鬼子抢光,那对根据地来说极为不利。于树德也深谙这个道理,不愿耽误传递情报的宝贵时间,连忙拉下帽檐,告辞回去……
    天空风云变换,空气仿佛比平日凝重了许多。
    回返渤海大楼的途中,于树德坐在黄包车里微闭着眼睛思考着,心渐渐悬了起来,如果鬼子真是明天佛晓出动,八路军能来得及增兵御敌嘛?
    第3节
    边区根据地。
    老鸭嘴。边委大院。
    由于日寇华北警备队采取“打进去、拉出来”的战术,连番地渗透与袭击,边委原驻地铜庄受到了很大威胁。经研究决定,迁至了比较安全的老鸭嘴。
    月色朦胧,星光点点。
    大院里的瓦屋里却是灯火通明。
    身穿八路军干部装的苏红梅背着文件包匆匆迈进了书记室。许云山书记、保卫部姚部长、刘司令员(刘副书记)等正围着木桌上的地图,在两盏吊在屋梁上的大马灯下,研究迎敌对策。伴随升腾的旱烟烟雾,屋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苏红梅从文件包里取出一封密函,递给许云山:“许书记,天津地下党传来了第2份情报。”
    许云山打开密函迅速看罢,把旱烟袋往凳子腿上磕了磕:“同志们,天津方面通过码头上的内线探明,这次天津的鬼子去大河口就是抢粮,兵力嘛,鬼子的一个中队加上天津伪警察大队,5百多人,乘坐3艘小火轮,很可能拂晓就出动。”
    “拂晓就出动?”刘司令员焦急地站了起来:“我们的独立团主力刚调到山东清河协助收复益、寿、临、广根据地,鬼子就来大河口抢粮?时机找得真准啊!”
    许云山心里很明白,因为在接到第1份情报时,天津地下党郑书记就提醒,鬼子的这次抢粮可能跟邢占魁的“剿共挺进纵队”提供情报有关……
    山东清河区与冀鲁边区合并为‘渤海军区’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临,大河口的50多万斤粮食至关重要,在这个当口儿绝不能有闪失!愁容很快布满了与会人员的脸上,每个人都在绞尽脑汁的思考着万全之策。接下来,却是一阵无奈地叹息……
    许云山的眼睛没有离开地图,当看到大河口附近的苇湾时,忽然计上心头!
    “我看可以让水上游击队埋伏在苇湾畔,先让过鬼子。待独立团的两个连将鬼子诱入纵深后,猛攻海边的小火轮!前方的鬼子只能回撤救援。”
    刘司令员眼睛一亮,攥了攥拳头:“好主意!叫小鬼子首尾难顾!绝不能让他们抢走一粒粮食。”
    许云山摆动一下旱烟袋,解释道:“不!在我们全力抢割转移粮食的同时,要有意留一点,有利于我方诱敌深入,而且鬼子抢到一些粮食就必须分兵押运,兵力必然分散,也有利于我方的阻击。”
    大家顿时来了精气神儿,互相议论着,屋里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而许云山却突然皱紧了眉头,捻着旱烟袋,坐下身子,有一个问题,鬼子装备精良,人数众多,单凭独立团的两个连就怕抵挡不了多长时间。现在能动用的武装力量只有回民支队,而他们又担负着保卫根据地门户赵家村的重任。即使派他们去也来不及,要穿过敌人的三道封锁线啊!
    苦思冥想了约一袋烟的功夫儿,他一下子想到了骑兵排!
    “老刘,让独立团的骑兵排今夜出动,冲过敌人的封锁线,驰援大河口。配合两个连阻击鬼子,以为水上游击队袭击小火轮赢得足够的时间。”
    自从苏挺进率骑兵班勇破鬼子的炮阵而全部阵亡后,边区对组建骑兵愈加重视。在成功策反了一支伪军队伍后,获得了几十匹战马。许云山特令独立团组建起了骑兵排。
    “这个……许书记,不妥啊!眼下保卫老鸭嘴的只有独立团留下的骑兵排,他们这一走,边委的安全可就……”姚部长沉吟了一下。
    “没关系。我这里还有小六子的警卫班嘛。”
    在苏挺进牺牲后不久,通讯员小六子被许云山选调进了边区党委的警卫班,成为了班长。
    “可警卫班才12个人!”苏红梅也表示反对。
    “别看只有12个人,可都是百里挑一的优秀战士。村里不是还有一个民兵小队嘛?
    “一个小队的民兵能有多大力量啊?”
    “好了!大河口保粮更重要!别犹豫了,赶快行动吧!”许云山斩钉截铁地命令……

    散会后,姚部长和苏红梅被留了下来。
    许云山目光炯炯地望着身旁的姚部长说:“老姚,从我们得到的各方面情报上看,邢占魁的触须确已伸进了我们内部。你们保卫部要加紧防奸反特工作。还记得上次锄奸队在盐山城外被鬼子包围的事件嘛?”
    邢占魁公开投日后,边区得到情报,邢占魁在盐山城里。于是,选拔精干人员组成锄奸队赶到城外的大集上,准备趁散集后跟随人群混进城里,铲除邢占魁。可不知为何,刚进入大集,就被突然从城里冲出的一队鬼子和伪军团团包围。锄奸队长见势不妙立刻朝天放枪,受惊的人们四处奔逃。锄奸队也趁乱冲破了一队伪军的封锁,逃脱了围捕。可,到底鬼子是误打误撞,还是事前得到了什么消息?一直是个谜团。
    许久没吭声的苏红梅提示道:“现在看来,那次锄奸行动就是走漏风声了。我们内部隐藏着内奸。这个内奸应该是跟邢占魁有点特殊关系。”
    实际上,保卫部也曾暗中对邢占魁以前的部下、朋友做过严密排查,但始终没有发现可疑线索。
    姚部长提议:“查内奸需要时间,眼下消除邢占魁对我们的危害更紧迫。我的意见是派人潜入天津,请天津地下党配合一下,再搞一次锄奸,争取铲除这个叛徒汉奸!”
    许云山摇摇头:“老姚,时机不成熟啊。目前,邢占魁正处于高度谨慎的态势。据天津方面的情报,日军的特高课也一直派人保护着他,虽然这种保护带有监视的含义,但不管怎样都给锄奸行动带来很大的困难和风险!你们保卫部还是先侦查出内奸吧,这也很关键……”
    没待他说完,远处便隐约传来轻机枪的扫射声。这肯定是骑兵排在闯过日伪军的第一道封锁线!
    许云山禁不住站起身来,走进屋门,站在院子里,倾听着那断断续续的枪声。寒凉的夜风吹透了他单薄的灰色八路军军装。
    骑兵排啊,可千万别恋战,一定要尽快到达大河口啊!他心底默默念叨。
    还有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大河口的一场激烈血战就会来临……

    @好冷一个冬 35楼 2013-02-18 09:28:28
    看望朋友,祝愿蛇年创作丰收!
    -----------------------------
    冷冬兄过年好~ ~
    非常感谢大力支持!也预祝您在新的一年里佳作频出、事事如愿!

    前面刚发的那个帖子由于章节发错了顺序,又无法修改,删掉了。故此又开了这个帖子。呵呵~ ~
    第4节
    佛晓时分。鬼子的一个中队与天津伪警察局长祝大头带领的一个警察大队,乘三艘小火轮到达大河口,发起进攻。遭到了八路军独立团两个连的层层阻击。
    由于提前得到了情报,八路军与当地民兵连夜在必经之路上埋设了地雷,而前来突袭抢粮的日伪军又没带工兵,被地雷炸死炸伤了不少。
    日伪军一面攻击八路军,一面沿途搜粮抢粮,缓慢推进,渐渐攻入了大河口腹地……
    大河口岸边。
    远处隐隐传来响成一片的枪炮声。岸边,3艘小火轮成弧形停泊着。最外侧负责警戒的火轮舱顶上,堆着沙包、架着重机枪,有几名鬼子端着三八大盖在甲板上来回巡查;两侧的火轮舱顶上架着轻机枪。
    岸上,一队伪警察正七手八脚的把从前线运下来的死伤士兵往两侧的火轮上搬运。
    一名鬼子军曹站在一艘火轮的甲板上张牙舞爪地指挥着……
    突然,水面上出现了十几只小木船,船头都堆着沙包,船上各有3、4名头上戴着苇子圈的水上游击队员架着步枪,趴在船头向小火轮射击,“噼啪”的一阵枪声,小火轮上个别鬼子中枪倒下。
    “是八路地游击队!射击——”随着鬼子军曹地嘶叫,外侧那艘火轮上的重机枪开始沉闷的响起,突突突、突突突……
    密集的子弹泼向成分散阵型的小木船,子弹打得河面水柱蹦跳。岸上的伪警察们也慌里慌张地掉转身子,蹲在岸上,举枪向水上游击队的小木船开枪……
    在接到上级命令后,水上游击队按作战部署备好小木船隐蔽在芦苇密布的苇湾里。这里易守难攻,鬼子曾专门过来清剿过,但没有奏效,茂密的芦苇丛中,子弹打进去也就穿行个3、4米。水上游击队的队员个个又水性极佳,敌人钻进苇湾基本就是送死。
    鬼子的轻重机枪火力很猛,不一会儿,诱敌的小木船上已有队员中弹趴在船上不动了,有的甚至翻落水中。十几只小木船开始缓缓后撤。
    那军曹咧开大嘴发出狂笑,凶恶的命令外侧的火轮进行追击,以消灭这股前来袭扰的游击队……
    当那艘小火轮驶离岸边,追出一段水路后。突然,从侧后方,浮出了十几个光着膀子、嘴里衔着短砍刀的游击队员。眨眼间,就攀上了小火轮。船上的几个鬼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正前方,淬不及防。
    短兵相接,长枪、机枪几乎派不上用场。甲板上、船舱里、舱顶上,水上游击队员挥舞砍刀,仇恨满胸膛地砍杀着……
    站在另两艘火轮上的鬼子们目瞪口呆,想往前面的火轮上开枪,又怕打死自己人。
    一阵短暂激烈的肉搏,队员们解决了几个顽抗的鬼子,冲进驾驶室控制了小火轮。两名队员爬上舱顶,掉转重机枪的枪口,对准另外两艘火轮猛烈开火。
    那两艘火轮舱顶上的轻机枪很快就哑了。重机枪的子弹打在火轮的舱体上,发出金属碰击的尖利鸣响,火星四溅、流弹横飞。
    鬼子军曹赶紧躲进舱里,想下令追击,可又怕水下还有“水鬼”会再袭击这两艘装着伤员的小火轮,只好作罢。他从舱口探出半个身子,朝岸上的伪军声嘶力竭地喊:“快向中队长报告!快快地——”

    大河口。
    一大片已收割完的田野上。
    独立团的两个连凭借树林、村庄的掩护,交替阻击,不断杀伤日伪军。这一带前期借鉴了山东抗日战斗经验,在各村之间的田地里、土路上,挖了许多的抗日沟(壕沟),以防备鬼子的扫荡。现在,恰好为阻击抢粮的鬼子提供了有利条件。
    由于大河口的军民连夜运走和藏匿了大多粮食,鬼子沿途并没有搜抢到多少粮食。鬼子中队长大为恼火,挥舞着东洋刀,指挥鬼子兵和伪警察向前方村庄外的高坡处猛烈开火,要消灭前方的八路军。
    几个鬼子架起了一溜儿小钢炮进行轰击。高坡处,八路军战士正分散在在简易掩体内,向冲到田野开阔地上的日伪军射击。一排炮弹呼啸着落到了高坡上,腾起几团火光和烟柱,顿时沙石纷飞,几名八路军战士被炸死,尸体翻倒在掩体旁。
    鬼子中队长举着望远镜,喜形于色,把东洋刀向前一挥,狂吠着:“杀——机——给给——”
    重机枪、轻机枪齐向高坡上疯狂扫射。一群伪警察从田野上爬起身,端着步枪、猫着腰向村头高坡处冲,鬼子们则举着三八大盖跟在后面。
    刚冲到高坡下,日伪军便遭到了一排手榴弹的猛炸,冲在前面的被炸得死伤一片,后面的抱头回窜。
    正当鬼子中队长要再次下令开炮时,一鬼子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报告了小火轮受到八路游击队的攻击,并被抢走一艘的消息。
    鬼子中队长勃然大怒:“巴嘎!”拄着东洋刀,瞪大了眼珠子。
    权衡了一会儿,他让伪警局长祝大头留下两个中队和特务队继续攻击,其余的人回援岸边,要抢回小火轮,消灭水上游击队……

    大河口岸边。
    当鬼子中队长带领日伪军赶回岸边时,水上游击队的十几只小木船掩护着缴获的小火轮已撤走了。远处的水面上漂浮着几具日本兵和游击队员的尸体。
    那军曹跳下甲板,跑到岸上向他禀报情况:不但一艘火轮被抢,其它两艘火轮上的鬼子也有伤亡。
    鬼子中队长气得面色铁青,气急败坏地一扬手把他搧翻在地……
    此刻,远处密集的枪声、喊杀声已越来越近。
    穿着便衣的拐队长,满脸灰尘,带着几个特务队的家伙,拎着短枪,狼狈地从前方跑了过来,哭丧着脸向伪警局长祝大头报告说,八路的主力来了,光骑兵就有几百号!
    话音未落,断后的伪警察们便哭爹喊娘的潮水般往回涌……
    祝大头赶紧向鬼子中队长禀告,称绝对是八路的主力来了!
    “胡说!特高课地情报说过,八路军地主力不在这里!” 鬼子中队长揪下白手套,咧着嘴吼道。
    “太君,应该是八路的主力,足有几百号的骑兵呐!”祝大头又凑上来提醒。
    鬼子中队长不相信,跳上一块大石头,举起胸前的望远镜寻望过去,但见远处高坡尘土滚滚,已隐约看到了高举马刀的八路军骑兵。阵势确实很大!当然,他哪里晓得,其实那些八路军骑兵的坐骑后面拖着树枝,形成了尘土飞扬的迷魂阵。
    这家伙仔细想了想,伪警察们不顶屁用,自己的中队被阻击的八路毙伤了近半数,若真跟八路主力遭遇可就麻烦了!便无奈地撇撇嘴,从石头上蹦下来:“你们,炮火阻击八路,其余人统统地上船!”
    鬼子兵们又在岸边架起了那溜儿小钢炮,向远处发出一排排炮弹,阻延了八路军骑兵的追击掩杀。他和祝大头率众仓皇地蹬上了小火轮……
    “快快地开船,回天津!特高课这些笨蛋!我要向池田大佐告他们!”鬼子中队长把攥在手里的白手套狠狠摔在舱内的地板上,怒气冲冲地嚎叫着……
    第5节
    天津。中原公司楼后。
    天津日本宪兵司令部。
    中原公司后面的这座小楼门口没挂任何的牌子,只有两名日本宪兵持枪站岗。但行人走至此都躲得老远,知晓这是鬼子的宪兵司令部。
    里面有各种牢房和各种暴虐刑具,杀气腾腾,一进门就令人毛骨悚然,常使用抽皮鞭子、针刺指甲肉、悬空倒吊、灌辣椒水、烫火筷子、铜丝捅尿道、轧杠子、坐电椅子、狼狗撕咬,冬天赤身泼凉水、赤身站雪地等等,过堂一次不知昏死多少回。被抓进来的中国人,十之八九不能生还……
    司令室里,墙上悬挂着膏药旗,下面的座椅上,坐着天津日军宪兵司令池田大佐,正瞪着狼般的眼睛,听着鬼子中队长的汇报。
    鬼子中队长将去大河口抢粮的经过如实讲述了一遍,然后垂着脑袋,等候发落。
    “才抢到几马车粮食,就死伤了近2百人?还丢了一艘火轮?你这个蠢货!”池田大佐嘴角抽搐,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我敢保证是遭遇了八路主力,有几百骑
    “八路军主力?你的意思是说特高课的情报有误?怎么可能?”池田大佐气呼呼在办公桌后面来回走动几步,忽地抓起电话:“喂,接特高课……。让吉野少佐马上来见我。”
    然后,狠狠地扣下话筒

    天津。久大精盐公司内。
    这里位于原法租界。天津日本宪兵司令部内设特高课和经济室,日军控制了法租界之后,相中此地,强行将经济室设在久大精盐公司里。
    邢占魁投靠日军当了汉奸后,按照池田大佐的命令,撰写了《效忠天皇》的声明,而且根据自己对边区内部所熟知的情况,与杨怀特一道写下了《剿共灭匪计划书》,以此换取了“六县剿共司令”的位置,并建立了“剿共”挺进纵队,专门在冀中、冀南、边区等根据地发展汉奸特务、刺探八路军的军政消息,为日军提供情报。
    当然,他也知晓八路军的锄奸力度,便向池田大佐要求将“剿共”挺进纵队的总部设在天津日军宪兵队经济室旁,也就是这座久大精盐公司里,以保障自身的安全。
    他的总部在几间朝向不好的低矮屋子里,平时除了杨怀特,便是几个护身保镖。每次回天津,邢占魁都呆在这里,可谓深居简出,生怕被八路的锄奸队给盯上……
    杨怀特从屋外走进来,见到邢占魁正仰在一把躺椅上闭目养神,屋里的一个保镖向示意了一下,表示邢占魁刚躺下不久,不便打扰。
    杨怀特便想坐到一边等会儿,屁股还没等落到椅子上呢,邢占魁闭着眼睛发了话:“有事就说吧。”
    杨怀特吓了一跳,赶紧站直身子说:“司令,我们在市内的眼线报告,去大河口抢粮的皇军已经回来了。”
    “收获怎样?”
    “这个还不清楚。只是看到从船上运下的伤兵不少……”
    “肯定收获颇丰!这次,我们的情报很是及时,八路那两个连能不被消灭就算不错了,哪还能保得住粮食啊?当然,独立团的人也不是白给的,日本人也肯定要损失些。”邢占魁慢慢睁开眼,坐起身来,胸有成竹地说:“等着吧,这两天,池田大佐会派人来给些奖赏的。有我们‘剿共‘挺进纵队在,就等于给他们长上了千里眼、顺风耳。”
    “是啊,司令。以前,池田大佐埋怨,按照我们的《剿共灭匪计划书》去抓八路,总是扑空。这次让他好好知道一下我们的作用!”
    “那是自然!这回,可也该我们露露脸了!以前,主要因为许云山抢了我们的盼子岛,搜走了我们的《冀鲁边区党政军群组织人名录》、《冀鲁边区党政军机关活动地域图》两份重要资料,他们就此改变了边区党政机关活动的规律,所以才导致我们给日本人的计划书没有发挥太大作用……”
    一说到许云山,邢占魁就恨得咬牙切齿。
    他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双手掐在腰间,询问潜进边区的情报组有没有新消息。
    “有,有。我刚要跟您说呢。”杨怀特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卷:“这是刚送来的情报,许云山仍在老鸭嘴。”
    邢占魁接过小纸卷展开,迎着屋外射进的阳光看了看,转了转眼珠问:“上次情报不是说八路要把边区合并进山东清河,许云山要去山东惠县上任了吗?”
    “边区合并之事好像还没有完成,许云山仍在主持边区工作。”
    邢占魁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眼光发直地盯着天花板,心里盘算着一个酝酿已久的阴谋。
    善于察言观色的杨怀特瞧出了他的心思,便试探着问:“司令,您是不是很想……”
    没等他说完,守在屋外的一名保镖进来报告:日本宪兵队的人来了。
    邢占魁侧耳听了听,果然外面传来了摩托的突突声,赶忙套上绿色的伪军官装,得意的一笑:“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池田大佐果然派人来接我了。”
    “我想,会给司令您设庆功宴的。”
    “哈哈。我可喝不惯日本人的清酒。我会要求再给咱加2个县。眼下这6个县都穷得要命,怎么养活弟兄们呀?”
    随着,咔咔的皮靴声,一名戴着钢盔的日本宪兵出现在门口,操着用生硬的中国话:“邢司令!池田大佐地有请!”
    邢占魁慌不迭道地系着军官服的纽扣,朝杨怀特一摆头。
    杨怀特满脸堆笑地递上了两盒香烟。日本宪兵冷冷的一摆手,差点儿打中他伸过去的手……

    天津。中原公司后端。
    日本宪兵司令部。
    阴森森的走廊上,邢占魁把军帽摘下夹在腋下,跟着一名日军宪兵踏着木制楼梯向上走。杨怀特也跟在身后。
    咚咚咚的脚步声在楼廊里沉闷回荡着……
    走到一个黑色木门前,那宪兵立正站立到了门侧,摆头示意进去。邢占魁推开门走了进去。身后的杨怀特却被日本宪兵伸手挡住:“你地,不能进。外面地等!”
    “嗨、嗨。”杨怀特低头哈腰地退了回去……
    司令室内,池田大佐正坐在桌后,撇着嘴、瞪着狼般的眼睛,盯着走进来的邢占魁。
    桌旁,是一个穿着日军少佐军装、腰跨东洋刀、蹬着黑马靴的矮胖子军官,不时地翻楞着鼓鼓的小圆眼。此人正是特高课课长吉野少佐。
    邢占魁夹着军帽走进办公桌前,深深鞠躬,龇牙笑着说:“太君,您找我来有事情?”
    池田大佐的狼眼放出两道凶光,嘴唇蠕动了下,唇上那斑人丹胡子随着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这状况完全跟自己预料的相反。邢占魁感到心里一阵阵发毛,似乎也嗅出了不妙的味道。
    因为池田大佐的这种表情出现过一次,那就是他叛变后,提供了《剿共灭匪计划书》,池田大佐欣喜若狂,当即指派专门负责“剿共”的华北警备队按图索骥去抓捕八路军。结果没有跟想象的那样,如捉螃蟹般抓出一连串,只是抓了几个村干部和私通八路的村保长。特别是有一次,不但扑了空还挨了地雷炸。池田大佐就曾这般满脸挂霜的样子……
    甭问,肯定是没抢到粮食!邢占魁暗下猜测。
    池田大佐是个不苟言笑的家伙,如果他要是对谁笑了,那谁就要倒霉了,说不准转眼就没命了。同时,他还是个“中国通”,中文很流利。沉寂了片刻,他开了口:“邢桑,你的情报是否准确?那里真的只有八路的两个连嘛?”
    邢占魁拍着胸脯打包票:“情报绝对准确!太君,这两个连加起来也就2百来人。大河口的是这一带八路的重要粮仓。只要攻进去,一定会有大的缴获……”
    “巴嘎!我们的山琦中队和警察大队前去大河口,粮食才一点点,却中了埋伏,损失严重。你、你私通八路地有……”矮胖的吉野少佐抬手指着邢占魁骂道。
    池田大佐看了一眼吉野,打断了他的话:“吉野君!”
    “嗨!”吉野少佐立正、弯腰低下头。
    邢占魁愣住了,嘴巴闭合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儿来。
    其实,池田大佐的心里也很窝火,这件事若是传到上峰那里,自己肯定颜面扫地。但他深知邢占魁在八路那边谋杀同僚的事,故此不太相信他会去私通八路。
    “以前,根据你的情报我们动用了大批人马前去抓八路,可大多扑空。你的‘剿共’挺进队所提供的情报确是令人不放心……你们从来没有提到大河口有八路的水上游击队。”
    “水上游击队?”邢占魁低头想了想,回答:“您是说苇湾那伙儿游击队?他们仅有50多个人,武器也很差,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
    “可正是这个水上游击队不但袭击了我们的小火轮,还抢走了一艘,导致我们的抢粮计划前功尽弃!再有,你的情报说八路的主力离大河口很远。一旦突袭,他们想驰援都来不及,可那里竟然出现了数百八路的骑兵,那不是八路主力又是什么?” 池田大佐站起身来,踱到墙角一个木柜前,伸手拿起刀架上那柄东洋刀。
    邢占魁的额头上泛出汗珠,顺着额角淌下,赶紧掏出手绢擦了擦。事情糟到这一步,真是大出意料之外。边区怎可能有那么多骑兵啊?活见鬼!
    “请大佐先生放心!回去后,我一定严惩相关的情报线人。另外,我这里还有一个重要的行动计划,如若成功,绝对能彻底击破八路的边区根据地。”
    “奥?你还会有这么高明的计划?” 池田大佐转过身来,神色阴沉,一手握住刀鞘,一手握着长长的刀柄猛然一拉,拽出了亮晃晃的东洋刀。
    一道冷森森的反光从邢占魁的眼前晃过,吓得他打了个激灵……
    池田大佐转着手中的东洋刀,仿佛要从刀刃上找出点什么。
    邢占魁定了定心神:“大佐先生,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擒贼先擒王。如能派小股精干力量潜入边区,捕获和消灭八路的重要干部,再举兵清剿,那攻占八路的根据地不成问题。”
    这确实引起了池田大佐的兴趣,掏出手绢擦着东洋刀,令他说得详细些。
    “有可靠情报显示,边区八路的头子许云山正在老鸭嘴。而那里的防备力量薄弱。是个难得的偷袭机会。”
    这几句话,还真是说到池田大佐的心里去了。前阵子,他就思索要改变一下战术,想从华北警备队抽出一部分,编成精锐小队,化装深入根据地,以“游击对游击”的招法对付机动灵活的八路军。倒是可以趁此机会实施一下。
    “吆西。希望情况真像你说的那样。邢桑,你自从投奔了我大日本皇军,上任了‘六县剿共司令’以来,立功不多……这次若是能一举捕获那里的八路首领,我们大日本皇军会重重地奖赏你。可要是你的情报再有误,那可就……” 池田大佐瘪着嘴,随手将刀插回鞘内,缓缓转过身来,狼眼射出冷幽幽的光。
    “请大佐先生放心!我邢某人一定将此事办好,为皇军剿灭八路尽心尽力!” 邢占魁赶紧立正、弯腰……

    邢占魁从池田大佐办公室出来,径直下了楼。
    等走出楼门口。杨怀特屁颠屁颠的从身后跟上来。
    “司令,鬼子……”杨怀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紧张地望了望四周,改口道:“瞧我这嘴。皇军要给什么封赏啊?”
    “封赏个屁呀!大河口抢粮中了埋伏,死伤了百多人。见鬼了!”邢占魁沮丧地低声说。
    “啊?!这情报可是来之不易啊!怎么可能……”
    邢占魁回头,不满地扫了一眼宪兵司令部的楼,低声嘟哝:“说什么有几百名八路的骑兵,许云山怎么可能搞到那么多战马呀?还怪咱们的情报里没有提水上游击队,就好像他们不知道苇湾有游击队似的。其实,就是特高课往咱身上推责任呢!”
    “奥?是让水上游击队给敲痛了?”
    “抢走了一艘火轮,破坏了抢粮的行动。算了,不提了!”邢占魁皱着眉把伪军官帽扣到头上。
    此刻,从小楼后面,传出了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狼狗的狂吠声。俩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过去。他们心里都清楚,那里有关着狼狗的木笼子,日本宪兵经常把抓到的中国人扔进去,让狼狗任意撕咬。
    邢占魁背着手慢慢向前走,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惨叫声越来越凄厉,杨怀特有些恐惧地眨眨眼。
    “这件事算是暂时过去了。池田大佐同意了‘偷袭老鸭嘴、捕获许云山’的计划。哼哼,姓许的不是总想捕我吗?我还要捕他呢!等抓到了,就把他扔进那狼狗笼子里,以消我心头之恨!”邢占魁咬着牙根儿说……
    走到中原公司楼墙旁侧,一辆半旧的黑色龟盖日本轿车停在那里。这是鬼子配给邢占魁的专门用车。一辆偏三摩托停在车前,上面坐着几个日本宪兵。
    邢占魁与杨怀特钻进车里,龟盖轿车启动,喷出一股黑烟,缓缓开上大马路。

    龟盖轿车路过原法租界的黄牌电车道时,后座上的邢占魁撩开车窗帘,向外瞭望着泰康大楼。康泰大楼是天津三大商场之一。三十年代初,为招揽顾客,曾在橱窗里上演美女裸体沐浴,为此受到了社会舆论的抨击和谴责。
    副驾驶座上的杨怀特从反光镜里看到了他的动作。
    “司令,是不是想去康泰商场买东西?”
    “是啊。小莺昨儿个提醒我,好久没去探望一下干妈韩院长了……算了,还是先回去,问问小莺到底买些什么礼物为好?”
    “司令,您和夫人最好别亲自去商场。把要买的东西写个清单,我派人去办。咱还是谨慎些好。上次在盐城,若不是齐老二通风报信,许云山的锄奸队就混进城里刺杀您了。”杨怀特掏出手绢擦了擦嘴角。
    提到齐老二,邢占魁好像想起了什么,便放下车窗帘:“怀特,齐老二上次的回话不对劲儿啊,好像不想再让我们跟他联系了。”
    “唉!他可能觉着上次透露消息,使锄奸组在盐山城遭围捕,等于救了你一次;这次又报来大河口的防务状况,促成皇军抢粮。这些足以报答你当年的照应之恩了。我想他是出于自保不敢再联系了。”
    实际上,齐老二并不是邢占魁的老部下,在他刚回边区当司令的时候,那齐老二利用掌管账目的职权,贪污了上百斤粮食私下送给相好的女人,被人告到了司令部。魏副司令要枪毙他,可邢占魁出于笼络人的目的,谎称是他安排的,那些粮食是要给一批伤病员备用的。如此,让齐老二逃脱了干系。此事鲜有人知……
    回想起这些,邢占魁认为完全可以再利用他一次,让他提供老鸭嘴的设防情况。以后会尽量少麻烦他。
    “可问题是,我派去的人或许找不上他了,联络渠道上次已被他掐断了,除非有一个让他非常信任的人去续起联络线头。”杨怀特有些为难地说……
    轿车驶上了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司机不时的打着方向盘,车后趟起一道污浊的尘烟。
    邢占魁发胖的身体随之颠簸着,考虑再三,也没想出个合适的人员,只好把目光转向身旁的杨怀特。
    杨怀特从他的眼神儿里即刻解读出了意图,心说:干嘛?想让我去?我可不想去送死。
    “司令。我倒有个人选。”没待他开口,杨怀特急中生智的抢先说:“您还记得聂副连长吗?”
    邢占魁愣了愣:“聂副连长?你是说聂少鹏?”
    二军区警卫连聂副连长曾是他的警卫员,在谋杀魏副司令员之前,聂少鹏曾向他提供过赵家村警卫连的布防漏洞,这使冯老黑手枪队得以顺利进入了赵家村行刺;还有在文王庄,若不是聂少鹏在大雾里连鸣3枪报信儿,他恐怕早已被抓捕。
    “对!正是他。自从上次在文王村鸣枪报信后就逃了,保卫部追捕他,他就逃到了河北石门。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从石门的情报组那里得到消息,才晓得这家伙在石门的一家面粉厂里混日子。”
    “你是想找他回边区联络齐老二?”邢占魁明白了他的意图。
    “聂少鹏在边区有不少的亲戚旧友。边区保卫部对他已经不在意了,化化妆完全可以潜回去。齐老二肯定知道聂少鹏与您的关联,会相信他的。况且,聂少鹏非常熟悉老鸭嘴一带,正好策应我们的行动。”
    “他肯干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很需要钱。”
    “那你尽快把他找来见我。只要帮成了这件事,不但重赏,我还要给他在挺进队里弄个官当当呢。”
    拐过一个路口,让龟盖轿车已经到了“久大精盐公司”,前面的偏三摩托靠边慢行,让龟盖轿车先开进去。轿车开到一排矮屋前,停下来,在屋外守卫的保镖赶紧跑过来打开车门。
    邢占魁没有立即下车,而是拉了一下正要下车的杨怀特:“你要缜密策划这次行动,边区保卫部也不是省油的灯儿。特别是苏红梅那个死丫头,吃里扒外,处处坏我好事!上次她到海堡去追查,要不是看在他哥哥苏挺进的面子上,早让冯老黑弄死她了。”
    “我记得她不是常跑天津的吗?”
    “我们投了天津的日本人,她哪还敢来天津?她又不傻。”
    “在盼子岛上,她受许云山的指派煽动拉走岛上的主力,我让海上特务团的侯副团长处决她。天知道,那些下岛的战士是怎么发现的?硬是把她救走了……我看以后也免不了冤家路窄啊。司令,她跟小莺夫人……”
    “别管这些,早已意断情绝了。下次遇上苏红梅,就一个字,杀!”
    “是!司令,对于这次行动我的脑子里已经有了具体计划。这次必能让您见到许云山的人头!”
    “日本人最想活捉许云山。但对我而言,死的活的都行!”邢占魁恶狠狠地说道……


    第七章 铁血保卫
    第1节
    大河口的战况如何,于树德开始并不知晓,一直在担着心。后来,听说拐队长回来了,便张罗着将贸易行开张,张灯结彩,放了几挂鞭炮,还摆了两桌酒席。
    拐队长带着伪警局的狐朋狗友过来撑门面,一通猛吃海喝后,喷着酒气发了通牢骚。于树德这才听出,鬼子去大河口抢粮中了埋伏,死伤了百号人,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
    拐队长埋怨特高课的情报不准确,更埋怨那个鬼子中队长,竟让他们伪警察大队断后,弄得自己差点儿被八路的骑兵追上削了脑袋。
    于树德连连劝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心里却是憋不住地乐……
    此事也让他深深感到邢占魁的危害性,暗下了打探出其行踪的决心,苦苦找寻着接近天津救济院的有效渠道。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前不久,出去买菜的徒弟阿炳突然带回一个好消息,在菜市场上,阿炳遇见了阔别多年的同乡小桂花。在攀谈中,得知她现在救济院的院长家做佣人。
    于树德喜出望外,真想马上见见小桂花,做些争取工作,但又很快冷静下来。这可是个很合适的机会,但小桂花刚从乡下进城,年龄又小,如果操之过急闹不好要出纰漏,反而会导致自己的暴露。于是,他叮嘱阿炳要多跟小桂花联络感情,莫提别的……

    天津兴亚三区21号路。渤海大楼。
    马路上,黄包车、自行车沿路边穿梭着,时不时的有龟盖轿车鸣几声着喇叭飞驰而过。
    渤海大楼的门口,穿西装的、穿长衫的、穿旗袍的男女顾客出出进进。也有穿着土布短褂、腰扎麻绳的乡下人好奇地仰头观看着楼体上那花花绿绿的香烟美女广告画。
    手拎黑皮包的于树德小心地穿过马路,走到楼门口。
    一个穿着蓝布花褂、用红绳扎着独辨的小姑娘引起他的注意。这小姑娘臂弯上挎着一只竹篮,里面装着青菜,正犹犹豫豫的在门边一侧徘徊。
    这不是小桂花吗?于树德站住身注视着她的背影。徒弟阿炳曾带她来过牙科诊所一次,当时小桂花只是进去站了站便走了,而他正在里屋忙着给顾客修牙,也只在阿炳掀开门帘之时扫了一眼,所以不敢完全断定。等那小姑娘转过身来,他看清了,果然是她。
    “桂花,你来找阿炳?”于树德亲切地问了声。
    小桂花撩起长长的睫毛,忽闪着黑亮的大眼睛仔细打量了他:“老板,您是阿炳的……”
    “对。我是他的师傅,我免贵姓于。”
    “于老板好。我,我……”
    “阿炳在里边呢。走,跟我进去吧。”于树德热情的往里摆了下手。
    小桂花羞羞答答地跟着他走进大楼……
    牙科诊所里。
    今天没有顾客来。勤快的阿炳也没闲着,拿着抹布擦拭着屋里的牙医器械,正干得起劲儿。于树德领着小桂花先后迈进屋。
    “阿炳,你看谁来了?”于树德将沉甸甸的黑皮包放在凳子上。
    阿炳抬头看到小桂花,脸上露出喜悦,赶紧放下抹布,邀她坐下。
    “阿炳,把包里的酒精拿出来放到挂橱里。没人找我吧?”
    “警局的拐队长来过,瞧您不在,说要出去办点儿事再回来。”
    “好,那我去贸易行里等。你正好跟桂花多聊聊。”于树德客气的朝小桂花一笑:“桂花,你在这里坐会儿。我过去一下。”
    于树德向阿炳丢了个眼神儿,便出门去了贸易行。他早看出小桂花那忧心忡忡的神色,故意留机会让阿炳问问……

    贸易行里。
    于树德在贸易行里独自喝着茶水,静候拐队长。可拐队长这次下了个“慌蛋”,并没有再回返。正当等得不耐烦时,阿炳过来了,脸上带着愁容。
    “怎么了?阿炳。”
    “师傅,桂花娘的病又犯了要买药,前边已经欠下了不少饥荒了……她在救济院长家管吃管住,可工钱不多。”
    “好了。别说了。桂花还在屋里吗?”于树德猜到他的意思,从怀里掏出钱包,拿出几张钞票递给他:“你先去给她。待会儿我过去跟桂花聊几句。”
    阿炳高兴地说了声:“谢谢师傅。”
    上次小桂花来过后,他听阿炳说过,是她的娘亲生病,家里穷,缺钱少药的。阿炳把自己平时的积蓄都借给了她。当时于树德二话没说,立刻给他多支了一些工钱……

    牙科诊所里。
    阿炳将一卷钞票硬塞在桂花的手中。桂花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红着脸怎么也不肯收。此时,于树德走了进来。
    他亲切地说:“桂花,拿着吧。这是我和阿炳的一点心意,给娘买药治病要紧。以后有困难就跟阿炳说,出门在外,老乡要帮老乡。”
    在一旁的阿炳也硬要她收下,最终小桂花总算收下了,感激地望着于树德:“谢谢于老板帮忙。以后我会还您的。”
    “那就以后再说吧。”于树德微微笑了笑,趁机询问她在韩院长干活儿的情况。
    小桂花讲平常去韩院长家的客人挺多,端茶送菜的伺候,经常忙到天黑不得闲。而且韩院长一直孑然一身,脾气也古怪,有时不知道咋回事就发火了……
    “听说韩院长有干女儿?”
    “有好几个干女儿呢,都是原来在救济院的漂亮小姑娘,韩院长资助她们去淑女学校上学,后来大多嫁给了大官儿、大老板做姨太太,还经常回去看她呢。”
    “还有大官儿?”于树德故作惊讶的样子。心里暗暗佩服,这个韩院长果然不简单,怪不得神通广大。
    “是啊。她有个姓曲的干女儿长得最漂亮,嫁给了一个什么大司令。过年去给她拜年时,买了一大堆东西呢。”
    “奥!是个司令。经常去吗?”于树德马上意识到那极可能是邢占魁和曲小莺。
    小桂花摇摇头,红绳辫子随之活泼地摆动了几下。
    于树德自言自语:“恐怕是住得挺远。”
    “我也不知道他(他)们住在哪里。反正每次来都坐小轿车,后面还有保镖骑摩托车跟着。那些保镖样子可凶了。”
    “桂花,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请我帮忙?我……好,于老板,那您说说看。”
    “是这样,有位太太一直想结识这个姓曲的司令夫人,想合伙倒腾点烟土生意……以后她和那个司令再去韩院长家,你多留意一下她们的谈话。等遇上阿炳的时候就说说。或许能从中听出一些状况,我也好托人去疏通。”于树德顿了顿,又特意叮嘱:“当然,千万不要让她们看出来,要知道,倒烟土可是坐牢的事儿,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就灾祸临头了。”
    听到这里,小桂花的神态略有些紧张,一双小手捏弄着衣角,大眼睛不停地眨动着。
    阿炳跟于树德对望了一眼,在一旁安慰道:“放心吧,桂花妹妹,无论有什么事情都不会连累到你的。有我呢。要相信炳哥。”
    “嗯。好的,我会留意的。我懂事的。”小桂花答应着,抬头望了望墙上的马牌挂钟,忽地站起身:“呀!我得马上回去了。晚了会挨骂的。”迅速低身提起菜篮子。
    于树德示意徒弟送送她……
    阿炳将小桂花送走返回诊所后,于树德反复叮咛他,要多跟桂花来往,多从侧面询问一些事情,以便从她嘴里获知有关邢司令的消息。
    @汉武帝的粉丝 42楼 2013-02-27 09:43:48
    第一章看完了,挺有吸引力的。
    -----------------------------
    非常感谢您的鼓励~ ~

    把这段史实编成小说感觉挺难写的,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2节
    天色一片阴晦。秋雨纷飞,凉风习习。
    天津。久大精盐公司内。
    低矮的屋子里,显得晦暗沉闷。邢占魁坐在木桌旁,端着酒盅,桌上摆着一瓶日本清酒和四碟小菜。
    刚从旁屋跑过来的杨怀特掸了掸伪军官服上的雨渍,凑到跟前。
    邢占魁一扬脖子,喝干盅里的酒,咂了咂嘴:“日本的酒真他奶奶的难喝!还不如边区自酿的地瓜烧呢。说吧,聂少鹏那边安排的怎样了?”
    “我带人在石门找到了他,给了些钱让他潜了回去。他一再问您是不是跟了鬼子?我知道他跟赵大虎一样倔,绝不会给日本人卖力。我就说咱们现在是独立武装‘救国军’。”
    “嗯,这么就对了,算你机灵。对了,聂少鹏这次潜回边区顺利吗?瞧你这副急样子,是不是他让人家逮起来了?”
    自从大河口抢粮失败后,池田大佐对他颇为不满。最近,他深居简出,常常在屋子里喝酒消愁,心情特别郁闷,连原本要陪曲小莺去探望干妈韩院长的事儿,也一拖再拖。
    杨怀特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没有被抓。司令,聂少鹏顺利潜回后山县。联络上了齐老二……”
    “奥,这么顺?齐老二怎么说?”
    杨怀特看了看屋里的保镖,邢占魁一努嘴,两个保镖赶紧走出去站到门口。
    “司令,齐老二说,渤海军区已成立,新县和海堡划为了渤海军区二分区。许云山出任渤海军区的副书记,但眼下仍在老鸭嘴忙活‘二分区’成立事宜。好像用不了多久就会到山东惠县去走马上任。”
    “往下讲。”
    “也就是说,现在不动手,以后他去了山东可就难有机会了。齐老二还让再捎一句话给您,希望这次之后不要再派人找他了,否则肯定会引起保卫部的注意。保卫部正在严查内部。”
    “好说。事成后短期内不要再去联络他。”邢占魁心里虽然对齐老二的这种态度颇感到不悦,但也深知保卫部防奸反特的力度。
    杨怀特又把聂少鹏藏在表妹夫家,等着配合这次偷袭老鸭嘴行动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邢占魁听着,不住的点头。
    天边传来咕隆隆的闷雷声,屋外的雨下得更大了。这阵雷声仿佛提醒了邢占魁,抬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黄绸包放到桌上,示意打开。当黄绸包打开后,数根黄灿灿的小“金鱼”赫然眼前!杨怀特的小眼睛一下子大了。
    “怀特,你是我身边的军师。按理说不该让你亲自出马。但是这次偷袭机会难得,如果你不去的话,行动定难成功。”邢占魁从中捏起两根:“这两根给齐老二和聂少鹏。剩下的全归你。怎么样?”
    这一决定和举动完全出乎了杨怀特的意料!他脑子里急速转悠着,不停地打着小算盘。邢占魁见他犹豫不决,干脆站起身,双手将酒盅凑到他的嘴下:“池田大佐从华北警备队精心挑选了6名汉语流利的士兵,由野村少尉带领,由我们协同行动。你是我唯一可信赖的人选。再说,以你的头脑,无论成功与否都足以全身而退……
    杨怀特心里这个骂呀,明知九死一生,还逼我去?我是有头脑,可我也只有一条命啊!这不是哑巴吃黄连嘛?
    可他表面上没有显露,接过酒杯,一仰脖子喝干:“那我就潜回去一趟。可您这边一定要让日本人准备好足够的兵力接应。”
    “这个不消说。池田大佐那里要趁此机会集结兵力占领新县赵家村一带。” 邢占魁心满意足地拍拍他的肩膀,长舒了一口气。自认为杨怀特足智多谋、极其熟悉边区环境和状况,干掉许云山还是蛮有把握的……
    门口传来女人娇滴滴的声音,穿着花旗袍、高跟鞋的曲小莺,扭着细腰走进来,一阵香水味扑鼻而来。
    “占魁,你忙完了没啊?到底哪天去看干妈?”曲小莺一直柔手搭在了邢占魁的肩头,娇嗔地问。
    “奥?对了,去看干妈。咱这两天就去呗,东西都置办妥了嘛?”邢占魁抚摸她的腰际。
    曲小莺望了杨怀特一眼。
    杨怀特赶紧跟上说:“我派人已按照夫人列出的礼品清单购置齐全。”
    “那就好。就这个礼拜去看望韩院长。小莺,来,坐下,替我敬怀特几盅……”
    曲小莺有些不解地蹙了蹙细眉。
    邢占魁哈哈大笑,顺手将她揽到膝上,贴耳告诉她,杨怀特要去替他复仇……
    @abadlawyer 43楼 2013-02-27 11:27:40
    @青岛小肖 顶起来。
    -----------------------------
    非常感谢您的支持~ ~

    大家的支持与鼓励是我最大的写作动力!
    第3节
    天边挂着几道晚霞。城市的街道上行人渐多起来。
    熙熙攘攘的菜市上,阿炳缓步穿梭在拎着篮子、兜子的买菜市民中,东张西望地寻找着海货摊……
    于树德的贸易行接到了拐队长的一批山货,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儿抢来的,反正给倒腾了出去。除了给拐队长的,于树德也从中赚了点辛苦费,便安排阿炳到菜市上买些海蟹。倒不是因为正是橘黄蟹肥时,而是让阿炳多到菜市上接触小桂花。这段时期,俩人经常菜市上碰面。
    这个菜市所处之地,商铺林立,人烟稠密,此刻更是擦肩接踵,人声鼎沸。阿炳好容易挤到了海货摊前,一阵精挑细选,买上了一串张牙舞爪的青螃蟹。他拎着草绳,躲避着市场上的行人,往贩卖蔬菜的摊贩处挤去,寻找着……
    看样子,桂花今天没来。阿炳没有见到小桂花的身影,有些失望的慢慢往市场口走。隐约间有人在叫自己。
    “阿炳哥!阿炳哥!”
    听得出是小桂花的声音。阿炳站住身回头一瞧,果然是挎着菜篮子的小桂花正艰难的从人群中挤出,跑来。
    “桂花妹妹,今天怎么才来?”
    “刚给韩院长洗完衣服。阿炳哥,买大螃蟹呀?小心,那螃蟹钳快夹着你腿了。” 小桂花连喘了几口气,望着他手里提着的那串青螃蟹……
    俩人走到菜市口的旁边,拉了几句家常话。小桂花看看四下无人,忽然拉住他的胳膊,悄声说:“阿炳哥,前些天那个姓曲的司令太太又来了韩院长家,还有那个司令也去了,还在家里吃的午饭。那天韩院长也让我出来买的大螃蟹……”
    阿炳的眼一亮,立刻问:“真的?你听到她们说什么了吗?”
    “吃饭的时候,我进去给添茶,临进门听见那个司令说‘这次肯定能捕杀掉姓许的’好像挺生气的。等我进了门,她(他)们就只说花绸料子的事情,别的什么也不说了。”
    “那,还是没听出他们的住处?”
    “没有。”小桂花摇摇头。
    “没关系。以后她(他)们还会再去的。桂花,这些事跟谁也不要提。”阿炳又一次提醒她:“快去买菜吧,别回去晚了挨骂。”
    小桂花挎着菜篮子又挤进了菜市。阿炳转身急急忙忙往渤海大楼赶。他一直谨记于树德的叮咛,小桂花听到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重要情况……

    天已擦黑。
    牙科诊所打烊,上了门板。
    阿炳将小桂花告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当听到“这次肯定能捕杀掉姓许的”的这句话时,于树德皱紧了眉头,脑子里第一个反应便是许云山。
    他知晓邢占魁在叛变当汉奸之前谋杀了魏副司令员,也清楚文王村诱捕邢占魁未成之事。所以,邢占魁咬牙切齿也没什么奇怪的。可许云山远在边区,邢占魁凭什么说“这次肯定能捕杀掉姓许的”呢?难道他有什么特别的手段?
    于树德一时猜不出邢占魁具体想怎样,,但这看似不太起眼的一句话却不容忽视,应通知市内地下党的郑书记,好让边区方面警惕起来,做些防范。他决定第二天将这个消息传递到万宝首饰店……
    然而,于树德获知这个消息还是晚了些。此刻,杨怀特已奉命与日军华北警备队的野村小队潜入了边区……

    冀鲁豫边区。
    后山县边缘地带。
    早已是秋收时节,田野里的庄稼随秋风摇摆,发出阵阵沙沙声。
    玉米地里,一带着破草帽、穿着短襟的“农夫”正围坐在一起,有的手里拿着干面包往嘴里塞,有的好像刚吃完低声叽里咕噜地说着话。
    离他们不远处,手里攥着破草帽,唇上和下巴沾着假胡子的杨怀特正跟一个又矮又壮、一脸横肉的中年人蹲在地上。他手里拿着节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杨怀特画了几下后,仰起脸:“野村太君,这里就是后山县孙家庄,从这里有一条小路直通老鸭嘴,也就是边区共党的总部。等到天擦黑儿,我们先去接应人员的家里住一宿,喝点热汤热水,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去找内线打探一下他们的头目许云山在老鸭嘴的具体位置。”
    野村少尉用手指蹭了蹭嘴角的黑痦子,凶恶的小眼睛盯着地上的图形:“杨桑,池田大佐对本次行动寄予了厚望,正向羊坡庄增派部队,两天后发起进攻。只要我们在两天内捕杀了许云山,我们大日本皇军就能趁这里的八路群龙无首,一举攻破他们的根据地……最好尽快行动,你们中国有句话叫事不宜迟。”
    杨怀特胸有成竹地说:“其实我更想今晚就行动。可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再确定一下许云山的准确位置,以求一击即中。”
    “我们野村小队7个人都是汉语熟练的精锐勇士。按照你的计划,藏到一个农家里,万一被八路发觉……”
    杨怀特这才搞清楚他的心思,原来是怕被一锅端了,便媚笑着竖了竖大拇指:“那是,那是。你们都是皇军的精英,都是以一当十的。太君,邢司令在接应人员的身上可是花了本钱的。不要担心,连接应人员也不知道你们是皇军。只要你们不说日本话,就不会……”
    此刻,那堆围坐一圈的日特说话的音调稍微有些提高。野村少尉忽地站起来,几步走过去,照着其中一个肩膀踹了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其余的人都惊恐地站起身了,低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野村掏出手枪,点在一名手下的太阳穴处,用力一挤,那手下痛地龇牙咧嘴却不敢吱一声。
    “我说最后一遍,在这里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说中国话!”野村那凶恶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扫了一遍。
    外面,突然传来玉米秸悉悉的声响,紧接着有人哎呀了一声。野村等人迅速拔出枪,散开隐蔽……
    随着玉米秸噼啪断裂的声音,有人走了过来 。
    “是我。井尾。”
    听见外面传来的这个声音,野村等人舒了口气,那是在周围放哨的日特。果然,随着几根玉米秸被压断,这日特狠狠揽着一老农夫的脖子,倒拖进来。
    野村上前询问:“怎么回事儿?”
    “这个人在附近小解,可能听到了我们这里的谈话。慌张的往外跑,嘴里还说着‘是鬼子’。我从后面把他给敲晕了。”
    野村少尉想了想,一抬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那个放哨的日特一看立刻揣起手枪,从裤筒里拔出匕首,向老农夫的喉咙处熟练的一割,一阵血腥味随风泛起,老农夫扑通倒在地上……
    捏着破草帽站在一旁的杨怀特提醒野村让手下把老农的尸体藏好,现在是收割时期,若是很快被人发现,会暴露行踪的。
    这些日特赶紧藏匿老农的尸体,用玉米秸掩盖地上的血迹……
    第4节
    黑夜的乡村一片寂静,偶尔有几声犬吠响起。
    后山县。孙家庄。
    一家小农院里,杨怀特依然带着假胡子跟在一个提小马灯的矮胖子身后,蹑手蹑脚地进了西屋。矮胖子把马灯放在土炕头上,俩人一并盘腿上炕,对坐着。杨怀特摘下假胡子,长舒了口气:“让他们7个在北屋挤一挤吧。哎,聂少鹏。你在这里呆了好多天,没引起村里人的怀疑吧?”
    “没有。除了去接头我一直没有出门,平时就呆在这间西屋里。我表妹和表妹夫一天3顿给我送饭过来。你们进来的还顺利吧?”
    “嗯。多亏你搞到了他们的‘路条’,我找人仿造了几张,还蒙混过关了。快讲讲,你跟我们那个内应接头的经过”杨怀特眯着眼睛盯着他。
    在石门,杨怀特找到了聂少鹏,给了些钱并说服他帮邢占魁复仇。潜回边区后,聂少鹏按照杨怀特的指使,在村口的那棵大柳树树洞里摆了3颗圆石子。一黑天就悄悄去看看,直到三天后才发现被人取走了2颗,里面多了一个纸块,上写:土地庙。
    又过了两天,天擦黑时他去了土地庙。在庙门边等了一阵,有人从后面用枪顶住了他的后脑勺,让他转告杨怀特,许云山仍在老鸭,警备力量空虚,要求此事后,别再找他了……最后,那人让他默数50下才能回头。等他数完后,一回头,连个人影也没有了……
    讲完后,聂少鹏欠了欠身子,从裤腰带里翻出纸块,递给杨怀特。
    “尽管他哑着嗓子说话。可那声音我还是觉得有点耳熟……”
    “你没必要知道他是谁。”杨怀特展开字条瞧了一眼,低声斥责道:“这个当时就该烧掉的,你竟敢留到现在?”
    聂少鹏可怜巴巴地眨眨眼,一侧身从炕边拿起火柴,划燃,伸过来要烧掉纸条,却被杨怀特撮起嘴忽地吹灭了。
    “我知道邢司令要抓许云山解解恨。可我看跟你来的那几个人怎么有点像鬼子?邢司令现在到底是给鬼子还是国军干活儿?咱先说好了,要是帮鬼子,给多少钱也不干我可不干啊。”聂少鹏虽不知晓邢占魁已当了汉奸,却总是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
    “在石门我跟你说过的,邢司令现在是救国军。不管是鬼子、国军还是八路,都打。”
    “奥!是这样。那就好。”
    “邢司令说了,完事儿回去后,只要你愿意,给你弄个营长当当。”
    说着,杨怀特从怀里掏出钢笔,就着灯光在那个纸条上写下了“121”的数字。
    “这个还要有用?”
    “恩。他不想再联系了,可我明天偏要去会会他。我知道他家住在哪儿。”说着,扬了扬手里捏着的纸条……
    老鸭嘴。边区党委驻地。
    中午时分。
    书记室里,许云山刚吃完午饭。保卫部姚部长与回民支队的马支队长一前一后快步跨进来。
    他放下筷子,没等开口,急性子的马支队长就抢先汇报了侦察分队搞到的情况。刚才,突然有几十辆军用卡车满载着全副武装的鬼子兵开进了羊坡庄。这批鬼子里还有装备着探雷器的工兵,看架势要有什么大的举动。
    姚部长接着告诉他,通过新县附近伪军内部争取过来的内线人员报告,他们接到上峰命令,要求所属的六百多伪军下午向羊坡庄集结……
    “敌人很可能又要打赵家村的主意。眼下,山东给我们支援了一些弹药,火力已今非昔比。加上我们通过缴获已拥有了10门小钢炮,反战同盟的日本战俘也教会了我们如何使用。尽管每门炮才几发炮弹,那也够小鬼子喝一壶的!”许云山说罢,从腰后取出烟袋,按上烟丝,点燃,狠狠吧嗒了几口烟。
    “许书记,您的意思是主动出击?”
    “对!主动出击!从羊坡庄通往新县的路上有一片空旷的田野,我们就在那里设伏。按惯例,这次敌人肯定还是让一部分伪军在前,鬼子夹在中间,我们就用机枪封压住前面的伪军,集中火力重点歼灭鬼子……回民支队都驻扎在新县吧?”
    “是的,支队的5个大队和手枪队都在新县。”
    “老姚,立即下发通知,让各县的民兵团秘密向新县集合,协助回民支队围歼鬼子……走,马支队长,我跟你一起去新县看看。”
    姚部长提醒道:“许书记,今晚还要召集边区新任委员的会议。”
    “来得及。晚上我会赶回开会的。如果回来晚些,就让他们等我一阵儿。这几天怎么没见着红梅?”
    “她去了水高庄联络点。”
    “老姚,邢占魁在天津、杨柳青、水高庄都有他的爪牙,让红梅少去那一带,还是尽快换个人去吧。”
    许云山的目光里,带着责怪……
    第5节
    后山县。孙家庄。
    虽是秋季,中午的阳光仍有些火热。农家的人们忙碌了一上午,吃罢午饭后大多在家中午睡休息,等下午去田里继续收割庄稼。村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不知名的小鸟落在路边的大树上叽喳呢哝。
    村路拐弯处有一座破败的小土地庙,庙门两边的对联几乎辨不出了,庙内供奉的土地公公、土地奶奶神像前已布满蜘蛛网,香案也破烂不堪。
    带着破草帽、沾着假胡子的杨怀特穿着一身破衣裳,用锄头挑着个柳条筐,装作歇脚,挨着庙墙一屁股坐下,往下拉了拉破草帽,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他拿出一根地瓜慢慢啃着,眼角余光不时地扫视着周围……
    没过一会儿,便感觉有人走近。他捎一仰头,透过破烂的草帽边沿,望了来人一眼。是一名上穿八路军干部服,下穿黑色粗布裤子和黑布鞋的干部。
    此人走到他身旁,背对着他,蹲下,脱下黑布鞋慢吞吞地磕着:“杨怀特,你胆子真够大的,居然敢回来,也不怕人家认出来?我说过不要再来找我了。你还给我家院里扔纸团,幸亏是我捡到的。”
    杨怀特将嘴里的地瓜渣滓吐掉:“别废话了,你家就你一个人识字,谁捡到了也得给你。”
    “上次,若不是看到那个聂少鹏来联络,我才不接你的信号呢。他对邢司令挺忠心的,可不见得会办事,要是被保卫部盯上……”
    “他根本没觉察出你是谁!齐老二,告诉我许云山在老鸭嘴的具体住处,我们今晚必须下手,明早儿日本人就要发起进攻。邢司令说了,这是最后一次找你。”
    “那就好,可要说话算数啊。边委现在老鸭嘴的秦家大院,也就是被镇压的那个秦财主家。许云山平时就住在里面,他老婆去了山东学习。有个警卫班十二个人……对了,今晚8点好像有个重要会议,可能要开一宿呢。”齐老二穿上一只鞋子,又脱下另一只磕着,眼睛不时的左右观察。
    “我可不想冲进去打乱枪,那样的话不管是否打死许云山,都跑不了。得想个办法把警卫班调出大院……”
    齐老二想了想,告诉他,边委大院旁边有草料场。
    杨怀特立刻反应过来,是啊,草料场要是着火,大院里的人肯定要跑出来救火。黑灯瞎火的乱哄哄,正好下手!好主意!
    随后,他询问马棚的位置。齐老二告知在草料场与边委大院之间。
    “哈哈,太好了。这种行动若能控制在了对手的战马,那就进退自如了!齐老二,多谢啦!我屁股底下有根‘金鱼’,是邢司令给你的。”
    “少来这套。以后别再找我就行了。在这穷乡僻壤的地场,有金子又能买到啥?又不是你们天津的花花世界。”
    杨怀特站起身,用锄头挑起柳条筐,架在肩上,趁着拍打屁股上的土:“爱要不要,反正给你放在这了。要是在这混不下去了,你尽管去天津投奔邢司令……好了,我要去海边弄条小船,多做条退路。再会!”说罢,他便贴着路边走了。
    齐老二的嘴里不知又嘟哝了句什么,一伸手从杨怀特坐过的地方抓过一个黄绸子小包,打开看了一眼,迅速揣进怀里……
    天津郊区。水高庄。
    钱记酱菜铺。
    夕阳快要落山了。酱菜铺里兴隆起来,顾客进进出出,好不热闹。摆满酱菜坛子的柜台后,两个店伙计收钱、称酱菜、打包,忙得不亦乐乎。
    后屋里却很是寂静,村姑打扮的苏红梅给酱菜铺老板轻声交代着什么。
    这里是苏红梅一手建立起来的情报联络站,铺子老板原是水高庄地下党的主要成员。这里主要是接收由天津地下党郑书记送来的各类情报,除了他和一名老练的交通员外,谁也不知晓这个联络点。
    由于邢占魁的叛变投日,苏红梅减少了来水高庄的次数,但因交通员被抽调走了,其余的人又不熟悉这里的情况,所以她只好化装成送酱菜味料的村姑,亲自前来接受情报。
    刚才,郑书记出城送来了于树德的两份情报。每次接到于树德的情报苏红梅都打心底里高兴,因为这说明于树德在天津城里工作的顺利,隐蔽的还是比较安全的。
    这次,于树德的情报内容是“邢占魁可能要对许书记下手,具体手段不详,要求多加防范”
    这真让她吃惊不小,送走郑书记后,立马儿要动身赶回老鸭嘴……
    酱菜铺老板见天色已晚,怕她一个人赶夜路不安全,便建议:“苏主任,本想过两天派人下乡去采购蔬菜,这样的话,我让他们现在就去。你搭他们的马车一起出关卡,那些关卡上的伪军都已疏通过了很熟络,坐马车也能快些回去。”
    苏红梅将一方蓝色的头帕罩在秀发上,面露焦急之色:“好吧。我们要赶快动身,不能耽误。”
    “我这就去安排。”酱菜铺老板一撩马褂衣襟,迅速出了后门……
    作者:抱着脚走路1 时间:2013-03-07 11:13:37

    真是好小说,很吸引人。写《拆迁背后》来访
    --------------------
    多谢您的大力支持~ ~
    回头一定拜读大作!
    边区。后山县。
    一片茂密的玉米地前,围着一帮村民,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脸上都有些惊恐的神色。
    姚部长带着几名当地的村干部从玉米地里先后走出来。他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望了一眼天边的血色残云,自言自语道:到底是什么人对这位老农下的毒手?到底是为了什么?
    原来,下午有后山县的村干部慌里慌张地跑到边区保卫部报案,称有人在玉米地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死者是当地的一个放羊老农。
    姚部长带领干事骑马赶到了这里,查看了现场,又向当地老乡询问了一些情况。得知这老农是个老光棍儿,平时种地、放羊,没听说跟谁有仇。昨天过午,有人还看见他赶着几只羊在路上走……
    通过现场勘察,姚部长发现老农是被割喉而亡的,从刀口上看,位置精准、力量适度,绝非一般人干的。而且,对尸体、血迹掩盖得很老练。特别让他惊讶的是,由于前几天刚下过雨,密密麻麻的玉米地里还有些湿,留存的脚印隐约可见,至少有一个班的人来过。
    一名性急的村干部猜测道:“姚部长,会不会是流匪?”
    姚部长连连摇头:“不像。”
    另一名村干部反驳:“流匪杀人劫财。这老光棍儿除了几只羊,哪里有什么财?要说是为了几只羊,可他家的羊昨晚都回去了,邻居家给帮着收进羊圈里了,一只没少。”
    正在说话间,一名保卫干事从玉米地里跑了出来,附在姚部长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姚部长点点头,将村干部们招呼到一块儿,嘱咐他们回村后不要大肆宣扬,要多问问村民们,最近几天有没有见到过陌生人进出村子?
    随后,姚部长带领保卫干事赶到了后山县委,因为保卫干事在玉米地的纵深处发现,那些不明的脚印,确实是去往后山县的。
    姚部长判断,可能是日伪特务混了进来,是为这次鬼子要出来扫荡搜集情报的。唯一不解的是,按理说搜集根据地防务情报应该是去新县,为何却去了后山县呢?
    虽然仍有疑点未明,但他还是决定先通知后山县组织留守民兵在各村查一下外来可疑人员……
    第6节
    海堡。金户村。
    边区保卫部驻地。
    海堡是边区重要的基地,独立团主力开拔到山东清河后,许云山特意安排保卫部迁移到此,以保证该地的稳定。
    当苏红梅赶回保卫部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保卫部里只有值班室里还亮着马灯。
    苏红梅没顾得上吃完饭,甚至连衣裳也没换就跑进值班室,询问姚部长在哪里?值班员告诉她,后山县发现了一具尸体,姚部长带人去勘察去了。
    “尸体?是什么人的尸体?”
    “好像是个当地的一老农被人杀了,藏在了玉米地里。”
    苏红梅松了口气,转身走出值班室,回到自己的屋里,换上八路军干部服,斜背上心爱的手枪。打算骑马去后山县寻找姚部长,汇报重要情报。
    就在她到保卫部马棚里牵出自己的大白马,要上马的一刻,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听得出,像是姚部长骑马回来了。
    果然,转眼间,姚部长飞马赶到保卫部院门口,两名干事也紧随其后……

    办公室里。
    姚部长洗了一把脸,拿起毛巾擦着手。
    站在一旁的苏红梅急切地问:“姚部长,听说后山县有老农被杀?”
    “是啊。来,坐。”姚部长招呼她坐下,又将现场发现的情况讲了一遍。
    苏红梅瞪大了弯弯的眼睛,赶忙把天津方面传来的情报讲了。
    姚部长听完,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中。
    “红梅,这么说来,应该是有邢占魁的人混入了边区。其目的恐怕不是打探边区的防务情况,而是针对许书记的。我太疏忽了,只是让后山县留守民兵严把了通往新县的两条路,怎么就没想到后山县还有条直通老鸭嘴的小路呢?”
    “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即去边委汇报给许书记?”
    “许书记临时决定去了赵家村,研究伏击羊坡庄敌人的事情……坏了!我差点忘了,今晚8点他要赶回老鸭嘴主持重要会议,几位新任的军区委员也参加。”姚部长从怀里掏出老怀表看了看,已是晚上7点多了。
    首先要阻止许书记回老鸭嘴!他当即派干事骑马赶往赵家村,汇报紧急情况,让许书记千万别回老鸭嘴,由回民支队保护好他,谨防特务……
    接着,姚部长郑重地命令:“红梅,很不巧,为伏击羊坡庄的鬼子,刚把各县的民兵团派往了赵家村一带。你先带上锄奸科的干事去老鸭嘴,通知和协助警卫班保卫边委大院和新任委员们的安全,搜索可疑人员……我马上去组织附近几个村子留守的民兵,随后赶到。”
    “好,我马上出发。”
    “记着,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让警卫班离开边委大院,千万不能出漏子!”
    “我明白!”
    苏红梅起身快速跑出门去……

    秋夜,月高云淡。
    阵阵冷风席卷着尘土扑面袭来。
    两匹战马风驰电掣般在通往老鸭嘴的村路上狂奔。冲在最前方的苏红梅身子几乎离开了马鞍,随着颠簸的马身上下起伏。斜背的匣子枪,如同风筝般在背后荡起。
    “驾、驾……”由于担忧区委驻地遭到日伪特务的攻击,苏红梅仍不停地挥着马鞭,催促着大白马。
    夜风愈来愈紧,她的心也越发得紧张。
    后面,一名锄奸科的干事紧紧追随……


    第7节
    老鸭嘴。草料场外。
    一辆装着一捆捆玉米秸的驴车,吱吱呀呀向边委大院附近的草料场行进。车上坐着两个带着破草帽的农家汉子。其中一个留胡子的便是杨怀特,正眯着眼睛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根据齐老二泄露的情报,杨怀特、聂少鹏及华北警备队野村小队化装成当地农民的模样,趁着夜色从孙家庄走小路赶到了老鸭嘴潜藏。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按计划杨怀特带上1个日特赶着驴车来到草料场,。让聂少鹏领着野村少尉及两名手下悄悄靠近边委大院门口,准备趁乱混进去,由聂少鹏确认许云山,再根据情况绑架或毙杀。剩下的两个日特躲在边委大院对面的一堵矮墙处,负责打掩护……
    驴车行至草料场口时,被一名看守草料场的老民兵拦下。老民兵背着汉阳造步枪,奇怪地问:“老乡,你们这是?”
    杨怀特跳下驴车,走前两步笑着回答:“同志,我们是前村的,来送草料。”
    “这么晚了来送草料?”老民兵满目狐疑的上下打量着他:“你真是前村的?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以前我没留胡子。是村支书非让我们送过来,明天有事要用驴车。不信?你看看车上。”杨怀特指着车上的那堆玉米秸,点晃着。
    老民兵果然上当,背着步枪转悠到驴车旁察看。那名日特悄然绕到身后,拔出手枪,用枪柄猛击了一下他的后颈,老民兵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俩人迅速赶着驴车冲进草料场,在一个草料垛旁,杨怀特将车上一捆浸了油料的玉米秸点燃,抓起来扔在了草料垛上。随着呼呼地夜风,草料垛瞬间燃烧起来。
    杨怀特与日特跳上驴车跑出草料场,直奔不远处的马棚……

    “起火了——”
    “快救火啊——”
    很快,草料场周围有人发现了火情,大声呼叫着。继而,又响起了敲打水桶的咣咣声。
    边委大院里,一阵人声嘈杂,几名八路军战士快速跑出来。警卫班长小六子大声问:“怎么回事?”
    “班长,草料场里起火了!”门口站岗的警卫员满脸焦急地回报告。
    “快抄家伙,救火!”
    小六子指挥战士们回院里取水桶、脸盆……



    此时,苏红梅与锄奸科干事一前一后的骑马冲进村口,远远就望见边委方向浓烟升腾、火光冲天。
    坏了!她心里一惊,边继续策马前冲,边将斜背的手枪盒子拽到身前。不远处,已经有一些老乡正向草料场奔跑。
    当快要冲到边委大院时,她一眼望见小六子正带领警卫班的战士们拎着水桶、端着脸盆向草料场跑去,便大喊:“小六子!回来!”猛地勒住缰绳,大白马前提扬起,一声长长地嘶鸣。
    小六子猛回头,看到了她,返身跑来:“苏主任,您怎么来了?草料场起火了呀!”
    苏红梅停住马就地转了一圈,同时抽出驳壳枪:“有特务!你带警卫班马上回去搜索大院周边!”
    在得知草料场起火后,直觉告诉她,很可能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小六子打了个了愣神,虽然心里感到不解,但还是下令战士们放下水桶、脸盆返回去……
    就在苏红梅催马跑向大院门口时,一眼瞥见几个戴草帽的老乡正跑到没了岗哨的院门前。她心头一紧,大喝:“什么人?站住!”
    刚走到门口的聂少鹏领着野村几个人即将跨进院大门,身后的喊声传来,都愣了一下。野村小声命令:都别回头!
    有个日特因心慌,低声答道:嗨!
    原本就怀疑他们是日本人的聂少鹏顿时明白了,这明明就是鬼子呀!
    懊恼闪过心头!他一咬牙,回身朝苏红梅的头顶上方开了一枪,子弹从她的头上呼啸而过……
    苏红梅一兜战马,俯下身抬枪还击……

    边委大院门。
    院里几名等待开会的军区新任委员们正在井旁打水要去救火,闻听枪声,惊诧望向院门口。其中一名委员莽撞的往门口跑:“老乡,干什么……”
    野村抬手一枪,迎面将他击倒。
    院子里的人赶紧往大石磨后面躲避,并向门口还击。
    院外的小六子和警卫班战士也已扔掉了救火用具,拔枪射击。前后夹击,令两名日特当场倒在门边。
    此刻,躲在大院对面打掩护的日特们也开了枪,猝不及防的苏红梅和锄奸科干事应声从马上摔落下来……
    小六子卧倒在地边还击,边呼唤着:“红梅姐!红梅姐!”
    激烈的枪声在夜空中回荡,枪口迸发出刺目火闪在黑夜里频频跳动着。双方的人或躲在墙下、树后,或趴在地上,相互射击,子弹横飞,一阵激烈地交战,双方互有死伤。
    院门处,聂少鹏贴着墙根、低着身子只顾往回跑。身后的野村骂了一句,无奈也跟着往回撤……
    苏红梅在地上艰难地翻过身来,右臂膀中弹,鲜血流下,忍着痛匍匐了两米,伸左手摸起掉落的手枪,抬枪向矮墙处射击。身旁,那名干事太阳穴处流淌出一缕鲜血,已经牺牲。
    鲜血已浸湿了左衣袖,苏红梅感到身上阵阵发冷,向不远处的小六子喊道:“小六子!要保护好大院,姚部长带民兵马上就来!”
    小六子情急之下,从腰后拽出一颗手榴弹投向对面的矮墙处。“轰”的一声爆炸,一股硝烟弥漫升腾,矮墙那边的枪声顿时哑了。
    两名警卫班战士趁机将苏红梅带背起来,在其他战士的火力掩护下跑进了大院。
    “快上房!注意院后!”
    院子里的苏红梅捂着鲜血直流的右臂,用尽气力指挥院内的人设防阻击……

    放完火的杨怀特架着驴车冲出草料场,刚进了马棚里,却闻听枪声四起,不由得大吃一惊,怎么刚开始行动,就被发现了?不好!得赶快撤离!
    他和身旁的日特用匕首割断了缰绳,抢出了里面的几匹战马……
    几名日特丧命,剩下的杨怀特、聂少鹏、野村等5人骑上抢来的马匹,向村后狂奔而逃……
    由于战马被抢和顾及边委大院的安全,本想追赶的小六子只好先带警卫班在大院前后仔细的搜索。
    院子里,卫生员正在给苏红梅包扎右臂的枪伤。
    “红梅姐!”小六子焦急地呼唤着。
    而苏红梅双眼紧闭,嘴唇发白,没有了反应。由于失血过多,已经深度昏迷了。
    就在小六子急得直跺脚的功夫儿,村南口出现了一片火把,姚部长带领一队民兵赶到了……
    @王木森 58楼 2013-03-08 09:06:39
    支持!!!
    -----------------------------
    多谢支持~ ~
    村外的岔路口。
    从村北口冲出来后,穿过一片小树林,杨怀特等人逃到了岔路口处。面前的两条路一条通往后山县,一条通往海边。
    杨怀特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跑在最前头的他勒住了马,野村等人也跟着停住。
    “现在我们该去哪里?”野村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举着手枪,问。
    “我们必须赶到赵家村村后的青纱帐里躲藏。挨到明晨,等羊坡庄的皇军打过来,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那、那我们快跑呀。”聂少鹏紧张地催促。
    野村瞪着他,嘴角抽搐地吼道:“混蛋!你为什么要先开枪?你破坏了我们的行动!”
    “我以为被发现了,心里害怕……”聂少鹏嘟嘟哝哝地辩解。
    “好了,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杨怀特挥了下手枪:“后面的追兵很快就到,我们一起走目标太大。聂少鹏,你带一个人从那条路穿过后山县,赶到赵家村村后的青纱帐里。我们三个从这条路走。”
    聂少鹏眨了几下眼睛:“这个……你们那条路是通往海边呀?”
    此时,树林的另一端,隐隐传来枪声。
    “是通往海边。就是要沿着海边绕到赵家村,我们在青纱帐里汇合吧。快走,再迟就被追上了。”杨怀特随后让野村指定了一个手下跟着聂少鹏。
    待聂少鹏调转马头之际,他向野村耳语了一句。野村的脸上泛出冷笑,悄悄向那名被指定的手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
    那手下微微点头,打马跟随聂少鹏跑去……
    等他们一走,杨怀特立即招呼野村等人下马,然后又朝三匹战马的屁股上猛拍了几下,战马沿着通往后山县的方向跑了下去。
    野村惊叫道:“你疯了?没有马,我们会被追上的!”
    “放心吧,追兵肯定会循着地上的马蹄印追赶。我们从这条路跑,很快就能到海边。我提前在那里预备了一只小渔船……快跟我跑!”杨怀特领着野村等人没命的向海边逃去……
    第8节
    次日清晨,羊坡庄所集结的1千多名日伪军直扑新县。
    在接近赵家村一带时,遭到了地雷群的阻碍,正当鬼子工兵清排地雷之际,受到了早已埋伏在附近的回民支队5个大队从两侧的猛烈攻击。
    令日伪军慌张的是八路军居然也有小钢炮!有几辆大卡车被不知打哪儿飞来的一排排炮弹准确地击毁了,燃起熊熊大火……
    由于伪军中内线的暗下串通,前边的伪军一听枪炮响纷纷趴在地上胡乱放枪,不肯起来,而后面的伪军则一个劲儿后退,将中间的鬼子们完全暴露在回民支队的火力下。经过数小时的激战,日伪军丢下一百多具尸体和6、7辆被击毁的卡车,仓皇撤回了羊坡庄……
    赵家村。村旁的山坡上。
    许云山书记、姚部长、马支队长等肃穆地站在风中,为这次战斗中牺牲的70多名回民战士举行葬礼。老乡们按照回族的丧葬礼节,用三丈六尺白布将牺牲战士的遗体包裹起来,头朝北、面向西,入土下葬。
    当地的大阿訇站在旁边,虔诚地读诵着经文……
    洒土掩埋后,马支队长走过来问:“许书记,讲几句话嘛?”
    许云山伸出手,默默地回答:“给我一支枪。”
    马支队长眨了下眼睛,从腰间拔出一支手枪递到他的手上。
    许云山向前走了两步,将枪口冲上,手臂高高的举起,望着洒满新土的墓地大声喊道:“为了打败侵略者!为了中华民族的解放与独立!我们会继续战斗下去!安息吧,我的战友——安息吧,英雄们——”随着浑厚的喊声,他连续扣动手枪的扳机……
    站成几排的回民支队指战员们齐刷刷地举起长短枪,一起向着湛蓝的苍穹鸣枪,用震耳欲聋的枪声为英勇牺牲的战友们送行……

    葬礼结束后。许云山等人缓步走下山坡。
    姚部长在一旁向他汇报着昨夜的情况:“偷袭边委大院的日伪特务被当场击毙了4名,还有几个可能是从海上逃走了。
    “海上?自从海上特务团撤并之后,我们对海上的防卫确实松了许多,我看还是把回民支队的手枪队调上盼子岛吧。
    “好的。也算是亡羊补牢犹时未晚。”姚部长表示赞同,继续汇报:“根据对特务尸体的查验,发现他们都穿着日军的内衣裤,加上所携带的武器,应该是鬼子。另有2名在逃往后山县的路上遭到老乡们的阻截,被我们追上包围。让人奇怪的是,其中一个是原警卫连副连长聂少鹏……”
    “啊?聂少鹏?他去年在文王村给邢占魁鸣枪报信后,不是逃走了吗?”
    “是的,他没有上盼子岛,而是直接逃往了外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投靠了邢占魁……当时他已经举手投降,却被同行的鬼子给打死了。”
    “那另外一个有没有活捉?”
    “负隅顽抗被击毙。”
    许云山皱了皱着眉头,继续向山坡下走去:“那,我们具体伤亡情况呢?”
    “后山县县长、锄奸科王干事和3名警卫班战士牺牲。苏红梅等4名同志负伤。”
    许云山的手紧攥着旱烟袋一阵颤抖:“这个邢占魁!他将个人的享乐凌驾于党纪军纪之上,走上叛变道路;又将个人的仇怨凌驾于民族大义之上,甘当汉奸,帮日本鬼子杀害自己的同胞!可耻呀可耻!”
    停了一会儿,他询问苏红梅的伤势。姚部长告知,所有伤员都送到了军区医院均已脱险。苏红梅右臂受伤,还好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失血过多。
    山坡下,警卫员牵马走了过来。
    许云山顺手接过缰绳:“走,老姚,我们先去看看红梅。”
    说着,翻身上马……
    海堡。军区医院。
    病房里,刚输完血的苏红梅躺在小床仍未醒来,头上和右肩上都缠着雪白的绷带。
    许云山向戴着眼镜的军医仔细询问了苏红梅的伤势后,走到床边,轻轻给她往上拉了拉被角,注视着她苍白的面颊。心里默默地说:红梅,你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呀!不然,我可怎么对得起你牺牲的哥哥苏团长啊!
    沉寂良久,姚部长在身后轻轻咳了声,提示他还要回边委安排后山县县长及几名警卫员的后事。
    许云山又向军医交代了几句,要求给苏红梅用最好药。要是在治疗方面有困难,他可以向上级要求把苏红梅转到山东惠县的军区总医院。
    在看望了受伤住院的苏红梅后,许云山与姚部长从军区医院里出来,赶往老鸭嘴……

    海堡通往老鸭嘴的村路上。
    许云山与姚部长骑着马并排前行,不停地交谈。几名警卫员在前后警惕地护卫。
    许云山仰头望着万里无云的蓝色天空:“我想他们打死聂少鹏也可能是出于灭口。从上次大河口抢粮到这次偷袭边委驻地、进攻赵家村,都反映出邢占魁对我们的情况掌握得很及时准确……眼下,我们要抓紧开展‘防奸反特’,各县各乡村要动员民兵、儿童团要加强岗卡的盘查,对于可疑的人要及时报告。你们保卫部要加紧对内部人员的甄别。怎么,还没有找到线索?”
    “我们一直在查,又把邢占魁曾经的老部下和密切者梳理侦查了一遍,仍没有找到线索,这个内奸隐藏得很深!这次,我会抓住聂少鹏这条线索深挖下去……许书记,邢占魁对我们的威胁越来越大,是否考虑再派锄奸组去天津,尽快除掉他?”
    许云山略加思索,缓缓地说:“目前,全国的抗日战场都在进行大反攻,小鬼子没几天蹦跶头儿啦。但他们肯定要跟疯狗一般演绎最后的疯狂,现在派锄奸组去天津,太危险了!”
    姚部长明白了他的意思,接上说:“这从另一方面也说明,邢占魁的末日快要到了。”
    “对!胜利的曙光已经显现。用不了多久,邢占魁这个汉奸肯定会被押上审判台,接受人民的审判和严惩!”许云山的语气异常坚定……
    然而,许云山只说中了一半。
    不久后,天津日本宪兵队感到大势已去,在日军投降前,果然穷凶极恶地在城内搜捕和屠杀了大批中国爱国志士。
    而邢占魁的结局,却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

    第八章 剧院刺杀
    第1节
    1945年侵华日军投降。经过八年奋战,抗日战争终于取得了胜利!
    邢占魁却没有被国民政府以汉奸罪论处。他早已通过冀察战区党政总队刘大队长,暗中攀上了新任天津军统站陈站长。最终被招纳为“天津军统站情报组一级少校组长”,很快又兼任了“第四十一团团长”。
    邢占魁利用“剿共”挺进纵队的旧部,不断潜入渤海解放区继续搜集解放区的党政军各方面情报……
    1947年春季。渤海军区。
    渤海军区(渤海行署)是两年前,由冀鲁边区与山东清河区合并而成的。许云山担任了区委副书记。原保卫部姚部长被任命为渤海行署公安局副局长……
    初春的朝阳从紧闭的窗户外透过玻璃射进来,窗台上,两盆水仙绽开了洁白的花瓣。北方的这一时节依然寒冷。会议室里仍然摆放着一个不大的炭盆,盆里一堆木炭散发着暗红的火光……
    长条桌的南端墙上,并排悬挂着毛泽东、朱德的画像,下面是一面鲜艳的红旗。许云山、姚副局长、天津地下党郑书记、苏红梅等围坐在长方形木桌旁,正在研究锄奸事宜。
    穿着解放军军装,戴着蓝色公安臂章的苏红梅拿着笔记本,认真地记录着。前年,她为保卫边委大院而受伤,后被转入渤海总医院。伤愈后,留在山东分局进行了近两年的学习,今年初刚刚回来,成为渤海行署公安局一科科长。
    “3年前,邢占魁投靠天津日本宪兵司令部,沦为可耻的汉奸。期间,他多次配合鬼子对天津附近我根据地进行“清剿”,并利用对根据地的熟悉,刺探情报、抓捕抗日军民……我们曾派锄奸组奔赴盐城锄奸,却因走漏风声没有成功……现在他又被天津军统招纳,继续危害我解放区……” 行署公安局姚副局长拿着笔记本,朗声介绍道。
    在听完了姚副局长的情况说明后,许云山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军大衣:“为消除邢占魁对我解放区的危害,同时也为魏副司令等烈士们报仇,经上级研究决定,派人赴天津锄奸,铲除这个叛徒!”
    由于长期的操劳,才四十几岁的许云山已是两鬓斑白,脸上也凭添了许多皱纹,看上去更加消瘦和苍老,唯双眼依然目光炯炯。
    特意从天津赶来的地下党郑书记,接上说:“在天津,小于同志正设法靠近邢占魁,已掌握其动向,为锄奸创造机会……眼下,我们很需要一名即认识邢占魁又熟悉天津市内情况的同志,来协助指挥这次行动。”
    许云山把目光慢慢地转向正拿着钢笔的苏红梅。她扬起睫毛,从许云山的眼睛里解读出了信息。心想,看来,是要派我去。
    果不其然,没出几分钟的功夫儿,许云山就提出了派苏红梅前去天津协助此次锄奸行动,负责人员联络。
    郑书记望着她,满意地点点头:“红梅同志,你到天津后的公开身份是万年青照相馆的会计。这家照相馆是我的老乡开办的,他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只晓得你是我的远房表妹,在北平现在失业了,回天津谋生……详细的情况我写在这封信上,你一定要背熟。”从怀里掏出 从桌上推了过来。
    苏红梅把信接到手,打开看着。
    “红梅,这次的任务很艰巨。那邢占魁狡诈阴险,杨怀特等几个爪牙都认得你。虽然,过去了好几年,但你还是要倍加小心,尽量减少露面,以免引来麻烦和危险。”许云山语重心长地嘱咐…
    @神仙姐姐20121212 68楼 2013-03-12 16:25:45

    销假后的下午问好,学习与支持!!!
    -----------------------------
    感谢您的支持~ ~
    相互学习!
    会议结束后,许云山还要赶回区机关驻地惠县,特意叫过苏红梅,俩人从会议室并肩走出。
    许云山拿出一盒解放区生产的“大鸡牌”香烟,点燃一根,深深吸了一口:“前年,你曾提出要去天津与于树德结婚,一起做地下工作。我没有批准,主要是因为邢占魁及亲信们在天津做了汉奸,万一被他们认出来,可就危险了。”
    苏红梅嫣然一笑:“我懂。您是为了我们的安全考虑。”
    “小于在天津工作得非常出色!我考虑过了,这次行动之后,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向山东局打报告将于树德调回来,让你们早日成家,这也是你哥哥苏团长的遗愿啊!”许云山临出门时特意说了这段话。
    按理说,于树德是一直隐蔽得很好的优秀地工人员,若不是为了伶仃的苏红梅、为了苏团长的遗愿,许云山根本不可能会有这种考虑。
    “谢谢您。”一提起哥哥苏挺进,苏红梅的心头一阵难受……

    苏红梅站在局大门口,目送许云山上了一辆陈旧的吉普车。吉普车轰鸣着了几声,向惠县方向驶去……
    回到一科办公室。苏红梅打开那封信,默记着上面为她编造的假身世、假经历,与郑书记、于树德的接头方式、暗语,以及一些紧急情况的应对方法。
    当看到上面有“新大牙科诊所”时,心里激动了好一阵子。这次去天津能够住很长一段时间,又可以跟他会面了。
    苏红梅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硬纸盒,从里面抽出于树德在延安时照的一张照片。
    大树下,朝气蓬勃的于树德双手掐着腰,一只脚还蹬在一块大石头上,咧着大嘴傻笑着。
    她用食指轻轻点了点照片,自言自语道:瞧你这傻样吧!
    苏红梅掰过桌上的一架小镜子,手抚着过肩的辫子稍,照了照,脸上飞上了一层红晕。转眼,又是近两年没见了,于树德变成什么样了呢?
    @wbao530 72楼 2013-03-14 23:24:18
    期待中

    -----------------------------
    感谢您的大力支持~ ~
    这部小说被一家网站给独家买断了电子版权,刚签了合同。
    @生如白驹过隙 73楼 2013-03-15 13:00:29
    赶紧更新呀
    -----------------------------
    感谢您的鼎力支持~ ~
    被买断电子版权了。
    @鄢晓丹2013 76楼 2013-03-17 09:14:50
    能看到全本吗?有时间慢慢品读。支持!
    -----------------------------
    很感谢您的支持~ ~
    能看到全本,这小说已完稿,共16万字左右。
    那家网站正在制作电子书,过几天就能做好,我会把这作品全本的地址发过来。
    这部小说的电子书已经制作出来上架了~ ~
    网址:http://www.lingphone.net/bookinfo/400

    感谢诸位朋友长期以来给予的关注和鼓励!
    @辰昔阳 79楼 2013-04-10 21:53:31
    禁不住挑灯夜读好文!力顶!
    -----------------------------
    非常感谢您的大力支持~ ~
    @laoxiong_1972 80楼 2013-04-14 23:58:16
    阅读支持老乡的新作。
    -----------------------------
    非常感谢老乡的捧场~ ~
    作者:辰昔阳 时间:2013-05-25 10:42:03
    拜读佳作!
    ---------------------------------------
    感谢您的大力支持~ ~
    作者:好冷一个冬 时间:2013-06-04 08:25:37
    看望好友,支持佳作,早日成功!
    ----------------------------
    感谢冷冬兄的鼎力支持~ ~
    本小说《杀机深伏》全本,已登录“移动手机阅读平台”
    http://read.10086.cn/www/bookDetail?bid=383108412

    本小说《杀机深伏》全本,已登录“移动手机阅读平台”
    http://read.10086.cn/www/bookDetail?bid=383108412



    作者:辰昔阳 时间:2013-05-25 10:42:03
    拜读佳作!
    --------------------------------------
    非常感谢支持~ ~
    作者:不随风走的泥土 时间:2013-06-11 03:21:14
    支持好友,力挺佳作!
    -----------------------------
    非常感谢支持~ ~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小说文学 最新文章
长篇小说《程咬金日记》寻出版、网剧、动漫
亲身经历我在泰国卖佛牌的那几年(转载)
噩梦到天堂——离婚四年成长史
午夜咖啡馆
原创长篇小说:城外城
长篇小说《苍天无声》打工漂泊望乡路底层小
郭沫若用四字骂鲁迅,鲁迅加一字回骂,世人
原创先秦历史小说,古色古香《玉之觞》
北京黑镜头(纪实文学)
长篇连载原创《黑潭》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12-18 17:53:08  更:2021-12-18 18:02:01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