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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原创小说《战歌》连载[第1页]

作者:刀尖上舞动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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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是原创。业余时间所写，纯属个人兴趣，不喜勿喷。

    第一部《战歌·命运》

    《浣溪沙·红颜醉》
    斩不断相思哀愁，挥不尽离别泪流。一抹红颜为谁忧？
    孤帐内挑灯看剑，醉梦里花开又落。各自天涯各自休。
    ——写在第一部《命运》开篇

    第000章：开篇
    世界之初一片混沌，创世元祖以掌劈开天地，身躯变山川河岳，毛发化为草木，又呼气为云雨，滋润山川大地，乃衍生世间万物。
    万物各异，秩序混乱，争夺不止，终人类胜出，元祖乃指定人类为世界的最高等族类，统帅万物，繁衍生息。
    七千年前，始帝靖四海，平宇内，天下臣服，乃创神龙帝国，封五王，辖十郡，摄天下政事。
    ——《大荒本纪·神龙志·历史卷》
    大荒位于四水之中央，绵延万万里之遥，东有日月水，南接沧茫海，西临太平海，北靠玄镜海，经之以日月星辰，纬之以四时节气，大陆之上气候温润，土地肥沃，矿藏丰富，最适宜人类生存。
    ——《大荒本纪·神龙志·地理卷》

    神龙帝国地域广博，幅员辽阔，占了这块大陆三分之一的面积，下辖沧月、封魔、魔龙、白日等属国，以及周围无数小国，统治这块大陆已经七千年。

    第001章：天赐姻缘（1）
    且说大荒南部沧茫海中心，岛屿成群，其中尤以沧月岛最为出名。各部落以沧月岛为首，组成了沧月国。
    沧月国的国都沧月城就坐落在最中心的沧月岛之上。
    沧月国虽然地小人少，可是物产十分丰富，沧月的珍珠乃是大荒最名贵的产物，任何一个国家都产不出沧月那么出色的珍珠。尤其是产自于苍茫海深海的夜明珠，乃是大荒上流社会人人争相求购的奢侈品。
    沧月岛人以鲛绡为材料编制的渔网，要远比别的国家沿海人编织的渔网更结实，捕鱼更多，是以沧月岛虽小，却是南部海域最富足的国家。
    沧海之上的贸易船只经年累月不断，海市繁华之时，夜明珠照亮的夜晚亮如白昼。
    沧月岛的男人都是勇猛的战士，个个精骑善射，沧月岛的女人都是出色的美人，个个能歌善舞，尤其是沧月岛的凤仪公主，乃是沧月岛第一美人，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素有沧月明珠的美称。
    虽然她早已经和神龙帝国的皇太子有了婚约，大荒数不清的男人，依旧将其视为梦中情人！更有大荒数不清的女子，将其视为终生的偶像来崇拜。
    而今日，正是凤仪公主年满十六岁之日，神龙帝国早已派来迎亲特使迎接凤仪公主回帝都与皇太子完婚。
    今日的沧月岛早已经是万人空巷，舰船停靠的码头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
    男人们痛哭流涕，女人们失声尖叫。
    因为他们沧月的明珠，马上就要踏上停靠在码头的那艘巨大无比的船只，去帝都龙渊城和已经定了婚约十年的神龙帝国皇太子完婚，从此离开他们。
    沧月城的王宫外早已经是人山人海，而王宫之内却依旧井然有序。
    侍女们穿梭如云，不停地将各种海鲜贝类传送到王宫正殿之上。大殿内舞姬露出纤细的蛮腰，长袖翻飞，娇笑如花，柔美的舞步整齐而统一，大殿内坐席上谈笑风生，主宾尽欢。
    酒过三巡，位于主宾席上的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年轻武将放下镶嵌着明珠的玉质樽爵，向着上首上座的一个年过半百头带珠玉王冠的人朗声道：“素闻沧月岛人精织绡，善歌舞，个个都是美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呐！”
    语句虽然客气，然而满目尽是倨傲的神色，显然完全不把这沧月王宫放在眼里。
    上座头带王冠的老者举杯笑道：“哪里哪里，白将军年纪轻轻就已经位高权重，深得当今皇后与白王的信任，乃是帝国栋梁，我沧月小小岛国何足挂齿，以后还得要靠白将军多多美言才是。”
    “沧月虽小，在大荒却没有人敢小觑啊！沧月王又何必如此自谦！”年轻的武将张狂而不屑地笑了，举杯畅饮。
    坐在上首满面陪笑的珠玉王冠老者，正是沧月国国王萧之乾，正率着他的儿子、沧月国的王太子萧月楼，以及各路大臣陪坐在殿内。
    宾席首位身穿银色铠甲的年轻武将，乃是神龙帝国此次派来的迎亲特使，帝国三营统领之一的前锋营统领白胜。
    旁边的侍女又立刻将酒杯斟满。
    这时，沧月国的王太子萧月楼也陪笑道：“此去龙渊城路途遥远，王妹自小多病，身体孱弱，一路上还要靠白将军多多关照。”
    白胜朗声笑道：“王太子尽管放心。凤仪公主与皇太子乃是上天命定的婚约，公主此去帝都便是和皇太子完婚，大婚之后太子登基，凤仪公主就是我神龙帝国的皇后，母仪天下，何等威仪。公主的福泽深厚，岂是他人可以比拟。”
    萧月楼的眼中闪过一抹失落，很快却恢复正常，举起酒杯。
    “是，是。”萧之乾也立即陪笑着点头，举杯同饮之后，忽地有内侍拉长了声音来报：“华擎将军到！”
    沧月国王立刻挥手示意，一个身着黑色铠甲，线条粗糙，英武挺拔，身材魁梧的年龄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武将走上大殿，对着在座的众人行了军礼。
    沧月国王点头，道：“此去帝都，华擎将军就是我沧月国的送嫁将军，负责保护我儿进京。这位是帝国的迎亲特使白胜将军，华擎，你要和白将军多多亲近。”
    “父王，不是说好我……”萧月楼面色疑惑，立即看向上首的自己的父亲沧月国王，却被后者狠狠地瞪了一眼，便压下了嘴边马上就要说出口的话。
    白胜浅浅地哼了一声，神色中溢满着傲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场内的年轻将军。
    华擎以礼拜过之后才缓缓出声：“能够护送凤仪公主前往帝都，乃是末将的荣幸。末将已经准备好一切，随时可以启程出发，我王尽可放心。”
    “好！”沧月国王赞赏地点了点头，转向末座的儿子：“云儿，你去看看月儿怎么还没收拾好。”
    “是的，父王。”萧月楼也不再说什么，起身离开大殿。
    大殿上歌舞依旧。
    不一会儿，有内侍一路小跑着入了大殿，匆匆走到沧月国王面前，俯下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沧月国王神色间立即有了些许变化，却很快恢复如常，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转头却对着宾客坐席上的人道：“小王有点要事，去去就来，白将军请稍坐。”
    说罢，匆匆起身离开大殿。
    大殿内落座的华擎向着白胜举杯示意，白胜冷冷地举起杯子算作回礼，侍女们依旧不停地将碗碟撤换。
    时间过去了许久，却还不见沧月国王和王太子归来，这边白胜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送嫁将军华擎显然看出了白胜的不耐，随即道：“请白将军稍事休息，公主正在梳妆，想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待我派人去催一催，定然不会误了出发的吉时。”
    白胜点头表示同意，华擎便低声吩咐内侍去后宫。
    内侍听得吩咐，正要躬身离去时，却见年过半百的国王和年轻的王太子二人一前一后从殿外入内，身后，娇弱的凤仪公主由几个清秀的侍女搀扶着缓步行来。
    顷刻间，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时落在那被众多侍女扶着的人儿身上。
    此刻的公主一身大红的嫁衣，绣着金凤合欢牡丹图案，自发髻顶端垂下长而飘逸的薄质红纱，将整个人隐隐约约的遮了去，看不甚清容貌，然而举步间风姿绰约，宛若天人下凡。
    看到公主出现，神龙帝国的迎亲特使白胜也终于起身。
    送嫁将军的目光随着公主身形缓步走来，深深吸了口气，随即迎了上去，低声道：“我王，吉时已近。”
    沧月国王并不多语，只回头吩咐道：“月儿，去了帝都，可比不得在沧月，你千万不要使性子，一切都要听你皇太子丈夫的话啊！”
    红纱动了动，红纱下面的人影轻轻点了点头。
    王太子萧月楼看了看那红纱下的人，眼神飘向了对面的华擎，沉声道：“一切已经准备好了，请将军送公主上船。”
    迎亲特使目光冷漠，却不言语，只是冷眼看着那红纱下的人影。
    沧月国王却明白，轻轻拉动红纱，缓缓显出红纱下白玉般的面容来。
    肤若凝脂，面若朝霞，红唇点朱，眉目如画。那光洁的额头上，眉心正中一抹朱砂红的耀眼夺目，正是一只小小的舞动的凤凰形状。
    迎亲特使自怀中取出一卷丝帛画像，仔细地与眼前之人对比一番，这才点头，将丝帛小心地收入怀中不再多言，扭头吩咐周围准备出发。
    震天的鼓乐响起，立刻有周围的侍女婆子们，扶着公主走出王宫。
    看到身披嫁衣的公主出现，王宫外的人群再度沸腾起来。
    “华擎将军。”
    送嫁将军行过军礼，正要离开之时，沧月国国王却沉声唤住他，定定地看着他：“华擎将军，请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公主。”
    然后轻轻咳嗖一声，趁势用手掩住了嘴唇，然而手掌之下嘴唇微动。
    一道传音入耳，华擎的脸色瞬间有了变化，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眼前的人，蓦然似是想到什么，立即放眼往宫门口望去。
    鼓乐震天，身穿大红嫁衣的公主正在被一众侍女搀扶着款款走出宫门。
    年轻的将军似是忽然想到什么，询问地看向自己的国主。
    沧月国王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年轻的将军脸色变了几变。
    他看着外面被众人扶住的红色的身影和走在旁边身穿银色铠甲面容冷漠的迎亲特使白胜，飞速地思考一番，这才沉声道：“末将明白，末将定当以大局为重，请我王放心。”
    “好！”沧月国王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目注他带着人上马，送着红色的身影上了轿。
    送嫁将军调转马头，率领送嫁的队伍，推开熙攘的人群，不紧不慢地行至码头上船。
    号角鼓乐齐鸣，粗壮的桅杆直立而起，厚实的帆布迎风张开，巨大的船只在人群的哭泣声中缓缓离开沧月岛码头，驶入茫茫沧海，向大荒南陆进发。
    岸上的人影越来越小，最终小到不见，消失在海平面之上。
    华擎用力地向码头挥手致意，他身边红色的身影在船上瑟瑟发抖，华擎立于公主身侧，沉着道：“海上风大，请公主进房休息。”
    红色的影子木然点头，身却未动，送嫁将军抬头示意四周，立刻有人扶了红色的影子进入舱内的房间。
    送嫁将军定定地望着那熟悉的影子在屋内坐定，才冷冷道：“公主放心，本将自然竭尽全力，护得公主周全。”
    说罢转身离开，然而手掌却死死地握紧。
    红色的影子听了，紧紧握着手心里半枚玉佩，最终点点头，不再颤抖。
    第002章：天赐姻缘（2）
    普天同庆，宫门内外依旧是鼓乐震天，外面的流水宴一直摆到入海码头。
    沧月的国王转身带着众人返回，酒宴继续，国王却已不胜酒力返回休息，王太子立即追随而去侍奉，其他文武大臣便也陆续散去，只有其他人欢喜依旧。
    沧月王的寝殿内，王太子刚刚屏退了众人，才一转身一个巴掌就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王太子猝不及防地就被打飞出去，撞在柱子之上又滚落于地下。
    “父王……”
    “逆子！”沧月国王手指着自己的儿子，怒目圆睁：“你……你……你干得好事！”
    “父王，儿子没有……”
    “你还不承认！”沧月王扑上前将人提起，一拳就砸了下去：“不是你还有谁？还有谁敢这么做？谁敢？”
    “父王，儿子为何要这么做？”王太子萧月楼却不敢还手，只是直直地跪在地上一脸的委屈，急急地为自己辩解：“儿子是这沧月国的太子……”
    “为何？为何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沧月王怒气不减，拎起儿子狠狠地往地上砸去：“就因为你是这沧月国的太子，你才敢这么做！”
    萧月楼硬生生地抗下自己父亲的怒火，却急急辩解道：“儿子是沧月国王位的继承人，儿子就算再混，也不敢拿我萧家两千年基业开玩笑啊！”
    “你也知道你这么做，会让我萧家千年基业毁于一旦！”听他这么说，沧月王怒火虽未熄，却也终于停下手中的拳头。
    萧月楼爬起来，再次直直地跪在父亲面前：“如果儿子要真的这么做了，终究纸是包不住火的，有朝一日东窗事发，神龙帝国怎肯罢休，百万铁骑南下，我沧月岛将不复存在，儿子就算再混，也不会因为自己一己之私引起天下战乱，毁我萧家千年基业！”
    “真的不是你？”沧月王也逐渐冷静下来。
    萧月楼痛苦地摇头：“方才儿子去了后面，后宫众人正因为突然找不到王妹而乱成一团，就在这时她突然自耳门进来。我看她一人过来便问她苏纤去了哪里，她却反问我道：王兄，你觉得我带了苏纤去帝都，这样真的好嘛？我便以为是她终于将苏纤给打发走了，一时也没有再细查，便让侍女赶紧给她梳洗上妆。可是我心下有疑惑，还是派人在王宫内仔细搜索却无任何发现，这才感觉有异，让人去通知父王前来。”
    “连华擎都能认出她来，你怎能辨认不出？”沧月王一声冷哼，怒气再起：“我看你是巴不得让苏纤顶了她去，好成全你自己。”
    “父王，儿子……”萧月楼跪的笔直的身子萎靡了下去，痛苦地闭上眼睛摇头：“儿子早已经死心了。”
    “你若真死心，又怎地至今不娶？”沧月王却是一声冷哼。
    萧月楼却是一声惨笑：“沧月明珠名动天下，又岂是儿子一个人为之倾倒？何况她与儿子又是那样的关系，儿子如何……如何能轻易求娶他人？”
    沧月王长长地叹息。
    “可是这件事，却真的不是儿子所为。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假的终究成不了真的，儿子就算再糊涂，这点道理总是明白的。”
    沧月王再次一声长叹，跌坐在椅子上。
    十六年前，云淡风轻的某一日，沧月王才封了自己认为最聪明的第四子为王太子，忽地天现异象，百花盛开、百鸟齐鸣，引得整个王城轰动，而更为奇异的是有九只七彩凤凰凌空而来，绕着王城之中某一古旧的宅子盘旋而舞，整整七七四十九日方才散去，祥云缭绕，整整四十九日方才散尽。
    天现祥瑞，沧月王大喜，亲自造访那古宅，古宅中只有几个下人侍奉着才生产的一对母女。
    沧月王将那才生产的女婴收为义女，取名萧月影，封号凤仪公主，又封那年轻的少妇为紫玉夫人，并亲口许下承诺，只待凤仪公主年满十六周岁，便让其与王太子完婚。
    婚约一事虽是口头之约，未正式通告天下，沧月国却人尽皆知。
    不到一月，紫玉夫人莫名离世，沧月王便将凤仪公主接进王宫抚养，那小小的少年便日日带着小女孩儿混迹于整个海岛之上，同食同寝，俨然一对金童玉女。
    然天有不测风云，十年前在凤仪六岁之时，神龙帝国派十万铁骑南下，带来一道诏令：天赐姻缘，皓月当空。沧月明珠凤仪公主，乃当今皇太子命定之太子妃，着十年后公主年满十六周岁，即入帝都完婚！
    天赐姻缘，皓月当空。
    一道诏书定下了神龙帝国少年皇太子的婚约，却毁了沧月国少年王太子终生的美梦。
    六年的坚持终究化为虚无，年少的公主被送上高塔，由帝国派来的专人教养，王太子由从前的未婚夫变成儿时的玩伴，自此只能隔塔相望。
    “是父王对不起你！”沧月王看着眼前最爱的儿子，声音哽咽却也无奈。
    他是他最爱的儿子，他给了他最大的希望，又给了他最大的失望。
    “以我沧月国的国力，又岂是神龙帝国的对手……”萧月楼惨笑着摇头：“这就是我的命，纵然儿子是这沧月国的太子，却也只能认命……”
    跪地的青年缓缓地闭上眼睛，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肉里。
    沧月王的面色却慢慢地平静下来，渐渐地转为冷清，冷然道：“我已嘱咐华擎，必要的时候就杀了她，绝不能手软。”
    萧月楼点点头，并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下去，只道：“王妹带异象而生，定不是普通人，必能逢凶化吉，只要我仔细查找，必能找到她的下落。”
    “此事太突然，目前也只能如此了，好在目前也只有你我二人知道。能在我沧月王宫不动声色地将人带走，绝非一般人能做到，你带着夜枭卫队的精锐暗里查访，千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沧月王想了想也只能如此决定。
    “儿子明白。”
    萧月楼去了，沧月王面色暗沉，坐了许久，才又扬声道：“来人！”
    第003章：海滩上的少女
    “初心，醒醒，快醒醒，念初心……”
    “你忘记了吗，你是不完整的，你要去找回你自己，一定要去找回你自己……”
    “那是你的使命，是你与生俱来、必须完成的使命！”
    “找到光芒神殿，拿到光芒神剑，那样才能找回你自己！”
    “你的路还很长很长……”
    遥远的声音自空茫之中传来，反反覆覆，如同魔咒般一遍又一遍侵入少女脑海，让昏迷中的少女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伸出手来在空中无意识地挥动，像是要将那些缠绕着自己的声音彻底打散。
    “啊……”终于，少女尖叫着翻身而起，坐在沙滩上大口喘着粗气。
    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分明有着绝世的容貌，却只穿了一件纯白色的丝质短衫，原本的袖子此时破碎成数十条参差不齐，下身穿一件同色同质地的长裤，娇俏的蛮腰尽露，白生生的双足就那样裸露在沙滩上。
    然而即使是衣衫褴褛，即使是因为昏迷而面色苍白唇色惨淡，那通身优雅与高贵的气息却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仿佛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掉落凡尘之中，却依然保持着一股圣洁的仙气，让人一看便知其身份非凡。
    从她出生起，冥冥中总有那么一个声音，经常在她的脑海中响起，提醒她让她去完成她的使命。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只要昏迷，那声音就会如魔咒一般不停响起，一直到她醒来之后，那些声音便会自动消失。
    少女慢慢平静下来，甩了甩头发抖去发中夹杂着的细沙，抬起头茫然四顾。
    微腥的海风给闷热的沙滩带来一丝凉意，碧蓝的天空仿佛被水洗过一般一片湛蓝，只有几朵白云悠闲地漂浮着。
    大潮已经落下，随着大潮被冲上海滩的五色斑斓的贝壳，在阳光下点点闪烁着光彩，一只只的小海蟹横着爬过沙滩，在各自身后拖出一道道交错的长痕。
    海滩一片金黄，远处是浓郁的青黛色，那是连绵的群山的影子。
    还好，她还活着。少女长舒一口气，又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
    衣服虽然已经破烂不堪，身上却没有伤痕，挂在颈脖间的那个坠子居然也还在，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微笑。
    是的，她是逃出来的，从那个富庶的海岛上，在一个特殊的日子里，她终于下定决心逃离。
    当她付出那样大的代价，瞒天过海终于逃离那个地方，搭上事先商量好的商船，却没想到半路那商船竟突然沉没，若不是她精通水性，拼死爬上破碎的船板，也许她早就已经在沧海里去喂了鲨鱼。
    可是她所带的所有的珠宝盘缠、丹药以及防身的器具全都被海水冲走了，除了脖子上带着的那个坠子，她身上空无一物。
    她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坠子，随着她手指的触碰，一颗硕大的海蓝色钻石在阳光下闪烁出七彩的光芒。
    还好这个坠子还在。当然，这个坠子也绝对不能遗失。
    所有一切包括高高在上的身份她都可以放弃不要，可是唯独放不下的便是冥冥中那个声音一直在提醒着她的所谓使命。
    她一定要弄个明白。
    既来之则安之，眼下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她苦笑着爬起来，赤着脚摇摇晃晃向远离海水的方向走去。
    微微泛着酒红色的浓密长发在身后披散下来，像一道闪亮的瀑布，在阳光下褶褶生辉。

    她不知道自己在海上漂流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觉早已远离了海边，却仍然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她体虚乏力已经快到极限，却只能继续向前。
    正午的太阳有些毒，让虚弱的她越来越晕，最后终于倒在地上。
    微微一阵风吹过，隐约送来一阵烤肉的香味，让饿了几天的她顿时有了力气和希望，她咽了几口唾沫咬着牙重新站起来，闻着肉香继续向前。
    远远望见一小片稀松的树林，她停了下来向着林子中间猛嗅。
    没错，那越来越浓的烤肉香味正是从这林子中间传出来的，她心中顿时一喜。
    林中一片比较宽敞的地方拴着一群健马，马儿都在低头吃着地上的嫩草，马儿旁边围坐着几堆人，肉香就是从那些人群里传过来的，看上去他们是在这里猎了野味，又在这里就地烧烤。
    她粗略数了数，马竟然有二十来匹。
    离得太远她看不清楚那些人的相貌，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不敢贸然上前，只得失望地坐了下来，不住地咽着唾沫。
    “主子，有人。”在这女子一出现的当下，远处围坐在一起的人群里一个年龄较大的青衣侍卫向着那边努了努嘴。
    听了他这句话，围在一起的年轻人全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手在第一时间抓上了悬在腰间的长剑，一起望向年轻女子的藏身之地。
    被称作主子的是坐在最里面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白衫公子，他精雕细琢的脸庞上斜眉入鬓，凤目细长，挺拔的鼻梁下是樱花一般梦幻的唇色，略显单薄的身子披着一件干净的白袍，整个人宛如一副泼墨山水画一般美好，只是他的神态却淡漠如谪仙，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
    白衫公子不慌不忙地抬头，向少女的藏身地眺望片刻，却是淡然一笑。
    “身材纤细，应该是个年轻女子。”青衣人猜测道。
    白衫公子淡淡点头，青衣侍卫又道：“一个女子在这荒僻的山林里出没，确实可疑。主子，要不要属下过去会一会她？”
    白衫公子又向少女藏身之地望了望，淡笑道：“也许只是路过的也不一定，说不定走得累了停下来休息，看我们这里人多，她一个女子不敢过来罢了。”
    周围的人有说有笑装作烤肉的模样，却是一手烤肉一手握紧剑柄，半点都不得松懈大意。
    青衣人不敢大意，又压低声音道：“知道主子出宫的并没有几人，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主子此行的线路，这里如此偏僻，附近村民都不走这边，却突然出现个女人，不得不防。而且……”
    青衣人四下看了看又道：“这里如此偏僻，确实是个行刺的好地方。”
    白衫公子轻笑着起身，青衣人却迅速挡在了他的面前：“主子，还是属下过去看看先。”
    “也罢，你过去问一问，记得要客气点。”
    白衫公子终于点头，青衣侍卫这才起身向那女子的藏身之处走去。
    远远看到青衣人向自己走来，少女低头看了看自己，转身把自己藏在了树后面。
    “这位姑娘，在下有礼了。”
    青衣侍卫在距离女子十步开外停住，对着少女微微一礼，随即错开眼睛不去看她。
    他没想到这女子竟然衣不蔽体，此时看见不免有些尴尬。
    少女躲在树后面对着来人还了一礼。
    “在下秦枫，与公子出游路过此处，不知姑娘怎会在此，可是遇到难题？”青衣侍卫温和地问道，生怕吓到眼前的少女。
    “我叫念初心，我是……”少女想了想，才回答道：“来附近投靠亲戚，被打劫了才流落到这里的。”
    “原来是这样……”青衣侍卫看了看少女，见她虚弱不堪，想要邀请她过去吃些烤肉，可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心思。
    那边都是年轻男人，她衣不蔽体，的确有太多不便。
    何况她所说未必就是真的，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些好，于是他又问道：“姑娘可需要帮助？”
    念初心不知对方是何人，不敢贸然开口求助，便摇头道：“不……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打扰了。”青衣侍卫微笑着原路返了回去。
    第004章：银杏村的商队
    念初心在树后静静地听着那人离去，忽然一阵头晕，身子就滑了下去，只得靠着树休息。
    青衣侍卫返回去之后与那白衫公子说了几句，不多时候一行人便跨马离去。
    片刻之后念初心缓过神来，再望过去发现远处人马已经离开，只剩下燃过的火堆还袅袅冒着余烟。
    她四下张望，确定那伙人已经不在之后，这才放下心来向那灭了的火堆蹒跚走去。
    然而走了几步，念初心却又停止了脚步，踌躇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恋恋不舍地向着火堆张望几次，才毅然回头反向而去。
    那些人个个持剑，身份未明，她还是要谨慎些好。
    伏在远处林中的青衣人不免疑惑：分明给她留了少许烤肉，她竟然不去取用径自离开。
    虽然不解，却也不再理会摇头离去。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看见远处隐约的村庄轮廓，念初心这才有点高兴，拖着虚弱的身体再次加快了脚步。
    这是一个很小的村子，十分冷清，几家商贩前面也没什么人气，就连趴在村口的那只老黄狗也在多看了少女两眼之后，想是觉得眼生，张口叫了几声，叫过之后觉得甚是无趣，扭过头又懒洋洋地睡去。
    念初心站在村口轻轻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小村庄。
    村口摆着一个杂货摊，摊上零散有几件杂物，摊主是一个半大老者，穿着一件半旧的广袖长衫，足踏草鞋，看上去有些落魄，手拿一把破旧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念初心挪到杂货摊前，听到声响，杂货摊主转过头来看向少女的方向，目光却是呆滞的。
    念初心细看，发现他的眼睛里灰蒙蒙的一片，原来他却是个瞎子。
    “请问大叔，这里是什么地方？”念初心低头摆弄着杂货摊上的风筝，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盲眼的杂货摊主开了口。
    这个杂货摊主说的话虽然带了浓重的地方口音，可是她也隐约能听得懂大概。
    仔细辨别一番，这竟然是神龙帝国的语言，莫非她已经到了神龙帝国境内？
    “听姑娘的口音，自然不是本地人。”摊主张开口笑了笑，显出几分憨厚。
    念初心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低下头依旧拨弄手中的风筝。
    “这里是银杏村。”
    听了他的话念初心陷入思考。
    银杏村，她记忆里神龙帝国不曾有这样的地名，不过却又释然。
    像这样小的村庄，大荒不知道有几千万个，又有谁能全部知道？
    “姑娘可是要买些什么？”
    “谢谢大叔。我……不需要什么了。”念初心心下疑惑，却又不好再多问，浅浅点了头向着村内走去。
    村里人少得可怜，也许跟现在正是午时有关。
    几个站在路边闲聊的村妇看到念初心行过，一个个无不露出鄙夷之色，对着念初心指指戳戳。
    此时的念初心确实和村子里人的穿着有很大区别，她也明白自己这样的打扮对于她们来说确实太过怪异，无怪乎她们会用这般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神龙帝国地域广博，幅员辽阔，占了这块大陆三分之一的面积，下辖沧月、封魔、魔龙、白日等属国，以及周围无数小国，统治这块大陆已经七千年。
    虽然同在一片大陆，可各处的衣着和风俗习惯确实有很大差别。
    神龙帝国处于大荒赤水南岸中心地带，衣着非常讲究，男女出门一定要长衣遮体，男子头戴高冠，轻衫缓袍，女子梳高髻戴华饰，将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
    而沧月国地处南方热带海域，因为天气原因要将衣着尽量减少，衣着大都能遮蔽隐私部位即可。
    像现在念初心如此穿着，娇俏的蛮腰尽露，在神龙帝国就算是里衣也比她身上的布料都要多。
    “真是伤风败俗啊！居然只穿着里衣这个样子就出来了……”
    “听说后面瓦当山土匪这几天正闹得凶呢，看样子莫非是遇到劫匪了……”
    “…………”
    村子本来就不大，一路上被人指指戳戳的很快也就到了尽头，念初心将那些谩骂和嘲笑都听在耳里却不加理会，一路向前走到集市口，却见一队人拉着四五辆马车正在往马车上装运货物。
    看样子是一伙正在准备出行的商队。
    念初心盯着这伙人看了一会，想了想便走上前，站在第一辆马车旁边大声道：“我要找你们的领头人。”
    整理马车的几个男人抬头，眼神不定地看着眼前的陌生少女，一个个都吃了一惊。
    推推搡搡一阵子，便有人到车队后面去找了一个穿戴整齐的中年男人过来。
    “小姑娘，你找我有事啊？”中年男人看到是位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子，一阵惊艳过后，便不住地用他那色迷迷的小眼睛在少女身上来回扫射，似是恨不得扒光她身上的所有衣服一般。
    “你的商队是要离开这里是吗？”念初心苍白着脸问道，模样很虚弱。
    “是的。”领头人点点头。
    “去哪里？”
    “去栖霞郡的苦城。”领头人一边回答着话，一边继续色迷迷地望着念初心丰满的胸脯。
    “那……请你们带上我吧，我也正好要离开这里去苦城。”念初心虽然很讨厌他那令人生厌的目光，却依旧沉住气微笑着。
    “哦。呵……呵……”中年人听了念初心的话，带着一丝轻薄的笑上下打量着她。
    “姑娘这个样子显然是自顾不暇，我要是带着你上路，怕是给我带来麻烦呢……”
    念初心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等着他的下一句。
    “不过……”商队领头人却将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意。
    “不过什么？”
    “此去栖霞郡路途遥远，非几日可到，姑娘你跟着我们白吃白喝，显然又没有银子付给我，那我不是亏大了！”
    念初心握了握拳头，确实她现在身无分文。
    “要我带着一个麻烦上路，这个么……有点困难。”领头人阴险的笑意更深，眼角紧紧地盯着念初心饱满的胸和裸露的纤腰。
    “不过看你这么可怜，我要不帮你心里也过意不去。姑娘是个聪明人，倘若……”
    “你是个商人，当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念初心想了想便向他招招手：“你过来。”
    领头人一阵奸笑，心想我看你要耍什么花招，便和念初心走开几步，避开众人的目光，却见她伸出双手放进衣领。
    “哦，你果然是个聪明人。”领头人心花怒放，乐道：“原来你比我还急……”
    话还没说完，却见念初心冷笑一声，从脖颈解下一个闪烁着银色光彩的链子，末端一颗硕大的海蓝色钻石在阳光下闪烁出七彩的光芒。
    看到如此光华闪耀的宝物，中年男子的淫笑立即变为目瞪口呆。
    “只要你带着我离开这里，到了苦城，等我把这珠子换了钱，我就给你一百两银子，怎么样？”
    “一百两？”中年男子倒吸一口冷气，重复一遍，生怕自己听错了。
    他带着这么些人来银杏村一趟，费去好些天功夫，也不过才赚了一百两。
    “一百两！” 念初心又冷笑道：“你是识货的，别说我这颗珠子，就这链子换的钱少说也有几千两银子。给你一百两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是，是，是。”中年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念初心手中的珠宝许久，确认他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华丽的珠宝之后，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脸上陪满了笑容：“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啊？”
    “叫我念初心即可，其他的你不要多问。我也不要你们什么，只是借你们的马匹载我一程而已。你看这生意可划算？”
    看到念初心手中的绝世珠宝，领头人心里的贪念更加得重了，暗自寻思道：只要看紧点，再寻个机会得了她的人，那珠宝迟早也是自己的，她一个小姑娘也不怕她跑到哪里去，这白白送上门来的好处，她都不怕，他怕什么？
    领头人打定了主意便奸笑着点头同意了。
    念初心便将链子重新带回颈脖，爬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中年男子这才收回色迷迷的目光，骑上马赶着商队出发了。
    第005章：山匪打劫
    商队出了银杏村，才不过几里，马车帘子忽然被掀开，商队头领递进来几个馒头，再加一只用油纸包着的烤鸡和一竹筒清水。
    念初心接过，想着这头领还真会看脸色行事，便冲他微微笑了笑。
    那商队头领被这一笑晃花了眼，便立即说道：“你就放心吃吧，钱我还没拿到，我不会把你怎样的。”
    念初心嘴里嗯了一声，也不管他还看着她，抓起竹筒就往嘴里一阵猛灌，将那一竹筒里的水一气儿喝光，一滴都不剩这才扔了竹筒，一手抓着馒头往嘴里送，另一只手快速地撕开油纸。
    商队头领反倒被念初心狼吞虎咽的模样骇到，多看了她几眼，干笑几声，才放下帘子去了。
    念初心正在大吃特吃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她擦了擦嘴拉开帘子向外看，只见车队前面远处一个瘦小的汉子正跨开双腿堵在前面。那汉子身材虽然矮小，手中却提了一把鬼头大刀，刀尖着地，气势汹汹地立在马队前路上，挡住了整个马队的去路。
    “什么人啊？”马队里的人正在议论纷纷时候，却听得那瘦小的汉子扯开了嗓子叫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果真有山贼？”念初心立刻就想起了衣服店那几个女人的议论。
    商队头领眨了眨眼看着前面的山贼，看他身形如此瘦小，连大刀都似乎提将不住，便提高了声音冷笑道：“就凭你这瘦弱不堪的模样也来学人家做山贼，想打劫我们？”
    商队的男人都大笑起来，纷纷从马背上抽出刀剑来。
    神龙帝国以武治国，就连三岁小儿也拿着木剑咿呀学武，是以神龙帝国的男人基本都会几手拳脚。商队行走四方，几十个人自然都带了刀剑来防身，其中也不乏有个中好手。
    那挡住去路的瘦小山贼也不惊讶，反倒一声冷笑，将手放进嘴巴里吹了一声长而尖锐的口哨。
    听得口哨响起，从四面山坡上密密麻麻地冲出几百个骑马的山贼，个个手提鬼头大刀，一路吆喝着冲下山来。
    面对着冲过来的几百个山贼，商队的护卫也不过二十几个人，哪里是这帮山贼的对手，看着这个阵势顿时呆住，扔下武器一哄而散，连东西也顾不得不要了，立刻骑着马飞也似地逃命去了。
    山贼很快冲下山头来，念初心看到山贼人数太多，也不想惹事，将那烤鸡狼吞虎咽几口，乘着大家都逃窜的时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悄悄地躲在马车底下。
    那一伙山贼在一个三十多岁、脸上有刀疤的头目示意下，做着各种怪叫以壮大声势，看着商队里那些人逃跑也不再追赶，只将所有财物全部搜刮了出来，所有的箱子全部搬走，包括商队里面没跑掉的两三个女人也全部抢了捆在马上，将还没来得及跑掉的几个人和那气急败坏的商队头领中年男子围在中间。
    念初心躲在拉着货物的马车底下摒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只听得外面喊杀声阵阵，男的女的哭叫连天，过了好久周围才渐渐安静了下来。她以为山贼离开了，这才悄悄地从马车底下爬了出来。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正站在马车外瞪大眼睛看着念初心。他右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右边眉毛直到下巴，让整个脸显得狰狞恐怖。
    “你好……”看到这个景象，念初心只好硬着头皮挤出一丝笑容来向他打了个招呼，刀疤脸看着从马车底下爬出来一个漂亮女人，不禁一呆，随即低下头去左瞅右瞅，确定马车底下再没别人，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念初心。
    周围山贼看到念初心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全都愣愣地看着念初心，似是被念初心的美貌和那一身圣洁的仙气惊住。
    “大寨主，这个娘们生得这么美，正好拉回去做个压寨夫人啊！”一片愣神中，不知是哪个山贼小子吼了一句，立刻所有山贼都大声附和着哄笑起来。
    “对啊，我们瓦当山正好少个标志的寨主夫人呢！”
    那商队的头领早已经被绑住，看到念初心出来立时想起了念初心手中的珠宝，财迷心窍的他眼珠子转了转顿时计上心来，突然向着刀疤脸跪了下去，哭叫起来：“大王饶命啊，小的不过是和几个乡人一起做些小本生意的买卖罢了，也不过是混口饭吃。大王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小的几个人和小的那唯一的女儿吧。”
    “你女儿？”刀疤脸看看念初心，再看看被山贼捆在一边的商队头领，眼里有明显的怀疑。
    这女子虽然穿的破烂，却是个绝对的美人，那绝世的容貌岂是普通人能有，浑身的气质更是非凡人能比，而这商队头领身材短小尖嘴猴腮，要说他们是父女，十个人有九个都不会信。
    商队头领立刻哭得更加悲惨起来：“大王饶命啊，小女身患绝症，没有几天日子可活了，请大王可怜可怜吧，若带上山去恐怕只能给大王带来晦气啊！大王万万不可啊！”
    念初心冲他们冷笑起来。心道你才没有几天日子可活了呢。
    心下腹诽中，那刀疤脸却更加疑惑地看着念初心，道：“她哪里像患了绝症的样子！”
    “老家伙，这里还有你多嘴的份？”一个山贼拔出刀来就向商队头领砍去，却被刀疤脸阻止下来，刀疤脸思量片刻，大手一挥道：“看在你女儿的份上，今天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你走吧！”
    那商队头领还想再求情，可是看看周围这么多的山贼哪里再敢发话，只得恨恨地和那几个人灰溜溜地跑了。
    刀疤脸果然也不追赶，只冷眼看着那几人离去，转过脸来向着念初心道：“你老爹跑了，看来你们的父女亲情也不过如此。”
    念初心只冷笑不语。饿了几天方才吃了几口烧鸡，虽不觉得饱，倒也恢复了一点力气。
    正在思量如何脱身之际，猛地又有大片的嘈杂声从远处传来。
    刀疤脸听得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却也不慌乱，只是吩咐手下带了已经掠得的财物和女人准备离开，他翻身上马，伸手抓向念初心，却不知从何方飞来一物打在他手腕上，刀疤脸吃痛立即缩回手，没有时间再理念初心，恨恨地调转马头跑了。
    飞来之物滚落在地上，迎着阳光闪闪发光，却是一小块银子。
    “跑得这么快？”念初心怔神间，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响起，另一伙人从马车后面直冲过来，直追着撤离的山贼去了。
    马匹跑得太快，念初心根本就没有看清楚这些人的脸面，只看得清楚骑在最前面的是个身穿白袍的少年。
    他冲在最前面，忽然弯腰用剑尖挑起最后一个马贼逃跑时掉下来的一个包裹，看都没看就一回手，包袱就冲着念初心飞了过来。
    念初心下意识里伸出手去将包袱稳稳地接在怀里，那伙人已经追着马贼上山去了。
    看模样，这伙人应该不是官兵，却又不知道是什么人。
    念初心将包袱打开，金光闪烁，里面居然是一片一片的金叶子！
    想来是那白衣少年以为这是她被抢走的包袱，所以给她扔了回来。
    马匹四下惊散早已经奔逃远去，只留下四架没有马拉的车。红日开始西坠，念初心看着四下无人的山野，回想起刚才的场面，忽地一声失笑出声。
    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
    第006章：遭遇狼群
    ※ ※ ※ ※ ※ ※
    黑夜给白日里青翠的草地笼上了一层神秘。虫子们早已经安然入睡，整个大地一片寂静。偶尔有风吹过，树叶沙啦啦的响起，却越发显出野外的空旷和冷清。
    黑暗里，一个衣衫单薄的年轻女子靠在一棵大树下怔怔地发呆，清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福兮祸兮？不愿意来的地方，却阴差阳错地自己跑到了这里。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念初心双手抱住膝盖，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好不容易遇到那一伙商队，虽然明显知道他对她不怀好意，但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跟随他们离开这里，却在野外被山贼打劫，连匹行路的马都没有了，幸好还得到了这一包金叶子。
    本以为再往前走就有村落了，可以用金子买点吃的用的，再雇个马车，可谁知一直走到天黑都在荒山里徘徊，连个人影都没再见着，吃的东西也没有，她又冷又饿却迷了路，只能随便找了个地方将就一下。
    这里没有她的亲人，没有她的朋友，也没有她所熟悉的一切，这里虽然是个小村落，生活着这个国家的人，可对她而言这里就是个完全陌生的孤岛。
    念初心抬头望向熟悉却又陌生的同样深邃的夜空，眼里的空茫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决绝。
    现下只好这样了，等到天亮再说吧，也许明天能遇见个活着的人呢。
    昏昏沉沉中，她靠在树上独自睡了过去。
    半夜她被冻醒了。倦缩着身子，她不知道该去哪里，身下是沾满露水的草地，赤裸的双脚踩着冰冷的地面，又冷又饿，让她突然在这陌生的空间里，不知所措。
    “呕呜……”
    不远处泛起点点绿色的寒星，不停响起的嗥叫让念初心感到绝望。
    那是狼群。
    该怎么办？
    逃跑吗？她绝对跑不过狼群的速度，而且这四周漆黑里她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如果不想留在这里做狼群的晚餐，只有另想法子逃生。虽然这里是陌生的地方，可是求生的本能让她不想死在这里。
    狼群越来越近了，念初心感觉到了森冷的寒气，猛地抬头。
    她背靠的是一棵很大的树，树干又粗又高，她猛然伸出手在地上摸索，很快摸到一段断枝，迅速扯下自己已经破烂成一条条的袖子，一边紧张地望着越来越近的黑影，一边将碎布条缠紧在手腕上，将断枝绑紧在手中，用牙齿和左手将布条打个死结。
    同时抓紧了那一包金叶子转身，脚下使力窜上树干，开始徒手向树上爬。
    她没有任何武器可以抵挡狼群的攻击，这断枝是她目前能找到的唯一的武器。这棵树很高，只要她攀到树顶上熬过这一夜，只要躲过夜里，白天应该会好办很多。
    好在她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棵树是很大很粗壮，树年龄太大了，树皮上突出来的裂块正好可以利用。
    身后一股寒气，空气撕裂的声音传来，念初心想也不想右手挥出，“砰”的一声，跑在最前面那一只扑向她的大狼被打落了下去，砸向后面的狼，为她争取了一点时间。
    娇嫩的手臂顿时鲜血直流。血气让狼群奔跑的速度更加的快了，跑在前面的几只借着速度向前腾空跃起，扑向树身上离地面不远的念初心。
    念初心用胳膊夹紧树干，手中断枝用力挥动，正中两只狼的鼻子。两只狼一前一后被击落在地上，念初心乘机回身，再向上爬上一段距离。
    很快狼群靠近的越来越多，也许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闻到人肉的香味了，一个个龇牙咧嘴，只要靠近就不顾一切地扑向树上的人。
    “去！”念初心用两腿攀住粗壮的树干，倒挂下来，手中断枝狠狠地击向半空中的狼。
    几条黑影落下，念初心猛然翻身而起，厉吼一声，一边用牙齿将手上的布条咬紧，一边恶狠狠地盯着树下围着的几只狼。
    “来啊，你们这群畜生！”血腥味渐渐重起来，念初心冲着树下的几只狼怒吼一声，缓缓抬起胳膊，在手臂上被狼抓破的血痕上舔一口。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原本清丽无双的脸顿时妖异而恐怖。
    那几条三番五次扑上来又被打下去的狼像是被念初心凄厉的怒吼声和模样吓到，彷佛生出一些胆怯，不再猛扑，开始在树下徘徊。
    “想吃我，没那么容易！”念初心乘机一点点向树上挪动，一边动一边紧紧盯着四周狼群的动作。
    也许人在生死关头都能发挥出她最大的能量。念初心深知自己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可在这保命的紧要关头，她对自己还是比较满意的，快、狠、准这三样居然都有了。
    又有几只狼奔近，还不等到树下，便有两只跃起向着念初心猛扑过来。
    “喝！”念初心手臂运足了力气，向着那绿森森的眼睛猛挥。
    “砰砰”两声，两只大狼掉了下去，只听得“咔嚓”一声，念初心手中的断枝断掉了一截，念初心一怔，看向手中短短的半截木棍心中大惊，立时手臂向上摸索。
    看到那女子手中的棍子只剩下了小半截，底下的狼群骚动起来。
    念初心心中大惊，两只手抓住树皮，脚下猛蹬，不顾一切向上攀。
    她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树下一片尽是绿森森的眼睛。
    狼群躁动不安，再也忍受不了她血气的诱惑，几只狼腾空窜了上来。
    念初心回身用力，几片金叶子飞射而出，呼啦啦向着窜过来的狼射了出去。
    趁着这个机会，念初心脚下使劲，猛地向前窜出，用手臂抱住树上伸出来的最低的那一根枝叉。
    那几条狼被飞射而来的金叶子削去了力道，落了下去，念初心挂在空中左右摇晃，用尽全身力气躲避狼群的扑击，时不时给跃上来的大狼一片金叶子。
    以前她经常在梦里听师傅给她讲各种传奇故事，听的时候总觉得兴奋不已，总是梦想着自己能够真的有这样那样传奇的经历，却从来没有机会实现。
    可是这次的经历却是完全真实的，如此血腥暴力的场面对她来说也还是第一次。
    既然选择了逃离一切独身上路，以后这样的经历定然会越来越多，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独自来承担，自己是万万不能再有任何的恐惧。而现在只要她一个不慎，那她就立刻被下面的狼群分食了。
    如此想着，念初心便更加冷静下来。
    “我从来就不是弱者！”念初心从心里发出一声冷哼，像是对狼群再一次发出警告。
    金叶子很快就被打光了，又一只狼扑空向下落去，念初心刚刚躲过它的攻击，瞅准了机会，在半空中硬生生扭过身来，一脚踩在狼背上，借力翻身而上骑在树枝的分叉上。
    上升了很大一截高度，便很少有狼能扑这么高了。
    骑在树丫上，念初心快速解开已经染得血红的布条，扔掉那小半截木棍，摸索了一根粗细称手的树枝，使出吃奶的力气掰断握在手中。
    稍作休息，念初心的眼眸黑了。
    狼不愧为最凶残又聪明的动物，为了食物肯动脑子，居然一只踩着另一只的背跃了上来。
    再一轮反围攻开始。
    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根树枝，念初心只知道有狼扑来她就挥动手臂，手中的树枝断了她就随手掰断一根继续，直到失了准头，直到力气渐渐用尽，扑上来的狼越来越少，她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空中的血腥气息也越来越浓。
    狼群渐渐地安静下来，似乎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貌似柔弱的女子竟然似有用不完的力气，如此冷静如此狠辣，完全是一只绝地求生的小母狼。
    没有占到任何便宜的狼群停止了攻击，调整战略重新部署。
    念初心心下明了，看到没有狼再冲上来，瞅准机会立即拼劲全身力气向着树顶猛窜。一窜到树顶便死死抱住树枝，不肯让自己再动摇半分，这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望向底下围攻的狼群。
    真的不少，绿森森的光竟然不下于二十只。
    “我赢了！”念初心以胜利者的姿态，对着底下怒吼的狼群轻蔑地宣告。
    是的，她胜利了。她爬上了树顶，熬过了这个夜晚，到了白天就不会有事了。颤抖着望向黑漆漆的夜空，浑身是血的女子忽地泪流满面。
    她突然有些怀念以往的日子。
    然而以后，既然选择逃离了那个命运，就不能够再后悔自己的选择。
    第007章：劫后余生
    当光明再次降临大地的时候，树下的狼群已经散去了，还有一两只大概饿急了的狼不肯离去，一直在树下徘徊着，但当银杏村的炊烟袅袅升起，阳光普照大地，猎人们开始在村子周围活动转悠的时候，那几只狼也悄悄的隐去了。
    马蹄阵阵，两个人纵马而来，在大树不远处停住。
    “主子，这里有条小溪，我们就在这里歇一会，前面不远处就是银杏村，可以……”青衫人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人就愣住了。
    身边马上的白衫公子也是面露惊讶地看着树下。
    树下周围十丈见方之地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一层数不清数目的粗细不等的短木棍，沾满了大大小小早已凝固成黑色的血迹，星星点点有金光耀眼，那是地上四下散落着的一片片金叶子，沾着黑色的血迹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空气中有尚未散去的血腥，显然这里进行过殊死搏斗。
    二人都有些惊讶，对视一眼后齐齐下马，向着大树缓缓靠近。
    “树身上也有血。”上前查看的青衫人低低说了一句，话还未完头顶上传来一声惊呼，他迅疾抬头。
    一道影子从树顶落下，直扑向他身边的白衫公子。
    “主子小心！”青衫人的提示还没说完，他旁边的白衫公子一掌击出，将扑向自己的人击飞。
    长发翻飞，如丝般妖娆，露出苍白而绝世的容颜。一个浑身脏污不堪的少女被击飞落向远处，再无声息。
    剑光寒冷，随着那少女的身子一同落下，却堪堪停在了她的心口。
    青衫人手中握剑，眉头微皱： “是昨天那个被打劫的女孩。”
    白衫公子立即上前查看。
    那少女全身血迹斑斑，伤痕无数，此刻已经被他一掌打得昏死过去，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他抬头看了看树顶，似是明白了什么，立即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来，俯下身掰开那少女的嘴唇，将药丸强行喂了进去，并迅速将掌心抵在少女背心，强大的力道透过少女背心进入她体内。
    许久，浑身血污的少女终于喘了喘气睁开眼睛，一个年轻男子的脸映入她的眼睛。
    “你是谁？”白衫公子淡淡发问，眼睛迅速扫过她全身的伤痕。
    那原本就破烂不堪的衣物如今也仅仅只能遮住紧要部位，身上露在外面的地方伤痕累累。
    “一群狼都咬不死我，反倒要死在一个人的手里！”少女苦笑着，微微闭上眼睛又休息了许久，这才又吃力地睁开，望向击飞自己又将自己救下的白衫少年。
    “抱歉！”白衫公子面色丝毫未改。
    十七八岁，黑色的长发用简单的白玉冠束起，白白净净，带着些中性的面容显示出主人的秀气，只是脸上却是极不相衬的淡漠。
    身上是质地上乘剪裁合体的白色缎面衣衫，白色的绸布软靴上沾了一些清晨的露水，纤长的手指捏着一把白色绢面的扇子，扇骨乃是极品的沃玛白玉制成。
    极品的沃玛白玉绝非凡品，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可用得起的东西。
    “是你，是你昨天带着一伙人赶跑了山贼？”
    念初心脑子里突然想起来昨天下午看到的被打劫的场面：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骑在马上，用剑尖挑起装满金叶子的包袱，起手包袱就飞了过来，稳稳地落在她的怀里。
    那飞扬的神采，即使相隔甚远，也让她深深记在脑海。
    “你怎么会一个人躺在这里？为什么还不回家？”
    似乎也想起来昨天的事，白衫公子点点头。
    他说话很轻很淡，似乎没什么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和昨天骑在马上追逐山贼时候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模样完全不同。
    念初心四下张望，原来昨天她是迷了路，走来走去竟然又回到银杏村附近了。
    “家……我……已无家可归……”念初心摇了摇头，眼神一瞬间黯淡了下去。
    四周看看，不远处大树底下金灿灿的颜色反射着初升的太阳光，那是昨天他扔给她的那一包金叶子，如今四下散落。
    “你伤得很重。” 白衫公子看着树下的一片狼藉，不解：“怎么回事？”
    白衫公子微微皱眉。
    这个少女有绝世的容貌，披散开来的微微带着些许酒红色的长发光滑闪耀，身上虽然脏污不堪，却无法遮掩她无比尊贵的气质。
    血衣虽然已经破烂不堪，可布料却是上等的，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小户人家的女子。
    而她脖子上带着的那条露在衣服外面的半截银色的链子，极细，却闪烁着十分华丽的光彩，似银却不像普通的银，更显示出她非一般的贵族身份。
    南新郡这一小小的偏僻山村，何来她这样身份尊贵的女子？
    念初心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已经凝固，伤口重重叠叠，这更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
    “我遇到狼群了。”念初心瞟了一眼身边的大树，嘴角牵起一丝弧度，还能呼吸这新鲜的空气，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
    白衫公子看着她，又看着身边异常混乱的四周，淡漠的眼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惊讶神情。
    “主子，这位姑娘伤得不轻，需要尽快医治。”惊讶过后，身边的青衫人立即发话。
    “我们这里还有一些没用完的金疮药，不过你身上这么多的伤口，又伤得这么重，恐怕是不够，而且……”白衫公子闻言有些迟疑。
    全身外伤如此重，何况刚才他又打了她一掌。他临急发出的一掌已经严重伤到了她的内府。
    “前面不远处就是银杏村，去那里也许会方便一些。”青衫人又道。
    念初心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长而浓密的眼睫毛却慢慢地低了下去。
    昨天银杏村全村的人都以为她是个疯子，那种鄙夷的态度让她记忆犹新，现在她这个样子，满身是血行动艰难又怎么进得了银杏村呢，万一他们以为她杀了人那就更不好办了。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为难，白衫公子随即又说：“也未必不够，先试试看吧。”随即对着青衫人示意一下，那青衫人会意便去远处上马离去，白衫公子径自抱起浑身血污的女子来到不远处的溪水边。
    “我自己来。”少女倔强地说了一句，挣扎着跳进溪水。
    绝对不能哭。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她不会后悔。
    初春的河水冰凉，受伤的地方经过冰水浸泡，淤血随水流去，露出白生生的肉茬，又有血水渗了出来。
    白衫公子看着少女不停地冒冷汗，眼泪一个劲在眼眶里打转，可她就是没让它掉下来，反倒是坚持着自己清洗全身的伤口。
    饶是清楚她的意思，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他淡漠的眼神也终于有了一些变化。
    他自己打的掌力他自己很清楚，她内伤外伤都极重却硬撑着要自己清洗伤口。
    不多时，那青衫的男子就回来了，手上拎了一个素布包裹。
    远远看见白衫公子正在溪水边，而溪水中那女子则自行清洗伤口，略一思索便抬手将手中包裹扔了过来，自己行至远处避开。
    白衫公子用自己的金疮药涂在念初心伤得最重的几处地方，普通的伤处就用青衫人带回来的金疮药涂了。
    “谢谢你。”念初心惨白的面上飞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有些羞赧地望了望远处背对着他们而立的青衫人。
    白衫公子淡淡一笑，安慰道：“情非得已，还望体谅。”
    念初心眼睛并未回转，再没说话。
    白衫公子看着满身的伤口，轻轻摇头道：“伤成这样，短时间内怕是很难完全复原了。”
    念初心只呆坐不语，看着自己满身的伤口神色一片黯淡。
    一切处理完毕，白衫公子斟酌一下才又问道：“姑娘真的是无家可归？”
    念初心黯然点了点头：“昨日遇到土匪……现在我……”却只是摇头。
    如今伤成这样，她孤身一人，如何还能上路？
    白衫公子思考许久，才轻轻地说道：“那，姑娘若不嫌弃，就先跟我走吧。”
    “跟你走？”念初心抬起头来，脸上有些不自在：“如今我伤得这么重，只怕给你添太多麻烦。”
    白衫公子听得她这么说，又思考一番这才道：“方才我情急之下伤了姑娘，如果姑娘不嫌弃那我便带你去一处地方，那里很安静正好方便你养伤，也算是我对将姑娘打伤的一个补偿。”
    念初心思索好久，也只能点头。
    “请允许我代劳，希望姑娘不要介意。”淡漠的声音从念初心头顶飘过来，让她再无法拒绝。
    犹豫一会，白衫公子解下自己身上的白衫披在念初心身上，俯下身来抱起她往银杏村走去。青衫人随即跟在后面。
    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的男子这样抱在怀里，而且是在神龙帝国，念初心的心里忽然就有些心虚。
    一股温柔的男性气息从他身上传来，让她忽然间心慌意乱，甚至忘记了他才是将自己打伤的人，却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让头发长长地飘了开去。
    她的脸贴上他的胸口，念初心感觉到他的身体一紧，动作明显地一滞，随即他抱着她走进了西南边一个僻静的小院落。
    这里是个四方的小院，银杏村这样的小地方能有这样精致的小院倒也真是不易。
    院内三面各自有几间房子，白衫公子直接抱着念初心走进正屋里间，把她在床上放置了下来，轻轻的说：“姑娘就在这里暂住一段日子吧，这里是我朋友的一个别院，很安静的。”
    “谢谢你给我提供这个地方，这里很不错。”第一次被一个年轻男人抱了这么久，念初心脸上微微泛着红，不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别过脸去。
    能有这个地方用来落脚，这对此刻流落的她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恩惠了，她自然是满心感激的。
    “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白衫公子转过来，悄悄地呼了口气便向外间走去，刚走两步就听到念初心细弱蚊蝇的声音。
    “我……肚子饿了。”念初心本来不想说的，可是昨天到现在一直都没吃到东西，实在是饿得厉害，只好红着脸说了出来：“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能不能再麻烦你……”
    “我知道了。”他没有回头就走了出去。
    念初心躺在床上观察着房子。
    屋子里面摆设很简单，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墙上还挂着一把普通的剑，靠近窗台的桌子上摆着一盆素心兰，花期尚早，房间里弥漫了一股淡淡的紫檀香味。
    确实累了，重伤的念初心什么都不愿意去想，昏昏沉沉的一会便睡去了。
    第008章：诡异的梦
    ※ ※ ※ ※ ※ ※
    这里百花盛开百鸟清鸣，廊宇飞檐亭台楼阁，飞瀑直下宛若仙境。
    美貌的少女穿梭于其间，边上立着琴架，一身白衫的绝美女子正在弹琴，其他的美丽少女却一个个都是笑语嫣然，看着场中一个女子持琴而舞。
    “不对不对，妖瞳，你这里跳的不对。”很快就有一个少女笑着上前抓住场中那正在跳舞的少女，给她纠正舞姿。
    “就是这样，小姐就是这样跳的，幽画，分明是你错了……”场中最先在跳舞的女子却不认同后面人给她纠正的姿势，非要保持自己原来的姿势。
    “不是那样的，”后来的女子也笑了，转头问道：“青鸾，你说妖瞳的姿势是不是不对？”
    她问的是正坐在一边吃着葡萄的少年，那少年一身青色的衣衫，连头发也是青色的。
    听到她的发问，青发少年立即转过脸去继续吃自己的葡萄：“你去问竹兮，别问我。”
    “也别问我，我忙着呢。”坐在另一边的一个白衣少年也笑了，手里拿着一个水晶棋盘要去找青发少年下棋。
    “是我说的这样的。”
    “你说的不对，我跳的才是对的……”
    场中的几个少女争执不休，最后齐齐地向着弹琴的绝美女子看了过来，一个个道：“哎呀，尊主，那你说是怎样的嘛。”
    弹琴的绝美女子看着齐齐向她走来的少女，嫣然一笑。
    突然“叮咣”一声响，桌子消失了，亭台楼阁也消失了，什么都消失了，躺在床上的白色人影猛然睁开了眼睛。
    一个蓬头垢面的十三四岁左右的女孩正不知所措地蹲在地上拣东西，一边拣一边抬头看着床上的人，发现她已经醒来，小姑娘吓得愣在当场。
    她的灰布衣衫破旧不堪，衣服上补丁累累，一看就是破了补，补了又破，破了再补的那种。缺少营养而枯黄的头发蓬乱地堆在头顶，面黄肌瘦，眼大而无神，显见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后果。
    看到眼前的少女，念初心才知道自己是又做梦了。
    从小到大，这个梦她已经做了无数回。
    梦中，她是那弹琴的女子，是其他人口中的尊主。而其他几个人有男有女，各有特点，除了那个青衣青发的少年之外，她从来不曾见过其他人，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他们几个人的名字她却耳熟能详：魅姌、竹兮、妖瞳、玄皓、铃湮、幽画。以及偶尔还会出现的一个金发的少年，他们喊他叫做金鹏。
    多年来她一直做这个梦，却不知梦中是何时何地，更不知道与她在一起的那些人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
    她唯一认识的一个人，便是那青衣青发的少年，大家叫他青鸾。他是她的师傅，他教她修习剑术，可是她却从未在现实里见到过他。
    青鸾是她的师傅，每次师傅要见她，她都会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然后他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也曾问过青鸾其他人是谁，可是青鸾却只是摇着头说时候还未到，满目的悲凉。
    念初心动了动身体，又牵动了手上的伤，痛得她直皱眉头。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那女孩子似乎回过神来，立刻跪在地上开始不停地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奴婢不是故意吓到小姐的，奴婢真的是无意的，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姐饶命啊。”
    躺在床上的人回了回神，不免觉得奇怪。怎么会突然做这样无头无尾的梦呢，梦中的人除了那个青发青衣的少年感觉很熟悉之外，其他人她都不认得。
    “你是谁？”缓缓地回过神来，床上的女子轻轻开口。
    “奴婢叫小环，奴婢是罗公子买来照顾小姐的，奴婢该死，请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打扰小姐休息的。”惊慌失措的声音让念初心忽地有些心酸。
    “起来吧。我没有怪你的。”看着桌子上摆好的饭菜，她知道她口中的罗公子应该就是刚才那个穿白衣服的年轻男子了。
    女孩道了谢，又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碗的残片。
    “当心别划破了手。”
    名叫小环的丫头抬头感激地看了看念初心，眼睛里竟因为这一句话而泛起泪花。收拾完碎片之后，她乖巧地洗了手，到床边将念初心扶起床，拉了枕头让她靠在床边，然后自己在床前跪了下去。
    “小环是罗公子买来照顾小姐的，从今以后，小姐就是小环的主人，小姐让小环做什么小环就做什么，绝对不敢有半点违背小姐的意思。”
    很伶俐的一个丫头，头发是有些凌乱，衣服也破旧脏乱，可是秀气的脸面让念初心看得有些不忍，便问道：“你父母呢？他们不需要你照顾吗？”
    听念初心提到父母，小环的眼神暗了下去：“奴婢没有父母。奴婢自小就是个孤儿，奴婢的父母是奴隶，奴婢生来也是奴隶，只是前些天奴婢不小心在主人面前打翻了一盆水，所以奴婢的主人把奴婢赶了出来，奴婢几天没有饭吃，实在饿急了只好在街上偷了人家的馒头，被人家追打，是罗公子路过买下了奴婢，让奴婢来伺候小姐的。以后小姐就是奴婢的主人了，奴婢需要照顾的就只有小姐。”
    念初心蓦然心里一凉：虽然后来罗公子无意打伤了她，如果不是遇见他，那她是不是会被那些山贼抢去，真的逼她做个压寨夫人什么的？
    “傻丫头，以后不要叫奴婢奴婢的了，也不要叫我小姐了，都是落难人，你就叫我姐姐吧。”
    “那怎么行呢？罗公子说过：小姐以后就是小环的主人了，主人就是主人，小环不敢叫主人为姐姐。”小环大大的眼睛里又显出了担忧。
    小环因为在上一个主人面前打翻一盆水便被逐出流浪，怪不得她刚才打破了一个碗便恐惧成那个样子。
    奴隶制度已经在这个社会在了这么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改变的，恐怕这些奴隶已经习惯了长期被欺压被驱赶，就算要他们感觉平等他们反倒不会习惯，平等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到的。
    念初心便也放弃了。
    “以后就算怎么样，都不能再偷东西明白吗？”想了想，念初心随即又嘱咐了一句。
    小环红着脸点头：“奴婢以后再也不偷东西了。”
    “小姐您手受伤了，不如让小环来喂您吃饭吧。”看着念初心默许，她便很高兴地跑了出去，不多时便又进来了，进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干净合体的新布衫，头发也整齐地梳理过，配上她秀气的面容，俏皮而可爱。她用盘子盛了桌上的饭菜，一点一点地喂给念初心吃。
    许是饿得太久，念初心竟将这一桌饭菜吃了个精光，小环看着桌上高高堆起的盘子，虽是惊讶却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扶念初心躺下，很麻利地收拾桌子，边收拾边又说：“小姐刚才睡着的时候罗公子有来过，可您正在休息他们便没有打扰，罗公子自己离去了，只留下同来的那个秦枫公子，让他照顾小姐。”
    念初心吃过东西身上有了些许力气，正休息着，听得小环说这些心中一动，便道：“那他有说什么吗？”
    “罗公子说：等他忙完了眼前的事，过几天便来探望小姐。让小姐安心休养，小姐如果真的没地方可去，要不嫌弃，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小环说完，又怯怯的加了一句，像是十分羡慕：“罗公子真的很关心小姐。”
    念初心面上一冷：“他不过是将我打伤，内心愧疚才救的我罢了。”
    哦了一声，小环倒微微有些惊讶，彷佛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便立即拿着盘子出去了，念初心又喃喃地道：“他虽然打伤了我，却也是无意，毕竟也救了我，算是补偿了吧。”
    不过一会小环又进来了，拿了一个包裹进来，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些素色的衣服，有中衫有里衣肚兜之类的，念初心也不好多说，闭起眼睛让小环为她换了衣服，
    心下却想着，他虽是无心，却始终是将自己打得重伤，让她雪上加霜举步维艰，做些补偿也是应该的，可他的补偿的确太多了些，最终还是她欠了他的。
    只是这欠下的人情却又不知道何时才能还了。
    正想着，却看见小环对着换下来的衣服左看右看，似乎很不明白怎么衣服居然没有袖子，而裤子也会这么短，念初心笑说：“那是我自己改过的衣服啊，心血来潮改过的罢了。没什么好奇怪的。”
    小环这才释然，说：“奴婢正奇怪呢，这衣服怎么这么短，居然还没有袖子呢，和这里的衣服都不像。”
    念初心淡淡一笑。
    小环不过是一个没出过银杏村的奴隶，她哪里知道，南域海国的服饰本来和神龙帝国的服饰大不相同，何况衣服的袖子已经在海水里被撕裂，又被她撕下来绑了木棍呢。
    随即，小环又看着念初心的脖子，痴痴地说：“小姐的项链真的是好漂亮哦，奴婢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项链呢。”
    念初心浅浅一笑，链子是从幽灵船里拿出来的，就连自己的父王和王兄都没有见过呢。想到父王和王兄，念初心的眼里有了暖意，于是随口说道：“这是我的母亲留给我的。”
    提到母亲，念初心的眼里便又是一暗。
    “小姐的母亲不在银杏村的吗？”小环奇怪的问。
    念初心看了一眼小环，心下有些苦涩，喃喃地道：“从现在起，我和你一样，也是个孤儿了。”
    看到念初心的神情，小环眨了眨眼睛，似是在安慰她说：“小姐不用悲伤，以后有小环一直陪着小姐，小姐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念初心点了点头，小环便拿着衣服出去，准备收拾房子。
    念初心忽又想起一事，问道：“小环，你刚才说罗公子有留一个人来，他在哪里？”
    “那个人叫秦枫，他说这院子有些日子没人住了，要好好的打扫一番，所以出去买一些常用的东西去了，大概一会便要回来了吧。”
    “哦。”念初心却在想，留下的会是谁呢？
    小环这才出去，出去之前又说：“奴婢就在外屋，小姐若要找我，喊一声便是了。”
    虽然这银杏村只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可两个单身女子住这样一个院落也并不安全，而且这附近还有土匪在活动，所以罗公子才另派了一个人来照顾她们，没想到这个罗方公子心思还真的是很细腻。
    念初心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床顶，长长地叹一口气：不过是我受伤了，他又无意间将我打伤，才救了我罢了。他也是无心的，又补偿这么多，如何再能怪他？
    第009章：丫头小环
    这一觉居然安睡到第二天，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念初心才悠悠转醒，才一醒来她便听见院子内小环的说话声。
    “这边这边，放这边。”
    “这个嘛，就摆这里好了。”
    “哎呀你轻点，小姐还没醒来呢，你轻点儿搬，别把小姐吵醒了。”
    ……
    院子里似乎有人在搬东西，不过声音却是极轻的，小环正不停地对搬东西的人轻声指指点点，不停地说这说那，而搬东西的人却也一句没有反驳，只是顺着她的意思将东西搬过来又搬过去。
    “小环……”躺在床上的人喊了一句。
    “哎呀，小姐醒来了，都是你啊，叫你轻点儿搬你还把小姐吵醒了。”小环听到念初心召唤，一边埋怨着身边的人一边急匆匆跑进了屋子来。
    “外面是谁呢？”
    “小姐，外面是秦大哥。”小环擦了汗，又将手洗完就过来伺候念初心起床。
    今天的她穿着干净合体的天蓝色绸布衣衫，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秀气的脸面上是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比起昨天来简直判若两人。念初心淡淡笑了一笑。
    小环这一身装扮，比起普通小镇子上大户人家的小姐来也不遑多让。
    “小姐，您笑什么？”
    小环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看着念初心不住打量自己，以为念初心在责怪自己，便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秦枫公子说小姐不是一般人，我要伺候小姐，就得穿得好看一些才行，不然配不上小姐，而且穿得差了旁人也会看不起我们。这些衣物都是秦枫公子出钱给我买的。”
    她说着便低下头去，眼泪忍不住就又要掉下来：“其实，小环自生下来哪里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呢，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了，我连一件没补丁的衣服都没有过……”

    “傻丫头！”念初心叹了一声，却道：“秦枫公子那不是罗公子的朋友么？你怎么指使他搬东西？”
    “可是小姐，是罗公子派他来照顾您的啊，现在这个院子里就我们三个人，那些石头大缸什么的不让他搬，奴婢也搬不动啊。”小环一脸的委屈，赶紧跪了下去楚楚地解释着。
    “秦枫乃是罗方少爷的属下，是少爷留属下来照顾姑娘的，搬东西这类小事情自然是要男人来做，姑娘不必介意。”一个清朗的男中音适时地在窗外响起。
    秦枫没有进房内，只在窗户外面出声替小环解围。声音不大，却很清楚地传进房间内，让屋内的两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念初心心中定了下来，听这声音，正是在她从海边醒来那一日来她身边打探情况的青衫护卫。
    “那就有劳秦枫公子了。”
    虽然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又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而这位属下却连一个丫头该穿什么衣服这类小事都考虑得周周全全，连属下的心思都能如此细密，看来这个罗方公子定然不是个普通人。
    “姑娘不必这么客气，还是直接叫我做秦枫就行了。”门外的声音很是谦恭。
    念初心略微一思索，便说：“那好，秦枫，你去忙吧。”
    听得他这么说，小环的恐惧也少了些，便道：“昨天我们怕打扰小姐休息，我和秦大哥只是简单打扫了一下院子，今天小姐精神似乎好多了呢，我们就可以放心收拾了。”
    屋外秦枫想来又去收拾院子了，动作仍然是极轻的。
    念初心洗漱完毕，又用过早饭便依旧躺回了床上，体力严重透支，她迫切需要休息。
    屋外传来乒乓的敲打声，不知道秦枫又在做什么了。
    念初心却没有心思注意这些，只是默默地躺在床上，显得很疲惫。
    小环似是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念初心那落寞的样子，张了张口却又什么也没说，收拾完房间后默默地退了出去。拿起扫把准备打扫，却忍不住眼光被墙角的一个青衫影子吸引过去。
    秦枫正在墙角摆弄东西，身边堆积了一些长长短短宽宽窄窄的木头和木板，还有满地的碎木渣子。
    小环走了过去在秦枫身边蹲下，看着他身边的碎木头渣子，压低了声音问：“秦大哥，这些木头真的能做出个轮椅出来么？还是能动的那种？”
    秦枫抬起头来，年轻的眉眼间有一股自信的神情，他微微一笑，也低声地说：“这个自然了，你就等着吧。保证给你家姑娘一个惊喜。”
    “邦，邦，邦……”院子门外传来大声的敲锣声，不一会就有人在门外大力地拍门。
    “我是地保常二，里面的住户开门了。我有事情来通知各位住户。”
    小环抬头惧惧的看了一眼院门没有说话，却看向秦枫，秦枫扔下手中的木头和锤子，起身去将院门打开。
    门开了，地保瘦小的身材挤了进来，他向院子里看了看，在院子里没有找到什么其他人，才道：“听老黄头说这个院子空了多年又终于搬了人进来住，我还不相信呢。原来真的有人住了啊。”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抹了抹嘴，四下里张望着。
    “看清楚了，这院子是我们买的，我们可是有屋契的。”
    秦枫拿出一张羊皮卷来，在地保眼前晃了晃，冷冷地道：“你来有什么事？”
    地保想是有些被秦枫的冰冷吓到，不自觉地往旁边躲了躲，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了秦枫手中盖着红色官印的羊皮卷，这才尴尬地笑着说：“嗐……那个……两天前，附近山里那个山贼窝被外来的一个年轻公子带人给剿灭了，现在后山上那个瓦当寨已经瓦解啦，被抢上山去的财物余留的一些现在已经被运送到村长家前面的场子里，如果你们有什么被抢的，可以去村长家看看认领一下失物。”
    “啊，真的啊，是位公子，那……”小环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惊诧，还要说什么却被秦枫冷扫一眼打断。
    “哦，是吗。”秦枫只是淡淡说着，脸上却是一脸的冷漠：“那就好啊。”
    “你们是从别处搬来，说不定没有被抢着呢。”地保又干笑着。
    “听说这家姑娘在没搬来之前，就遇到过那些山贼被打劫了呢，去看看也好，还有哪些东西没人要的，可以拿一些来用用。”
    地保后面一个穿着水红色上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矮胖女人挤了进来，手里拿着个烟锅，探头往院子里张望着。
    “哟，原来是六媒婆，你也来凑什么热闹。”地保立刻堆起了笑。
    “这不是正要去村长家么，路过这里，看见这里新搬来户人家，顺便过来瞧瞧。”
    矮胖女人晃着手里的烟锅，丝毫不惧秦枫的冷漠，不停向院子内张望。
    “我家姑娘身体不适，在这里养病，她不喜欢热闹，你们请回。”
    看到两个人不停向里面张望，秦枫便忍不住的厌恶，随即下了逐客令。
    “你家姑娘叫什么啊？多大年纪了啊？”矮胖女人继续向里面张望着。
    “那常二就不打扰了，我还要去别处通知呢。”瞥见秦枫寒下来的脸，地保常二便识相地拉着六媒婆出门去。
    六媒婆这才极不情愿地扭动着肥胖的身体讪讪地出去了，走出好远还传来她尖细的声音：“你家姑娘可有许配人家么？”
    小环立刻过去关了门，激动地看着秦枫，明显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秦枫冷漠的脸松了下来，无谓地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
    小环这才大胆问道：“秦大哥，他们说的剿灭了那瓦当寨山贼的罗方公子，就是秦大哥你家少爷么？”
    “恩。”秦枫口中应着，却头也不回的走过去，又蹲在墙角去摆弄那些木头东西。
    第010章： 这个侍卫不一般
    “哇，罗公子好厉害哦，那秦大哥你也应该很厉害吧？罗公子带人去剿灭山贼的时候你有去吗？那些山贼厉害吗？是不是看起来很凶的样子啊？”
    小环蹦跳着跟了过去在墙脚蹲下，眼神里全是敬佩之色，却在看到秦枫冷冷扫过来的眼睛，这才捂着嘴巴看了看正屋。确定屋子里没什么反应，便又吐了吐舌头，蹲在秦枫身边看他做轮椅。
    忽然又想起什么来，小环奇怪道：“秦大哥，你不是说小姐的家人也是被那伙山贼所杀，为什么不让小姐也去村长家认领一下东西呢？”
    秦枫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小环，一脸的无奈，像是在嫌弃她太过蠢笨，又低下头去忙乎手中的活。
    “那些东西里也没什么奇珍异宝，被这些村民一抢还能留下什么值钱货？就算有什么东西被认领回来，睹物思人，姑娘只会更加伤心难过，不如就这么算了，我们也不缺任何东西。”
    “哦。”小环似是听懂了，点点头也不再多话，只聚精会神地看着秦枫忙乎。
    念初心躺在床上，听见院内的声音，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躺着听着。
    折腾了一个下午，秦枫居然真做出来一个简单的轮椅，而且有模有样，虽然是粗糙简陋，但也将就着能用。
    秦枫又用砂纸将外表打磨一番之后就光滑了很多，小环乐得拍手大叫，连忙将轮椅搬进屋子内找了两个软软的垫子垫在椅子上，乐呵呵地就去找念初心了。
    那是一个白木的轮椅，显然刚做好，没有来得及涂刷任何油漆，所有的木头都被打磨得很光滑，轮子也是木头的，用木头的横轴套在座椅下面，椅子上还放着小环刚刚放上去的宝蓝色的软垫子。
    小环站在轮椅旁边比比划划，年轻的秦枫却站在门口不动声色。
    “小姐呀，你看，秦大哥说给你一个惊喜呢，没想到他真的能做出来轮椅，看，还能动的呢。”小环喜滋滋地推着轮椅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谢谢！”念初心看着在门口不动声色的秦枫。
    秦枫知念初心心意，却只淡淡一笑。
    念初心复又看着兴高采烈的小环，心下一阵感动，浅浅道：“辛苦你们了。”
    “我什么都没做，这都是秦大哥做的。”
    小环不好意思地笑了，很钦佩地看了一下秦枫，又高兴地道：“等一会儿吃过饭我再给这个轮椅缝个套子套起来，放一个软一些的靠背和垫子，这样明天就能推着小姐去村里头到处转了。”
    “转就不用了。”
    想到前天的事，念初心心下一黯，又不想打击了小环一片好心，便淡淡地说：“我向来就喜欢清静，不喜欢热闹的地方。不过在这个院子里走走也是好的。”
    “姑娘，让小环扶您过来试验一下吧。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我还可以再改改。”
    站在门边的秦枫突然说话了。
    “是啊是啊，试验一下，看是不是真的能承受小姐的重量，万一要是这木头不结实，压坏了可怎么办。”小环立刻过来附和。
    “我有那么重吗？”念初心失笑。
    小环立即跪了下去，怯声道：“奴婢一时高兴，说错话了，请小姐饶恕奴婢。”
    “我又没说责怪你，看你吓得。”念初心摇摇头，生怕小环再次被吓到，便轻声道：“过来，扶我上车。”
    “是。”小环这才起来，把轮椅扶到床前，将念初心扶了上去，然后推着她在屋内转来转去。
    念初心又道：“以后别那么拘束，别动不动就跪，这里就我们三个人，你这也怕，那也怕的，和我倒不像是一家人了。”
    身后的小环猛地停住不动了。
    念初心察觉有异，随即问道：“怎么了？”
    “没。”小环愣了一下，擦去眼里突然涌出来的泪水，哭着笑道：“我只是太高兴了。小姐这样待我，说和我是一家人，我……”
    “那就看看这个轮椅，做得如何？”念初心无声地一笑，岔开了话题。
    “恩。”小环点头，推着轮椅来来去去，不由得很是赞叹：“哇，秦大哥真的好手艺。”
    秦枫微笑不语，只是看着念初心的神色间有些凝重。
    试验过后，小环便高高兴兴地去做饭了，念初心便让秦枫将她推到了院子里。
    在院子内，念初心问起银杏村所处的位置，和这里的情况，秦枫似乎通晓一切，侃侃而谈，完全不像普通人家的下人。
    正常沧海上，通往沧月国的贸易港口一般都设在临海郡，而这银杏村是属于南新郡的，不过是神龙帝国统治下的一个靠近海边极为偏僻又小的村庄罢了。
    再往南下经过银杏村后山，往前走几百公里，远处就是流经白日国的白水与沧海的交汇处了。
    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她在海上遇到超大风浪，居然被吹到南新郡的海边来了。
    念初心静静第听着秦枫所述，只是深深地思考着。
    在大荒南部沧茫海海域岛屿众多，诸多岛国自成一域，中以沧月国为首最为富庶。
    其他诸方位中，东部众国中以白日国为首，西部以白水和魔龙岭为界西南为封魔国，西北有魔龙国两国共同压制众多小国。
    这几个国家都是神龙帝国周边势力中实力强大的国度，其他占地而居的下属小国更是数不胜数。
    大陆的东北角泥沼遍布，瘴气笼罩无人能居，称之为沙流半岛，有密林将其与内陆隔绝，乃是神龙帝国数千年来重刑犯的流放之地。
    魔龙岭深处的高山冰雪覆盖，万年不化，其上流下的雪水汇聚而成大河，水中遍生一种暗红色的嗜血小虫，不过寸许，密密麻麻遍布整条大河之中，远远望去一片暗红，故而得名赤水。
    赤水自高山而下，自西向东流入日月水中，将其余大陆一分为二，两岸百里之内乃一片死地，全无任何生物。
    大陆北端，即赤水以北玄镜海之南的广博地域，乃是荒无人烟的戈壁石原。
    那些流放于东北部沙流半岛而不死的重刑犯竟结成团伙，冒死越过瘴气跨越泥沼，深入石原并生存了下来，渐渐地竟形成了众多新的势力盘踞在石原，偶尔还越过赤水侵入南岸，抢夺一些粮食赖以生存。
    这就是大荒的现状。南有神龙帝国称霸天下，北有四尊石原称雄。
    她并没有问罗方公子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偶尔经过银杏村遇到瓦当寨的山贼，出门能有那么多的侍卫跟随的，应该不是一般人。
    初到银杏村衣服店里那几个女人的对话又浮现出来。
    “罗方公子误伤了我，却也救了我，将我安排在这里落脚，还留下护卫和那么多银两，我的确感激他。”念初心坐在轮椅里喃喃自语。
    “小姐，秦大哥，开饭了……”屋内传来小环的喊声。
    夕阳已经映红了半边天。
    第011章： 她是我女儿
    几日过去，念初心也逐渐了解了小环的情况，便安心在这里住了下来养伤。
    小环不过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一出生便是奴隶，都是服侍别人的，而秦枫却不一样，他知识渊博，谈吐得体，可在交谈中却从来不吐露自己的身份，只是悉心照料着念初心，让念初心也不便再去追问什么。
    只是一个侍卫就有如此修养，那罗方身为主子，必定是韬光养晦风采过人。念初心躺在床上，脑子里胡乱想着，那日里被打劫的画面又浮现出来。
    明媚的阳光里，身着白衣的少年伏在白色的骏马身上，用剑尖挑起落在地上的包袱，扬手之间，包袱稳稳地落在衣衫破落的少女手中。
    雪白的衣衫纤尘不沾，矫健的身手分毫不差，那一瞬间的他神采奕奕，周身闪耀着钻石般的光芒，灿烂如天神降临般夺目飞扬，让周围所有人都感觉到热血沸腾的力量。
    可是在她遭遇狼群后清晨林中遇到的他却是一脸的落寞，彷佛周遭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呢。
    念初心望着天花板的眼睛回到自己缠满了纱布的双手，叹一口气，滑进被窝。
    不管那一面才是真的他，这一切，她都不应该去想。
    也许，真的不过是因为误伤了她才给予她补偿和帮助的陌生人罢了。
    念初心再次长叹一声，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小环端着药碗从厨房走出来，却看到秦枫在门口向她摇摇手，便停住了脚步，有点不明白。
    “姑娘睡着了。”秦枫轻声说着，眼神向房间示意一下。
    “哦。”
    小环有些懊悔自己手脚太慢，却又不敢打扰念初心休息，只得把药又捧回厨房去。
    秦枫跟过来低声嘱咐小环：“姑娘这身子需要好好休息调养，这两日来也睡得不安稳，这次好不容易睡着了就不要吵醒她，药便一直热着不要凉了。”
    “知道了。”
    小环低低地答应着，一边麻利地把药碗放进锅里，用盖子盖起来，又蹲下身来，给灶膛里添上柴火。
    秦枫想了想又道：“你要伺候姑娘，也别累着自己。这些粗活我找个下人来做。”
    “不用。”
    小环急急抬头，有些惊慌失措，显然秦枫刚才的话语已经惊吓到她，她极力地摇着头，恳求地看着秦枫：“我可以的，我可以照顾好小姐的，我可以做好一切事情的，我真的可以的。”
    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让秦枫也忽然觉得可怜，显然是做奴隶做惯了，经常受到主子打骂，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主子又获罪。
    这年头，奴隶的命本就是贱命，根本就不值钱。
    他自己以前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那些灰暗的日子深深地扎根在他的脑海，像烙印一般挥之不去，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像毒蛇一般撕咬着他的心。
    小环的这个模样，又勾起他对灰暗日子的回忆，让坚强的他没来由地一阵苦涩。
    “你也别太累着了，累坏了你，姑娘可就没人照看了。”秦枫不再多说什么，只交代了这一句便转过了身去。
    “我知道了。”小环这才放下心来，抹去眼泪，添加了柴火之后，又快步跑去房间整理衣物。
    空气很清新，阳光也很温暖，透过窗户，懒懒地洒在床上斜躺着的人身上。秦枫立在窗口，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看着里面念初心深深皱起的眉头。
    她睡得很不安稳，像是正被噩梦缠绕。
    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虽然落魄不堪，可她身上那些衣衫的布料却绝不亚于帝都的任何一家名门闺秀，何况她落难之时能临危不乱，冷静自救，此等气度亦大异于寻常人家女子。此女身份必然大有来历。只是她遭逢如此变故，我却偏又将她打伤，于她有愧，便让她暂且在这里住下养伤吧。跟着我的这些人里，论修为论才智，也就只有你最让我放心了，你就留下来照顾她，吃穿用度，切忌不可怠慢。”
    主子临走之前的交代犹自在耳边响起。这个神秘女子，她的一切都是个谜，只是一面之缘，他的主子就留下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侍卫来保护她，千金小姐一般侍奉她。
    可是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若非遭遇很大的变故，何故会流落至此？甚至连睡觉也深锁着眉头，不得舒展。
    “吃穿用度，切忌不可怠慢。”若是一般寻常女子，纵是误伤了她，岂能让他的主子这般费心。
    忽然有拍门的声音将秦枫飘远的思绪拉回。
    小环见秦枫许久不动，已经跑过去开门了。
    门被打开，却是昨日来过的地保常二。
    “地保大人……”小环习惯性地往后退了几步。她这一退之间，大门敞开，现出常二身边一个身形矮胖脸上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正立在门口向里面张望，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村里人。
    “他是？”怯怯地看了看那中年男子。毕竟是做惯了奴隶，遇到地保，小环总是有些害怕的，话也不敢多说。
    常二回过头去，对着那中年男子道：“呐，就是这家啦。你确认就是前几天被打劫的那个女的？”
    “当然。”中年男子立即赔笑道：“是我女儿，我当然确定。”
    “女儿……”小环有些惊诧，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事这么吵？”秦枫走了过来，冷道：“我们姑娘在休息，不便见客。”
    中年男子看秦枫出来，看到秦枫眼里冷漠的眼神，却大大方方地道：“小女从家里跑出来，流落至此，给各位添麻烦了。实在是对不住了。”
    “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没有你女儿。”秦枫伸出手准备关门。
    “哎，这就不对了。”
    旁边的常二叫道：“原来你们不认识的啊？这就怪了。这位先生说他女儿就是前日被瓦当山的山贼打劫的那位女子，你又口口声声唤那位女子为你家小姐，你们要不认识，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家小姐？”中年男子却摆出奇怪的表情来：“她明明就是我的女儿，什么时候成了你家小姐？你又是什么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秦枫上下打量那中年男人一番，眼中一寒：“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们认错人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常二也奇怪了，道：“莫非你真的认错人了？”
    第012章： 乖女儿，我们回家
    那中年男人摇摇头道：“不会错的，肯定不会错的。你说她就是前日被瓦当山打劫的那女孩，那就不会错了。”
    “这样啊。”常二点点头又道：“其实我们银杏村呢，本来就偏僻，平素也没什么人过往。前几日里那女子被打劫，穿的破破烂烂的经过银杏村这是村民们都知道的，后来又有位年轻的公子好心将她救了下来，又买了这院子将她安置在这里。”
    “那她就是我女儿！”矮胖的中年男人一脸的肯定。
    “你说院子里的这位姑娘，是你女儿？”
    秦枫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回头看看内院，又看看那矮胖的中年男人。
    仔细看他的眉眼面目，怎么看念初心和他都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冷然问道：“就算被打劫的事是巧合，你还没见过里面的人，你怎么就知道她是你的女儿？”
    那矮胖的中年男人叹口气，道：“本来你们这银杏村一年也来不了几个陌生人。她要不是我女儿还能有谁啊？几日前小女和家里闹了点别扭从家里偷跑了出来，就是向着这个方向来的。我一路寻访来这里做生意就是为了找她，好不容易找到她要带她回去，却不料出去的路上遇到了瓦当山的劫匪，唉，幸好有好心人相救，否则……”
    矮胖的中年男人越说越伤心，到最后还用袖子抹起了眼泪：“唉，我这一辈子也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总算是苍天有眼啊，还能让我父女团聚……感谢上苍，以后我一定每日三炷香……”
    看着他对着空中拜了又拜，一脸的虔诚，秦枫虽然冷漠，却被他一番话说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念初心身份本就神秘，眼前这男人又说的如此真切，他们到底什么关系，他也不敢贸然断定。
    只是，那样美丽又高贵的女子，怎么可能是眼前这样猥琐的人能养得出来的？
    “原来你们不认识啊。”常二这才明白他们之间真的不认识，却又觉得自己糊涂了，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秦枫冷道：“既然你说她是你女儿，可有什么证据？”
    “这还不简单，见了面看看到底是不是就知道了。”常二才一说完，便看到秦枫刀子似的目光从自己脸上扫过，赶紧闭了嘴。
    “是啊，叫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旁边跟着的那几个人也跟着嚷嚷。
    秦枫冷眼扫过去，那几个看热闹的人惧怕秦枫的眼神，赶紧躲得远些。
    秦枫回头吩咐小环道：“你去里屋看看姑娘醒来了没有。”
    一边吓的呆住的小环赶紧应承了小跑去里屋。
    常二立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不已，中年男人却在旁边彷佛胸有成竹，看样子十分肯定。
    念初心已经被门外的声音惊醒，歪在床上，小环立即惊惧地跪了下去：“小姐，您醒了……”
    “小环，我说过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跪了。”
    念初心看小环又跪了下去便皱起了眉头，叹口气懒懒地问：“起来吧，门外发生什么事了？”
    “回小姐，门外……”小环站了起来，低声答道：“门外来了个男人，那人说他是老爷。”
    “什么老爷？”
    念初心听得莫名其妙。方才睡得很不安稳，让她莫名地有些烦躁。
    “他说……您是他女儿……他是您的亲爹。”小环这句话说得很是吃力。
    “我亲爹？”
    念初心茫然地看了一眼小环，怔愣了半响，许久才似反应过来“我亲爹”这个词的意思，身体忽然猛地一个哆嗦：“他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小环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他……他说……说他是小姐您的亲爹。”
    “我……爹？”念初心瞪大了眼睛看着小环。
    小环肯定地点点头，道：“恩，他就是这么说的。”
    念初心的脸色忽然间惨白，无力地倒在床上，一时间神情变化不定。
    小环被她的这种表情给吓到了，呆立在床前大气也不敢出。
    念初心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之后才又恢复了正常。
    小环这才敢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念初心摇摇头，盯着小环的脸思索许久，这才问道：“门口那人他多大年纪？什么相貌？又如何打扮？”
    “他……大概四十来岁，矮矮的，有点胖，穿的是一件褐色的绸布衫，好像……好像一个很有钱的人。”
    小环仔细地想了想，又点点头道：“反正不是银杏村的那些普通人的样子。”
    念初心听了，脸上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要小环扶着自己在门口向外望，远远看见有个矮胖男人正悠闲地站在门口。
    “原来是他。”
    念初心冷笑一声。
    那个矮胖男人正是那日里被打劫了的商队头领，想是劫后余生却惦记着念初心的珠宝，贼心不死又跟了回来。
    念初心心道他也太贪心了，便让小环推了自己出来。
    那中年男人看到念初心出来，一脸的高兴：“正是小女没错。”
    “真的是啊。”常二嘀咕一句，一边的秦枫却沉默不语，只暗暗观察着二人的反应。
    “你来做什么？”念初心冷冷地问。
    “女儿……”中年男人刚喊出口，却被念初心冷冷地打断：“我什么时候成你女儿了？”
    中年男人却一点也不生气，反倒上前好声好气地道：“好了乖女儿，爹向你赔不是了行不行？爹错了，不该凶你的，你看你，也不打声招呼就走，现在落得这个下场，爹心里难过啊！快跟爹爹回去吧。”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念初心只在心里冷笑道：你也太会演戏了吧。
    “好了，乖女儿，爹爹也向你赔不是了，你就原谅爹爹吧，我们回家了。”
    中年男人上前，推了车子就准备带念初心走。
    “你放手，你……啊……”
    念初心想要说话，却无意触到伤口，痛得她冷抽出声，旁边秦枫看见这个样子，一个箭步窜了过来扶住了念初心，拦住那中年男人。
    念初心冷冷道：“你不要胡说了，我根本就不是你女儿，你也不是我爹。你就赶紧走吧，别在这里想要骗人了。”
    “这，这怎么回事呢？”常二这个时候更加迷糊了。
    第015章： 卢小妹？
    “好你个不孝女，连你爹都不认了嘛？你要不是我女儿，你还能是谁女儿？”
    中年男人把眼一瞪，道：“你叫卢小妹，家住临海郡盘东镇，我是你爹卢有望，一直做的是货物生意。这是我的身份文书。你们看看，你们看看。”
    中年男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文卷来拿给大家看，那文卷上果真写着他的身份证明，和他说的完全相符。
    这一切看来都好像是确有其事，中年男人脸上笃定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得意。
    “卢小妹？”念初心冷笑：“卢小妹或许真是你女儿，可她不是我，你就不要再装了，赶紧走。”
    “小妹，你就不要再闹了，赶快跟爹回家吧。”
    中年男人收起文卷，语重心长地对念初心道：“以前的事，爹都不和你计较了，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念初心不想再被他纠缠下去，冷冷地道：“我根本就不是你女儿，你走吧。再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
    念在那一只烧鸡和一筒水的份上，她也不想太过为难他。
    中年男人却继续道：“你要不是我女儿，那你说你叫什么？你父母又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我……”念初心翻了个白眼道：“我叫念初心，我没有父母。”
    “这就是你不对了，这人都是父母生爹娘养的，难不成你还是自个儿从石头缝里崩出来的不成？”
    矮胖的中年男人摇摇头：“你说不出来，是因为你根本就是我的女儿。你只是生气不愿意认我而已。”
    然后他又苦口婆心规劝道：“小妹呀，爹都向你道歉了，你就不要再使性子了，好不好？”
    “厚颜无耻！”念初心冷哼一声，回头吩咐小环推自己进去，冷然道：“秦枫，送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常二更加不解：“她到底是不是你女儿？她要是你女儿，怎么又说不是呢？你得把这事儿说清楚。”
    “唉！”那中年男人随即长叹一声道：“这事儿啊，都怨我。小妹从小就娇生惯养，我也是什么都依着她，谁知道有天她说她在外面有了个心上人，我不同意，当时说了她几句，她就使性子，拿了东西跑了出来，结果却弄得个如此下场，早知道是这样，我就答应她了，也免得她沦落至此。我看她啊，肯定是吓傻了，连脑袋都糊涂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常二彷佛听明白了，转头看着念初心很是同情。
    那中年男人又抱手对秦枫道：“想来是这位壮士救了小女，我卢望感激不尽。不过，还请壮士规劝小女，让她跟我回去。你看她都伤成这样了，又经历了这样的事，留在外面总归不是个事。”
    秦枫却道：“神龙帝国女子十六便可婚嫁，她既然是你的女儿，怎地到了这样大年龄还没有许配人家呢？”
    “这……”中年男人没想到秦枫有这一问，略微思索片刻，即道：“小女自幼刁蛮任性，也曾许配过人家，只是小女眼光过高，这事也就一直给耽搁着了。”
    说着偷偷瞄一眼过去，却发现念初心正狠狠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冰冷如刀，他心下不觉有些心虚，便赶紧避开了去，继续道：“还请壮士成全，让我能尽快带小女回家。”
    秦枫却又冷道：“你口口声声称她是你女儿，怎地看到姑娘伤成这样却又不闻不问？莫非她根本就不是你女儿……”
    “这……”
    中年男人一阵迟疑，随即长叹一声，捶胸顿足：“我平生就这一个女儿，我怎么会不爱她？都是我的错啊，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才让她遭受这样的罪过，老天已经惩罚我了，壮士，你既然救了小女，就好人做到底，让我赶紧带她回去养伤吧。”
    常二显然相信了那人的话，说道：“我看这位姑娘伤成这样，一时片刻也动不了身了。要实在不行，你们父女就在这里再停留一阵子，等她伤好了再启程也不迟啊。”
    “多谢地保大人。”中年男人对着常二做了个长揖。
    念初心和小环已经进了屋去。
    秦枫迟疑一阵，便也跟去了门口，却不进去，就那样站着，沉默了半响，才道：“姑娘，那卢有望说的可是真的？”
    念初心蓦然抬头，冷冷地注视着秦枫片刻，淡淡地道：“你若相信他说的是真的，那他说的就是真的。”
    秦枫道：“主子留下我来照顾姑娘，是希望姑娘能早日养好伤口，不止是身体上的伤口，还有心里的伤。姑娘若是执着于那些已经发生的事，即使是身体的伤痊愈了，只怕心里的伤未必能愈合得了。”
    念初心无力地垂下头去，眼神有片刻的暗淡。
    秦枫又道：“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人，如果姑娘真的不愿意看见他，秦枫就有办法让他不再出现。只要姑娘确定自己的心里所想是否真的是对的。”
    “我的确是遇到过劫匪，不过我的神智很清醒。”
    念初心抬头，冷冷地看着秦枫道：“这卢有望是一个行脚商人，我落难在银杏村，想搭他的车队离开银杏村，他是见我流落至此无可依靠，便贼心不死色胆包天，跟着我想对我有所图罢了。你们若是要受他蛊惑相信他，那我也没有办法证明什么。”
    和人理论不是她的强项，她所受的那许多教育里还真没有这一项。
    “我相信姑娘的话。那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秦枫听了沉吟片刻，便离开屋子。
    那中年男人正对常二说着感谢的话连连作揖，常二也嘱咐了几句正要离去。
    秦枫走至那中年男人身边，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那中年男人起初还满脸倨傲的表情，慢慢地就有了变化，到后来脸色却变得铁青。
    秦枫将他拉到角落，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给他看了看，又对他讲了几句话，那人满脸惧色，不住地点头，彷佛小鸡啄米似地，很快就离开院子走了，甚至连招呼也不打，连那常二喊他都不停，很快就没了人影。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女儿也不要了嘛？真是莫名其妙！”常二看到这个变化，根本反应不过来。
    “你还不走？”秦枫又对着常二冷斥一句，常二被吓到，立即一溜烟地跑远不见了人影。
    这帖子怎么不能编辑啊？标题可不可以改呀？
    秦枫这才关上大门，回过头来，发现念初心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你？”小环不相信地看了看大门，睁大眼睛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让他们这么快就走的呢？”
    秦枫却微微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却入不得姑娘耳朵，不过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念初心淡淡一笑，道：“你方才好像给他看了什么东西，他被吓走了？”
    “没什么。”秦枫却轻描淡写地笑道：“我只是告诉他，他要不走，我就拧断他的胳膊，打断他的腿，再不走，我就去临海郡盘东镇一把火烧了他全家。”
    念初心却分明看到他是拿出了什么东西给那商人看过的，见他不肯说便也不再追问。
    等念初心吃过东西睡下了，小环却悄悄地来到秦枫身边，秦枫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要说的？”
    小环左右看看，确认没有别人之后，才小声道：“刚才那人真的是老爷嘛？”
    秦枫冷道：“你怎么了？”
    小环又低低道：“刚才在屋里，小姐听说她爹爹来找她的时候，小姐当时的样子很奇怪。”
    秦枫听了也不免好奇，问她怎么个奇怪法，小环想了想又小声道：“小姐的样子，好像很害怕有人来找她，尤其她听说是她爹爹来了，当时吓得脸都绿了。”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恩，”小环点点头，小声道：“小姐还问那人什么年龄什么相貌，穿什么衣服。总之小姐的表情真的很奇怪，怪吓人的。”
    秦枫没有再追问，思索了片刻道：“那卢有望不过是个行脚商人，是个骗子而已，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也不要再提了，明白嘛？”
    “哦，知道了。”小环点点头。
    秦枫又嘱咐道：“你只需要全心照顾好小姐就是，其他的事你不要问，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不要做，做好你自己的本份就行。”
    “明白了。”小环垂下头离开，只留下秦枫却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第016章： 媒婆上门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度过，每日里念初心只在屋内发呆，或者坐在这轮椅上在院子内看看朝霞和夕阳。
    小环也很勤快地收拾着院子内的一切，洗衣做饭收拾房间将几个人照顾得妥妥帖帖。
    而秦枫也只是出门买买东西，买买柴火，做一些零散的小环做不动的苦力活儿，闲时就在院子内不怎么说话。
    只是周围邻居听说搬了人来住，有过来要串门的，看望念初心的人络绎不绝，却都被秦枫在门口就挡了回去。
    院子里只有三个人，念初心见秦枫是罗方的朋友，小环也是初认识，他们尊称她一声小姐，不过是罗方给了她这个小姐的身份而已，所以便从来不以主子身份自居。平时吃饭就让他们俩与她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起先秦枫和小环说是主子和奴隶一起吃饭是越了规，坚决不肯，在念初心的坚持下，这才和念初心坐在一起同食。
    小环毕竟还是个孩子，看念初心虽然冷漠，却不似以前的主人那般高高在上，便和她熟悉起来。
    虽然她说话总是念初心和她搭话不多，但也不是完全不理，渐渐地她的话就多了起来。而且在这个院子里，除了秦枫这个男子外，只有念初心和小环两个女孩子，加之小环身世可怜，所以念初心对小环也就似姐妹一般对待。
    小环也渐渐地放开了，言语之间奴婢也称得少了，但是她对念初心却越发地尊敬起来。
    这日里刚刚用过早饭，小环正在收拾桌子间，却听得门外传来啪啪啪的拍门声。
    “谁啊，这一大清早的。”
    待秦枫拉开门，一个女人矮胖的身体硬是挤了进来，桃红色的上衣紧紧裹在又矮又胖的身上，显出满身的赘肉，上还带着一朵大大的桃红色的绸绢花。
    “原来又是六媒婆，你来做什么啊？”小环端了碗碟出去，眼里满是鄙夷之色。
    六媒婆手里端着一个烟锅，被秦枫堵在门口，却还在探头向里头张望。
    “六媒婆，什么事？”难不成六媒婆是来串门的？
    “呵呵，这位秦公子啊，听说你们家姑娘身体不适，所以我过来看看嘛。”
    “我家姑娘身体不适，跟你有什么关系？”秦枫脸色一沉。
    “哎呀，当然有关系啊，我是媒婆嘛，专门给那些姑娘小伙子牵线搭桥的嘛，这方圆几百里之内，凡是我六媒婆做成的姻缘哪，没有一个不满意的。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哼，满意？”
    小环气呼呼的在院子内说道：“那西镇胡员外家的六房姨太太可都是你六媒婆说成的，每日里斗个你死我活的，有哪一个满意了呢！”
    “哎哟哟，你不是胡员外家那个小丫头么？”
    六媒婆抽了一口烟，撇了撇嘴：“你个小丫头片子的懂什么？那胡员外有钱有势，能去他家里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就算是做姨太太又怎么了，还不比你在外面穷死饿死，喝西北风的强过百倍啊！”
    小环气呼呼地将碗碟都端进厨房去。
    六媒婆却又媚笑着问：“秦公子啊，不知道你家姑娘许配了人家没有，我这里倒是有好些个年纪正正好，家底丰富，家世又好的小伙子呢。”
    秦枫冷漠的眼里闪过一丝愠怒。
    六媒婆却依旧扳着手指头数：“你看啊，北边的赵员外家，东镇的吴乡绅家，……”
    “咣当”一声，厨房里传来碗碟落在地上的声音将六媒婆的话语打断。
    小环站在厨房门口，脸色发白，紧紧盯着六媒婆道：“你走吧，我家姑娘不会嫁给你说的那些人的，她的婚事不用你们这些人来操心。”
    “咦，你这个小丫头，哪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六媒婆眼睛一瞪，挤了挤身子就想往屋子走，却被秦枫用胳膊挡住。
    “怎么，姑娘家的婚事，还由得你个小丫头来作主不成？反了天去了。不要以为跟了有钱的主子你就能爬上天去，你家姑娘平时是怎么教育你们这些个下人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怪不得前些日子那姑娘的老爹找上门来，她也不肯回去呢。”
    六媒婆抽了一口烟，恨恨的用烟锅在墙上敲着。
    “六媒婆，念初心管教不严，下人们无礼，让六媒婆见笑了。”
    屋内传来念初心淡淡的声音，听到这般声音，六媒婆立刻眼里放了光彩。
    “哎呀念初心姑娘，听村里人说念初心姑娘美貌如花，我还不信，今日光听这声音，我就知道念初心姑娘必定是方圆百里内千载难逢的美人儿了。”
    “婚姻大事，乃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念初心一个女子也做不得主。何况家母生前已经为念初心定下一门婚事，虽是远在千里之外，却是家母生前遗愿。六媒婆的好意念初心心领了，只是没那个福分。”
    “啊，这样啊，这……这可就不好办了。”
    六媒婆听这屋内的声音，不停地向屋内张望着，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寒舍鄙陋，也不好多留六媒婆了，小环，送客。”
    六媒婆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小环推出门外，关上了大门。
    将六媒婆撵出门外，小环立刻奔进屋内，扑通一声跪在了念初心面前。
    “姑娘，你真的已经定过亲了吗？”秦枫站在门口，却是别有深意地问她。
    念初心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却随即伸出手去拉向小环笑着道：“如果我不骗她，她不一定又要来几回了呢，天天赖着不走，把我们门槛踩破也不一定罢休呢。”
    听得她这么说，秦枫仿佛如释重负一般长呼一口气。
    “怎么了小环，为何听见六媒婆的话你如此惊慌？”
    “小姐，你千万不要听那个六媒婆的话，什么美好姻缘，你可千万不要听她胡说。”
    “那个六媒婆本来姓刘的，她在家里排行老六，她一直就是到处给人做媒的，有一次她一连说了六门亲事在同一天摆宴席，所以慢慢的后来这一片的人们就都叫她六媒婆，不叫刘媒婆了。那胡员外的六房姨太太也都是她给说的，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说起六媒婆，小环便是一脸的不屑。末了小环又道：“反正，那个东镇的吴乡绅，你可千万不能嫁他。”
    “哦，他不好？”
    “吴乡绅……”小环低下头去，红了眼圈：“小环以前是胡员外家的奴隶，后来被卖到吴乡绅家里，前些阵子失手打翻一盆水，便被吴乡绅一顿毒打赶出了府，才到处流浪受人欺负。若不是遇见罗方公子，小环早就被人打死了……”
    “傻丫头，我怎么会嫁他？你想什么呢，快起来吧。”念初心有些无奈。
    “那胡员外更是不得了，连着娶了六房姨太太，那些姨太太为了争夺家产，每日里斗来斗去，斗不过就打骂我们这些下人出气，还经常不给我们饭吃，一饿就是一整天，我在胡员外家那么些年，没有一天好日子过，哪像小姐您对我们这么好，不但吃的好穿的好，从来不给我们摆脸色，拿我们当人看。”
    小环说着，竟然又抹起了眼泪。
    “太过分了！”
    念初心听着小环哭诉这些，气得用手去拍桌子，却疼得惨叫起来。白色的纱布里又有红色渗了出来。
    小环被她这么一拍桌子吓了一跳，但看到她手上纱布又出血了，赶紧站了起来，急忙给她打水，站在门口的秦枫也立刻进来给她手上重新上药包扎。
    包好了手，念初心冲着小环恨恨道：“这些个混蛋，仗着有钱有势就只会胡作非为。等我手上伤好了，我就带你去找那几个混蛋，好好教训他们，他们怎么打你的，我就怎么打他们！”
    已经离开那个牢笼，从此以后她可以活得自由一些了吧，。
    “小姐……”
    小环被念初心少有的愤怒神色吓了一跳，咽了一口唾沫，吃惊地看着她：“他们家里多的是打手，就小姐你和我，我们两个人，行吗？”
    “这些个人，也配让本小姐亲自出手吗？”
    念初心嘴里说着，转眼看到站在门口的秦枫，乐了：“小环，还不快给你秦大哥上茶。”
    “秦大哥，要喝茶吗？秦大哥不是一直喜欢喝酒的吗？”小环不解地看向秦枫。
    “那你就给他上好酒嘛！”念初心忽然笑得有些奸诈。
    站在门口的秦枫，听到念初心的语气立刻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赶紧摆手：“不要看我，我可不去。”
    “对待这些为富不仁者，就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可是在行善积德呢。”
    念初心坐在轮椅上一本正经地对着秦枫说。
    “行善积德呢，秦大哥，以后你每天的酒，都是我帮你去买好不好？保证是最好的红颜醉。”小环明白了念初心的意思，俏皮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也开始对着秦枫说甜言蜜语。
    “不去不去，学武之人，不是用来做这种事的。再说了，银杏村的红颜醉，也能称之为红颜醉？”
    若是让别人知道他神龙帝国堂堂御前带刀护卫去做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很有失身份？秦枫死活就是不同意。
    念初心正准备再继续哄骗秦枫去教训那几个家伙呢，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秦枫看到这个机会，立刻开溜转身去开门。
    “又是谁啊？真是怪了，我们这院子这本来没人来的，今天竟然连着来。”小环嘴里嘟哝着，到门口站直了身体向外看。
    “秦公子，我来通知一个事情。”
    干瘦的地保常二站在门口，却不进来，不等秦枫发问他便立刻接着说了，一脸的严肃：“前几日瓦当寨的山贼被罗方公子剿灭，那些山贼头目已经被南新郡总督派人押送龙渊城，可谁知在半路上，那瓦当寨的大头领沙广横却私自逃了出去。村长派我来传话，怕这沙广横又回来我们银杏村报仇，所以让各家各户都要注意。尤其是你们这所院子，以前就有人看见那个贼子在这附近出现过，他要回来，说不定还会来这里呢。”
    “那些官兵是怎么押送犯人的？那么多人看着一个犯人，居然还能被他逃脱？”
    秦枫神色转厉，严肃的语气竟然吓了那地保一跳。他退后一步，才结结巴巴道：“那……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这户人家是新搬来的，也许还不知道这沙广横的残暴，而且你这里人又少院子又偏，可千万要小心啊。”
    地保常二说着又摇了摇头，叹息道：“村长已经集合村里年轻的壮丁，组成一个保安队来保护村子，你虽然看上去年轻力壮，可是你这里人丁单薄，还有姑娘家需要保护，我看你就算了，你把这个拿着，如果有什么意外你就把这个爆竹放了，村里组织的壮丁队伍看到就会过来保护你们。”
    说着递给秦枫一个小小的竹筒，又叮嘱一番，赶紧离去了。
    秦枫将手里捏着的竹筒随手丢在一边，低头沉吟。
    “小姐，那怎么办啊？听说瓦当寨的大头领可是杀人不眨眼呢。”
    小环听了地保的话，立刻害怕起来。
    “有那么恐怖吗？”念初心淡淡说着，看着若有所思的秦枫，却暗自思考起来。
    “小环，你去找一些轻便又结实的绳索回来，如果不够，就去街上买……”
    不等秦枫反应过来，念初心已经在吩咐小环。
    “是。”小环拿了钱出去了，留下秦枫靠在门边上意味深长地看着念初心。
    念初心却不说话，只将目光转到墙外的树上去。
    第017章：山贼头目
    夜已经很深了，银杏村的人却都没有入睡。
    一行全部由青壮年组成的队伍举着火把，正在村内转来转去巡逻。
    “妈的，那沙广横想必早就死在外头了吧，我们都守了这么多天了，也不见他来过银杏村一回。”
    其中一个黑脸的汉子吐了一口唾沫，恨恨地说。
    “是啊，都四五天了，这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过，别说沙广横了。”
    另一个高个子的人立刻附和。
    “谁说不是呢，就算不死，也说不定是去别的村子寻仇去了，不一定就来我们银杏村。”
    “守了也是白守，都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就算他真的来，我们也没有力气了。”
    “我看就算沙广横回来银杏村，要去也是去那些员外家里，别的人家也没东西给他抢啊。”
    “就是啊，要去那些员外家里，都有护院看着，他也不一定能抢到东西杀到人。我们在这里守个什么劲啊？”
    “就是，我们就是白忙活，算了，回家睡觉去了。”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最后不知道谁提议了一句睡觉，巡逻队的青壮年很快全都散去了。
    一切又归于平静。
    银杏村西南边偏僻的小院落里，一条影子摸黑从墙外的树上跳下来，落进偏僻的小院子里，四处张望一番便轻手轻脚向正屋走去。
    黑影走到屋门口停住，仔细听了听便向旁边的窗户走去，跳上窗户，轻车熟路般将刀子从窗户缝里塞进去用力一削，然后推开窗户钻了进去。
    只听得“啪”、“砰”、“咚”的几声响，连着一声惨叫之后便没了动静。
    声音停下之后不一会，屋内的灯便亮了起来。
    一身白衣的少女从床上坐了起来，冷冷看着从窗户里进来的不速之客。
    而掌灯的小环看到地上的人影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地上满地都是油，还洒有雪白的面粉，掺和着一些红色的血。
    地上的人满头满身都是面粉，躺在地板上的油里不停挣扎，他的大腿根部扎着一把匕首深深没入体内，只露出匕首的刀柄在外面，随着他挣扎，身上又流出血来混合在油里，一片狼藉。
    “沙寨主，别来无恙。”念初心坐在床上，冷声问候他。
    躺在地上的汉子用力挤了挤眼睛，然后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徒劳无功，不得已只得恨恨作罢。他抬起头来，虽然是脸上沾了面粉，却依然看得出来脸上从右边眉毛开始有一条长长的刀疤一直拖到下巴。
    而他的身上，左边胸部也是受伤一大片，想必是没有及时治疗，已经溃烂化脓。
    就算满身满脸都是白色的面粉，念初心还是认出来他就是那天在银杏村外带人打劫商队的那个头目。
    “你，你到底是谁？”看清楚状况之后，躺在地上的男子也明白，坐在床上的白衫少女才是重要人物。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就是瓦当寨的大寨主沙广横。”念初心淡淡地说着，仿佛这事根本与她无关一般：“等了这么些天，你终于还是来了。”
    汉子抬头看了一眼屋内的摆设。
    桌子是斜的，有一边明显地比另一边低了半截，四条腿里有两条腿是锯掉一截的；装满油的盆子摆在桌子上。
    他一进来正好踩翻了盆子，便滚落下来，正好扎在竖在地上的匕首上，匕首上还连着细细的牛筋绳一直到房梁上，匕首一倒，连着摆在梁上的盆子掉了下来，一大盆面粉正好砸在头上。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机关，却让他也不得不佩服屋内少女的机智巧妙。他这才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细细地看过之后才发现，这少女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你想怎样？”
    “有点面熟是嘛？”白衣少女慢条斯理地说着，举起缠满纱布的手，手掌上紧紧缠着一根白色的牛筋绳子：“你的价钱是一百两银子。”
    “既然知道老子是瓦当寨大寨主，想必也听过老子的名声。”那汉子狠声说着，想威胁对面的少女。
    “听过。”
    白衣少女用缠着纱布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细绳，脸上却是毫无惧色，看来他已经完全不记得她了：“我当然听过。瓦当山的大当家沙广横，可是杀人不眨眼呢！”
    “如果你把我放了，我就给你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白衣少女眼睛一闪，“这倒是个不错的交易。”
    “姑娘大可以考虑一下。”
    白衣少女发出一声冷笑：“如果我真的把你放了，别说那一千两银子拿不到，我和小环的命都要被你拿去了。你以为我会那么傻吗？”
    “你以为你这样真的能困住我？”
    地上的汉子凶狠起来，脸上的面粉簌簌掉落：“就凭你这样两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而你又受伤躺在床上动不得，你怎么斗得过我？”
    “哦，是吗？”
    白衣少女丝毫不以为意，冷笑道：“月色虽好，终究比不过白日光亮，油灯昏暗，这屋子的确是有点暗了，也难免沙寨主看不清楚周围状况。”
    听她这样说，那身旁掌灯的小丫头立即又将灯芯拨了拨。
    地上的汉子狐疑地看向左右。
    室内左右两边各有两把强弩，已经崩紧了弦上好了弩箭，正对着躺在地上的汉子。
    “只要我这个绳子轻轻一拉，那四只弩箭瞬时就能射穿你的心脏，你确定你能快得过这强弩？”
    白衣少女的声音依旧浅淡，地上的汉子却已是满头冷汗。
    “你身上一大堆旧伤溃烂，早已力不从心，而新的伤口又在不停地流血，现在你躺在地上起都起不来，我虽是女子，却有强弩在手，你又凭什么跟我斗？”
    白衣少女话锋一转，继续冷笑：“何况，你既然看见我受伤，就知道我不是平常的弱质女流，这伤自然也有些来历，你以为凭这一点点皮外伤，便会让我完全任人摆布了吗？”
    地上的汉子看着左右的强弩，盖着面粉的脸变幻不定。
    白衣少女又冷声道：“沙广横，你是觉得我待你还不够仁慈么？倘若插在地上的匕首上淬了剧毒，倘若放在梁上的不是面粉而是石灰粉，或者毒粉，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里跟我谈什么条件吗？”
    地上的汉子在腿两侧点了点，止住流血，咽了口唾沫，狠声道：“没想到你这个丫头竟然如此歹毒，我沙某与你有何仇怨？你竟设下这般毒计来害我？”
    “歹毒？”
    白衣少女依旧玩着手中的牛筋绳，语气却转为平淡：“我也不过只是防身罢了，半夜里从人家窗户里偷偷爬进来的，难道还会是菩萨不成？”
    半响，地上的汉子才长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我沙广横纵横几十年，想不到，今天竟栽在你这个小女娃娃手上。”
    一阵冷风从窗户吹了进来，一个青色的影子从门外走了进来，拎起一件挂在旁边衣架上的月白色长衫披在念初心身上，轻声道：“夜里风凉，姑娘当心身体。”
    沙广横看着青衫的年轻男子从自己眼前经过，又一声泄气的长叹：“原来是你，原来你是罗方的人。怪不得当日你们设下计谋引我中计，破了我的山寨。”
    “那日你打劫姑娘被我们遇上，只是巧合罢了，和姑娘没有关系。”
    青衫男子微微一笑：“不过这次这些小机关却是姑娘布下的，我只负责把它们摆好。”说着指了指地上的东西。
    “你们有见过啊？”倒是小环忍不住问了出来。
    秦枫点了点头，道：“公子路过此处，听闻这里山贼猖狂，便一直寻找这伙山贼的踪迹，正好那日路过野外，看见他们打劫商队便追了过去，那夜我随公子上瓦当山，与这位大寨主交过手。”
    沙广横听得他提起瓦当山，眼里全是愤怒，小环却是用惊叹又崇拜的眼神看着秦枫。
    “我认得你那把清风剑。”沙广横却忽然仰头大笑：“昔日曾经名动大荒各国的头号杀手清风，近年来销声匿迹，却原来是为了一个女人，改头换面做了别人的走狗奴隶。”
    “杀手？”小环原本崇拜的眼神立时变得惊惧。
    “住嘴！”
    青色身影一动，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地上汉子沾满面粉的脸上，他脸上面粉又一阵簌簌掉落：“你侮辱我可以，休要侮辱姑娘。”
    “哈哈哈哈……”挨了这一耳光，沙广横却不以为意，看向少女继续道：“杀手只认得钱，何来感情？姑娘身边养着一个刺客，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他会反咬你一口，取你性命吗？”
    秦枫的脸瞬时绷紧，面无表情，眼神却不自觉地望向身边的念初心，右手按在了腰间的清风剑剑柄之上。
    念初心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秦枫，转向地上的汉子，淡淡摇头：“可惜你的挑拨离间对我没有用。你既然知道他是名动大荒的头号杀手，那你觉得自己还有希望活着出去吗？”
    秦枫压下眼里的担忧，冷冷盯了沙广横一眼，退到念初心身侧。
    “横竖都是一死，你们动手吧。”沙广横干脆闭上眼睛。
    “那区区一百两银子，你以为我会放在眼里么？难道那几个小钱也值得我费这些心思？”
    白衣少女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细绳，声音却是冰冷，一点感情都没有。
    “而你，瓦当寨的大当家，自然也不是个愚蠢的人，如此冒死回来银杏村总不至于真的是来探旧吧？”
    听闻白衣少女的话，沙广横霍然睁开了眼睛，眼里有莫名的震惊。
    秦枫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来打开，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立刻照亮了屋内，却一点都不刺眼，柔和的光芒漫过窗户射向夜空。
    “沙寨主想必是为了这颗珠子回来的吧。这里本就是一个偏僻无人住的院子，沙寨主将这颗珠子藏在这正屋的房梁顶上，本来是安全得很，可惜这屋子被我们买下了。既然沙寨主能半路上杀破重围逃生，却不远走高飞还要回银杏村来，自然是银杏村有你牵挂和放不下的东西，所以我们就在这村子内细细地寻找，凑巧也就在这屋子发现了这颗珠子。”
    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照在白衣少女脸上，仿佛白玉般闪出幽幽清冷的光彩，迷离的眼神，让素白衣衫的少女在此刻竟然显得有些魅惑起来。
    “怪不得方才沙寨主说放了你便可给我白银一千两，只可惜，那白银一千两跟这颗珠子比起来，那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呢。”
    白衣素衫的女子盯着那颗硕大的夜明珠，眼里满是赞叹之色。
    “真是上好的夜明珠啊，绝对是出自于沧海最深处的极品货，没想到沙寨主还有如此好的宝贝。”
    沙广横摇头苦笑：“你这个女子真是厉害，却原来这些都在你的预料之中。我万万没想到。”
    “沙寨主抬举小女子了。”
    “你到底姓甚名谁？不妨告诉我，就算我死了，也好知道是死在谁的手里。”
    “我叫念初心。一梦归尘念初心，两厢生死不由人。”
    白衣少女依旧用迷离的眼神看着发光的夜明珠，眼神之中颇有怀念的意味。
    第018章：慷慨解囊赠金银
    突然间，院子外面小街上传来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是方才的动静惊动了旁人。
    秦枫翻手就将夜明珠的锦盒盖上，华光消失，房间内顿时又暗了下来。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院落门外停住，夹杂着人声，门外顿时嘈杂不已，似是有好些人不停地走来走去，嘴里还夹着骂人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寂静的夜里，喧哗的声音显得非常刺耳。
    秦枫护在念初心身前，将手按在剑柄之上，凝神听着门外的动静。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之后，门外传来地保常二的声音：“秦公子，秦公子。”
    “什么事？”秦枫提高声音回答。
    “有人说听见你这里有些声音，是不是有什么意外发生啊？”
    “没什么，只是进来一只野猫，将院子内的水盆打翻了。”
    “啊，就这事啊，我们还以为是瓦当寨的那大头领回来了呢。”
    常二的声音显然有些怀疑。
    “都说没什么事啦，常二你脑子是不是糊涂了，这大半夜的那贼子怎么会回来？”旁边另一个青年的声音。
    “你懂个屁，听说那贼子已经受了伤，他不是半夜回来，难道大白天的进村子来？”
    似是敲了刚才说话的那人一个脑门，骂完他，常二转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家小姐没受到惊吓吧？”
    “姑娘已经睡下了，倒是你们吵吵，又把她吵醒了。”
    “哦，这样啊……”
    常二的声音有些尴尬，勉强道：“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若是看到那贼子，你就立刻点燃那个爆竹，我们马上赶过来。那贼子，非要用火烧死他不可。”
    秦枫应了一声，常二便吆喝着人离开了。
    “我说常二，你莫不是看上那新搬来的姑娘了？”方才说话的那个声音。
    “是啊，大半夜的拉我们来保护人家姑娘，人家还不领情呢。”另一个声音。
    “那姑娘才搬来不久，虽然身上有病，而且还有点疯疯癫癫的，可是听服装店的老板娘说了，那长得可是比仙女都好看，而且听六媒婆说，初心姑娘那声音啊，天仙一般的好听，常二，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吧？”
    又一个声音奸笑起来，引起周围一阵哄笑。
    “你放屁！”
    方才说话那人似是又被常二敲了后脑勺，声音便低了下去，常二接着提高了声音骂道：“你们这些兔崽子，叫你们好好地保护村子，你们倒好，半夜里散了伙去睡觉，那瓦当山的财物都被你们领回家去了，万一那贼子悄悄回了村子，不杀光你们全家才怪，老的小的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们那些个婆娘，一个个都被抢上山去做压寨夫人。哼！”
    “呵呵，知道你常二老婆死了，现在还是打光棍哪。所以才惦记着人家新搬来的漂亮姑娘啊……”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好好守好了村子，再敢半夜偷偷回去睡觉，明天我叫村长好好的收拾你们这些王八羔子。”常二显然被众人激怒了，出言威胁他们。
    旁人却不吃他这一套，哄闹着，众人的话题很快又转到瓦当山大头领上去了。
    “这贼子，回来被我们抓住，肯定扒他一层皮。”
    “把他大卸八块，扔到白水去喂鱼。”
    ……
    众人胡乱地说着，声音越来越远，黑夜终于又恢复到一片寂静之中。
    秦枫这才松一口气。
    沙广横沉默着，突然问：“我已受伤，姑娘为何不将我交给那些村民？”
    念初心淡淡一笑，让人猜不透：“看来你确实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怪不得那些村民如此恨你。居然要把你大卸八块去白水喂鱼。”
    “这些个人，见到老子的时候一个个怕得要死，跪在地上哭爷爷喊奶奶的求饶，在背后却一个个高谈阔论，仿佛天下就他最厉害。”
    鄙夷之色现在脸上，让他带着刀疤的脸看起来更加恐怖。
    “世人不都如此么？”幽幽的叹息从念初心嘴里传出，她望向窗外夜空。
    沙广横一时间被她言语所触动，看着她美丽不可方物的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默一会，沙广横突然冷笑道：“姑娘不把我交给那些村民，难道是怕我透露夜明珠在你手中的秘密，所以想亲自结果了我？”
    “呵呵呵……”念初心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秦枫手里的锦盒，嘴里却冷冷地道：“这倒也是条路，至少有了这颗珠子，我和小环可以锦衣玉食，几辈子都不用愁了。”
    沙广横冷哼道：“要杀便杀，我沙某向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不过我可没想着杀了你。能闯出点名头来也不容易，我看你也算是个人物，就这么杀了你岂不可惜。”念初心嘴角泛起莫名的笑意。
    沙广横露出不相信的神色来，那一道疤痕在夜明珠的光里越发显得狰狞恐怖，半响，他才问道：“那你想怎样？既然已经拿到夜明珠，为何你不杀我？”
    “杀不杀你又如何？”
    念初心叹了一口气，将眼光收回，缓缓地道：“如果这是太平盛世，谁会愿意放着好好的家里人不要，太平日子不过，跑到什么山上去做山贼，杀人越货，过整日里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日子呢？世道不好，民心不稳，或者战乱无以生存，百姓才会流离失所，正所谓官逼民反。其实说到底，你们也只是受害者。”
    她看着沙广横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悯与同情。
    此语一出，不光沙广横很是惊异，连秦枫也是若有所思。
    “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怎么会有这般见识？”沙广横神色复杂的看着念初心，“你到底是谁？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想必你去瓦当寨落草也是迫不得已，就算我今日杀了你又能怎样。明日还会有人去瓦当山，再建个什么瓦罐寨出来，可说到底这又是何苦呢？”
    白衣少女顿了一顿，却又提高了声音冷声道：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身为男子，空有一身本领，不去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却在这里落草为寇，杀人劫财扰乱民生，难道你的血性、谋略和胆识，就是用在这里的吗？”
    第019章：感君恩义送明珠（1）
    沙广横听了她的斥责，羞愧得低下头去，沉默许久，才激愤地道：
    “是的，我本不愿意这样的。
    我本是南新郡总督吴潜帐前一个前锋偏将，可是那吴潜残酷霸道，私下里不知道贪污多少军饷粮款，他还到处抢夺民女，以供他时时寻欢作乐，甚至，他看我妻子有些姿色，竟乘我不在家中，将我妻子抢至总督府中蹂躏，我妻子不堪受辱而死，他却一口咬定说我杀死我妻子，要将我下狱问斩。
    我上告多次，可神龙帝国十大郡辖皆以总督最大，我的诉状全都石沉大海，那总督吴潜在朝中有国舅白王府撑腰，我忍无可忍，才带领部下反将出来，在这瓦当山上建寨落草。我脸上这道疤痕，便是当初在总督府中留下的。”
    沙广横狰狞的面目上因为激动的神色而恐怖之极：“其实我们本来只是和吴潜作对，也只抢掠一些为富不仁的人，可是山上千把弟兄要吃饭，所以后来一些过路商客我们也开始下手，再后来就控制不住了……”
    声音低了下去，悲愤又无奈。
    “唉。”白衣少女幽幽一声叹息。
    秦枫却皱了皱眉头，奇怪道：“你说瓦当山有上千弟兄，为何那日我和少爷带人去瓦当山，你寨子里人数却只有百十来号，连两百人都不到？”
    “这……”
    沙广横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支吾道：“想必是夜里黑了，寨子里又太黑，你们看错了吧。”
    他面露难色，却避而不答。
    “哼，你休要来敷衍我，我和少爷是清算好了你山上的人数才去的，否则，以我们区区几十人，怎么可以敌得过你山上几千弟兄？何况你们也都是正规军出身。”
    白衣的女子转过脸来，眼神示意一下，秦枫立刻俯过身去。
    白衣的女子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沙广横愣神间，秦枫抬手，一颗黑色的药丸急射而来，不偏不倚正好落进他嘴里，咕嘟一声立刻便咽了下去。
    “你们，你们给我吃了什么？”沙广横立即变了脸色。
    秦枫含笑不语，念初心却轻轻道：“有点苦吧？这是我念初心密制的毒药，若没有我的独门解药，两日后毒发，神智狂乱，耗尽力气后七窍流血而亡，神仙也无救。”
    沙广横听后，默不作声，仔细思索一番，却叹一口气道：“念初心姑娘与其他女子不同，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可是我们在道上混的，凡事都讲求一个义字，我既然答应别人，不透露这个事情半分，便是亲爹老子来了，那也一样不能说。”
    “不说也罢了。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自然要算数的。”
    念初心放开手中的细绳，淡淡地道：“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强你所难，我也可以放你走，如果你想继续去杀人放火为非作歹，继续做山贼那就不必了。”
    她使了一个眼色，秦枫便拿出一个布包来，念初心又道：“这是一百两银子，也不少了，你拿去吧，带着你余下的弟兄做一些正经买卖。”
    沙广横定定地看着念初心：“你真的肯放我走？你难道不怕我回来取你性命？”
    “我只是一个孤女，也无任何人依靠，幸得罗方公子慷慨解囊相助，让我在这里暂时安住。你若回来取我性命，我能逃便逃，逃不了便死在你刀下，人总归有一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念初心平淡的语气，让人不相信这只是出自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口中。
    秦枫看着念初心，却不说话。
    沙广横也是一愣，就在这一瞬间，他忽地觉得眼前一花，一阵风扑面而来。
    他立即反应过来，然而这狭小的空间却叫他无处可退。
    那一阵风转瞬即消退，仔细看时，却见白衫的少女坐在床上笑盈盈地看向他，把玩着手中一片小小的布条，吹了吹上面的面粉，笑道：“何况，我却不一定会死在你手中。”
    沙广横立即惊出一声冷汗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布茬子，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拜了下去：“多谢姑娘手下留情。”
    “我放你走，可你若拿着我的银子去继续杀人放火，”白衫的女子淡淡一笑，轻飘飘地道：“天涯海角，我必杀你！”
    看着念初心手中的布条，一边的秦枫眼眸中神色也变了，许久眼里的震惊才平复下去，继续沉默不语。
    方才念初心虽然是用言语转移沙广横的注意力，乘其不备出手，而这样快的速度也足够让他震惊。要知道沙广横却也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可是真正的行伍出身，底子并不弱。
    沙广横喘息了几口，指着夜明珠道：“这颗夜明珠，便是当年吴潜搜刮而来准备送给国舅的谢礼，后来被我在半路上给截了下来。这些年来世道越来越乱，日子越来越难熬，经常抢也抢不到什么东西，但是我一直怕这颗珠子拿出去会害了寨子里的弟兄，所以一直将它藏在这所荒废的宅子里不肯将它卖掉。今日落入念初心姑娘手中，也许就是天意。这颗夜明珠我就送给姑娘你了。不过我要提醒姑娘，这颗珠子要小心保管才是，免得给姑娘招来麻烦。”
    “呵呵，这样的珠子，又岂是几千两银子能买到的，你怎么舍得？”却是秦枫说话了，言语之中颇有些讥讽之意。
    “念初心姑娘谋略气概不在任何男子之下，虽是委身在这小小的银杏村里，也难掩这天生的贵气，像念初心姑娘这样的人，绝非普通的弱质女流。这颗夜明珠留在我身上，担惊受怕，反到受其牵连，如今在念初心姑娘手中，倒也了了我一桩心事，我再无牵挂。”
    刀疤的脸上有些许的释然。
    “这就开始吹捧我了吗？想麻痹我的神经然后乘机逃走吗？”
    念初心似笑非笑地看着沙广横。
    沙广横坦然看着念初心摇头，语带诚恳：“我沙广横是条直来直去的汉子，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带拐弯的，刚才的话确实是出自我的真心。姑娘的武功机智都在我之上，而且清风剑昔年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冷血杀手，我沙某区区这身武艺又怎么敌得过他？能让他如此谦恭侍奉的人，这个世上少之又少。念初心姑娘自然非寻常女子。”
    随即又笑道：“姑娘若是早些来我瓦当山，我瓦当山这大当家的位置，早就让给姑娘你来做了。”
    第020章：感君恩义送明珠（2）
    秦枫微笑，说：“难道你还想抢我们姑娘去你瓦当山做寨主不成？”
    念初心却是只看着锦盒说道：“那这珠子拿得也太不光彩了，倒是有些趁火打劫的味道。”
    沙广横爽朗地一声大笑：“钱财乃身外之物，有了多花，没有了少花，有没有都一样能活。”
    念初心扭头对秦枫道：“秦枫，麻烦你再拿五百两银子出来。”
    看着秦枫从怀里掏出银票，念初心才又道：“你现在到处被通缉，带着这宝物上路也确实容易暴露自己，那珠子就先留在我这里，这五百两银票你拿了去吧。”
    念初心看着银票，想了想又说道：“小环，你再去把我那个包袱拿过来。”
    小环听了，立刻进屋去拿了一个包袱出来，放在沙广横面前。
    沙广横打开包袱，露出金灿灿的黄色。
    他看着摆在面前的银票和一包袱的金叶子，又看着念初心，却没有接过。
    “只是你既然已经被通缉，这神龙帝国恐怕你已经是不下去，不过，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你也不是一定要留在神龙帝国，大荒还有好些个国家。若实在无处可去，你不防北上赤水，东北沙流岛直到赤水以北都是混乱之地，越是乱就越是有机会。这五百两银子你拿去给你的弟兄，如果不愿意跟你走的，你可以分给他们每人一二两银子让他们去安个家，或者去做个正经的买卖，那些愿意和你一起去的，你就用这余下的钱做路费吧。到了那边一时找不到事做，那么多人也是要吃饭的。”
    念初心轻悠悠的语言，却让周围的人又是呆住。
    “反正我也不是这里的人，我只是飘零在这里的一个孤女，不属于这里，这里的恩怨和我没什么关系。在我看来，不管是去哪里，只要能有发展的活路，都是一样的。”念初心又笑。
    “那念初心姑娘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念初心姑娘的故乡是哪里呢？”
    沙广横有些意外。秦枫也是莫名的盯着念初心。
    念初心的美目掠过沙广横，望向窗外的夜空，许久才轻轻的吐出几个字来：“桃花源。”
    “桃花源？”
    屋内三个人奇怪的看着她，却没听过这个名字。而秦枫的脸上则更是若有所思。
    “一个没有战火，没有斗争，平和安详的小岛。”
    一个只存在于理想中的地方。
    念初心回过神来，淡淡的道：“沙寨主，你身上旧伤很重，我这里有些草药，据这银杏村药店的张老板说，应该是有去腐生肌的功效，你带上一些吧，连夜离开这银杏村，免得被人发现，否则到时候恐怕就走不掉了。”
    念初心说着抬起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又看。
    “那……那这毒药？”沙广横迟疑着。
    “毒药？什么毒药？”白衣少女一脸的疑惑。
    “就是方才给我吞下的密制毒药啊。”沙广横满脸的无奈：“莫非姑娘这么快就忘了？”
    “哈哈哈……”
    秦枫大笑一声，才说道：“哪里有什么密制毒药，方才给你吞下去的，只是姑娘平时吃的疗伤药丸而已，还不就是银杏村药店的张老板给配的。”
    “怪不得，还倒真是有些苦味，我还真被姑娘给唬住了呢。”沙广横也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
    秦枫将沙广横扶了起来，沙广横却低下头，很不好意思的道：“还请清风剑原谅沙某刚才的不敬之语，念初心姑娘如此人才，确实值得公子跟随保驾。”
    秦枫也不言语，只是笑了笑，给他的大腿做了简单的包扎，小环也端来了水拿出手巾让他擦了脸。
    收拾完后，沙广横深深一揖拜倒在地上，诚恳地道：“多谢念初心姑娘点化，大恩不言谢。从今日起，姑娘你便是我沙广横座上贵宾，以后姑娘若有差遣，我沙某及手下弟兄必万死不辞。今日离开银杏村，沙广横将带着这这些金银，召集部署们北渡赤水去石原寻找发展的机会。等我到了那边，自会给姑娘送来信使，就以这个令牌为记。”
    语毕沙广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铜牌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呢？”
    念初心看着秦枫递过来的铜牌，上面有陌生的花纹，像是一个字，念初心凝神细看，这才看清楚那牌子上刻着一个沙字。
    “这是我瓦当寨大头领的信物，上面刻着一个沙字。我瓦当山虽然处地偏僻，沙某虽然不才，这么些年在道上却还闯出来些名头。日后若有危难，姑娘就亮出这块牌子，道上的弟兄想必还是会给我沙某三分薄面。”
    念初心不动声色地收起令牌。
    神龙帝国自七千年前统一各国之后，便强行推行统一的文字和度量。
    书同文、车同轨、量同衡。
    几千年下来，各个属国与神龙帝国除了民俗有差异之外，其他文化方面早就已经没有差距了。
    “好的，我相信你。”
    念初心又淡淡的道：“你那些不在瓦当山的弟兄，若是做什么正经事那倒罢了，若是做些不正经的勾当，你还是早些叫他们罢手吧。”
    “多谢初心姑娘提醒。大丈夫一诺千金，我沙广横说到做到，请姑娘放心。”
    沙广横语毕，便将银票揣在怀里，又将小环拿来的药提在手上，深深拜了一拜，翻过墙垣去了。
    屋内，秦枫看着沙广横离去，许久才回过头来，问道：“姑娘，你真的相信他吗？”
    念初心只把目光望向悠远的夜空：“再狠辣的人，内心深处总有善良的地方。”
    秦枫不再言语，望着念初心神色复杂。
    一直默不做声的小环开始俯下身收拾着房内的残留物。
    村内传来一声长长的鸡叫声。
    念初心听得鸡叫声，缓缓转过头来。
    “他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昔日的杀手，清风。”
    秦枫说着话，眼睛却盯着念初心，油灯里的火苗一闪一闪，映得他的脸色也一明一暗：“秦枫，不过是我跟了主子以后才用的化名。”
    念初心倒在床上合上了眼睛，清丽的脸上带着一丝倦容。
    “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我能相信他，自然也能信任你。”
    小环抬头看了秦枫一眼，又怯怯地低下头去蹲在地上收拾着。
    念初心转向地上的小环：“睡了吧，这里等天亮了再收拾。折腾一夜，你们也都累了。”
    秦枫不再言语，默默地退了出去。
    小环擦了擦手，也悄悄地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第021章：家传的白玉簪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清早的风还有些寒冷，而银杏村的小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三三两两的小贩站在街道两边，面前摆着各自家里做出来的东西等着以物易物，占去了本来不宽的街道的大部分面积。
    村子西南边比较偏僻的一个小院子，仿佛与这个村子隔绝一般，吵闹声一点都没有传过来，依旧安静。
    一抹白色的影子迎着初升的太阳站在屋檐下，仰着头，两臂高高举起，纤细的双手聚成一个弧形，酒红色的头发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斜斜插着一根白玉的簪子，其余的长发厚厚地垂在脑后。浓密的睫毛呈两个扇形覆盖在脸上，饱满滋润的双唇泛出柔柔的珠光色。
    她整个人立在微凉的风里，犹如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也不动，仿佛一尊白玉雕像，宁静而安详。
    在靠近院子墙角的地方架着一块青石板，青石板的边上，青衫的男子正专注地将桌上酒壶里的酒倒进一个白色的粗瓷酒杯里。
    他挺直着背坐在一边，手抬得很高，酒壶轻斜，壶中的酒便流出细细的一条线注进酒杯里。
    果然是兑的水太多，一点酒的味道都没有。
    银杏村这小地方就是比不得其他城市，连口像样的酒都喝不到，还说是什么上好的红颜醉。
    青衫的男子微微皱眉，将杯中的酒倒在院子里，又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目光转到院内白色的影子上去。
    她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
    第一次看见她，她躲在树后对他充满戒备，之后蹒跚而至林中火堆前，对着他们故意留给她的烤肉，却坚决地转身离去；
    第二次看见她，她一个人站在野外的马车旁边，面对着几百个山贼故作镇定；
    第三次看见她，她满身血污狼狈不堪，及至来到这个院子，他买了东西回来，她正躺在床上休息，虽然闭着眼睛，可脸上淡淡的寂寞和哀愁却一直抹不去，仿佛与生俱来一般。
    公子留他来照顾她们，他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自她伤势好些了能下地，便每天在院子里做这些奇怪的动作，而且经常一组动作做好久。
    只是她从来不出这个院门，每次小环要带她出去，她都显得很冷淡。
    她不愿意多说话，经常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想着心事，似乎她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她将自己关在这个院子内，是在躲着什么吗？
    还是因为纠结在过去的伤痛之中而悲伤？
    她若是真的被打劫过，而她却为何轻易地放过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山贼头子沙广横？
    他感觉她是在修炼什么功夫，却从来没问过。
    她所修炼的应该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的一种功夫。她能从那样惨烈的狼群围攻中逃生，应该和她修炼的这种功夫有关。
    她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来历？谁也不知道。
    她看上去不是神龙帝国的人，因为她对有些话还听不太懂，偶尔她也会问小环和他交流一些语言方面的事。
    自从沙广横离去之后，一些买菜取药熬药等很多小事，他都交给小环去做了，她不出门，他便也哪都不去，只在院子里静静地守着她。
    虽然这里的酒里兑了太多的水，一点味道都没有，虽然这里的肉也没什么味道，可是他却宁愿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哪怕每天喝着这没有味道的酒，吃着没有味道的肉和菜。
    只要每日里静静地守着她，看着她，他就觉得是幸福的。
    二十六年了，他的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叫牵挂和关心的东西。
    那地保常二有来过几次，每次大概都是随便问候一下，而六媒婆却是经常来，虽然每次总被他撵出去，但显然不死心，还想着能见到念初心，再给她做媒。
    她立在晨风中，沐浴着初升的朝阳，双手高举，仿佛一只要乘着风飞上天去的精灵仙子，在对天祈祷。
    她脑后斜斜插着的那根白玉簪子，纯净几乎透明。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根白玉簪子上，她初次拿到那根簪子的情景又恍然出现在他眼前。
    这个院子里她所有用到的东西原本都是没有的，连她每日所用的铜镜都是他新去买的，而她觉得小环买回来的头饰太过俗气，所以一连几天她都让头发披着，并不挽发。
    直到那天，他下定决心从怀里掏出那根藏了二十年的白玉簪子，她的眼睛里才放出异样闪亮的光彩，久久盯着那根簪子，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来。
    他只觉得冰冻二十年的心似乎就在那一刹那间解冻了。
    “好漂亮，秦枫你从哪里得来的？”她欣喜地让小环为她梳起发髻，将那根簪子插在头发上。
    “偶尔买来的。”秦枫淡淡说着，隐瞒了这根簪子的来历。
    二十年前，他母亲在断气前将这根簪子从她的发髻上拔下来，揣在幼小的他的怀里。
    “风儿，这根白玉簪子是你们家历代传家之物，你的奶奶临死之前留给了我，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以后你遇见合适的姑娘，你一定要亲手将它带在她的头上，然后再让她一代一代传下去……”
    从他母亲死后，他就沦为奴隶，这根簪子被人抢走，为了夺回这根家传的玉簪，年幼的他动手杀了人，引来无尽的追杀，最终被人收留训练成杀手，一直到四年前他遇到托他来照顾她们的人，从此金盆洗手做了他的贴身护卫，那根簪子便一直贴身收藏在他的怀里。
    这么多年来，他的生活一直暗淡无光，直到看见躺在床上的她。
    “哇，小姐，这根簪子和你好相配哦，秦大哥真的好厉害，怎么我就没看见有这么好看的东西呢。”小环便给她梳着头发边惊叹着。
    “秦枫，你眼光真好，这根簪子我很喜欢。”她依旧浅笑着，看着镜中的自己。
    “喜欢就好。”秦枫淡淡地说着，调整了一下靠在门边的身子，看着坐在轮椅上面带微笑的她。
    “谢谢你。”她转过头来，对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那一笑，他将铭记终生。
    第022章：六媒婆再上门
    从那一天起，她每天都梳着同样的发式，一直带着那一根白玉簪子，从来没有换过。
    青衫的男子将目光收回，抬起收来，又往酒杯里注酒。
    若是她知道这根簪子是他家族历代只传给儿媳的物品，她会怎么做？
    只是如今，这根家传的白玉簪子，怕是要到他手里断了延续下去的能力。
    他的主人虽是没有再来看望过她，可是却将自己身边第一高手的他留下来照顾她，又买了院子买了丫头照顾她养伤，走时留下一千两银子银票，吩咐他，一切吃穿用度切忌不可怠慢，足可见她在他心中的份量。
    主人留下他在身边，这四年来一直如此的信任他，他又怎么可能对这个女人产生非份之想?
    一阵凉意从腿上传来，低头看时，却原来酒水已经满出杯子，顺着青石板流了下来掉在腿上，他急忙伸手拂去腿上掺了太多水的酒。
    幸亏兑的水太多这酒已经没有味道了，不然恐怕这早上才新换的衣服又是一身的酒气，小环洗衣服的时候又要嘟哝了。
    突然间黑色的院门被推开，一个娇小的影子冲了进来，立刻将门关紧，然后靠在门边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
    屋檐下白色的影子依旧闭着眼睛，保持着同样的动作，不曾受到任何影响。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秦枫看着冲进来的小环，扔下酒壶闪身冲到了门边。
    小环怀里抱着一个长长的布包，里面显然装着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你不是去买菜了吗？你抱的什么东西？”
    “我……”小环喘着气接不上话来。
    “莫不是你又去偷人家东西？”秦枫拉长了脸。
    “不……不是的。”小环的头摇成拨浪鼓：“不是……偷的，是我买……买的。”
    一阵脚步声在门外停住，噼里啪啦地拍着门。
    “人家都追上门了……还说不是偷东西。”秦枫的脸拉得更长。
    “不要开门。”小环急急地嚷嚷。
    “小环，你……你这个……死丫头，你跑……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又不吃了你。”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六媒婆气喘吁吁的声音。显然是追小环追了好久，累得喘不过气来了。
    秦枫拉开门，六媒婆肥胖的身子正靠在门上喘气，突然间失去了依靠的东西，她立刻就跌倒在地上，于是她干脆借着机会坐在门口地上喘气。
    “六媒婆，怎么又是你？”秦枫冷声问。
    “我哪有偷东西，就是她看见我，就非要追着我，要同我一起回来见小姐，我就只好跑了。”小环站在旁边一脸的无辜：“谁知道她那么胖，还跑得这么快啊。”
    秦枫板着的脸立时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只是这样，倒让他虚惊一场。自从沙广横走后，基本上，在银杏村这个荒凉的小村落里就没什么能引起他担心的事了。
    “六媒婆，这一大早的，有什么事你非得急成这样啊？”
    休息了好半天，六媒婆这才从地上翻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说道：“还不是上次说的那个事，那村东头的吴乡绅，人家可是天天的找我啊，我说你家姑娘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
    “我家姑娘已经有婚约在身，不会嫁人的。”
    秦枫冷下脸来：“那个吴乡绅，就让他死心吧。”
    “我说你家姑娘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那吴乡绅有什么不好？论年龄又不太大，也就才四十来岁，论家产，这周围一大片有哪个能比得上吴乡绅家？他老婆死了，娶了你家姑娘是去做填房太太，又不是去做妾……”
    六媒婆一边往院子里面张望，一边将那吴乡绅说得简直就是宋玉转世潘安再生，多情又多义，简直就是方圆百里唯一的一个五好青年。
    “我再说一遍：我家姑娘不嫁人！”任她说天花乱缀般好，秦枫的脸却越来越冷。
    “好什么啊，我刚刚出去还看见呢，那吴乡绅昨天夜里被人吊在门前树上吊了整整一夜，今天早上才刚刚被人解下来，吓得屁滚尿流的，就他那灰头土脸的样子，还想娶我家小姐？”
    小环站在门口没好气地说起了风凉话。
    六媒婆可不吃这一套。她抽了一口烟锅，瞥了瞥秦枫，眼珠子一转就又开口了：“我说秦公子，你说你家姑娘身体不好，不方便见人，可那药铺的张老板说了，只是身上受了一些伤而已，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养好么？莫不是有了什么其他见不得人的事，不方便出来见人呢？难道是在家怀孩子不成？”
    “你这张烂嘴巴，胡说什么呢！”
    小环听得她这么说，怒得从秦枫胳膊底下挤了出来骂她。
    “哼，你个死丫头片子，不要以为跟了有钱的主子就能飞到天上去！只要在这银杏村里，你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六媒婆却却不理会小环的怒骂，眼睛要瞪到天上去了。
    “注意你的言辞！”秦枫冷哼一声，将拳头捏得磕巴磕巴作响。
    六媒婆抽着烟锅，说的话已经是越来越刻薄：“哟，生气了么？看来我说的不错啊，你们姑娘说已经定了亲事，却又不去完婚，你们三人住在这小院子里，又没有旁人在，这郎有情妾有意的，发生点什么事呢谁也不知道，说不定你们早就……”
    “啪！”秦枫一伸手，摘过她嘴上的烟锅，轻轻一用力，烟锅便断成两断扔在地上。
    “你再乱说，我就让你和它一样。”
    六媒婆立时闭上嘴巴变了脸色，看着地上已经断成两断的纯铜烟锅，嘴里嗫嚅着，不敢相信地看着秦枫。
    “喂，你这个泼妇，还不走，还想怎样？”小环这才高兴起来，鄙夷地看着六媒婆。
    六媒婆不说话，只是看着院子内，却依旧不走：“我要见你家姑娘。”
    “秦枫，让她进来。”院子内传来白衣少女淡淡的声音。
    秦枫将胳膊从门上拿下来，让六媒婆进了院子。
    念初心站在青石板旁边，冷冷地看着六媒婆。
    “六媒婆，现在你看见我了？”
    六媒婆穿着水红绸子衣服的矮胖的身子顿时愣在院内，失了魂般看着念初心。
    “你看我可有像你想像的那般不堪？”念初心伸开双臂，左右转了转圈子。
    第023章：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嗯，嗯。”六媒婆从神游状态里出来，点了点头，又急着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姑娘这般人儿，怎么会做那些下作事来。”
    念初心冷哼一声，坐在青石板旁边另一个凳子上。
    六媒婆一时尴尬，顺手的将手抬起来，举到空中，这才想起来手中已经没有烟锅，便又将手放到头顶上，摸了摸那朵绢花，脸上堆满了笑容。
    “哎哟，念初心姑娘，可真不是一般的俊俏啊，我六媒婆做了这大半辈子的媒了，见过的姑娘加起来，都还没有念初心姑娘一半的美呢。那胡员外家六房姨太太可是我们南新郡这一片儿出了名的美人，可她们跟姑娘您比起来，连根草都不算，她们啊，给姑娘倒洗脚水都还不配呢。”
    小环只在一边冷笑。
    “哎哟哟，你看看，这模样，恐怕是帝都皇宫里的娘娘，都比不上念初心姑娘一半俊俏呢。”
    六媒婆笑着，似乎显得很是为难：“可是这吴乡绅家，那可是财大气粗，听说和南新郡的太守还有些亲戚关系，他这次可是铁了心要娶姑娘做填房夫人……”
    “我这里有点散碎银子，算是赔给你烟锅的钱。”
    念初心看了看秦枫，秦枫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来扔在六媒婆手心里。
    六媒婆接了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分量，立刻揣了起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那个是小意思，小意思。”
    “吴乡绅那边，还要六媒婆多劝解劝解。这件事就仰仗六媒婆您了。我不会嫁给他的，相信这点事，对你来说，很容易做到。”
    念初心淡淡的说着，眼睛盯着六媒婆。
    “这个……”六媒婆面露难色。
    秦枫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扔了过去。
    “……这吴乡绅可是个厉害角色，他家那光护院就请了几十个……”
    “哦，那六媒婆你是想要银子呢，还是想和你的烟锅一样呢？”
    念初心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
    六媒婆立刻就感觉到浑身冰冷，赶紧接过银子，赔着笑，连连点头：“这个自然，自然是要银子了。”
    “以你六媒婆嘴上的本事，就算拿了吴乡绅的银子，也一样把这件事办好是不是？”
    “是……是。那念初心姑娘先歇着，我还有事，先走了。”
    六媒婆笑着退出院子，一溜烟跑得不见了人影。
    “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就是不知好歹。”秦枫看着六媒婆矮胖的背影，冷哼一声。
    “真是贪财。”小环也冲着六媒婆的背影骂了一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听过吗？”念初心看着小环淡淡地笑了。
    近两个月了，这个傻丫头一点都没了刚开始的害怕和羞涩，已经和她越来越熟悉了。
    而且这些时间里，小环是变着方法给她做好吃的，她虽然人不大，可是很会伺候人。
    念初心虽然知道她也许是在新主人面前刻意讨好的成分多一些，可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孩子。
    来到神龙帝国，小环是第一个如此关心她的人。
    近两个月了，罗方一直没有来看过她和小环。
    倒是小环平日里忙进忙出，闲暇时却还扳着指头数日子，经常念叨着罗公子怎么还不来。
    念初心只在心里苦笑：只不过萍水相逢罢了，怎么自己会期望着他会来看他呢？
    虽是误伤了她，可他能够给她这个居所，能够买一个丫头来照顾她，能派一个随从来保护她，让她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安身立命，已经算是给了她一次生命了，她还能强求什么呢？
    甚至，他们连对方身份全然都不知道。
    想到罗方，念初心的眼神又灰暗了一些，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小环，你刚才说吴乡绅被吊在树上吊了一夜？”
    “是啊，”
    小环听到这些，立刻高兴了起来，添油加醋地比比划划说了起来：“我早上出去的时候从他们家门前经过，就看见他被吊在树上，吊得好高好高哦，看的人好多好多，他家那些护院，说是有多么厉害，却一个比一个脓包，最后搭了梯子爬到树上，解了好半天才把他解下来呢。”
    “真的啊？”
    “恩，还有呢，刚刚在集市，我还听说昨天夜里胡员外家六个姨太太全部失踪了，胡员外报了案，官府里找了好久，最后才在自己家的猪圈里发现了六个姨太太，一个个被绑着扔在猪圈里，嘴里还塞了破布，那个惨啊，现在这事儿全村都传遍了！真是活该啊，这就叫恶有恶报！想起来就觉得好笑死了，让他们以后再欺负别人！”
    知道这些欺负过自己的人得到了报应，小环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就好像这些都是自己亲自做的一样。
    “哦，是吗？有些人不是说过，会掉身份的呢！”念初心淡淡的说着，却将眼光瞟向秦枫，故意拉长了语气。
    “什么掉身份啊？”小环奇怪地看着念初心，突然间明白过来：“啊，小姐，你是说这些事都是秦大哥做的吗？”小环吃惊地看向秦枫，秦枫却转过脸去岔开话题：“小环，你刚才抱的是什么东西？”
    经秦枫这么一问，小环立刻想了起来，高高兴兴地跑到墙边将那个长方形的布袋子又小心谨慎地抱了过来。
    “小姐，你看我带来什么了给你？”她兴奋地打开布袋子，取出一个旧旧的暗红色的长方形的上面雕刻着花纹的盒子抱在手里，把青石板上的酒壶拿开，又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摆在青石板上。
    “这么小心，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宝贝啊？”秦枫笑了。
    小环卖弄似地笑一声，这才将盒子打开。
    盒子里装着一把六弦琴，颜色灰暗，看上去去很旧的样子。
    “这是？”她带这个来干吗？
    看到念初心惊讶的表情，小环也愣了一下，不过一会她就兴高采烈地说开了：“小姐，我看你手上的伤也好了，想你每天那么孤单那么寂寞，我就想找个什么事儿给你解解闷儿，刚好看到有人在卖千年古琴，我想也只有这千年古琴才能配得起小姐你这么好的人，我就把它买了回来给小姐解闷。小姐，你试试看吧。”
    第024章：千年古琴
    念初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小环眼睛里闪闪发亮。
    没想到单纯的小环，居然能看到她是孤单的寂寞的，所以给她买个古琴来让她解闷。念初心定定地看着小环，心中弥漫着无边的感动。
    连小环都看得出来她的寂寞与孤单，是不是这一个月多的时间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太过于思念家乡和亲人，完全忽略了身边的人和事？
    “什么千年古琴？那都是骗人的玩意，没想到这样的谎话你也信？”秦枫一声大笑。
    “啊，难道不是千年古琴吗？”
    小环指着琴睁大了眼睛：“卖琴的人说它就是千年古琴啊，还要了我十五两银子呢。”
    “真的不是千年古琴吗？看上去很旧的样子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琴旁边弯着身子上看下看：“的确很旧的样子啊，看上去没有个一千年，也有几百年了。”
    “人家说是千年古琴，你就相信？怪不得你买来的酒是一点味道都没有，还告诉我这是上好的陈年红颜醉！”
    秦枫手里拎着酒壶直摇头：“十五两，没想到小环也很会花银子嘛，哈哈。”
    “才不是呢。”小环抱着琴一脸的委屈，“这里是银杏村，你以为是什么地方，能买到最好的酒就是这样了。你要是嫌酒不好，你自己去买嘛，我每天出去买菜，还不是你给我的散碎银子，这买琴的钱还没给呢，是首饰铺的谷老板做担保，说先让我把琴拿回来给小姐用然后再付钱的。他说反正秦公子你有的是钱，买东西从来不讲价钱，也不怕你赖账。”
    秦枫无奈，念初心却笑出了声。
    小环眨眨眼睛，奇怪地问：“怎么就不是千年古琴了呢？”
    秦枫将琴接过摆在青石板上，解释道：“所谓的千年古琴，不过是指那些时间比较长的保存得比较好的有年头有来历的名琴罢了，而一般假冒的琴，只是将做琴的木材埋在土里或者其他地方埋一段日子，再挖出来，这样看上去就比较旧了，然后做好琴弦，再埋在草木灰或者其他的东西里，之后拿出来收拾干净，这样看上去就比较破旧，不是新的了。”
    “哦，这样啊。”小环依旧不死心，“那你怎么知道这个就一定是假的呢？”
    “你看这个琴架这里……”
    秦枫指着安装琴弦的一端：“这只不过是很普通的木材，而且做的时候花纹都没有刻好，还有些凌乱。”
    又在另一处地方用手指蹭了蹭，说：“这里明显就是后来上的漆，所以只要把上面这些破旧的东西擦掉，就显出本来面目了。”
    “要真的是千年古琴，又怎会只值十五两银子？也就你这样的傻瓜才会相信呢。”
    小环撇了撇嘴，忿忿地道：“我说谷老板怎么那么好心呢，原来是合起来骗我银子，我找他去。”说着抱起琴就要走。
    “算了，”念初心止住她，“你能把他怎样呢，无非是跟他大吵一架。”
    “可是，十五两银子呢，我们买这院子里所有东西加起来，都不到二十两。”小环又将琴放在青石板上，气得撅起了嘴。
    念初心安慰她道：“好了好了，买了就买了，我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
    “虽不是千年古琴，反正是把琴，倒也能用。”秦枫也在旁边笑着，将手抚在琴上拨弄出一些声音来。
    “那就好。小姐，你就试试看，看这琴好用不。”小环这才又开心起来，边笑着说话边看着念初心，小小的脸上充满了期盼和兴奋。
    单纯的小环，她只从以前主人那里见过主人家的小姐是会弹琴的，所以她便以为世上有身份的女子都是会弹琴的。
    念初心看着青石板上的所谓千年古琴，又看着小环期待的神情，不忍让她失望，便欣然走了过去。
    手指拨动间，已经听得出来这琴音律极其不准，她也不说破，俯下身去仔仔细细调了一阵子，在青石板前坐定，手指灵动，动人的乐曲立刻从指间传开，只让一边的小环和秦枫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小环和秦枫还未回过神来。
    也许是太久没有碰到过琴了，加上这一次弥漫在心中的无边感动，让念初心兴起，站起身来进了房间，拔下墙上的剑，猛地一个飞身挽起一朵剑花，剑尖直指秦枫眉心。
    秦枫回过神来，剑尖已经直指自己眉心正中，心下大骇，来不及多想，身体后仰避开这一剑，飞速后退。哪知道念初心一剑落空，紧跟而上，反手又是一剑刺来。
    “啊！”小环呆立当场，一字尖叫出来，念初心却含笑与秦枫在院子里过起招来。
    自小她就体弱多病，父王从不让她拿剑，自从十年前她私自下海，在海底发现那个神秘的幽灵船，遇见船上的神秘少年，她就一直跟着那神秘少年学习剑术，不过她却隐瞒了所有人而已，以致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还会剑术。
    她脖子上那根闪闪的链子和极品的宝石，也是在幽灵船里那个神秘少年给她的。
    那只是一个遭遇风暴沉没的巨大的商船，却没想到里面不但装满了宝藏，还有一位隐世仙人。
    小环看着一闪一闪的剑光，眼睛里充满了惊讶和羡慕。
    虽说大荒人人尚武，可几千年太平盛世下来，对女子习武早已经不做要求，反而在其他方面众多苛求。她的印象里，凡是有身份的或者大户人家的女子，必然是会弹琴的，没想到这个主人不但会弹琴，居然还会剑术。
    “姑娘好剑法！”秦枫挡开念初心的攻击，赞叹出声。
    念初心停手，把剑插了回去坐在桌子边，却看向秦枫淡笑道：“秦枫，我在你面前献丑了。”
    小环张大了嘴巴一动不动地盯着念初心，瞪得老大的眼睛眼里写满了崇拜。
    “姑娘的剑诀博大精深……”秦枫的眼里除了不可置信，还带着些许的惋惜，余下的话却未曾出口。
    “空有剑技而没有力量。”念初心淡淡一笑，表情十分平淡，似是早已习惯。
    “没想到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秦枫笑着眼眸越发的深了：“原来姑娘那日说和沙广横单打独斗，未见得会输给他，我以为姑娘只是吓唬他而已，没想到却是真的。”
    第025章： 沧海蝴蝶梦
    “哇，小姐，你居然这么厉害。”小环终于回过神来，奔了过来围着念初心，两只手因为兴奋而胡乱地摆动。
    “我这是班门弄斧了，哪里比得上清风剑客。”念初心听了甚是开心，拉了小环的手坐在桌子边上，轻轻的问：“小环，我教你唱歌好不好？”
    “好啊好啊，原来小姐这么厉害，又会弹琴、又会武功、又会唱歌，我实在是太崇拜了。”小环拍着手，早就把买琴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
    “我教你唱一首《沧海蝴蝶梦》，这在我们家乡，可是很流行的曲子。”
    …………
    就算是神山崩塌
    就算是沧海枯竭
    我们的誓言依然不会改变
    我愿意化成那蝴蝶
    和你朝朝暮暮相守
    自由自在飞舞在天地之间
    …………
    院子里秦枫听着念初心和小环唱歌，手轻轻在所谓的千年古琴上抚弄着。

    夜风吹过，墙外大树婆娑起舞。
    屋子内没有点灯，一颗夜明珠泛出柔亮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
    屋内小环轻轻地哼着新学的歌曲，轻快地收拾着东西。
    “小丫头，学唱歌倒是很快，居然一点都不跑调。”念初心微笑着看着小环。
    “秦大哥才厉害呢。”小环停下身子，带着崇拜的眼神看了看门边的秦枫：“这才两三天，他就把沧海蝴蝶梦的曲子都给谱出来了，原来秦大哥的琴也弹得很好。”
    “哪里，只是这几年跟着公子学了一些皮毛而已。”秦枫淡淡说着，又将手放在琴上，动手间，动听的声音流淌出来，正是那一曲沧海蝴蝶梦，小环随着他的琴声又轻轻哼了起来。
    “小环，如果我离开，你是要留下，还是和我一起走？”珠光里，念初心淡淡开口。
    秦枫的手蓦然在琴弦上顿住，曲声噶然而止。
    “走？小姐你要去哪里？”小环的眼睛里盛了更多的惊讶。
    “我本是个无家可归的女子，伤好了，自然要离开这里。”
    “可是小姐，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这里？”
    念初心看着这里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快两个月了，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快两个月，这里能算是她的家吗？
    她的家应该在那个遥远的海岛上，可是现在她已经选择了放弃，选择了离开，此生她已经不可能再回去了。
    “这里……也不过是一个暂时居住的地方罢了。”
    “可是小姐，你要走了，罗公子来看你，找不到你怎么办？”
    “罗公子？”
    一个白色衣衫神情淡漠宛如谪仙般的男子模样在念初心眼前闪过，慢慢地飘了远去。
    “该来的，自然会来，不该来的，强求不来。”
    “可是小姐，你这样走了，如果罗公子来了却找不到你，又不知道你去哪里，他可能会伤心吧？”
    小环凄楚楚的说着，一边又看着秦枫，想是让他劝说小姐，可秦枫的眼睛却盯着琴弦，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会伤心吗？
    那个一身白色衣衫的的一脸淡漠的少年，他的表情一直是那么淡漠，似乎这个世界没什么是能引起他注意的，没什么是他会关心的。
    他也会伤心吗？
    他误伤了她却也救了她，知道她无家可归便给了他这个小小的院落让她安身立命，又给了她一个小姐的身份，留了人来照顾她，又留了一千两的银票给她，她应该感激他不是吗？她还欠他太多不是吗？
    可是，他和她，此生应该是不会再有交集了。
    “秦枫会告诉他的。过两天我就离开这里，小环，你还是先别离开，我在这里帮你找一个安身的地方，或者给你寻个好人家，就算不行，你也可以守着这个院子过日子，过段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
    念初心下了决定，她的路途必定坎坷万分，她不能连累小环。起码在这里，小环还可以守着这个院子过日子，不象她，本是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万一象上次一样遇上狼群，那她还怎么照顾她？
    小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念初心面前：“小姐，您要走就带我一起走，千万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小环自从被买来就是小姐的奴隶，虽然说小姐说什么小环不敢违背，可是小姐要去哪里，小环一定跟了去，就算不能再照顾小姐，就算有什么危险，还有小环在小姐前面挡着。小姐是小环见过的主人里最好的人了，小姐若走了丢下小环一个人，小环不知道又要落到谁手里，不知道又要受什么样的苦了，这个世界这么大，可只有小姐一个人对小环好啊，只有小姐就象小环的亲人一样，求求您了小姐，您就让我跟您一起去吧。不管您到哪里，小环都一定跟着您，绝对不会和您分开。”
    见不得她给她如此磕头，念初心伸手把小环拉了起来，叹气道：“那好吧，原本想把你寻个婆家嫁了去的，你执意不肯，那就跟我走吧。”
    小环这才破涕为笑：“小环不嫁人，小环一辈子都和小姐在一起，一辈子照顾小姐就好了。再说了，如果小姐走了，罗公子来找不到小姐，肯定又把我卖了。”
    说着眼睛便红了起来。
    她的话，反倒让念初心笑了。
    “小姐，你居然笑了呢，小姐笑起来真好看。”念初心这才想起来，似乎自从离开那个小岛，她真的很久都没有开心的笑过了呢。
    也许是想了这一个多月想开了，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既然来到这里了，所谓既来之则安之，还是想着怎么安身立命吧，不过，要留在这个偏僻的荒村一辈子，可不是她想要的。
    “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吗？不管吃多少苦你都愿意？”
    小环看着念初心严肃的表情，顿了顿，似乎是在考虑一般，然后下定决心回答：“是的，我愿意。小环本就是个奴隶，走到哪里都只会是奴隶，只有小姐对我好，以后不管去哪里，不管有多苦，小环都愿意跟着小姐。”
    “那好吧，明天我们就收拾包袱，我们一起走。”也只好这样了。念初心没有办法，只能让她随她去了。如果路上有什么危险，那就尽力保护她吧。
    毕竟，她还只是个半大孩子。
    ※ ※ ※ ※
    第028章： 北上之路
    大雨让林中的官道很是泥泞，一个青衫的男子正驾着一辆马车冒雨在官道上前行。
    雨下得很大，青衫的男子在驾驶位上认真地赶着马车，可是两匹马拉着的马车在大雨中的道路上还是走得非常吃力。
    “这什么鬼天气啊，什么时候下雨不好，非在这个时候下雨,下起来还没完没了的。”一个个头不高身材瘦弱的青衫小童一脸苦相地将帘子撩起来看了看，立刻便又放下。
    “埋怨也没用，雨又不会停。”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装打扮的年轻人淡淡说了句，头也不抬依旧看着自己手中的书卷。
    他肤色白皙，嘴唇丰满，眉目之间透着一股英气，只是头发用一块布包着堆在头顶上，显得有些突兀。
    “这栖霞郡的天气就是不好，怎么说下雨就下雨呢。”
    方才说话的那个小童模样的人又说话了。
    “呵呵，这天气还是以郡来分好坏的吗？”
    他身边男装打扮的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小童，笑了笑继续低头看书。
    小童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没有道理，便不再说下去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能休息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冒雨前行，等前面看到了镇子上再换个马车吧。银杏村这地方酒也不好，买的马都没力气，姑娘还得忍一忍了。”
    坐在驾驶位上的青衫男子微微侧脸说了一句。
    “要叫公子啊，”车中的小童不满地喊道：“早就出了南新郡了，这都已经是栖霞郡了，都说了要叫公子了，你还在不停地喊姑娘。他是归尘公子，我是公子的书童，我叫玉环，你记住啊！”
    才说完，马车忽然停住，车内两个人身子猛然往前一靠，几乎滚了出去。
    小童立刻扶了身边的人大叫：“秦大哥你干什么啊？你要停也不先打个招呼，说停就停。”
    “这位公子，你们可去望乡郡的紫潞城吗？”
    车内两个人才一扶住了身体，车外雨声中便传来一个中年妇女沙哑的声音。
    小童掀开帘子向外张望。
    马车前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矮胖的身材，皮肤微黑，她站在路边的树下，用一件旧衣服给怀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遮着雨，自己浑身都已经淋湿了，湿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显出她臃肿走样的身材。
    “我们是要去紫潞城的，可是半路居然下雨了，我这孩子身体不好淋不得雨，各位可不可以行个方便，让我们搭一段顺风车啊？”
    中年女人有些卑微地向着车内的人乞求。
    “让她们上车来吧。”车内的年轻公子开了口。
    驾车的青衫男子随即跳下车，将中年女人怀中的孩子抱上了车，中年女人也跟着上了车，一连地向车内的年轻公子道谢。
    孩子软绵绵地躺在他母亲的怀里，脸上红扑扑的。中年女子只是搂紧了他。
    年轻公子放下手中的书卷，探出一只手在孩子额头摸了一下，惊道：“孩子淋了雨发烧了。”随即扬声道：“秦枫，这里离苦城还有多远？”
    青衫的男子抬头看了看天气，道：“离苦城还远着，这样大的雨，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停，走不快。”
    车内年轻的公子将手搭上那孩子的手腕，细细地诊了许久，脸上神色忽然就凝重了许多，蹙眉道：“那快些赶路，赶到前面若是有镇子，就先停下赶紧给孩子抓点药。”
    “好的！”青衫男子应了，马车又缓缓前行。
    车内多了两个人，地方明显小了很多。那中年女人抬头看着年轻的公子，感激地道：“谢谢这位公子了。我是黑婶，我家老头子在望乡郡的紫潞城做买卖，我正要去找他，这是我小儿子石头，他从小身体就弱，这次出门，我们本来也是准备了很多的，可是这今天突然的就下了雨，我们只好在路上躲一躲，谁知他就开始发烧了。”
    黑婶苦着脸叹了口气，又说：“前面过去好几辆马车，可是看到我孩子病了，谁都不肯带我们上路。”
    第029章：破庙
    “没事的，反正也是顺路。”
    年轻的公子将手退了回来，看了看发烧的孩子和他那哭个不停的母亲，不动声色地安慰道：“大婶不必担心了，坚持到天黑到了镇上，赶紧给孩子吃些药，不会有事的。”
    “多谢公子。”
    黑婶点了点头，抱着石头不再说话。那公子便也继续低头看他的书卷。
    似是上天可怜这孩子，没过多久雨居然停了，雨一停车子走得就快了，天黑之前终于赶到了一个叫大叶镇的小镇子。
    一行人下了马车，秦枫便立刻要抱着石头直接去找大夫，却被念初心阻止了，只说先找地方安顿下来。
    秦枫一怔，不明所以，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抱着石头走进一家客栈。
    “伤寒，这是伤寒啊！”那客栈的老板看了看秦枫怀里的孩子，大惊失色，立即让人把他们几个都赶了出来。
    “伤寒？”
    所有人都愣了，只有念初心平静地道：“再去找找吧。”
    秦枫看着念初心如此淡定，这才明白了她为什么不让他去找大夫。
    只是不免奇怪，她如何得知石头得了伤寒？难道她竟是懂医的？
    石头因为淋雨而得了伤寒，而镇上的客栈却因为石头得了伤寒而拒绝他们住进客栈。
    “到底让不让住？”秦枫寒着脸将手中的清风剑放在最后一家客栈的柜台上。
    那老板看到秦枫手中寒光闪闪的剑，知道非凡品，不是普通那种拿来吓唬人的装饰品，吓得立刻跪了下去：“几位公子，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客栈里住着那么多人，这孩子得了伤寒，万一要是传染开了，这……这整个客栈的人，可怎么办呐！”
    “你……”
    “算了，他说的也是实情。”念初心拉住秦枫摇摇头，问那客栈老板：“这城外可有容身之处？”
    客栈老板立刻道：“镇子外面三十里有一处义庄，几位公子可以抱着这位小哥先去义庄落脚，等这位小哥病好了，再来城里不迟啊。”
    “什么？去义庄？你叫我们去住死人住的地方？”秦枫和小环立刻拉下了脸。
    黑婶却在一边哭个不停，瑟瑟发抖。
    “算了，我们就去义庄，走吧。”念初心转身向客栈外走去。
    秦枫无奈摇头，想了想却道：“义庄是安置死人的地方，不吉利，还是不要去了，进镇子之前我看到镇外有个破庙，不如去那里将就几天吧。”
    “也好。”念初心听罢停住脚步，思虑一下最终点了点头，秦枫拿起剑，抱着石头带着众人去了破庙。
    一切都安顿下来，而黑婶看着石头竟是一点主意都没有了，抱着石头只不停地流眼泪，任是怎么劝也没有用。
    众人无奈，安顿好之后，秦枫便交代小环一番，自己回去了镇子，按照念初心写的药方买了药材回来，又买了一些水粮带回破庙来给大家当作晚饭。
    小环也收拾出自带的用具来，将食物分与了大家一起吃，可是石头却因为伤寒而昏迷，什么都吃不下，只有灌他清水才勉强进去一些。
    入夜，黑婶抱着石头在破庙的角落里缩了起来，小环也挑选了一处干净些的地方打扫出来，和念初心挤在一处准备入睡，秦枫怕出意外便自己守在门口。
    已经是栖霞郡了，初春的天气十分寒冷，冷风从破旧的窗户里吹进来呜呜作响，黑婶抱着石头缩成一团，发出沉重的鼾声，怀里的石头因为伤寒而不停地咳嗽着。
    小环将身子蜷缩得紧紧的，不停地翻来覆去，调转一个方向便又立即缩紧身子，听着黑婶的打鼾声，她却怎么都睡不着，终于忍不住气恼地翻起身来气冲冲地过去将黑婶推醒。
    “你就不能不打呼噜啊！你这么吵，叫我们怎么睡啊？”小环将黑婶推醒，冲她嘟哝一句。
    “哦，哦。”黑婶被推醒，知道原委，点头应承着翻了个身，不一会却又是鼾声如雷。
    小环看着黑婶这个样子，知道再推醒她也没用，这才气鼓鼓地回到自己的地方躺下，却是被这鼾声吵得怎么都睡不着。
    “石头病成那样，她倒一点都不担心，还能睡得着。”小环气得无法，只得爬起来扯了一些碎布塞了耳朵，这才再度躺下。
    念初心躺了许久也无法入睡，便干脆翻起身子，将身上遮盖的衣物轻轻盖在小环身上，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
    门口秦枫靠在门框边坐着，脊背笔直，两只眼睛定定地望着夜空。
    刚下过雨的夜空特别晴朗，繁星闪烁。
    警觉到有声音，秦枫立即回头，看是念初心，便轻声道：“是否风太大，让公子无法入睡？”
    念初心道：“赶路很辛苦，你还是进去躺下睡一会吧。”
    秦枫却道：“这里荒郊野外，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念初心心知他是顾及自己是女儿身，不方便与她们同处一室，也不便多说，只道：“外面风大，在门外也更加惹人注目，不如在门内反倒安全一些。”
    说完也不再劝他，又轻轻走回去躺在小环身边。
    听了念初心的话，秦枫考虑片刻，便进了庙门将门掩上，自己挑了离门最近的地方坐下来，继续通过窗口的破处望着外面的星空。
    破庙倒也安静，只有黑婶的打鼾声一声连着一声，就着小环在梦里还发出的不满的嘟哝声。
    一直到后半夜，念初心才在极度疲倦中合上眼睛。
    刚入睡不久，念初心忽然听得吱呀一声响，像是有人推门而入，便立即被惊醒。
    睁开眼睛看时，破庙里四下漆黑一片，只有布满蜘蛛网的半扇窗户却开着，透进来星星点点的亮光。
    念初心翻身而起，四下环顾之后，盯着窗户许久发觉并无其他动静，想来是被风吹开了窗户，便摸黑起身摸索着到窗户边上。窗外依旧繁星满天，没有任何刮风的迹象，念初心关上窗户复又回去躺下。
    才躺下，却又听得吱呀一声窗户竟又开了。念初心担心夜里风凉，何况石头又有伤寒在身吹不得风，便又起身赶紧去将窗户关紧。
    窗外却哪里有一丝风的影子？
    满窗的蛛网挂在窗扇上，长长地垂下来拖到残旧的墙上，却是纹丝不动。
    念初心迟疑片刻，心下虽然疑惑，却再度将窗户关上，卡紧之后摸黑回到原处躺下。
    又是吱呀一声，破窗再度被打开。
    第030章：风起
    念初心翻身而起，紧紧盯着窗户。
    星光从破旧的窗户里照射进来，照出筛大点亮光，四下再无声音。
    “秦枫？”
    念初心忽然感觉出了不对，大声叫着秦枫的名字。
    秦枫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任她呼唤却一点声息都没有。
    念初心依旧盯着窗户，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推躺在身边的小环，触手却落了空，小环也好像不在身边。
    “什么人？”莫非破庙来了别人？念初心心下升起一种恐惧，四下张望。
    可破庙除了一片漆黑却什么都看不到。
    念初心摸到包袱，抽出藏在包袱里的短剑来横在胸前，壮起胆子慢慢靠近破窗。
    有了银杏村遭遇狼群的教训，离开银杏村时，她便将挂在房间的那把短剑带在了身上以防不测。
    窗户内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念初心握紧短剑用力地在窗户口来回刺了几下，确认没有人之后，她才用剑尖抵在窗扇上将窗户再度合拢。
    合拢之后，她依旧握着剑，盯着窗户向后退了两步这才转身。
    转身的瞬间，蓦然窗外亮光一闪，满是星星的夜空猛地劈下一道夺目的闪电，窗户在她身后再次被推开，却将刚刚才转过身的念初心吓得立时跳转回身。
    这次两扇窗户却缓缓地来回晃动，吱呀吱呀叫个不停，像是有人站在窗前故意慢慢地摇着窗扇在玩。
    这一惊非同小可，竟把念初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借着手中短剑壮胆，念初心正想张口喝问，却突然闭紧了嘴一语不发。
    刚才她转身，闪电劈过的瞬间，强烈的亮光照亮了整个破庙。
    方才那一刹那间她看得清清楚楚，整个破庙之内除了她之外再无他人。
    躺在她身侧的小环不见了，坐在门口的秦枫也不在了，连缩在角落里的黑婶母子也早已不知去向。
    整个破庙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背上泛起森冷的寒意，念初心深深呼吸一口气，握紧短剑，压下满心的惊恐再次回头。
    借着窗户外传来的一丁点星光，她终于看清楚，整个破庙地上全是厚厚的灰尘，破庙中黑色的柱子上、缺了角的供桌、和供桌上供着的黑乎乎的看不清面目的泥胎上全部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错综复杂地挂满着陈年的蜘蛛网。
    整个破庙破败而荒凉，毫无生气，除了站在窗口的她之外，并无任何活物。
    “吱……呀……吱……呀……”破败的结满蛛网的窗户依旧在缓缓地来回晃动不止。
    怪异的声音给整个破庙笼上一层诡异恐怖的气息。
    “什么人在这里装神扮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念初心只得握紧了手中的短剑冷冷喝问。
    冷汗贴着脊梁骨冒出来，沾湿了她整个后背，衣服粘在背上一阵阵地冰凉。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窗扇的吱呀声来回作响，在荒凉的夜里，这声音彷佛刀子，一刀一刀缓慢地割在人的心口。
    窗户依旧在来回晃动，彷佛顽皮的孩子在故意捉弄别人。
    “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了嘛？”
    念初心反倒镇定下来，冲着窗户冷笑：“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人也好鬼也好，是妖是魔，你休想吓到我！”
    念初心冷斥过后，来回摇晃的窗户忽然慢慢停了下来，最终静止。
    整个破庙空气彷佛凝滞，只有念初心沉重的喘气声。
    念初心距离窗户本就两三步远，便握紧了短剑，屏住呼吸凝神静气站在原地不动。
    心有所动，便也感觉到了周围轻微的异样，虽然没有任何声音，虽然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她心里却有种感觉——有东西从窗口飘了过来，轻轻地靠近她，在她周围来回打转。
    那东西的到来带给她强烈的压迫感，压得她整个人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她暗暗握紧短剑，随着感觉凭空狠狠扎了出去。
    “啊！”
    好像一阵尖刺的叹息，念初心的短剑挥过之处，几滴暗红色的血液凌空飞溅在了窗户上。
    身边的压迫感觉瞬时消失于无形。
    念初心一手握住短剑，一手擦去额头的冷汗，庙内暗黑一片，她只好立于原地，借着窗口淡淡的星光观察周围一切，不敢轻举妄动。
    许久再无动静。念初心不敢再抬手擦汗，额头冷汗一直顺着脸颊流下，滴答一声掉在地上。
    “孽畜，休得伤人！”
    忽地破庙内黑暗里传来一声少年的厉斥。
    听得这个声音，念初心心中蓦然一惊。
    她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自破庙内供桌上供着的黑色泥胎手中发出一道蓝色的闪电直奔念初心而来，在念初心头顶上空的黑暗处火花样炸开，发出蓝色的火焰。
    念初心骇然跳离，抬头看时，方才她所站立的地方凌空闪现六只一尺来长的蓝色光柱，光柱离地三尺高围成一圈，将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子困在中央。
    那女子却只有上半截身子，自头顶到胸下半身全无，长长的头发挡住了大部分脸面，随着她的身子剧烈扭动，黑色的乱发下只有红色衣衫飘来飘去，那张开的双臂凌空乱抓，手指象老鹰的爪子一样尖利。
    看到这个景象，念初心尖叫一声，手中短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个怪东西被困在光柱中央，不停地扭动身形，却无法脱离光柱的控制，只发出嘶嘶的吼声。
    念初心看那怪东西动不得，这才止住尖叫，弯下腰去摸索到短剑抓紧在手里，一边注意着怪物，一边扭头向着供桌上的泥胎望去。
    泥胎还是原来的泥胎，没有任何变化。
    庙内也并无其他任何变化，只是突然多了六个光柱，和被光柱困住的怪物。
    念初心细细看过，确认只有多出来这样一个怪物之后，便镇定下来，仔细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想了一遍，突然回过神来，也不理会那怪物，只在庙堂内大喊：“师傅……”
    没有人应答。
    “师傅，我听出来了，方才分明是你的声音。你在哪里？你出来啊！”
    念初心大声喊叫数声，却无人应答，她奔向泥胎，也不顾供桌上满是灰尘和蛛网便爬了上去，连吹带扇，擦去泥胎上的蜘蛛网和灰尘，扒出泥胎的本来面目。
    第031章：我是什么东西
    不过是黑乎乎的一团泥塑而已。
    念初心却兴奋不已，扒着泥胎使劲地摇晃，嘴里不停地大声叫着师傅，那泥胎任她晃动却没有任何反应。
    “师傅，方才那一声明明就是你的声音，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无论她怎么晃动怎么敲打，泥胎还是泥胎，却变不成她的师傅。
    那怪物被光柱困住，挣扎无效，也渐渐地安静下来，饶有兴趣地盯着念初心。
    “难道，是我太想你了，才听错了嘛？”
    泥胎终究还是泥胎，怎么看都只是泥胎，念初心终于泄气，转过身来却又骇然惊叫。
    那怪物长长的头发间隙露出的少许脸面竟看不见眼睛，也没有嘴巴，光光的只有一张脸皮，苍白异常。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握紧短剑离开供桌，向光柱旁边靠了靠，却不敢靠得太近。
    听得念初心问话，那怪物抬起头来，用没有眼睛的脸皮看了一下念初心，又慢慢低下头。
    “早知道你也不会说话，你连嘴都没有。”
    念初心苦笑一声，话才说完，却听得破庙内有人喃喃自语：“我？我是什么东西？”
    这声音低沉而嘶哑，却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念初心怀疑地四下张望，却见那怪物开始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
    随着她摇头，黑色长发下红色缎子又开始不停摆动。
    念初心到吸一口凉气，四下张望一番，确认没有别人，才确认的确是那怪物在说话，不免惊讶：“你，居然会说话？”
    因为她的脸上只有一张光光的脸皮，其他什么都没有。
    怪物抬起只有面皮的脸看着念初心，道：“昨天，我还不是这个样子。”
    念初心不免疑惑：“不是这个样子，那昨天你是什么样子？”
    “昨天，我还是个人。今天，我就不是人了。”
    念初心只是死死地瞪着那怪物，蓦然，只听得吧嗒一声，像是一滴水掉在了地上，让念初心心里又是一惊。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紧接着又是吧嗒一声，念初心这才看见，那怪物居然开始掉眼泪。
    念初心越来越吃惊，她明明没有眼睛，却为何能流眼泪？
    心中想着手中的剑柄不由自主攥得更紧了。
    那怪物的眼泪凌空而出，一滴一滴掉在地上，幽静的暗夜，残败的破庙里眼泪掉在地上发出的吧嗒声带着渗人的寒意，让念初心不寒而栗。
    却见那个怪物越来越伤心，凭空而出的眼泪起先比较少，后来越来越多，她悲凉的抽泣声也渐渐变成嘶声裂肺的低吼，枯瘦的利爪不停地撕扯着自己的乱发，显见的她应该非常伤心。
    念初心竟被这情景弄了个措手不及。
    咆哮许久之后，那怪物渐渐停止了嘶吼，安静下来，用她枯瘦如柴的利爪拨了拨面皮上撤乱的黑色长发，将其理顺后又用整张面皮对着念初心，这才喃喃地说道：“昨天，昨天我还是个和你一样华贵高雅，美丽迷人的千金小姐！”
    念初心心道我此刻乃是男子装扮，你又如何得知我是女子之身？
    转念一想，那怪物并非人类，能看出她的身份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也不多言，只道：“那你现在却又是什么？”
    “现在？”
    怪物的样子好像明显一愣，随后又喃喃道：“现在，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
    念初心在脑海里极力思索着，却实在考虑不出来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怪物却又似乎恍然低语道：“对了，我，我叫明露，我和你一样……”
    “明露？”念初心思索片刻，蓦然一惊：“摩罗国明露公主？”
    摩罗国不过是处于封魔国与白日国之间众多小国家中的一个。
    摩罗国虽然地域狭小，在众多小国家中微不足道，但因着明露公主而出名，在众多属国中也渐渐地有了地位。
    明露公主自幼美貌可人，纯如明月，清如朝露，因而得名明露，亦得摩罗国王独爱疼如掌上明珠。
    因大荒第一美女沧月明珠早已与神龙帝国皇太子有了婚约，所以，与沧月明珠同年而生尚未婚嫁的摩罗公主明露，便成了众多年轻男子心中新的追逐对象。
    两年前，封魔国王子用两国边界一城之地加五担凝碧珠为代价求娶明露公主，却被明露公主一口拒绝，颜面扫地而归。
    自那以后，摩罗国明露公主几乎与沧月明珠齐名。
    传说大荒南部海域的沧茫海深海处有一种奇特的人首鱼尾的动物，大荒人将其称之为美人鱼。
    这种美人鱼会在夜间对着月亮高歌，歌声嘹亮动听，可穿透层层云雾，引诱过往船只的行人前往观看，进而将人捕食。
    虽是凶险异常，前往沧海捕捞美人鱼的人却不计其数。
    因为这种美人鱼的眼睛通体碧绿，乃是夜明珠中的极品，大荒人将其唤作凝碧珠，因为极其稀少而价值连城，多少王宫贵胄、豪门望族，就算再有钱也未必能求得一颗这样的珠子。
    明露公主果断地拒绝一城之地五担凝碧珠的求亲之后，自此出名，盛名直逼沧月明珠。
    大荒南部沧茫海中心岛屿成群，其中尤以沧月岛最为出名。各部落以沧月岛为首，组成了沧月国。沧月国的国都沧月城就坐落在最中心的沧月岛之上。
    沧月国虽然地小人少，可是物产十分丰富，沧月的珍珠乃是大荒最名贵的产物，任何一个国家都产不出沧月那么出色的珍珠。
    尤其是产自于苍茫海深海的夜明珠，乃是大荒上流社会人人争相求购的奢侈品。
    沧月岛人以鲛绡为材料编制的渔网，要远比别的国家沿海人编织的渔网更结实，捕鱼更多，是以沧月岛虽小，却是南部海域最富足的国家。
    沧海之上的贸易船只经年累月不断，海市繁华之时，夜明珠照亮的夜晚亮如白昼。
    十六年前，云淡风轻的某一日，沧月王才封了自己认为最聪明的第四子为王太子，忽地天现异象，百花盛开、百鸟齐鸣，引得整个王城轰动。
    而更为奇异的是有九只七彩凤凰凌空而来，绕着王城之中某一古旧的宅子盘旋而舞，整整七七四十九日方才散去，祥云缭绕，整整四十九日方才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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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2章：摩罗公主明露
    天现祥瑞，沧月王大喜，亲自造访那古宅，古宅中只有几个下人侍奉着才生产的一对母女。
    沧月王将那才生产的女婴收为义女，赐封凤仪公主，又封那年轻的少妇为紫玉夫人。
    沧月岛的男人都是勇猛的战士，个个精骑善射，沧月岛的女人都是出色的美人，个个能歌善舞，尤其是沧月岛的凤仪公主，乃是沧月岛第一美人，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素有沧月明珠的美称，盛名冠绝整个大荒。
    念初心看看飘在眼前的怪物，长发披散，脸面只剩一张光光的面皮，手臂细长弯曲，指如利爪，身子自胸以下空空荡荡，怎么看都是一个怪物，实在无法把她和明露两个字联系起来。
    “你当真是那个纯如明月清如朝露的明露公主？封魔国王子曾以一城之地五担凝碧珠为聘礼求亲不得的明露公主？”
    念初心的震惊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是，我就是明露。”
    怪物轻轻地点头，低沉而嘶哑的声音里透着茫然无助。
    “十六年前，我出生于摩罗国王宫。从小锦衣玉食，享用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吃穿有专人侍奉，出行有专人跟随，我的生活无忧无虑……”
    怪物像是沉浸在回忆里，声音温婉动人，让念初心也为之动心。
    “可是，自从十年前那件事之后，这一切就变了。”
    怪物温婉的声音忽地变了，变得十分刺耳。
    “十年前？”念初心动容追问：“十年前什么事？”
    怪物冷声道：“十年前，神龙帝国下了一道诏书，敕封沧月国公主凤仪为皇太子妃，十年后，凤仪公主年满十六岁，将接回帝都与皇太子完婚。”
    念初心沉吟片刻，点头：“不错。这个事情我也知道，全大荒的人都知道。”
    十年前凤仪公主六岁之时，神龙帝国派十万铁骑南下，带来一道诏令：
    天赐姻缘，皓月当空。沧月明珠凤仪公主，乃当今皇太子命定之太子妃，着十年后公主年满十六岁，便入帝都完婚！
    天赐姻缘，皓月当空。
    沧月带着异象而生的公主，自幼便成了大荒最大帝国的皇太子妃。
    而今年，沧月明珠已满十六周岁，帝都早已派了三营统领之一的前锋营统领白胜前往沧茫海，迎沧月明珠入帝都完婚。
    “是呵，全大荒的人都知道。这道诏书一下，大荒翻了天地，整个历史改写，那个小小的年仅六岁的黄毛丫头一跃成为了神龙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太子妃，沧月小小岛国翻身居于各属国中最尊贵的地位，听说欢庆的流水宴连摆了一个月，从沧月王宫门口一直摆到入海码头……”
    怪物用刺耳的声音撕声讲述，分不清是笑是哭：“沧月明珠呵……”
    虽然沧月明珠早已经和神龙帝国的皇太子有了婚约，大荒数不清的男人，依旧将其视为梦中情人，更有大荒数不清的女子，将其视为终生的偶像来崇拜。
    念初心面上显出复杂的表情来，然而她却只冷然道：“诏书是帝国传下，沧月小小岛国又能怎样？成为帝国太子妃，也不一定就是她心中所愿。”
    “是啊，天、朝上国的命令没有人可以违抗。可是……”
    怪物忽然抬头，猛地盯住念初心，低沉嘶哑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怨毒和仇恨：“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帝都选中的是她凤仪而不是我明露？”
    念初心瞪大眼睛，匪夷所思地盯着忽然发怒在光柱中不停挣扎的怪物。
    虽然是一张没有任何东西的面皮，但念初心依旧感觉到从她面皮上传过来的刻骨怨恨。
    “我和凤仪是同一年所生，同样是属国的公主，同样的美貌可人，同样的精通琴棋书画，我有哪一点比不上她？为什么帝都皇太子妃选中的是她而不是我？”
    怪物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啸，似是恨极。
    “为什么？”念初心沉默了。
    为何，为何帝都选中的是沧月明珠而非摩罗国明露公主？
    十年了，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
    成为神龙帝国皇太子妃，未来的帝国皇后，和主宰整块大陆的帝王比翼连理，并肩携手统治整块大陆共享皇位，那可是全大荒所有女人最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事，有多少女子，终其一生都不敢有这样的奢望和梦想。
    而又有多少功勋贵族女子，从出生到老死，一生的目标便是为此，一代一代相传，永不会停止对那个位置的渴求。
    而这个位置，整个大荒却只能有一个人。这一次，是轮到了沧月明珠。
    “从那道诏书传下以后，我的生活天翻地覆。父王和母后不再拿正眼看我。我虽然还贵为摩罗国的公主，却成了父母眼中的废物。”
    “可是，外面传言，摩罗国王对你疼爱有加，一直视为掌上明珠……”
    “掌上明珠？哼！”
    怪物恶狠狠地打断念初心的话，厉声道：“他平时对我睬都不睬，不管我怎么做，做得多么好，都换不来他一眼仁慈。每有外人来求亲，他便叫人给我穿上华贵的衣衫，戴上名贵的首饰，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有多么多么疼我爱我，多么多么舍不得我，如果我稍微有不慎露出些许不满的情绪，他便背地里变着法子折磨我。我过着最下等的生活。”
    “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只因为，神龙帝国选中的太子妃是凤仪而不是我明露。如果我是神龙帝国的太子妃，就不会是这样的待遇了。”怪物喋喋怪笑。
    思索片刻，念初心冷然道：“那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当初封魔国王子以一城之地五担凝碧珠来求亲，你却一口拒绝？”
    怪物伸出利爪，轻轻捋了捋遮在面皮上的头发，半响，才冷笑一声，道：“我明露哪里比她凤仪差了？为什么凤仪可以做大荒最大帝国的皇太子妃，而我却只能做个小小属国的王妃？我不甘心。”
    念初心微微叹一口气，无奈地苦笑。
    “终有一日，我会压倒凤仪，取而代之，成为神龙帝国至高无上的女人！哈哈哈哈……”
    怪物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寒冷和怨毒。
    第033章：魔灵初现
    念初心冷笑道：“你说了这么多，却还没有说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怪样子的。”
    “我这个怪样子……”
    怪物喃喃，低下没有脸面的面皮看了看自己，又摊开自己枯瘦如柴的利爪看了许久，抬头，显然内心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破碎的红缎又开始剧烈地摆动。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成为这个样子？”
    念初心没有接话，只是用力地将手中短剑握紧。
    “我的人生本来应该完美，却因为凤仪而改变一切。我生不如死地过了十年，这一切，都是拜凤仪所赐。”
    怪物缓缓在光柱内转了一圈，尝试几次，却终无法脱离光柱而出。
    “我嫉妒，我愤恨！十年了，十年来我每日每夜都被疯狂的嫉妒折磨，无法自拔！终于她要出嫁了，我却终于忍耐不住，在昨天夜里向魔君献出了我的身心灵魂……”
    怪物说到这里猛然打住，回过头来盯着念初心，继续道：“听说来接沧月明珠入帝都的队伍已经接近栖霞郡，我疯狂追逐了整整一天才赶到栖霞郡，还没有找到她，却被你身上的灵气所吸引，来到这里……”
    “魔？”
    念初心面色凝重，很快镇定下来，冷冷地问：“你想对她怎么样？”
    怪物阴测测地道：“我只想看一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会让整个大荒为之疯狂，她凭什么让大荒最强国家的皇太子与她订立婚约，凭什么连石原最深处的那个小小的城主也因为她而拒绝我？”
    “你说什么？”念初心愕然：“石原最深处的城主，拒绝了你？”
    “哼，可惜，我还没找到她就被你吸引过来。”
    怪物显然不再愿意谈这件事，冷哼一声，却怪笑道：“你的灵气远远地投射出来，在黑夜里闪烁着华丽的蓝白色光芒，让我忍不住，忍不住想……呵呵呵呵……”
    “我的身上发着蓝白色的光芒？”
    念初心再次惊愕，却暗思这类事情，她自己自然是不会知道了，而这怪物说自己已经成魔，可能她是看得见的。
    念初心心道她莫不是想把自己吃掉不成，便冷道：“你想怎样？”
    “吃了你。”
    怪物说着，伸出利爪在面皮上轻轻划了一下，拢了拢头发，动作优雅而高贵，仿佛依然是那高高在上的美丽公主：“让你逼人的灵力为我所用。”
    “连我也不放过，若让你见到沧月公主的队伍，只怕你是万不会放过她的吧！”
    念初心冷笑一声，握紧短剑一步一步向光柱逼近。
    “那是自然！”
    怪物很肯定地回答一句，那声音彷佛在嘲笑念初心怎么会如此愚笨一样。
    “可是，就算你杀死了凤仪又怎样？神龙帝国难道会因为她死了而让你明露披上皇太子妃的嫁衣？”
    念初心一步一步靠近光柱，冷笑着：“还是你会变成她的模样取而代之呢？你如此骄傲，怎么肯冒名顶替屈居人后？”
    “变成她的样子？我根本就不稀罕变成她的样子！难道她比我还美丽嘛？”
    怪物极为不屑，看着念初心一步步靠近，却鄙夷地冷笑：“你以为就靠你那一点本事，就靠你那把破剑，就能杀了我嘛？”
    “破剑？我这破剑刚才还刺伤你呢！”念初心冷斥一句，用足力气向怪物刺了下去。
    怪物伸出利爪，抓住短剑轻轻一扭就将念初心甩了出去。
    “方才你只是伪装得太好，趁我不备才碰到我。”
    怪物又用利爪抚着额前长发冷笑不已：“你以为我出卖身心灵魂，只得了一个怪样子嘛？”
    念初心从地上爬起来，也冷冷道：“你不是说我灵气逼人嘛？你现在被困在光柱里，我就不相信我没有办法伤你。”
    将手中短剑握紧，再要上前时，却发现短剑剑身已经被那怪物扭得弯曲。
    像是被念初心的话提醒，怪物开始在光柱中间团团转，不停地冲撞，想脱离光柱的围困。
    念初心想起方才却是从泥胎手中发出蓝色光芒的，便扭头望向泥胎道：“师傅，她已然入魔，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她再去害人？”
    泥胎却终是无动于衷。
    她用更加虔诚的语调祈求道：“师傅，难道你这个时候又不理我了嘛？她这个样子出去，不知道又会害多少人，你难道真的不管不顾吗？”
    可无论她怎么祈求，泥胎却毫无反应。
    怪物在光柱中冲撞得越来越厉害，不停地发出剧烈的咆哮嘶吼声，显然正在尽力和光柱搏斗。坚实稳定的光柱也开始有一些松动摇晃，似是马上要失效。
    念初心望着剧烈挣扎中的怪物，再看看自己扭曲的短剑，苦思无法，忽地想到她方才说自己灵力极强，略一思索便果断地低头，伸出手来在剑刃上用力划过，拼尽力气，将带着她手心鲜血的短剑刺向光柱中围困的怪物。
    就在这时，怪物伸开枯瘦的双臂，仰头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六道一尺来长的光柱在她剧烈的尖啸声中猛然爆裂炸成蓝色的火花，消失不见，她终于突破光柱的重围而出。
    这当口，念初心手中带血的短剑深深没入怪物胸口，发出滋啦啦的燃烧声。
    吃痛的怪物低头，一手拍开念初心，两只利爪紧紧抓着胸口的短剑，对着黑夜发出更加剧烈的嘶吼声：“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竟然能伤得了我？”
    “你不是说我灵力很强嘛……”
    倒在地上的念初心冷笑，吃力地捧起胸口，擦去嘴角的血迹，惊讶地看着怪物的伤口不断变大变黑，慢慢扩散到整个半身，苍白的面皮也慢慢变成黑色。
    怪物尖叫一声，化作黑烟钻出破窗而去。
    短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念初心立即爬过来，抓起掉在地上的短剑，追出门外。
    门外空旷冷清，繁星点点，山风呜咽，黑影早就不知去向。
    念初心四下张望，终究看不到任何异常，只得退回破庙。
    瘫坐在地上，撕下身上衣物将手心包扎，突然瞥见方才光柱困住怪物的地方地上有块黑乎乎的东西，便走过去捡起来。
    看时却是几块碎羊皮，像是被扯破的残留物，上面写着几个字。
    念初心拼拼凑凑，把这几个字凑在一起，却是：解字，艾字，甘字，草可两字。
    第034章：无神无魔的大荒
    念初心百思不得其解，坐在地上来来回回拼凑，最后拼成这么一句：……艾……甘草……解。
    念初心思来想去，却不知道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正思索间，忽然外面火光冲天而起，夹杂着无数人的叫喊声：“吃人啦，吃人啦！”
    石头的声音竟然也在其中，而且显然极度恐惧，声音都变了强调。
    念初心一听，以为方才那怪物在作怪，顾不得许多立即奔出破庙。
    才一出庙门，却根本没有注意到方才还是平地的破庙外居然是一凌空绝崖，念初心一脚踩空就滚落下去。
    “吃人了，吃人了！”旁边石头还在大声喊叫着。
    破庙内的念初心翻身而起，却忽然怔住。
    天色已经开始亮了，阳光从破窗内透射进来，照在蜷曲着的石头身上，石头正在极力挣扎：“吃人了，吃人了！”
    被吵醒的黑婶伸出手拧住石头的耳朵，石头这才醒了过来，黑婶便骂道：“你个天杀的，大喊大叫什么呢？吵死人了！”
    石头揉了揉眼睛，看念初心、小环、秦枫一个个都盯着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擦了擦通红的脸说道：“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梦见一个黑鬼一直在追我。她头发很长很长拖到地上，却没有腿，可是她跑得可快了，她把我追到了一个悬崖跟前，要把我的心挖出来吃。吓死我了。”
    “死孩子，做梦也不做点好的，什么长头发没有腿的，净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黑婶又拧了石头耳朵一把。
    “疼。”石头大叫一声。
    小环笑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怕做梦。”
    石头怪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道：“怪吓人的。”
    众人笑笑，准备收拾起身。
    原来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已，念初心心下释然，便起身走到石头身边，伸出手去摸石头的额头，问道：“石头，好些了没有？”
    石头摇摇头，却忽然拉着念初心的手，奇怪地问：“哥哥，你的手怎么破了？”
    经石头这么一问，念初心这才感觉手心火辣辣地疼，一道长长的伤口贯穿整个手掌，伤口红润，似是还要滴出血来，不觉呆住。
    这伤口……念初心的面色沉了下去。
    “哎呀，怎么好好的，睡一觉起来手就破成这个样子了？”小环立即抢过来，拉了念初心的手左看右看，甚是不解。方才分明看念初心是才从地上醒来的，怎么手就破了呢？
    秦枫也急忙拿了东西出来给她包扎，却不免奇怪地问怎么回事。
    念初心却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只好摇头，众人虽然惊讶，却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这事也就这么罢了。
    念初心的心里隐隐约约有几丝担忧，担心什么，她却说不上来。
    大荒，数千年来信奉无神无魔，只崇尚人的力量，而今日发生的事，却显然颠覆了以往的认知。
    ※ ※ ※ ※ ※ ※ ※ ※
    石头的高烧一点都没有退去的迹象，午后时分石头烧得更加厉害，整个人开始说胡话。
    小环和黑婶来回换着给他把布巾在远处冰冷的河水里沾湿，然后搭在他的额头降温，却仍然无济于事，小小的身子烫得跟火炉子似的。
    镇上的大夫没有人愿意过来，只有念初心默默地抓着石头的手腕给他把脉，写下药方让秦枫去抓了药来，在破庙门口生起火堆，用瓦罐煎了给石头灌下去，几个人轮流不停地照顾着石头。
    通过如此，秦枫和小环也终于惊讶，原来念初心竟然是通晓医理的。在那银杏村的时候，他们竟然都不知道。
    可是好几日过去，石头的伤寒非但没有任何好转，反倒越来越重，这让念初心也十分不解。
    秦枫照例每日进城去买食物水粮，给石头抓药，日日不曾间断。
    这一拖便又拖了五六日，石头的病情加剧恶化，整日昏迷不醒，而且他身上的皮肤也开始出现小面积的红疹。先是额头，手背，最后蔓延到整个皮肤，布满了大片的红疹。
    再过一两日，红疹竟然开始破裂溃烂，流出黄色的脓水，发出阵阵恶臭。
    看着石头变成这样，黑婶完全失了主意，几乎被吓傻，每日里只有守着石头不停地哭。
    而秦枫的脸色也一日沉过一日，每次从城里抓药回来便许久地沉默，一句话也不说。
    小环刚开始还照顾着石头挺勤快的，可看到石头身上溃烂流脓，便也有些退缩。
    念初心却不嫌弃，看黑婶照顾不了孩子，便自己来照顾，清洗石头身上溃烂的伤口，擦去发臭的脓水，换上新的药。
    小环看念初心这样不计较，不免羞愧，便又抢着做事。
    这一日午后，秦枫照例去镇子里买药，念初心闲来无事，走至院内，却忽然发现破庙的原本黑乎乎的朽木窗户竟然有一片泛白得刺眼。
    她不免奇怪，走到窗户前面仔细观察，那原本只是残旧的窗户竟好端端地多出一个坑来，像是被虫蚁蛀过，却更像是被腐蚀掉了一大块，路出里面白色的木头茬子，那木头茬子周围还有一丝丝泛黄的粘液。
    “怎么回事呢？”
    念初心沉吟着，手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生疼，让她猛然想起在破庙的第一晚发生的事来。
    她分明记得，当时她闭着眼睛，挥出剑去，正好伤到了那个叫明露的怪物，几滴暗红色的液体就飞溅在窗户上这块地方。
    看着这泛黄的粘液，再看看破庙内的石头手臂上流着黄水的脓疮，念初心突然觉得这两种物质非常的像，竟似是同一种东西，顿时白了脸色。
    心中的疑惑也似有了解释。
    “秦大哥回来了。”
    身后传来小环的声音，念初心回头，秦枫走进破庙内，却空着双手，不像往日拎着药包。
    小环问他怎么回事，秦枫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
    小环急了，催促道：“药呢？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秦枫憋了许久，才似下定决心，看着念初心道：“公子，我们还是走吧。”
    “走？去哪里？”小环愣了。
    “帝都。”秦枫沉声回答。
    “可是，石头病成这样……”
    小环着实不明白了，一边黑婶已经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第035章：突发瘟疫
    念初心看秦枫神色有异，知道是有事发生，便走过去将手按上黑婶肩头，轻声安抚她几句。
    看着黑婶自己抹着红肿的眼睛一边继续抹眼泪去了，便示意秦枫来到庙院内，沉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秦枫面色沉重，压低了声音道：“大叶镇有瘟疫了。”
    “什么？瘟疫？”
    念初心终究是吃了一惊，一边的小环也异常惊讶，愣了半响，这才突然腾地窜了过来，紧紧拉住念初心的手，死死地盯着秦枫，大声惊叫道：“瘟疫，怎么会有瘟疫……”
    “你小声点……”
    秦枫立即上前用手捂了小环的嘴，把她的声音压回肚子里去，这才点点头，低声道：“姑娘有所不知，前几日，大概就在我们来大叶镇后两三天，城中忽然有人莫名其妙地病死了，连着这几天都有人病死。”
    小环喃喃道：“得病而死不是也正常么，怎么能讲就是瘟疫？”
    念初心却白了脸色，道：“果然是瘟疫……”
    秦枫接着道：“得病死亡本是寻常，死几个人也没什么，可是他们都死于同一个病因同一个症状。这病来得异常猛烈，得了病不过两三日就死亡，根本无药可医，染病的人越来越多，死亡的人也越来越多。短短不过十来天时间，整个大叶镇已经死了一半人……”
    “这么多……如此厉害？真的是这样……”念
    初心听他这样说，心惊不已，像是要站不稳摇晃，小环立即扶住她，握着念初心的手，自己却已经慌了神，只知道握着念初心的手再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枫沉声道：“这病来得太快，一家子只要有一个被感染了，不过两日全家人都会被传染，往往是刚死一个，尸体还来不及埋，家里另一个人便又死了。有些人全家几口人都死在一处，尸体发臭了还没人知道。这几日我从外面回来，看到街上时不时地有人抬出尸体……”
    秦枫说着，低下头也再说不下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内心极力地在压抑某些东西。
    “真的是瘟疫吗……”
    小环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只是眼泪婆娑地看着秦枫，着急得语不成声。
    “可是……”
    念初心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真的是有瘟疫在大叶镇发生，却不知道拿什么来反驳秦枫，而自己内心也明白再怀疑也没有用。
    虽然这几日她们不曾离开破庙，没有进过镇子，不曾亲眼看见镇上的情况，然她知道秦枫不是个会撒谎的人。
    何况，这几天她给石头诊断的结果，也是这个结果。更可怕的是，普通的药物竟然无效，必得一味奇药才行。
    心下也有些慌乱，却见秦枫抬起头来向着石头瞥了一眼，叹一口气，念初心顿时明白，一时间心乱如麻，哑然：“你是说，果然是石头……”
    “对！”
    秦枫肯定地点头，像是有所决定，猛然抬起头来，脸上有着果断坚毅的表情：“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石头……”
    念初心的手慢慢冷了下来，扭过头去看着躺在枯草堆上蜷缩着身子的石头，久久不能言语。
    “有瘟疫……那是要走，赶紧走……”
    小环早就慌了神，看看不说话的念初心，又看看一脸坚决的秦枫，只一个劲地点头：“赶紧走，我这就去收拾……”
    正说着，却见黑婶铁青着脸背着包袱从破庙内走了出来，停住脚步看了看院内的三人，有些心虚地扭头向庙院门口快步走去。
    “黑婶，你，你要走了吗？”
    小环急了，指着石头道：“你走了，那石头呢？石头怎么办？你不管他了吗？你要去哪里？”
    因着小环这一连串的问话，黑婶在庙院门口停住，扭过头去向着石头躺着的地方望了望，突然开始抽泣，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也是极度伤心，用手捂着脸道：“得了瘟疫，没的救了。”
    说罢头也不回快步离去了。
    “石头，石头也得了瘟疫？”
    小环顿时乱了手脚，一个劲地摇晃着念初心的胳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求救地看着念初心和秦枫，嘴里一个劲地念叨着：“这可怎么办？这下可怎么办啊？”
    “不可能。要是石头得了瘟疫，那我们天天和石头待在一起，为什么我们没有被传染？”小环却忽然想起什么来，有些不信地看向秦枫，又道：“小姐她，天天都亲自给他诊断……我们都没有被传染……”
    秦枫却毅然道：“我们还是走吧，免得被传染。别说得了瘟疫治不好，就算带着他也是个累赘。” 说着就要进庙内去收拾包袱。
    “不行！”念初心却犹豫着摇头：“黑婶已经离他而去了，我们不能扔下他。”
    “他病成那样，带着他也是个拖累。何况，这瘟疫是自我们来了之后才开始有的，现在大叶镇的人都认为是我们带来了瘟疫，早就恨我们要死，我们再不走，难免他们将心理的恨发泄到我们头上来。”
    “那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听得秦枫说，小环也立即同意。
    “可是……”念初心摇了摇头，走进庙内，在石头身边蹲下来：“要走，带上石头一起走。我们不能将他一个人仍在这里。”
    “可是带上他，万一他的瘟疫传染给我们怎办？何况，连黑婶都不要他，我们又何必带着他，给我们增加麻烦……”
    小环拼命地摇头，嗫嚅着极度不愿意地看向石头。
    “就是因为连黑婶都不要他了，我们就更不能不要他。”
    念初心坚持着，看看小环和秦枫极度不愿意的表情，最后冷然道：“好，那么要走你们走，我不走，我留下来照顾石头。”
    “何况，这瘟疫，本就是自这里散播出去的，我一定要治好他。”
    “什么？”小环更加惊讶，再也控制不住，尖叫道：“是石头，石头散播的瘟疫？”
    念初心抬眼看了看那扇破败的窗户，默默地点了点头。
    小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秦枫看念初心如此坚持，也不再多说，走进庙内，抱起石头，小心翼翼放在马车上。
    念初心这才跟着他上了马车，小环便也默默地跟在后面上了马车，缩在马车的角落里。
    一入大叶镇，一股酸臭气息迎面而来，几乎令念初心呕吐出来。
    马车从镇子中心的街道上驶过，掀开马车的帘子，却见来时干干净净的街道如今满堆满了各种垃圾和废弃物。
    不时有一两个人相互搀扶着从马车边争先恐后地跑过，身后背着巨大的包袱，一边跑一边瞪着深陷入眼窝内昏黄的眼睛惊恐地看着念初心。
    第036章：烧死他们
    拐过弯，一个穿着体面的胖子靠在路边摊头，他直着眼盯着马车驶来，便晃动着身形歪歪扭扭向马车走来，脸上伤口溃烂，流着黄水恶心之极。
    秦枫甩开鞭子，一鞭将他抽出老远滚落在路边，那人翻过身来还向着马车招手，却再也爬不起来。
    一路街道边间隔数十丈横卧着不同的人，看样子身体都已经僵硬，显然是走着走着倒在路边就地死去，死去之后便没人再过问，全身爬满了蚂蚁和蛆虫，苍蝇在上空嗡嗡地盘旋着，天上鸦鸟不停地盘旋着，正准备着得空就飞下来啄食尸体。
    “儿啊，你死了，叫我怎么办啊！”一个老妇凄厉的嚎叫自马车后传来，念初心忍不住回头去看。
    正对着街道的门被打开了，一个满是白发的老头子弯着腰，吃力地将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壮年汉子的尸体拖出门外，摆在门外靠墙躺着的一个已经死去的中年妇女旁边。
    那中年妇女形容枯槁，苍白的脸上爬满了虫蚁，显然已经死去一两日。
    “奶奶，奶奶……”
    一个年约七八岁左右的男孩，扶着后面满头白发捶胸顿足的老太婆，嘴里不停地叫着奶奶。
    他的后面，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静静地立在暗影里，失魂的大眼睛正定定地望着扒着马车看过来的念初心。
    那眼神有说不出的空茫，却带着某种逼人的力量，竟让念初心心里莫名地纠结，抽紧。
    马车从街头横卧的死尸上经过，颠得念初心回头，将身子缩回马车，紧紧握住蜷缩在马车里的石头滚烫的小手，心头却依旧浮现出那小女孩空洞而迷茫的眼眸。
    大叶镇早已经没有了平日的气息，寒风卷着落叶凄厉地呼啸而过，整个街道充斥着愁云惨雾，一片荒凉凄惨景象。
    “不过七八日光景，这瘟疫已经这样严重了么？”念初心心里也没了主意，只在心底不停地反复地问自己。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念初心不明就里，掀开帘子往外看，却见长长的队伍将整个街道切断。
    镇上唯一的医馆前挤满了各色各样的人，大多都感染了瘟疫，坐着的，躺着的，横七竖八堆满了医馆，占去大片的街道。
    看到马车驶来，医馆外面的所有人一律扭头看向来人。
    “路被他们挡住了，要绕过去才行。”秦枫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周边环境，寻找通行之道。
    “就是他们，我认得他。”一个半躺着的中年青年忽地指着秦枫叫了起来。
    他这一叫，街上的人都开始说道起来。
    “我也认得他们！”
    “这病就是他们带给我们的！”
    “没错，就是自从他们来了之后，我们才有人病死的。”
    “你看车里那孩子，就是那孩子……”
    “杀了那孩子……”
    “害我们死了这么多人，杀了他们……”
    周围的居民越说越激动，听得有人带头一喊，立即激起了他们内心所有的怒火，便都跳将起来，操起旁边的钉耙、扫把，把对瘟疫的愤恨和恐惧全都发泄了出来，红了眼向马车靠拢过来。
    马儿被逼着开始嘶鸣着后退。
    “乡亲们，你们听我解释，瘟疫不是我们传染给你们的。”念初心急着解释，却哪里有人肯听得进去。
    众人听得念初心说瘟疫，脸色全部都变了。年迈的妇女和年幼的孩童开始大声地叫喊哭泣，人群更加乱了。
    “瘟疫，原来是瘟疫！”
    “是你们给大叶镇带来了瘟疫……”
    “是瘟疫，我们逃命去吧……”
    “还说不是你们传染的，你看看你怀里的孩子，不是得了瘟疫是什么？”
    村民们越发愤怒，一个个手持钉耙扫把开始向马车逼近。
    “要是他得了瘟疫，我们天天和他在一起，我们怎么没有被传染啊？”小环急着喊了出来，举起手来捋起袖子给大家看：“你们看，我们都好好的，根本没有被传染呐。”
    “就是你们来了才有瘟疫，大叶镇死了这么多人，你们拿你们的命来赔。”
    “可是瘟疫真的不是我们带给你们的啊。”小环急得流泪哭喊，却怎么也无法制止人群的怒火。
    暴怒的村民哪里听得进去，一拥而上，拖住马车。将手中的钉耙砸向马车。
    “住手！”秦枫抽出剑来，将砸过来的钉耙砍落，举剑对着村民。一看到雪亮的剑身，村民们有些怕了，抓着马车的手也松了。
    “还拿剑来吓唬我们，反正这里已经被瘟疫传染了，就算不死，染上瘟疫，还不是死路一条？”
    不知道谁这么喊了一句，群情又被激愤，大家开始不顾一切拿着手里的钉耙和扫把疯狂地砸向马车。
    “烧死他们……”
    “对，烧死他们……”暴怒的村民开始周围四下寻找燃火的东西。
    钉耙砸在马身上，马儿吃痛，奋力扬起前蹄，将拦路的几个人掀翻在地上，秦枫一看这形势，心知别说拿剑威胁他们，就算真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只得撤剑回鞘，猛地抽起马鞭，马儿前蹄重重地落下，踩在倒在地上的村民身上，拉起马车就向前跑。
    马车自村民身上碾过，震得小环紧紧抱住念初心，把住车架才让自己和念初心的身体稳在马车里。
    后面众人紧追不舍，将手中钉耙扫把远远扔向马车。
    不知是谁从哪里点了火把，远远地扔了过来，火苗一接触到布匹立即燃起火焰，小环和念初心急忙拿起手中的包袱，慌乱地将火苗扑灭。
    “打死她，打死她！”却见人群后面又起了躁动。不少人围着一个人连踢带打。
    “是黑婶呀。”小环眼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刚才拎着包袱自己离开的黑婶。想是被村民堵住，抓起来捆绑着想要烧死。
    “等一等，她会被烧死的。”念初心冲着秦枫大声叫喊。
    秦枫回头看了一眼，心下明了，随即狠狠抽一马鞭，马儿吃痛，跑得越发快了，秦枫踩着车辕从车前面翻身而起，跃入空中，向着人群中直扑过来。
    那些围着黑婶的村民吃了一惊，这当口，秦枫乘着慌乱推开那些村民，拽了黑婶几个起落就靠近马车，将黑婶扔在马车上，自己跳上驾车位。
    马车在一片追逐打斗声中驶出了大叶镇。
    第037章：九头赤金令
    一路向前狼狈不堪地行驶，偶尔有有人半躺在路边，显然是得了瘟疫逃离出来的，却染了瘟疫倒在路边垂死挣扎，看着马车经过，路边的人一律转向马车，伸出枯瘦的双手，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大片大片溃烂流脓。
    秦枫不敢停车，一路不停地抽着马鞭，马车一阵风似地疾驰而过。
    一路上传来的阵阵恶臭让几人肠胃翻腾不已。
    黑婶身上衣服被撕烂，头发散乱，脸上被抓破流着血印子，和小环紧紧地缩在车上的角落里，盯着躺在马车上昏迷中的石头。
    马车本来就不大，坐了这么多人，尤其还有生病的石头，就更显得又拥挤又狭小。加上黑婶和小环缩得远，反倒是小小的一个石头占据了马车中大部分地方。
    念初心看着黑婶和小环这个样子，忍不住满心悲凉，一路都沉默着。
    等离开大叶镇远了，念初心叫秦枫停下了车子，铁青着脸扫视一圈车厢，冷冷道：“石头已经染了瘟疫，你们要是怕了，这就走吧。”
    听得念初心语气不善，众人沉默了一会，秦枫却先发话了：“主子留下我来照顾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在您身边照顾好您，绝不会就此离开。”
    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却是坚决之极。
    “我很佩服你对你主子的衷心！”念初心沉默了许久，才说出这一句。
    小环忽然哇地一声哭了，扑了过来抱住念初心：“我不走，我错了。我求您不要赶我走，要打要骂您尽管罚我，小环绝不皱一下眉头，可是我求小姐您不要赶我走。小环自生下来就是个奴隶，从小就没有亲人，吃不饱穿不暖，打小就在呵斥打骂里长大，从来就没有人正眼看过我，从来没有遇到像您这么好的主子。自从跟了您，不但不打不骂我，有饭吃有衣服穿，还像亲人一样关心我。我却不识好歹，因为瘟疫就吓得只想逃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就算是传染瘟疫，我也要和您一起，哪怕是明天就死了，我也心甘情愿要死在您前头！求您原谅我吧！”
    念初心被她这一番哭诉说得心中感动，也不免动情，紧紧搂住小环，仰头闭目许久，将眼中的泪水忍了回去，这才回头来看着黑婶道：“石头是你儿子，难道你也要抛下他不管不顾嘛？”
    “我……”黑婶看了一眼石头，只不停地抹着眼泪。
    “我从来没有见过做娘的像你这么狠心！要是我爹娘还活着，绝对不会像你这样没有人性。”小环回过头来，冲着黑婶恨恨地骂了一句。
    黑婶哭着软了下去：“我也不想啊，可是……染了瘟疫，是救不活了啊。他那个样子，怕是……活不了两三天了。”
    “胡说！”念初心斥责一句，面色阴沉：“石头染了这病四五日了，却还好好地活着，你为娘的说这种话，让孩子心里怎么想？”
    “娘……”昏迷中的石头凄惨惨地叫了一句，探出破烂的双手来向外虚抓。
    “石头……”黑婶心中终究不忍，痛哭流涕将石头楼在怀里。
    念初心长长地叹一口气，转过头去看向窗外，狠狠地忍着眼泪，不愿再看车内哭泣的小环和黑婶。
    ※ ※ ※ ※ ※ ※ ※ ※
    马车继续向前，风餐露宿，一路上经过好几个镇子，却见几个镇子都被瘟疫传染，村民死的死，逃的逃，众人虽然疲惫不堪却也不敢入内，生怕再遇到什么麻烦。
    马车一路颠簸，几日后晌午时分，居然望见一座城墙。
    秦枫将马车在城外远远停下，向念初心道：“这里是巨原城，巨原城远离大叶镇，应该没有被瘟疫传染到，我们可以在这里暂避两日。”
    过了巨原城，苦城便不远了。
    “听闻巨原城神医白慕诗医术精湛，石头或许还可有救。”秦枫说着兴奋起来，扬起马鞭加快速度。
    石头浑身依旧溃烂着，众人不敢走得太快，只跟着路上的行人慢慢靠近，却见巨原城城门紧闭，城上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护卫显然比平时多了数倍。
    念初心和秦枫正疑惑不解间，却见城门处哄闹成一团。
    原来从远处来到城门前的所有人都被挡在门外，全都不得入内。前来投靠的游民见入不了城门，便围着城门开始哄闹哭喊，用手中一切能用的东西猛砸城门。
    城门上快速跑步上来一队士兵，靠着城头张弓搭箭。
    “射！”城墙头上一声令下，箭雨自城墙上落下，流民纷纷中箭倒地。
    秦枫立即赶着马车远远离开射程之外。
    余下的人见进城无望，四下逃窜，在城下大声叫骂哭喊不止。
    又一轮箭雨落下，那些来不及逃离的村民纷纷中箭倒下，城门口顿时血流成河。
    念初心一行数人远离射程之外，看着巨原城城墙上士兵如此暴行，心下愤怒却丝毫无可奈何，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眼见进巨原城也无望了，众人水粮已经用尽，却也只有无奈地望门兴叹。
    正在这时候，官道上两匹健马拉着一架普通的马车疾驰而来，直接驶向城门，却在看到城门外遍地的尸体而勒马停住，打转不前。
    “城外何人？”城门上穿着铠甲的人厉声喝问，正是那刚才命令射箭之人。
    两匹健马在城外远处打转，驾车位上的人看着地上的尸首直皱眉头。
    “再不回答，一并当作乱民射死！”站在城门上的人大声喊道：“弓箭手准备！”
    “放肆！”城门外马上的人厉声斥责，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来高高举起，大声道：“栖霞郡总督府刘兆安总督金牌在此，谁敢以下犯上？”
    刻着九头鸟的赤金令牌在夕阳下泛出刺目的金光。
    “九头赤金令！真的是刘总督的令牌！”城门上的人惊呼一句，立即跪了下去。
    七千年前，始帝靖四海、平宇内、天下臣服，乃创神龙帝国，封五王，辖十郡，摄天下政事。
    大荒神龙帝国下属十大郡，分别是北部风息郡、东北风图郡、东部栖霞郡、东南南新郡、南部临海郡、西南落雁郡、西部边西郡、西北沃玛郡，中部帝都龙渊城之外左右分设紫檀郡与望乡郡。
    十郡各设一名最高总督，人员由帝都直接任命，每个总督持有一面由帝都特制的总督金牌，见此牌犹如总督亲临。
    第038章：官大一级压死人
    帝国铁腕制度管辖之下，没有一人敢不服从。
    “见到刘总督九头赤金令，还不速速打开城门恭迎总督令牌入城？”城外骑在马上的人依旧举着令牌大声发号施令。
    跪在城门上头的人却抬起头来，高声回道：“不知刘总督金牌到来，不能远迎，实是大罪。可时下瘟疫四起，为了巨原城百姓平安，巨原城只有断绝各处往来以求自保。请将军对刘总督说一声对不起了。”
    那人站起身来挥了挥手，从他身后立即闪出众多抱着木桶的士兵来，站在城墙头，将手中所持木桶打开，漆黑的液体倾倒而下淋在城门外的尸首之上，却是火油。
    那头领接过身边人手中的火把扔了下去，火把一接触黑色的火油，立即窜起一人高的蓝色火苗，滋啦啦地到处蔓延。
    一时间浓烟滚滚围着城门四处升腾。
    城门外骑在健马上的两人被这情形骇到，勒马退出火势范围之外，抬头再看时，却见巨原城内四角升起白色的浓烟，这些白色的烟雾与城门口黑色的烟雾逐渐混为一体，慢慢地升上天空去了。
    城门外驾着马车的人厉声道：“栖霞郡瘟疫四起，死伤已有大半，刘兆安总督心怀民生，召集郡内各位名医商议解除瘟疫的良方，巨原城内名医白慕诗医术超群，人送称号白神医，我陈潭今日来就是奉刘总督之命接白神医去苦城与众位名医商议良方，解除瘟疫！大胆巨原城主，居然敢紧闭城门，拒绝召唤，该当何罪？”
    城墙上的人却大声回答道：“巨原城也是迫不得已，为求自保才这样做，请陈将军体谅。等瘟疫过去，自然会打开城门。”
    “混账！”
    陈潭大声斥责：“白胜将军迎接太子妃入帝都的车架已经进入栖霞郡境内。若不尽快解除瘟疫，太子妃一行必受瘟疫传染。倘若太子妃染上瘟疫，到那时候帝都怪罪下来，你小小巨原城岂能保全？”
    “沧月公主一行人已进入栖霞郡？”秦枫一怔。
    却听得城门上的人无奈回道：“将军有所不知，这瘟疫来得厉害，就连白神医也无能为力，将军也看见了，刚才城里燃起的白烟，也不过是烧一些苦艾以作预防而已，希望能预防这瘟疫罢了。”
    念初心暗暗道：“没想到这个刘总督却还是个不错的人，关键时刻还能为百姓做点事。”
    暗自思付片刻，便对秦枫低声耳语几句。
    秦枫长身而起，走上前冷然道：“城头上的人大胆！刘总督仁爱，召集各路名医商议解除瘟疫之道，巨原城若再推三阻四，便让刘总督立即调集人马，一把火烧干了巨原城，看你还闭门不出？”
    “放肆，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胡言乱语？”城门上的人怒了，城门下马车上的两人也奇怪地望向秦枫。
    秦枫自怀中掏出一物，在那二人眼前轻轻一晃，那二人立即神色大变，跳下马来纳头就要拜倒，却被秦枫伸手扶住。
    秦枫扭头看了一眼马车，却见马车上念初心也正在往这边张望，便压低了声音道：“此事不宜张扬，免得泄露我主子的身份。我家公子不希望这件事让别人知道。”
    说着使眼色看了看停在远处的马车。
    “是，是，我等明白。”
    二人看秦枫使眼色，又见马车上一个少年公子正向这边张望，便明白过来，站起身来，扬声对城墙上的人道：“你若再闭门不出，耽误总督大事，我等只好按照这位公子所言的方法行事了，到时候看你怎么保全巨原城！”
    站在城头的人见城墙下马车上那二人瞬间就对秦枫变得神色恭顺，便知道秦枫身份非同寻常，不免疑惑，口中却道：“巨原城再小，也是栖霞郡的第二大城，城中百姓数十万。放火烧巨原城，刘总督虽然是栖霞郡总督，只怕也未必有这样的胆量来决定这样大的事。”
    秦枫冷然道：“太子妃车架已进入栖霞郡，倘若太子妃染上瘟疫，这责任又岂是你等承担得起的？眼下情况危急，刘总督就算真的这么做了，前有因，后有果，帝都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怪罪刘总督。巨原城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听了秦枫这句话，那叫陈潭的小将领似是得到了保证，也大声叫道：“刘总督以天下苍生为念，招白神医共商解除瘟疫的良方，巨原城却抗旨不遵，我劝巨原城主还是好好考虑吧！你要闭门不出，才是真正害了巨原城百姓的罪魁祸首！”
    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至于到底是太子妃的性命重要，还是总督的权利地位重要，抑或是数万百姓的性命重要，也只不过在帝都当权者一念之间。
    站在城头的人闻言后，在城头上来来回回思索很久，这才又大声道：“实不相瞒，白神医根本就不在巨原城内。”
    城外的两人急了，那叫陈潭的人大声叫道：“你若再不开门，我们立即回苦城，调集人马包围巨原城！”
    城头的人高声回道：“的确是真的。十日前，巨原城外有村子感染了瘟疫，白神医出城为其诊治，便一直没有再回城。”
    “没有回城是什么意思？”陈潭一脸的疑惑。
    “既然白神医不在城内，那方才的艾草是谁让你们点燃的？”秦枫显然也是怀疑。
    这时候，却见有一个人匆匆走上城头，对那站在城头的人低声耳语，那城头的人听了，也不顾城外情形，便立即退下城头去了。
    许久之后，再不见动静。
    巨原城外面大火火势逐渐消去，只余下少许地方还在冒着浓浓的黑烟，被大火烧过的几十具尸体焦黑如碳，风吹过，发出阵阵毛发燃烧过的焦臭味。
    陈潭显然是有些急了，两个人在一边不停地商量着什么，却像是甚为惧怕秦枫，只立于旁边不敢擅自做主。
    秦枫也着急了，不停地在城前来回徘徊。
    忽然“吱呀”一声，城门打开窄窄的一条缝隙，两个人影从城门中挤了出来，城门立即又关上。
    第039章：医女白月光（1）
    走得近些众人才看清楚，从城门里出来的是一男一女。
    女的穿着一身素白衣衫，长相温婉可人，墨黑的长发直垂到腰际，只是额头还缠着一条白布带子，显然在为亲人戴孝。
    男的身量中等，穿着普通的杏黄衣衫，眉目清俊，装束倒像个樵夫。
    他护着那女子袅袅婷婷向着秦枫和那两个男子所立之处走来。
    “你们是？”那二人看着眼前男女，很是惊异。
    白衫的女子浅浅行过一礼，说道：“小女子白月光，乃是白慕诗的女儿。家父日前出城给村民看病，身染瘟疫，已于昨日过世了。”
    “白神医过世了？”秦枫等人听到这个消息，顿时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相信她说的话。
    白月光又转身对身边的杏黄衣衫樵夫打扮的男子浅浅行一个礼道：“多谢侠士将家父遗物带回，月光感激却无以为报。眼下瘟疫猖獗，治病救人乃我等行医之人份内之事，月光责无旁贷，月光愿去苦城完成家父遗愿。若月光幸得不死，他日有缘与侠士相聚，月光必定扫屋以待，好好招待侠士，以报今日之恩情。”
    “白姑娘不必如此客气，白姑娘宅心仁厚，好人必当有好报。”
    杏黄衣衫的男子浅浅微笑着说了一句，向着白月光一抱拳，眼光自众人身上一扫而过，径自离去了。
    众人也不知这是什么怎么一回事，疑惑不已。
    白月光目注杏黄衣衫的男子远去，悠悠叹了一口气，这才转身向着陈潭道：“陈将军，我们这就走吧。”
    “白神医当真已经过世？”陈潭有所怀疑。
    却见白月光再度肯定地点头，眼眸内却已经有了泪色。
    陈潭看白月光这个表情，也晓得她说的大半是真的了，回头两个人又商议片刻，便也向着白月光抱拳拜了一拜，客气道：“那就有劳白姑娘了。”
    说罢拉开马车轿子的帘子，恭请白月光上轿。
    白月光正欲上轿，却听得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白姑娘请稍等。”
    白月光回头，却见远处停着的一辆素布马车帘子被掀开，一个十三四岁的清秀小童扶着一个年轻公子走下马车，二人正了正身上的衣衫，向着白月光走来。
    那公子甚是年轻，身形有些单薄，却是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只是眼窝下却微微泛着青色，显然是连日来没有休息好造成的疲倦之色。
    “这位是我们梦归尘公子。”秦枫立即指着年轻公子向白月光介绍。
    “归尘公子有礼。”白月光微微福了福身子，而众人旁边陈潭二人却立即向念初心毕恭毕敬地行礼。
    “白姑娘不必客气。”念初心盯着白月光目光灼灼。
    此刻白月光虽是一身寻常打扮，身无长物，粗布白衫裁剪十分得体，穿在她纤细的腰身上，自有一股清灵的正气自她秀美的面庞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宛如她的名字白月光一样清澈明亮。
    念初心一见之下便对白月光多了几分好感，赞道：“白月光，果然是个好名字。”
    “归尘公子见笑了。”白月光只是淡淡地客套一句，显见平时听到这种话早已经习惯了。
    念初心笑道：“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请教白姑娘，不知道可否方便？”
    陈潭二人听了这话，立即知趣地退开。
    白月光看了看周围，轻轻点了点头。
    念初心便问道：“令尊白神医出城治病并未归来，姑娘何以得知令尊已经染病去世不在人世？”
    一语未毕，却已见白月光脸上神色一片凄然，念初心便立即接着道：“提及姑娘伤心之处，只因此次瘟疫疫情严重，还请白姑娘见谅。”
    白月光泫然欲泣，默默低下头去，半响之后抬起头来，眼中只一片晶莹，痛苦之色却减了不少。
    “实不相瞒，家父以前也曾有过出门医病的时候，但是总归不过两三日便会回家，偶有出远门回不了家的，也会有书信传回家来。可是几日前家父匆匆离城并未向月光说明去向，而且近十日来一直未归，月光担心却苦于无法出城寻找。昨日夜间，却有一男子手持家父信物来到医馆，说家父已经……已经染上瘟疫，已于前天夜里不治身亡……”
    终究无法忍受这丧父之痛，白衫的温婉女子低下头去，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
    “可怜一代名医，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念初心长叹一声，向方才杏黄衣衫的男子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那男子早已经杳无踪迹。
    她回头道：“令尊是为救治身染瘟疫之人而付出生命，栖霞郡的人会永远记得他的。”
    “治病救人，原本就是医者份内之事，可怜家父劳累一生，到老非但不能安享晚年，却落得如下下场，连尸首都无法带回来……”
    白月光用袖子拭着眼角的泪水，摇头，别过头去悲不成声。
    “只希望这场瘟疫能早日过去，也好慰藉白神医在天之灵。”
    念初心话锋一转，却又问道：“提到白姑娘伤心事，还请白姑娘大人大量不要计较。方才姑娘提到的送来令尊信物告知姑娘令尊故去消息的，是否是刚才陪同姑娘一起出城的樵夫打扮的男子？”
    “正是。”白月光点点头。
    念初心沉吟不语，白月光见念初心沉思，便道：“公子有话要问？”
    念初心点点头，扫了一眼守卫森严的城墙，轻声道：“这巨原城已经封城十数日，且封锁甚严，连白姑娘身为名医之后都无权出城探视，何以这樵夫孤身一人却能将白神医故去的消息送进城内去？”
    “这……”
    经念初心这么一问，白月光也似是才有所怀疑，呆呆看着巨原城城墙上来回巡逻的士兵，半响才喃喃道：“月光也不认得那男子是何人。巨原城确实已经封城多日，数日来城门紧闭，外人不得入内，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可是昨夜那男子于半夜来医馆找我，手中拿着家父的半片衣襟，包裹着一枚荷包，我仔细验看过，那半片衣襟确实是家父出门前所穿衣衫的衣襟，那荷包乃是月光亲手所绣，绝不会认错。”
    白月光说着从怀中掏出半片暗灰色的衣衫，摊开在手心。
    第040章：医女白月光（2）
    念初心仔细看时，却见那半片衣衫上斜斜地写着两个字，竟是鲜血所书，血迹早已经干涸，却红得刺目。
    念初心看得不甚清楚，依稀彷佛一个字是“热”，而另一个字明显还未写完，只写了一半便断了痕迹，不由皱眉。
    “这两个字，应当是热毒两个字。”
    白月光一手摊着带血的衣襟，用另一手在那还没有写完的血字上来回划着，沉声道：“家父必然是身处在沾染瘟疫的人群中，仔细详查数日，却还是没有想到详细的破解之法，自己也被瘟疫传染不治而亡。他写这两个字必是想告诉我，他虽没有找到这瘟疫的破解之法，却知道这瘟疫是一种热毒，要解除瘟疫，必要破去这热毒。”
    念初心却追问道：“白姑娘既然不认得他，难道也没有问他是什么来历么？”
    “我得知家父去世的消息之后，心情悲痛不已，哪里还有心思去追问这些事情？”
    白月光黯然将带血的衣衫收起，想了想又道：“我好像听他自己说起，他是一名剑客……”
    大荒人人尚武，不知名姓的剑客又不知道有多少。
    可他看上去倒像是樵夫多过像一名剑客。
    念初心叹一口气，也不好再多问，只道：“白神医舍身成仁，归尘佩服。”
    白月光淡淡一笑，明净的眼眸里闪烁着热烈的光：“家父虽没有想出破解瘟疫的法子，却给月光留下血字指明了方向，刘总督既然已经召集了栖霞郡的数位名医，想必应该很快会有破解瘟疫的良方。”
    “希望如此！”念初心微笑。
    “一定会的。”白月光的眸子热烈而决绝：“月光既身为医者，最大的愿望自然是百姓安康。家父舍身成仁，月光虽身为女子，也一定要完成家父的遗愿。”
    “那么，我预祝白姑娘能早日实现心愿。”念初心被白月光眼眸里的坚决鼓舞，再次微笑。
    白衫的女子微微颔首以示感谢，再次望向念初心面目，悠悠道：“归尘公子脸色发青，想是多日不曾好好休息而导致。”
    说话间，白月光的脸上忽然转了神色，疑道：“归尘公子眉目间有浓重的阴暗之气，莫非归尘公子是一直在照顾病重之人？”
    念初心笑得有些勉强：“白姑娘果然不愧是神医之后……”
    只是这样一望便知情况，看来白月光的医术果然不低，比起通晓医理的她确实丝毫不差，甚至可能还要强过她许多。
    想来这些年白月光跟随白神医四处行医，有很多的实际经验，而她却没有。
    “而且你照顾的这位病人，似乎病得不轻！”白月光又道。
    “的确是病得不轻……”念初心想着石头，便叹一口气，向着马车远远望了一眼。
    “原来这位病人正在马车之中，待月光前去替他把把脉。月光不才，一直跟随先父身边十八年，也懂一些医理……”白月光笑笑，径自向着马车走去。
    念初心也不便阻拦，只跟着她身后来到马车前，白月光掀开帘子往里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放下帘子，转过身来看着念初心的眼睛，脸色刷地变得苍白。
    念初心苦笑。
    黑婶从马车上爬下来，抱住白月光的腿大哭不止：“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救救他吧……”
    白月光苍白了脸色，颤抖着咬紧牙关。任凭黑婶跪在地上摇晃着她的腿，却没有力气扶她起来。
    “求求你了，大夫……求求你了……”黑婶依旧跪在地上，抽泣着。
    车内石头不停地用手在脸上蹭来蹭去，嘴里发出一连串痛苦的呻吟。
    念初心听得心软，准备上前，却被白月光拦住：“归尘公子，他……这是得了瘟疫，你们最好……还是离他远一些，免得被感染。”
    “瘟疫……”旁边的陈潭和同伴一听，立即从马车旁边跳开，远远地避开。
    念初心将白月光拦着自己的手轻轻拨了下来，笑道：“要死早就死了。石头得了这病已经十好几天了，只是这样昏迷着，虽然不曾醒来，却也没有像别人一样两三日就死，这也是个奇迹。而且我们这些日子一直陪在他身边，我们不都没有被传染不是嘛？”
    “这样……”
    白月光迟疑片刻，忽地从怀中掏出一面白绢来将自己的口鼻掩住，然后跨上马车去，解开石头的衣衫仔细地查看。
    念初心和秦枫小环众人对白月光的举动所惊，不禁面面相觑，不得不对白月光刮目相看，眼神间平添了许多敬佩。
    却见白月光从马车上跳下来，连连摇头道：“奇怪。”
    念初心急忙问道：“怎么了？”
    白月光正色道：“若真的如公子所说，这孩子得了这病十多日竟然还没有其他迹象，也真是个奇迹，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得了瘟疫却还能保持一些神智，坚持到今天。不过既然他能坚持到今天，就说明这瘟疫还是有法子被破解的，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而已。如果公子能信得过我白月光，便将这孩子交给我，让我带去苦城和其他众位前辈仔细检查，或许很快便能找到这破解瘟疫的良方。”
    念初心听她说得认真，知她确实是想帮助石头的，也知她说的是真的，可是看了看远处的陈潭，摇头叹道：“可是苦城未必就能容得下这孩子。”
    “这……”
    白月光看了看远处一直盯着这边看的陈潭，也知道念初心说的有道理，想了想便向着陈潭招手，陈潭二人却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站定。
    白月光向着陈潭远远问道：“陈将军，这里有个孩子得了瘟疫，我想带回去苦城和其他大夫一起仔细观察研究，不知道将军意下如何？”
    听了她这话，那陈潭甚是苦恼，又与旁边的人商议许久这才苦着脸道：“白姑娘，这瘟疫事大，如果白姑娘执意将这孩子带回苦城，传染至苦城，那这个责任，可是我们谁也负担不起的啊！”
    陈潭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停地观察着念初心脸色。
    “是啊，我们不过是小小的队长，没有权利做这样的决定。”
    陈潭身边的那人也附和着陈潭的意思说着话。
    @冷月888 2018-12-04 19:12:16
    支持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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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第041章：火烧牛家寨（1）
    念初心便道：“白姑娘一番好意，我也心领了，这孩子能坚持这些日子，应该还能再坚持下去，白姑娘不如尽快去苦城，和众位大夫商议寻求解除瘟疫的良方，到时候有了方子，瘟疫自然也就解除了。”
    “对啊，公子说的是。”
    陈潭显然对念初心极为恭敬，想是方才秦枫手中所持的牌子起了效果，他低下去点头道：“苦城外有个牛家寨，归尘公子可以带孩子在牛家寨暂时栖身，我会派人给诸位安排好一切。等白姑娘和众位名医商议出解除瘟疫的良方，自然第一个送到归尘公子这里给孩子医治。”
    “这样也好。”白月光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便向陈潭道：“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苦城吧。”
    上了马车，白月光还不忘对念初心嘱咐道：“众位还是要小心些，这瘟疫确实凶猛。”
    等陈潭和白月光离去，念初心这才上了马车，秦枫驾着马车往牛家寨方向驶去。

    等赶至牛家寨已是第二天中午，那陈潭果然已经安排好了人在牛家寨等着，一个小队长模样的人带着念初心和秦枫等人住进一个小小的四合院。
    院子也不豪华，普普通通，不过在这小小的牛家寨已经是颇为显眼了，倒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用具一应俱全，显然是特意收拾出来为他们一行人所准备的。
    念初心等人经过多日长途跋涉迁徙，疲惫不堪，洗漱小憩之后，便由那小队长带领众人来到正屋客厅用餐。
    饿了几日，众人早已经饥肠辘辘，看着客厅内圆桌上摆放着的十数道菜，不等念初心坐定，小环已经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还一边道：“这些当官的还真是好人啊，秦大哥就帮那个人说了那么一句话，他就这样大鱼大肉地招待我们，真想不到啊。”
    小环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指着桌子上的饭菜，乐道：“你们看，这鱼、这鸡、这鸭子，哪一个都比银杏村的大得多了！”
    “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秦枫笑了。
    小环吐一吐舌头继续狼吞虎咽。
    念初心看这些菜虽不是很丰盛却也精致，决计不是普通的农家能做得出来的，便向那小队长笑道：“多谢陈潭将军美意。”
    那小队长模样的人笑道：“公子不用客气，这些都是白姑娘吩咐我们，从苦城做好了送出来的。”
    念初心淡淡笑道：“那就替我谢谢白姑娘一番好意。”
    “小的一定帮公子带到！”那小队长应了，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留下念初心一行人欢畅用餐。
    吃过饭后，众人均感觉疲惫不堪，便各自散了回去休息。
    小环一进屋子便哈欠连天，说不到两句话便趴在床头睡着了，念初心也觉得困意连连，才一躺下，便立即睡着了。
    睡梦中念初心只觉得手上的伤口生疼，竟生生将她疼醒，爬起来却觉得头痛欲裂，不觉用手去摸额头，才一动手她就发现手上那一道长长的伤口竟自又流出殷红的血来，火辣辣地疼。
    念初心不免有些奇怪。
    说也奇怪，这伤口这几日来只是结了痂，却是一直没有见好的迹象。此时竟然又莫名其妙地裂开了，鲜血淋淋。
    念初心伸手推了推小环，小环却正睡得熟，她便摇摇晃晃地起身准备自己上药，却蓦然感觉窗外有些刺眼。
    她摇摇晃晃走至窗前，掀开窗户向外望去，竟发现院墙外火光四起，那刺眼的光亮竟然是来自整个院子周围的火光。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立即清醒过来。
    扑过去打开门，竟然发现整个院子周围到处都是火光，刺破黑暗，映红了半边天。
    头脑还是胀痛，却已经顾不得了，也顾不得手上正在流血，她立即奔回屋内猛烈地摇晃小环，大声叫小环的名字。
    无奈小环睡得太死，怎么叫都叫不醒。
    见叫不醒小环，念初心随即奔出屋外，大声喊着秦枫的名字，隔壁屋内，秦枫正躺在床上，任她怎么拍门叫喊却没有反应。
    墙外火势越来越大，已经燃烧到墙里来了，念初心急了，用足力气撞开门奔进屋内，拼命摇晃秦枫，无果之后，她一眼瞥见屋内的盆子里有水，端起盆子就朝着秦枫泼了过去。
    秦枫终于被泼醒了，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念初心。
    “着火了，着火了！”念初心看着秦枫神智还有些不清醒，拽着他到门口，指着门外：“看见没，着火了！你快醒醒啊！”
    然后她又冲进屋内去，拎了盆子冲到屋外舀了缸内的水，朝着小环所在之处冲了过去。
    像是被冲天的火光的亮光刺激，秦枫看着院内越烧越旺的大火，终于一点一点清醒过来，扶着自己生疼刺痛的脑袋，猛然反应过来：“下午吃的饭菜里，有份量很足的蒙汗药。”
    “你说什么，有蒙汗药？”水泼了出去，念初心猛地扭过头来盯着秦枫：“怎么会有蒙汗药？”
    下午那小队长分明说的清楚，是白月光吩咐从苦城做好的饭菜送到牛家寨来的。
    他们和白月光无冤无仇，为什么饭菜里会被下了蒙汗药？
    “我不知道！”
    秦枫来不及细想，上前猛烈地抽了小环一个耳光终于把小环打醒，然后伸手抄起床上的毯子冲进厨房，将毯子在水缸里浸足了水之后披在念初心身上，不由分说搂着念初心钻入火里。
    小院的院墙本就很矮，秦枫稍微用力便带着念初心窜出了院门。
    墙外早是一片火海，秦枫带着念初心伏地了身子往前，窜出火势极旺的区域，在远离火海的一片没有被火势控制的空地上将她放了下来。
    “小环！”
    念初心被浓烟呛到，猛烈地咳嗽着弯下身子，却念念不忘叫着小环的名字。
    “你在这里自己小心。”
    秦枫抖了抖湿毯，重新披在念初心身上，语气坚定：“你放心，我一定带她出来。”
    说罢便重新窜入火海。
    第042章：火烧牛家寨（2）
    火势蔓延得越来越快，顺着风已经吞噬大片的村寨。
    村民们半夜被惊醒，大声哭喊着到处逃窜，却逃不过猛烈的大火，很快就被火苗吞噬。
    被烧毁的房梁倒塌下来，砸在那些来不及躲避的人身上，惨叫声连连。
    念初心一边隐蔽着自己，一边摸索着向没有火苗的地方躲避。
    “小姐，你在哪里啊？你在不在前面啊？”
    黑暗里传来小环惊慌失措的哭叫声。
    “我在这里！”
    念初心停下，看着秦枫扶着小环从火苗微弱的地方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赶紧将她搂在湿毯里。
    秦枫将自己身上的火苗打灭，可他的衣袖上和背上已经被烧出洞来，冒着黑烟。
    “石头，黑婶和石头还在屋里呢。”
    念初心用湿毯在秦枫身上连连拍打着，又担心起石头母子的安危来。
    却见又一个黑影从火里歪歪扭扭滚了出来，三人急忙上前将她身上的火扑灭，才看清楚竟然是黑婶。
    “就你自己？”
    念初心不可置信地看着黑婶，气急，劈头就给了黑婶一个耳光，再也不理黑婶，站起身来就往火里冲，却被秦枫拉住。
    秦枫将念初心和小环拉远一点，自己又窜进了火里去。
    院内屋子早就着了火，念初心和小环看着一根根烧了一半的木头砸下来，紧张地看着院子里大火弥漫，却就是看不见秦枫的身影。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着火啊？”
    小环惊惧地看向念初心，念初心却正紧紧盯着到处蔓延的大火，她便无力地蹲在地上。
    许久过去，竟然还不见秦枫出来。
    “秦大哥……你赔我的秦大哥……”
    小环哭成了泪人，冲上去用力抽打着一脸麻木的黑婶，终于泣不成声，软软地哭倒在地上。
    “那边，那边还有人活着……”
    远处传来几声高呼，小环闻得这声音心中一喜，彷似看到救命的稻草，正要向发声处高声呼救，却突然被念初心捂住了嘴巴。
    “还有活人，多泼火油，继续点火……”那边继续传来声音。
    这声音，正是日间送他们饭菜的那个小队长的声音。
    念初心急忙拉着小环隐在黑暗处一处低矮的土墙边。
    远处不停传来要加大放火的呼喊声，连着村民们被烧被杀的呼喊声，惨叫连天。
    “就在这边，刚才这里有声音。”
    很快就有两个人就搜索到了念初心三人不远处，离三人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
    念初心和小环伏在矮墙下大气也不敢出，紧紧屏住呼吸，一点一点看着火光照耀着两人的影子越来越近，念初心伸出手去在黑暗里摸索着。
    “方才明明听得是这里有人说话，怪了，上哪里去了？”
    两人在暗处细细搜索着，用手中长剑在黑暗里不停地来回砍杀。
    火光映得剑光忽明忽暗，小环抓住念初心的胳膊抖得跟筛糠一样厉害。
    看着剑光越来越近，念初心脸色冷硬，抓起方才摸索到的一段木头，推开小环冲了出去。
    外面搜索的两个人明显一愣，念初心趁着机会举起手中的木棒向着其中一个士兵头顶狠狠地砸了下去。
    那士兵被打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另一个士兵不再愣神，扬起手中的剑就向念初心挥了过来，可惜手扬起来却没有挥动下来就瘫倒在地上。
    一脸黑灰的秦枫将剑从他背后抽了出来。
    那被念初心打倒在地上的士兵爬起来就要跑，秦枫回手长剑送出刺穿那人心脏，尸体重重地倒在地上。
    念初心握着木棒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没事吧？”
    秦枫用一只手将夹在腋下的石头放在地上，上前扶住念初心。
    “秦大哥！”小环从矮墙下奔了出来投入秦枫的怀里：“秦大哥，你没死，你没死！”
    “傻丫头，我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
    秦枫吃力地笑笑，抹去脸上的黑灰，在小环头上抚摸两下，道：“你忘记了我是什么人？”
    “没有忘，没有忘！我知道你很厉害！”
    小环摇摇头，将脸从秦枫怀里离开，用袖子擦去眼泪和鼻涕，破涕为笑：“我们都担心死了，你没事就好。”
    念初心接过昏睡中的石头，看着秦枫吃惊道：“你又受伤了？”
    方才秦枫的身体就已经被烧伤了皮肤，此时越发严重。
    小环这才惊觉，看着秦枫流血的一条手臂和明显拖着的右腿，立刻再度着急起来，关切地连声道：“秦大哥，你怎么会受伤啊？伤得重不重啊？”
    “不碍事的。”秦枫摇摇头：“被砸伤了。小伤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放火想烧死我们？”小环一脸的惊惧和不解：“我们在这里谁也不认识，我们到底得罪了谁？为什么非要烧死我们？”
    秦枫咬咬牙，扭过头去看看后面，道：“这村子已经被包围，放火的都是官兵，他们要烧了这个村子，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有什么话等离开再说。”
    “好。”念初心听得秦枫这话，也不多言抱起了石头，小环扶着受伤的秦枫，几个人乘着黑暗摸索着向村外逃去。
    旁边的黑婶看着他们几个离开，也赶紧起身悄悄地跟了上去。
    几个人抹黑向远离村子的方向远遁，离开牛家寨越来越远，火势不断向四周蔓延，牛家寨终于在一片大火里化为灰烬。
    死里逃生的几个人也不敢再有片刻的停歇，只一路向着远离牛家寨的方向狂奔。
    奔出数里，几人在黑暗中闯入一片树林，却见迎面远处有一个白影向着这里狂奔而来。
    众人正在奔逃之中，看到迎面而来的白影吃了一惊，立即闪在树影后面躲避。
    那白影边奔跑边不停往身后看，像是在躲避什么人一样，一路跌跌撞撞，几次被裙子和身边的树枝绊倒，却爬起来继续向着牛家寨的方向急奔。
    “是白月光。”
    秦枫有些狐疑地看向念初心。
    “白月光？”
    念初心惊讶，等她跑得近些，借着隐约的月色细看，果然那女子正是日间去了苦城的白月光。
    她匆忙间奔跑鞋子都没有穿，只光着脚一路向着前面急奔，风采尽失，丝毫没有昨日初见时那般镇定温婉。
    第043章：黑心总督
    “白姑娘？”
    念初心闪身出来喊了一声。
    白月光显然被这一声吓得不轻，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她抬头一见是念初心，便立即爬起来顾不得其他上前抓住她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快逃，快逃啊！刘总督……刘总督要放火烧了牛家寨！”
    “刘总督要放火烧了牛家寨？”念初心盯着白月光，身子稳稳地不动。
    “为什么？”秦枫从树后面转出来，冷冷地盯着惊慌失措的白月光。
    “我是偷跑出来的。刘总督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根本就没安好心，他根本就是个骗子，这一切都是假的……”
    白月光语无伦次，把这一切都说出来才慢慢镇定下来，向身后看了看，见没人追过来，又看念初心秦枫小环黑婶都在，这才觉察到了念初心和秦枫冰冷的眼神，便奇怪地问道：“归尘公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白姑娘很奇怪我们会在这里？”秦枫冷冷地盯着白月光语气冰冷。
    “是啊。”
    白月光点点头，奇怪地道：“刘总督他要放火烧了牛家寨，我就是逃出来的，正要赶到牛家寨去给你们报信的。”
    “白姑娘果真有这么好心？”秦枫冷哼一声。
    “你们？”
    白月光奇怪地看着念初心和秦枫，有些不明所以，却看到秦枫鲜血淋淋的手臂，吃惊地道：“你怎么会受伤的？”
    “白姑娘应该吃惊我们为什么还没死才对吧！”秦枫冷哼一声。
    念初心瞥了一眼秦枫，制止他，转过头来问道：“白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刘总督不是请你和众位名医一起商议解除瘟疫之法嘛？”
    “他？哼！”
    提到刘总督，白月光像是恨极，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我原本也以为他真的是好心召集医者寻求解除瘟疫之法，可是到了苦城我才知道，他根本就是假借这个名义召集数位医者去保护他一个人，哪里还管百姓的死活？”
    “什么？”念初心和秦枫失声。
    白月光又冷冷哼了一声，才恨声道：“我一到苦城总督府就被软禁起来，见过了几位大夫才知道，明面上他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召集众位医者寻求解除瘟疫之道，实际上他根本就只想让众多医者保护他一个人。他将众位医者召来软禁在总督府，只是要众位医者商议个法子，怎么保护他和他的众位小妾不受瘟疫传染，至于百姓的死活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念初心和秦枫面面相觑，狐疑的眼里闪出怒意。
    白月光眼睛离开念初心的身子斜向别处，眼里流露着痛恨：“他见我是年轻女子，便威逼利诱，居然想要再纳我为妾。我坚决不从，他却在我面前扬言：什么百姓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只要能保证他安享富贵，多死几个百姓又有什么关系？”
    念初心和秦枫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但看她的眼神愤怒异常，便知道十有八九可能是真的，也不由心生愤怒。
    白月光咬牙切齿地接着道：“他说如果我要是从了他便罢，若是不从，便将我赶出苦城，扔到瘟疫严重的村落让我自生自灭！”
    “禽兽不如！”念初心也忍不住，冷冷地斥责一句。
    骂了这么多，白月光神情平静了许多，这才回过头来道：“他将我关起来，要我好好想一想明天给他答复，我却无意间听得他吩咐手下几个队长，要他们放火烧了牛家寨。”
    “为什么？”念初心和秦枫一致惊问。
    “因为那个孩子！”
    白月光的眼光漫过二人，看向身后小环身边昏迷中的石头。
    “他非但隐瞒疫情不上报，还暗里派人将感染瘟疫的地方放火焚烧，却向帝都谎称是受了天火之灾，向帝都骗取抚恤金。”
    念初心回头看了看石头，沉默。
    “牛家寨就在苦城边上，他怕那孩子的瘟疫传染给牛家寨，进而再传染给苦城。”
    白月光冷静地道出实情：“太子妃一行已接近栖霞郡，刘兆安怕瘟疫传染到苦城，万一太子妃染上了瘟疫，他将人头落地。”
    “混账！因为一个孩子就要放火烧了整个村子！”秦枫冷冷地骂一句，道：“难道他就不怕……”
    秦枫说到这里，看了念初心和白月光一眼，终究再没有说下去。
    “不怕什么？”白月光奇怪地问了一句，秦枫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想起昨日白天从怀中掏出牌子给陈潭二人看的那一幕，却更加怒火中烧！
    真不知道陈潭回去是怎么向这位总督汇报的。
    莫非他根本就没有汇报？见了那块令牌他居然还敢放火烧村，简直是胆大包天！
    “我听他们要放火烧了牛家寨，心里着急却没有办法，只好等着快到晚饭的时候，他们换班人少些，才用随身携带的一点药物将那几个守卫麻醉，偷偷潜逃了出来想赶去牛家寨通知你们。可是天黑，我也不知道路该怎么走才对，一路乱跑乱撞到了这里，还好竟然撞到你们了，你们没事就好……”
    白月光长吁一口气，话语里像是很欣慰。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看来我们是误会白姑娘了。”念初心淡淡一笑。
    “误会？”白月光有些不解，想起来方才念初心和秦枫不友善的语气，不免有些疑惑。
    “没什么了。”念初心淡淡笑了，道：“我们刚才对姑娘有些误会，不过已经过去了。”
    “哦，没什么就好。”白月光也释然，抬头看了看黑乎乎的密林，东方已经开始有些许泛白，不免又奇怪道：“可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你们不是应该在牛家寨吗？”
    秦枫盯着白月光，眼里充满了不信任，显然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她的话：“我们萍水相逢，白姑娘却好酒好菜款待我们，我们的确是感激不尽。”
    “我也不过是靠着陈潭将军借花献佛罢了。”白月光有些羞赧，淡淡道：“你们虽然风尘仆仆，却遮不住满身风采，月光眼再拙，也看得出来你们不是一般人。牛家寨村屋简陋，怕是委屈了你们这些贵人。”
    秦枫冷哼一声，道：“好一个借花献佛！”
    “白姑娘心细如发，归尘感恩不尽。”
    念初心淡淡一笑，抬头向着来的方向眺望，远处还可以望见黑夜里火光照亮的红色霞光。
    ※ ※ ※ ※
    第044章：寡妇山
    “姑娘说的没错，刘兆安确实派人来放火烧了整个牛家寨。他给我们饭菜里下了迷药，让手下在牛家寨放火，可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我会在他放火的时候醒来！”
    “饭菜里下了迷药？”
    白月光吃惊地看着念初心，这才明白方才他们不友善的眼光的来由，不觉心里有些愧疚。
    “想是天不绝我！”
    念初心将手用力握紧。
    “你的手……”
    白月光看着念初心握紧的手心依旧不停往下滴着殷红的血滴，再度吃惊。
    “老伤口了……”念初心冲着白月光笑了：“只是我命不该绝，牛家寨的坟场容不下我。”
    “刘兆安是栖霞郡的总督，除了帝都，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白月光为难地笑了笑，也似是被念初心的自信所感染，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哼！”秦枫一声冷哼。
    “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都非常感谢白姑娘！”念初心话锋一转，问道：“不知白姑娘现在有何打算？”
    “我……”
    白月光望向远处火光映红的半边天空，思索了许久，才缓缓道：“据说大叶镇西面的寡妇山上，有一种叫做醒毒草的药草，是清热去毒的良药，我想应该能解得了这次的热毒。只是这药却是极端难找，我想去碰一碰运气。”
    身后秦枫的脸色刷地变了。
    “醒毒草？”
    念初心听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喃喃：“倒的确是去热毒的一味奇药，没想到却生在这里。”
    白月光肯定地点点头，道：“《大荒本纪·医学卷》有记载：醒毒草，生湿地，于山谷阴处蔓生，叶如桃状，边有细绒毛，茎紫赤色，花红，根黄气臭，其性大寒，可清热解毒，用于温病发热，热毒血痢，疮、痈、疖肿等热毒壅盛之症。我看这瘟疫的症状，倘若用醒毒草，再配以其他清热去毒的好药，就算不能解去全部，也应当会有一定的效果。”
    白月光眼睛看着石头，温婉的脸上表情异常严肃。
    “白姑娘果然不愧是神医之后，令人佩服。”念初心由衷地感叹一句，也自低头思索片刻，决然道：“在下愿意陪白姑娘一同去寡妇山采这药草。”
    “不可以！”秦枫断然发声反对。
    念初心这才注意到秦枫脸上的表情异状，不由疑惑地看向他。
    秦枫一脸戒备地将目光在白月光脸上来回扫射，冷漠地道：“白姑娘若要去寡妇山，我无法阻拦，但是公子却是万万不能去的。”
    “为何？”念初心奇怪。
    “白姑娘请自便，我们赶路要紧。”秦枫却不由分说挡在念初心面前，请念初心离开。
    “既如此，公子请走好。”
    白月光看着秦枫的样子，也不多说什么，微微施了礼便转身准备离去。
    “白姑娘且慢。”念初心叫住白月光，不悦地看向秦枫：“我之前尝试了那么多方子都不管用，不管这醒毒草是否真的对这次瘟疫有效，眼下也只能采来试一试才能知道。”
    秦枫只低头不语。
    白月光幽幽道：“这寡妇山归尘公子还是不要去的好。月光一人足矣。”
    “白姑娘一人毕竟是力薄了些，归尘正好也学过几年医，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正好可以帮助白姑娘一把。”
    念初心摇摇头道：“光听这寡妇山的名字，便也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去处，可这次瘟疫死了这么多人，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像石头这样的孩子正在受着病痛的煎熬。倘若这药草真的有效，能解得了瘟疫便是最好的。就算有危险又算得了什么？”
    念初心目注石头，眼里是无尽的悲悯与同情。
    白月光被念初心眼中的悲悯所感染，望着念初心说不出话来。
    “不能去！”秦枫低着头，却依旧坚决反对：“请公子原谅秦枫以下犯上。《大荒本纪》是不会错，可是醒毒草存在不存在还不知道，能不能解除瘟疫就更不知晓，不能听白姑娘一面之词就去冒这个险。秦枫是负责保护公子安危，决不能任由公子以身犯险。”
    念初心冷冷地盯住秦枫，怒而不言，秦枫依旧坚持着没有抬头，却强烈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
    她是真的怒了。
    跟在她身边这些日子，从来没有感受到她身上如此强烈的怒气，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这次，他无论如何也要坚持。
    有白月光送来的饭菜被下了蒙汗药在先，苦城官兵放火在后，才从死亡的边缘逃离，他又怎能听信白月光一面之词，轻易相信她？
    何况寡妇山是那样的危险之地，难讲她不是和刘兆安串通好了来骗他们，放火没有烧死他们，就将他们骗上寡妇山那种地方。
    如今他受了重伤，又如何能保护她在寡妇山能绝对安全？
    主子留了他来保护她，他是万万不能让他的主子失望，绝对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就算念初心发怒，他做下属的违背了主子的意思是以下犯上，他却依旧要坚持。
    白月光也觉察到了念初心看向秦枫的凌厉眼神，便微微苦笑道：“归尘公子莫非不知道，这寡妇山凶险异常，归尘公子贵人之体，如何去得了那些地方？”
    “凶险异常？有多危险？”念初心不解。
    白月光苦笑道：“这寡妇山盛名已久。寡妇山遍布各种剧毒蜘蛛，人畜只要沾上这毒蛛的毒液，快则就地身亡，慢也拖不过一日即死。”
    “剧毒蜘蛛，如此厉害？”白月光慢悠悠的一席话，却让念初心瞠目结舌。
    白月光点点头：“据说这寡妇山原本叫赤霞山。这赤霞山很久以前也不过是很普通的一座山，没有任何出奇之处。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去赤霞山砍柴打猎的人开始有去无回，死了无数的人，有侥幸回得来的一两个人口中得知，他们都是被蜘蛛咬了而死的，于是这才有了赤霞山毒蜘蛛咬人的传说，那赤霞山便渐渐地没有人再去了，渐渐地这赤霞山便也被人称作了寡妇山。”
    “原来是这样。”
    念初心这才了解，也知道自己的确是错怪了秦枫。
    只要沾了这毒液，快则倒地身亡，慢也拖不过一日，何等凶险。无怪乎秦枫宁愿以下犯上也不愿意她去寡妇山。
    第045章：半人半魔
    念初心盯着眼前一身是血，低着头却态度很坚决的秦枫，不免心中有所动。
    这个青年，只因为受了主子所托留下来照顾她，便不顾一切，也要保护她安全。
    虽然是受了他主人的托付，可这份坚持和执着也的确让她感动。
    “那，那儿……”
    树下的小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抬手指向念初心头顶上，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三人惊讶抬头，立时被怔住。
    那半边被火光映红了的天空下，自地面黑色的暗影里缓缓升起一丝丝青白色的烟气，一股一股，似烟非烟，似雾非雾，丝丝缕缕，幻化成一个个人的模样，只有头和身，在空中不停地挣扎，扭曲着升上天空，再缓缓地交汇在一起，一个个不停地升腾变换着，挣扎聚集着，像是受到极大的吸力，极不甘心地向着同一个方向漂移而去。
    众多烟气漂移的尽头处是一块巨大的阴影，彷佛是一个巨大的头颅，垂下长长的头发遮住半边脸，正张大着嘴巴等着那些漂移而来的人形烟气。
    那巨大的阴影下面是一片暗红之色。
    “那是什么？”白月光被这景象惊得呆了。
    却见念初心猛然窜了过来，不由分说抽出秦枫腰间长剑，提着剑就向着火光弥漫的地方疾奔而去。
    秦枫也没料想到念初心会这样，愣了一瞬，也不管身上带伤，立即一瘸一拐地追着念初心而去。
    白月光看看秦枫追了过去，也回过神来，慌忙跟了过去。
    那丝丝缕缕的青烟在空中慢慢地汇集，汇成一股洪流，挣扎着流向那隐在暗中的巨大的嘴里。
    那巨大的阴影吸光了那些青白色的烟气，转过头来看着念初心所在的方向，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嘲讽。
    许久之后，那一片阴影才淡淡地消散，连着底下那一大片暗红色的阴影终于慢慢消失不见。
    直到那阴影消散化尽，念初心才终于停住奔跑的身形，死死盯着阴影消失的地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怎么了？”秦枫和白月光赶了上来在念初心身边停下，吃惊地看着念初心。
    念初心没有答话，仍旧死死地盯着半空中，眼中恨极。
    “方才那些，到底是什么？”白月光看着空中，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
    “不知道！”秦枫也惊魂不定地大口喘气，摇头。
    念初心用滴着血的手握紧手中的剑，血迹顺着剑柄滴落下来。
    秦枫和白月光看着念初心的异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明白念初心怎么会突然如此激动，只是吃惊地看着念初心滴着血的手，更加不明白怎么伤口会一直滴血滴到现在
    “明露，我就不相信我斗不过你这个半人半魔！”念初心盯着半空缓缓散去的暗红之色在心底暗暗冷哼一句。
    手上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她可以肯定，那巨大的阴影，正是伤在她血剑之下的明露。
    她怎么会来这里？她那带血的一剑分明已经将她重创。
    那片火光照亮的地方，应该是被大火正在烧着的牛家寨。
    那丝丝缕缕升上天的青白烟气，难道是死去的村民的亡魂？
    白月光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来想要给念初心上药，秦枫却已经上前，从怀中掏出了自带的金疮药来，白月光便识趣地将自己的药收了回去。
    剧烈的疼痛一点一点地缓了下去，最终消失。念初心这才渐渐平静，回过神来。
    “抱歉！”看着吃惊地望着自己的秦枫和白月光，念初心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脸上浮起一丝愧疚，可最终也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没事吧？”秦枫和白月光看她平静下来，依旧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念初心摇摇头，盯着自己的手许久，这才放松下来将手摊平，望着手心里那一道长长的血痕发呆。
    秦枫犹自感觉念初心刚才的样子非常怪异，还想说什么，看着她冰冷的神情，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来，只是拔开手中药瓶的塞子，将药粉均匀地撒在念初心手中的伤口上。
    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秦枫立即警觉，厉声喝问：“谁？”
    念初心猛然抬头，手中长剑翻起，带血的手搭在剑刃上飞速划过，鲜血飞溅，念初心握着带血的利剑就冲了过去。
    秦枫手中的药瓶被打翻在地。
    “躺下！”二人只听得远处念初心一声厉斥，紧接着便是当的一声巨响，显然是利器相撞发出的声音。
    天色开始微亮，十丈远处，念初心一击不成，握着剑再度向对方挥出。
    “铛铛铛”的声音连续响起，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过后，暗中的身影横过手中武器封住了念初心手中舞动的长剑。
    念初心停住身形，冷眼看着眼前同样手握板斧与她对峙的人。
    “是琴少侠。”白月光匆匆奔了过来，吃惊地看着持斧和念初心对持的青年：“怎么会是你？”
    “白姑娘客气了，琴笑当不得少侠二字。”
    对面的年轻青年撤去了手中的板斧，仿佛不经意间，手指划过斧刃，血滴在斧刃上，瞬息隐没，却泛起比方才更加绚丽的华光。
    他这才将板斧收了起来别在后腰上，舔了舔手上的伤口，望向念初心和赶过来的白月光以及秦枫。
    “我与尊驾无冤无仇，琴笑不明白何以尊驾一见面就要我死？”自称琴笑的年轻青年似笑非笑地望着念初心。
    “原来是你。”念初心撤了剑，看着那青年一系列的动作，眼中狐疑之色一闪而过，却很快恢复正常：“是个误会，请见谅。”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白月光急了，两手一摊，不明白地道：“我真的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要自己伤害自己，难道在自己手上划道伤口很好玩吗？”
    自称琴笑的青年笑了笑，道：“白姑娘不必担心，这一点小伤口不碍事的。”转头却不露痕迹地扫了一眼念初心滴血的掌心，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念初心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陌生青年。
    他便是日前陪着白月光从巨原城出来的那个樵夫打扮的游荡剑客，也是他一个人进入封锁严密的巨原城，将白神医染了瘟疫身亡的消息带给了白月光。
    ※ ※ ※ ※
    第046章：神秘剑客
    他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青年男人，二十多岁的年纪，除了长相清俊之外，浑身上下并没有丝毫出奇之处。
    自称是剑客，却使得一把小板斧，板斧就别在他的腰后，样子倒像个砍柴的樵夫。
    “我来介绍一下。”白月光叹一口气，上前指着二人互相介绍：“这位是归尘公子和秦枫公子，这位，便是将家父身亡的消息带给我的琴少侠。”
    “白姑娘叫我琴笑就可以了。”琴笑说着话，却依旧看着念初心，眼里闪过狡黠的光：“归尘公子，幸会。”
    “幸会。”念初心也是淡淡一笑。
    “琴少侠不要误会了，方才只是……”白月光想要解释些什么，却根本就不明白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让她如何解释？
    迟疑半响，她只是喃喃道：“方才……方才的景象很可怕，那空中飘浮着好多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琴笑抬头望向方才展现异象的半边夜空，悠悠道：“那是死人的魂魄！”
    “死人的魂魄？”白月光惊讶不已。
    “是的。”琴笑点头。
    “好像的确是人的形状。”
    白月光一边回想着方才那些才死去的人的灵魂升上天空扭曲挣扎的景象，一边惊魂未定地自言自语：“原来人死去，果真有灵魂……”
    “人才死去，魂魄还在懵懂阶段，意识尚未完全消去，最利于魔灵炼化来提升自己的魔力。而且这些人被放火烧死，灵魂饱含怨气和不甘，被魔灵吸收炼化之后，对增强魔灵的魔力会大有好处。”
    琴笑一边解释，一边望着方才那些灵魂漂移的尽头若有所思。
    “魔灵？”白月光倒吸一口凉气，咽了口唾沫：“魔灵是什么？”
    秦枫听后面若寒霜。
    要知道，神龙帝国建朝七千年，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魔神之说，而这个叫琴笑的人竟然轻飘飘地说出这一段话，一点忌讳都没有。
    “琴先生果然是世外高人。”念初心不动声色地看着琴笑，冷然抛出一句。
    “不敢当。”琴笑自知语失，浅笑一声岔开话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白月光正要说话，却听得念初心已道：“琴先生为什么来的这里，我们也是一样的目的。”
    琴笑眼皮忽地一跳，看着念初心不再说话，眼眸却逐渐深邃。
    白月光奇怪地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琴笑浅浅一笑道：“白姑娘不必要听懂这些，白姑娘只需要懂得如何能解得了瘟疫便可。”
    白月光叹一口气，道：“家父试过很多方子都无效，归尘公子也是。依我看，要解瘟疫，眼下也只有去寡妇山寻醒毒草这个法子了。”
    “可是寡妇山毒蜘蛛存在了几百年了，又如何轻易上得去？这醒毒草又如何轻易寻得到。”却是秦枫接口了，他显然还是不愿意念初心去冒险。
    念初心悠然道：“有毒物生存的地方必然有解毒的东西，这寡妇山有醒毒草我看是一定存在的，只是不知道长在何处。”
    白月光点头，一脸的严肃：“不管有多凶险，我也少不得一试，我必须要去。”
    “白姑娘上得寡妇山，我也一样上得。”念初心冷静地抬头望着方才那魔灵消失的方向，那个方向，正是去往大叶镇的方向，这让念初心心中更有了底：“我和白姑娘上寡妇山，秦枫你留下，照顾小环和石头。”
    “这怎么行？”秦枫立即道：“如果要上寡妇山，还是我去好了，公子留下。”
    “不！”念初心摇头：“你受伤成这样，行动都已不便，如何再去寡妇山冒险？我又不是不能保护自己，再说，小环和石头也需要人保护。”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险！”可秦枫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说死了也是坚决不同意。
    琴笑站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生死有命，不过……”念初心看着自己停止流血的手心里那道殷红的伤口，淡淡一笑：“我还不想这么快就死去，我还有太多事要做。”
    白月光幽幽地道：“寡妇山凶险异常，月光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归尘公子何必一定要去冒这个险？”
    念初心正色道：“解除瘟疫，不是白姑娘一个人的事，这是我们大家的事，多一个人总算多一份力量。何况我已经牵扯进了这件事，不管怎样，总要有个结果。”
    “听说寡妇山上毒蛛有面盆那么大，抓一只两只来，应该比较好玩吧。”沉默着的琴笑忽然笑嘻嘻地开口了。
    “琴少侠，你？”白月光吃惊地望向琴笑。
    琴笑笑了笑，淡然说道：“剑客游荡四方，除暴安良本乃是身为剑客份内之事。琴笑倒是希望和二位一起上寡妇山，不知道白姑娘和归尘公子有没有这个兴趣算上我一个？”
    “求之不得！”念初心对着琴笑浅浅一笑：“大荒剑客无数，只是使板斧的剑客，归尘却是第一次遇见。”
    “以前砍柴，用习惯了而已。”琴笑淡淡一笑，也不多言。
    “可是，真的很危险！”白月光轻轻叹气：“这醒毒草只是个传说，历代医者没有一人见过。二位只听月光一面之词，便决定陪月光上寡妇山冒险，若是失败，二位有遇不测，黄泉路上，月光有何面目再见二位？”
    “归尘公子说得对，解除瘟疫，不是白姑娘一个人的责任，而是大家的责任。琴笑自然愿意出这份力，与白姑娘无关。”琴笑又笑了：“何况，白姑娘弱女之身却义胆仁心，我琴笑堂堂七尺男儿，这份豪情怎能输给了一位女子？”
    琴笑口中如此说着，眼睛却不经意地瞥了念初心一眼。
    “二位侠义心肠，白月光感恩不尽。”白月光忽地跪了下去，向着念初心和琴笑拜了下去：“请受月光一拜。”
    “白姑娘！”念初心和琴笑立即伸出手来，扶起白月光。
    白月光清凌凌的眼睛里泛起晶莹的泪花：“白月光不过是想完成家父遗愿，解除瘟疫之患，以安慰家父在天之灵，早已抱了必死之心，今日能得二位贵人相助，这份情，月光实在是无以为报。”
    ※ ※ ※ ※
    第047章：重回大叶镇
    “白姑娘一人之身担下这破解瘟疫的重任，何须再拜，该是天下人向白姑娘一拜才是！”琴笑扶着白月光，眼神闪闪发亮，话语诚恳之极。
    “说的对。”念初心点点头，扭过头去对着秦枫道：“既然琴先生已经答应相助，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秦枫听得念初心这么说，也只得转向琴笑，诚恳道：“那么，就拜托尊驾了。”
    琴笑又是一笑，道：“这个自然，照顾女人本来就是男人的责任。”
    念初心眼神凌厉地扫向琴笑，琴笑却似没看见般又接着道：“那边那个村子已经被火烧光了，那里暂时算是安全的，不若你们就先在那里躲避一阵子吧。”
    “恩，也好。”
    念初心点头表示同意：“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刘兆安万万想不到，被他烧光的了村子我们还会回去，你就带着小环和黑婶石头他们在牛家寨先躲避一阵子，我们一拿到醒毒草，就立即赶回牛家寨。”
    “好。”秦枫点头。
    众人商议定了，这才踏着破晓的亮光分头离开。
    ※ ※ ※ ※ ※ ※ ※ ※
    大叶镇早已经成了荒镇，不过数日光景，镇上居民死的死，逃得逃，已经空无一人。
    寒风从镇子中心的街道上吹过，吹得地上一片片暗色的枯叶上下翻飞不停。
    街头东一堆西一堆地堆积着死人的尸体，黑压压的鸦鸟聚集在腐烂的发着恶臭的尸首上，用爪子拨弄着尸体挑食腐肉。
    随着三人经过，鸦鸟警惕地掠起，在空中来回盘旋，等三人脚步走过立即又落下来，继续分享腐尸盛宴。
    “看来这里是瘟疫的始发地。”琴笑环视一周发出结论，看到这种凄凉的场景皱起了眉头，心下大不忍。
    “是的！”念初心掩着口鼻，看着这种画面脸上看不出表情。
    “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有瘟疫发生！”白月光沿着口鼻，也连连叹息。
    一路上越是靠近大叶镇，见的死尸越多，真的来到大叶镇看到这个死镇的景象，她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眼泪。
    眼下她唯一所能做的，便是上寡妇山寻得醒毒草，找出破解瘟疫的法子，满目的荒凉更是坚定了她的信心。
    念初心忽然大步流星向着镇子外走去。
    琴笑和白月光随即跟上，来到镇子外的破庙。
    念初心三步换做两步冲进破庙，停在破庙内残破黑旧的窗户前。
    窗户上，半块窗扇已经被黄色粘液腐蚀化去了大半块，只剩下了一小部分朽木。
    念初心盯着只剩下半扇的窗户，用力地握紧手心。
    “魔灵的毒血。”琴笑上前细细地验看过窗户上的粘液，不免吃了一惊，狐疑地看向念初心。
    念初心只是用力地握着手心，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那半扇窗户。
    “什么魔灵的毒血？”白月光奇怪，不由问道：“你所说的魔灵，到底是什么？”
    “她只是一个怪物！”念初心重重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句来。
    “怪物？”白月光越发吃惊。
    琴笑沉声道：“一般魔灵的血虽然有毒，能让人魔化，影响几个人倒还可以，却也绝不至于给这么多人带来灾难。这次瘟疫范围如此之广，这只魔灵的魔力非同小可。”
    白月光眼巴巴地看着琴笑，念初心却依旧不语。
    “她不是一般的魔灵。”琴笑又道：“毒性如此厉害，必然是内心有刻骨的怨毒，很难对付，不可小觑。”
    “不错！”念初心又冷冷地哼出声来：“她的怨气早就积累得太深太深，根本无法化解。”
    白月光听他如此说，随即道：“那我们得赶紧想法子去寻找醒毒草才行。”
    琴笑不再发表言论，只从破庙内搬出茅草堆在破庙窗户下，从怀中掏出火石点燃。一时间浓烟滚滚而起。
    “啊！”钻心的疼痛袭来，痛得念初心轻呼一声，伸出手来摊开，手心里伤口再度裂开，滴出血来。
    “怎么，怎么会又裂开了？”白月光不明白了，正惊讶间，却听得“咄”的一声，琴笑别在腰间的板斧开始剧烈地震颤，惊得她顿时退后一步。
    琴笑猛然站直了身子，扔下手中的火石，握紧手中震颤不已的板斧，绷紧了脸，警惕地四下张望。
    “啊！”就在这时，大叶镇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这已经荒凉的死镇中，这一声惨叫格外地惨烈刺耳，撕裂了每个人的心。
    “她就在附近！”听到这声音，念初心大叫一声，推开眼前的白月光冲出庙门，向着惨叫声发出的地方急奔。
    琴笑握紧震颤不已的板斧，一个箭步便窜出庙门，几个大步就赶在了念初心前头。
    白月光被这变故惊得呆住，静立片刻，回了回神，随即跟着念初心和琴笑二人，向发声处跑去。
    声音是自镇子另一头的一个铁匠铺传来，琴笑疾奔而至，握紧手中板斧在铁匠铺周围四处仔细查探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像。
    “她已经走了。”随后赶来的念初心立在铁匠铺外冷冷地注视着铁匠铺，面色阴冷而痛恨。
    这不过是一个用木柱子和茅草搭起来的简易棚子，四面敞开，棚子中间火炉里黑色的碳才加上去不久，还未完全燃烧起来，锻造台上放着火红的还未成形的铁器。
    年迈的铁匠倒在锻造台旁边，胸口被挖开，白花花的肠子流了一地，在寒风里冒着丝丝热气。
    “啊！”匆匆奔来的白月光看到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老铁匠的尸体，惊呼一声掩住了口。
    “他被挖走了心！”琴笑跨步上前，用手在年老铁匠大睁着的极度恐惧的眼睛上抹了一把：“他恐怕是大叶镇唯一的活人了，现在却也死了。”
    念初心悲愤之极，蓦然转身向着外面的空中用尽力气大喊：“明露，你听好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没有任何回音，只有野外空旷的寒风凄厉地呼啸着回应她。
    白月光怔怔地看着念初心，心下又悲又急，却是无奈，满腔的无力感。
    ※ ※ ※ ※
    第011章： 她是我女儿
    几日过去，念初心也逐渐了解了小环的情况，便安心在这里住了下来养伤。
    小环不过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一出生便是奴隶，都是服侍别人的，而秦枫却不一样，他知识渊博，谈吐得体，可在交谈中却从来不吐露自己的身份，只是悉心照料着念初心，让念初心也不便再去追问什么。
    只是一个侍卫就有如此修养，那罗方身为主子，必定是韬光养晦风采过人。念初心躺在床上，脑子里胡乱想着，那日里被打劫的画面又浮现出来。
    明媚的阳光里，身着白衣的少年伏在白色的骏马身上，用剑尖挑起落在地上的包袱，扬手之间，包袱稳稳地落在衣衫破落的少女手中。
    雪白的衣衫纤尘不沾，矫健的身手分毫不差，那一瞬间的他神采奕奕，周身闪耀着钻石般的光芒，灿烂如天神降临般夺目飞扬，让周围所有人都感觉到热血沸腾的力量。
    可是在她遭遇狼群后清晨林中遇到的他却是一脸的落寞，彷佛周遭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呢。
    念初心望着天花板的眼睛回到自己缠满了纱布的双手，叹一口气，滑进被窝。
    不管那一面才是真的他，这一切，她都不应该去想。
    也许，真的不过是因为误伤了她才给予她补偿和帮助的陌生人罢了。
    念初心再次长叹一声，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小环端着药碗从厨房走出来，却看到秦枫在门口向她摇摇手，便停住了脚步，有点不明白。
    “姑娘睡着了。”秦枫轻声说着，眼神向房间示意一下。
    “哦。”
    小环有些懊悔自己手脚太慢，却又不敢打扰念初心休息，只得把药又捧回厨房去。
    秦枫跟过来低声嘱咐小环：“姑娘这身子需要好好休息调养，这两日来也睡得不安稳，这次好不容易睡着了就不要吵醒她，药便一直热着不要凉了。”
    “知道了。”
    小环低低地答应着，一边麻利地把药碗放进锅里，用盖子盖起来，又蹲下身来，给灶膛里添上柴火。
    秦枫想了想又道：“你要伺候姑娘，也别累着自己。这些粗活我找个下人来做。”
    “不用。”
    小环急急抬头，有些惊慌失措，显然秦枫刚才的话语已经惊吓到她，她极力地摇着头，恳求地看着秦枫：“我可以的，我可以照顾好小姐的，我可以做好一切事情的，我真的可以的。”
    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让秦枫也忽然觉得可怜，显然是做奴隶做惯了，经常受到主子打骂，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主子又获罪。
    这年头，奴隶的命本就是贱命，根本就不值钱。
    他自己以前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那些灰暗的日子深深地扎根在他的脑海，像烙印一般挥之不去，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像毒蛇一般撕咬着他的心。
    小环的这个模样，又勾起他对灰暗日子的回忆，让坚强的他没来由地一阵苦涩。
    “你也别太累着了，累坏了你，姑娘可就没人照看了。”秦枫不再多说什么，只交代了这一句便转过了身去。
    “我知道了。”小环这才放下心来，抹去眼泪，添加了柴火之后，又快步跑去房间整理衣物。
    空气很清新，阳光也很温暖，透过窗户，懒懒地洒在床上斜躺着的人身上。秦枫立在窗口，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看着里面念初心深深皱起的眉头。
    上面好像复制错了，不晓得怎么删除，只能这么留着了
    第048章：重回大叶镇（2）
    念初心猛然间抬头，大步跨过流了一地的鲜血，抄起打铁台上未成形的铁器扔进火炉，走到风箱旁边，也不管手心还在滴着血，用尽力气拉动风箱。
    火炉里的火迅速被吹旺，念初心像是将心中所有愤怒都转嫁在了风箱上，拼了命拉着风箱。
    风箱传来呼哧呼哧的嘶吼声，直到铁器被烧得通红她才停手，抹去脸上的血滴，用钳子夹了铁器放在打铁台上，奋力抡起铁锤，用力地砸在通红的铁器上。
    “砰”，火花四下飞溅，念初心却仿似没有看见，再一次抡起铁锤砸了下去。
    空旷的野外一片死寂，沉重的铁锤砸在铁器上发出的声音沉闷却刺耳，震颤着白月光的心房。
    白月光震惊地看着念初心一锤又一锤地砸着铁器，看着她脸上不相称的狠辣神情和蓄满眼眶却没有流下来的泪，骇得不知所措。
    自从她开始初见念初心开始，她眼里的他一直都是平静而冷静的，她一直觉得，这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风采过人，儒雅深沉，心里一定有太多的故事。
    掌心的血溅在火红的铁器上发出兹兹的声音。
    念初心停手，仰起头让泪水顺着眼角无声地滚落，滴到火红的铁器上兹兹做响。
    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再次抡起铁锤，手却被琴笑架住。
    “你若是想要一把利器，我可以帮你。”
    念初心没有抬头，背对着琴笑转过脸去，沉默许久，手终于软了下来。
    琴笑夹起铁器扔进火炉，拉起风箱。
    火炉在风力吹动下跳起蓝赤色的火苗，等到铁器通体被烧化，他才将铁器放在锻造台上，接过铁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火红的铁器上。
    白月光始终站在棚子边上，这一声又一声，像是沉重的铁锤一下下砸在她的心头。
    如此回炉反复几次，这一块顽铁，在琴笑的锤下终于变成了一把薄薄的利剑。
    念初心不再流泪，却一直没有出声，眼睛片刻也没有离开过锻造台上的铁器。
    琴笑看打造得差不多了，将剑拿起来看了看，随即又扔进火炉里去。
    念初心这时候大步走了过来，不由分说拉起风箱，使出全身力气，用力地拉动风箱。
    利剑很快又在蓝赤色的火苗里变得通红，琴笑将火红的剑身夹起来，在空中晃了晃，甩手扔进旁边的水缸里，“滋”的一声响，水缸上立即冒起白烟。
    白烟散尽，琴笑将剑从水缸里捞了出来，拭去剑身的水迹，细细地看了看，双手递给念初心。
    “只是一块普通的凡铁，对付她还差了太多，不过现下也只能用它了。”
    “多谢。”念初心接过剑身，细细地看着。
    “公子不必客气。”
    琴笑在铁匠铺内寻了许久，才寻到一块马革，又忙碌了许久，将马革做成了一个剑鞘，套在剑身上，大小却也合适，这才抬起头缓缓地问道：“公子识得那魔灵？”
    念初心将剑挂好，点点头静静地道：“我与她交过手，伤了她。”
    “你伤了她？”琴笑看向念初心，一点也不隐藏眼里的惊讶。
    那魔灵魔力非常强悍，他们一行人在遥远的地方感知到她的魔性，主子便派了他寻迹而来，却一直没有找见她，几次追到现场她都已经离去，面前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年轻人居然用如此轻描淡写的口气说他伤了那魔灵！
    以他和念初心交手的程度来看，念初心的剑法虽然不错，但要伤那魔灵，他真的不能相信！
    她剑技虽好，体内却没有丝毫力量。
    她到底是什么来路？虽然身着男装，却骗不过他的眼睛，她分明是个十分年轻的女子。
    琴笑心里的怀疑更甚。
    念初心看了看手中的伤口，用力地握紧，没有出声，眼睛却望向死去铁匠血迹延伸的方向，那里不远处是一座山体，山上青灰色的烟云缭绕，笼罩了整个山体，海拔并不高，却显得十分诡异。
    “那便是寡妇山！”白月光顺着念初心的眼光看了过去。
    血迹从年迈的铁匠身上往外延伸，显然她是去了寡妇山。
    “寡妇山！”念初心冷冷地哼了一句，握紧剑柄，提着剑头也不回地向寡妇山方向走去。
    白月光不再言语，随即跟上。
    琴笑跟在白月光身后，却一直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念初心单薄的背影，不住地打量。
    ※ ※ ※ ※

    寡妇山并不高，只是很矮的一座山。若没有那些在山上漂浮移动着的青灰色的烟雾，也不过和其他的小山包一般无二。
    只是阳光下透过青灰色的烟雾，依稀可见山上泛出些彩色。
    那些青灰色的烟雾，便是弥漫在整个寡妇山的瘴气。
    三人在山前停住。
    要是没有那弥漫着的瘴气，寡妇山看上去也不过是很普通的一座山，山上铺满枯叶和杂草，零零散散地开着各种单色的不知名的小野花，一簇一簇的灌木丛叶子肥大而宽厚，古木参天枝繁叶茂，想是太久没有人烟，所有的植物都长得异常茂盛，那些有了年头的老树树身粗壮，几人合抱也不一定能抱得过来，老皮裂开，枝干上长出长长的根须来垂在空中，随着微风不停地来回晃动。
    放眼望去，整个山上郁郁葱葱，却不见一只动物。
    “仓”的一声，琴笑抽出随身携带的板斧，运起力道，板斧在二人面前闪出柔和的光芒，微微泛着橙黄色，令白月光心中称奇。
    看着他的板斧有些古旧，却不想竟然是这样奇怪的颜色，完全不像别的利剑那样刺目和凌厉。白月光不觉看得呆了，只是想着这定然是把不同寻常的板斧。
    “跟紧我！”琴笑吩咐一句，将板斧横于胸前，握紧手柄向前跨步：“一定要小心！”
    “恩。”白月光点点头，立即跟在琴笑身边，想了想又伸出手拽住他的衣角，眼角却还悄悄瞄向他手中的板斧。
    纵是见过很多形式的武器，却也没见过这样奇怪的板斧。念初心也不觉多看了两眼琴笑手中形制古朴的小板斧，这才上前跟在琴笑身侧，抽出剑来对外。
    第049章：血战寡妇山（1）
    荒山久无人烟，早就没有了登山的路。琴笑紧握手柄，慢慢地带着念初心和白月光二人踏上铺得厚实的枯叶。
    枯叶在三人脚下吱呀作响，除却三人不断向上走发出的缓缓的吱呀声之外，整个山上再无其他声响，异常安静，却令三人越走越惊。
    若山上有剧毒蜘蛛，为何走了这么久，却连一只都没有见到？
    慢说没有见到蜘蛛，没有狼虫虎豹，就连山鸡和兔子都没有看到一只，偌大的一座山上，甚至连个飞虫都没有遇到一只。
    彷佛这山上的所有动物都已经灭绝。
    只有异常繁盛的植物占据着整个山体。
    琴笑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却是握紧了手中板斧的斧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刻都不敢松懈。
    若非这山上的所有动物都已经灭绝？
    琴笑心中暗暗思量着，不自觉地把眼光挪到了地面，停住了脚步。
    身后二人也慢慢停住了脚步。
    除了三人沉重的呼吸声，整个山上一片死寂再无声响。
    地面上依旧是厚厚的枯叶，枯叶上，开着不知名的各种野花，三三两两，独自绚烂着自己短暂而寂寞的生命。
    周围一片死寂。
    如此的死寂之中，隐藏着的将是无尽的凶险。
    白月光牵着琴笑衣角的手开始微微有些发抖，然而看着琴笑凝重的目光，心里便镇定下来，昂首四望，希望能发现那传说中的醒毒草。
    然而看过遍山，却没有找到和《大荒本纪·医学卷》中记录相符的药草，不觉失望。
    念初心也早已感知到巨大的危机，却苦于找不出这危机的来源，只得握紧了剑柄，紧紧跟在琴笑身侧，亦步亦趋，凝神静听。
    停住了半响之后，琴笑再度伸出右足。
    足尖才要落地，蓦然从后山传来短而急促的尖啸声，打破了整个山林的寂静。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尖啸声不绝于耳，响彻于整个寡妇山，让正在前进中的三个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
    随着这急促的尖啸声响起，漫山遍野的枯叶开始有了反应，发出簌簌的声音。顷刻间，原本沉暗的枯叶瞬间变了颜色。
    三人足下的枯叶霎时裂开向上翻起，数只大小不一的蜘蛛顶开残叶爬出地面，望着侵入寡妇山的三个外人。
    只是一瞬间，无数只手掌大小的蜘蛛破开残叶而出，涌上地面，密密麻麻地占满了所有地表空间，霎时间，整个山体像是穿上了一件五彩斑斓的外衣，煞是好看。
    琴笑的右足顿时悬在了半空中。那蜘蛛望着三人一瞬，却掉转了头，不理会三人反而向着峰顶迅速爬去。
    三人还来不及有所反应，那些破土的蜘蛛像一阵潮水，一只接着一只，涌向峰顶而去。
    彩色的潮水开始蔓延流动，速度奇快地向山顶推进。
    “啊！”白月光被吓得一声尖叫瘫倒在地上。一只蜘蛛爬上了白月光的脚背，爬过她的大腿。
    念初心慌忙伸出手去扯住白月光，却听得琴笑一声大叫：“不要动！”眼看那蜘蛛已经从白月光的腿爬到了胸口，又沿着她的胳膊爬向自己的肩膀，念初心立即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毛茸茸的触感从手上传来，奇痒无比，念初心闭着眼睛大气也不敢出，却感觉到手下的白月光抖得厉害。她只得用力按住白月光，维持着原本的动作，却不敢有任何异动。
    毛茸茸的长腿很快就到达了她的脸颊，一只接着一只，再不间断。
    彩色的潮水很快就将她二人吞没。唯有琴笑，举着泛着柔和光芒的奇怪板斧立在旁边，却也不敢有所动作。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山顶上急促的尖啸声还在继续，彷佛在呼叫着什么。漫山遍野的彩色蜘蛛一只接着一只，井然有序地爬过念初心和白月光二人的身体，却似是极度畏惧琴笑手中的光芒，彩色的潮水在琴笑身前分开，越过他之后又立即汇合，铺天盖地地往前推进。
    念初心只感觉周身麻木没有任何知觉，僵硬地挺立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彷佛过了几个世纪，才忽然听得琴笑的声音遥遥传来：“好了，它们走了。”
    念初心这才茫然地睁开眼睛，果然周围已经恢复安静，所有的蜘蛛都已经走得无影无踪，四野又恢复至和刚才初上山时一般无二，她这才颓然倒地，瘫坐在白月光身边。
    胳膊像是脱离了身体的控制，僵硬在空中，念初心瘫在地面大口大口地喘气，汗如雨下，许久才平复下来。
    “你没事吧？”琴笑走过来，在念初心面前蹲下细声询问。
    念初心摇摇头，擦去脸上蜘蛛留下的残迹，回过头来，却见白月光坐在原处大睁着眼睛，眼神涣散，目光如滞，只是直直地盯着前方不动，像是被方才的景象吓得呆了。
    “白姑娘。”念初心用力摇晃白月光的身体，白月光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念初心摇了很久，白月光这才突然间回过神来，转过脸来直愣愣地盯着念初心，又看看四周，喃喃道：“没，没了？”
    念初心点点头。
    “没了，没了……”白月光喃喃地自语几次，有些不知所措。
    “想哭就哭出来吧。”念初心看着白月光凄苦无助的脸，不知怎么的这句话竟然脱口而出。
    白月光茫然地摇了摇头，停了许久，神情才终于慢慢恢复，才道：“早就知道是危险的，早就抱了必死之心，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
    念初心怜爱地抚上白月光的额头，那为白神医带着孝的布条已有些散落。
    这个皎洁如月光的纯洁女子，短短的几天时间，不但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还要面对这样的磨难，却不退缩，独自承担下解除瘟疫这样的重担。
    那需要怎样的勇气和坚强！
    “太多了，漫山遍野，潮水一样……”白月光喃喃自语着，突然惊觉念初心的手抚上她的额头，正在为她整理额头的孝布，慌忙低下头，解下孝布来自己重新绑好，苍白的脸上却飞起两块红晕，转过脸去不敢再看念初心。
    第050章：血战寡妇山（2）
    念初心淡淡一笑，起身抚剑目注山顶慢慢退尽的彩色：“想必真正的危险还在后面。”
    琴笑本是狡黠地笑着看着念初心和白月光，听得念初心如此说，便敛起诙谐的笑容，正色道：“果然是寡妇山，几百年人烟不至，这山上的蜘蛛竟然繁衍到如此可怕的程度，其他任何动物都无法存活，何况是人！”
    “如此多的蜘蛛，根本就没有任何活路，只有被分食！”念初心转过脸来看向琴笑，脸上不解之色：“可它们却不是针对我们……”
    听到念初心说到被分食几个字，白月光的脸上红晕迅速退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惨绿色。
    念初心继续狐疑地望着琴笑：“定是受了方才那声音的召唤才无暇顾及我们。”
    “想必是蛛王在召唤。”琴笑点点头，思索片刻眼里闪出亮光：“倾巢而出，这样大的阵势，必然是蛛王遇到了极大的危险。”
    念初心点头表示同意。
    “方才那声音短而急促，倒像是在求救！”琴笑再度肯定。
    “魔灵！”念初心和琴笑不约而同点头，握紧了手中武器向山顶迈开脚步。
    白月光立即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跟在他二人身后。
    离山顶越近，白月光心中的不安也越盛。往念初心看过去，却见念初心咬着嘴唇握紧手掌，手心里有红色的血迹渗出。
    凭着这几日的经验，白月光知道念初心的手掌又开始疼痛，忍不住想要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跟在琴笑身侧。
    琴笑手中古旧的板斧亦再度开始震颤。
    随着这咄咄的声音，白月光知道危险已然临近，心再次被提起。
    念初心和琴笑二人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忽然琴笑伸出手，拦住身侧的二人。
    白月光埋着头正在赶路，却撞在了琴笑手臂上，这才惊觉原来已经到了山顶。
    琴笑手臂摆了摆，拉着白月光伏在山头树后。
    山后背阴处，漫山遍野爬满了五彩斑斓的硕大蜘蛛，一层又一层，将整个山阴面围成一个超级巨圈。
    山阴上面结着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网上一只硕大无比的黑色蜘蛛，滚圆的肚皮上顶着一块醒目的红斑，长长地伸展开的八条长腿却闪着荧亮的蓝色。
    整个蜘蛛彷佛一只滚圆的牛犊子。它的脑袋已经脱离了身体直起，隐隐地已经有了类似人类头颅的模样。
    结在空中的蜘蛛网像巨型绳索，将巨型蜘蛛稳稳地固定在网上。
    蛛网的四角，有四只小一号的彩色蜘蛛，花纹相间，色彩斑斓。
    在那巨大的蛛网前立着一个人的背影，影影绰绰穿了一件红衫，长长的头发直垂到脚下，看背影分明是个女子。
    琴笑手中的板斧震动得越发厉害！
    毒蛛将那女子困在中央，女子正奋力地与漫山遍野的毒蛛搏斗，挥出红色的长袖抽打围攻她的毒蛛，每次长袖落下都洒下一片猩红血雨，夹杂着绿色的毒液，猩红的毒血与绿色的毒液交织在一起，连带着毒蛛的尸首，在红衣女子身下变成暗红色，堆积得越来越多。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人在这里！”白月光心头大骇，禁不住冲着那红衫女子的背影喊了出来：“危险啊姑娘……”
    “不要出声！”念初心随即转头警告，却已经迟了，白月光的声音已经喊了出来。
    听到白月光的喊声，那长发红衫的人影手臂挥得慢了，回头向着三人所立之处望了过来。
    她这回头一望，却让白月光永生难忘。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整个脸上没有口鼻没有眉目，光光的只有一张惨白的脸皮，明晃晃地刺痛了白月光全身的神经。
    “那……”白月光喃喃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如果说方才漫山遍野的蜘蛛让她经历过了人间地狱又重新返回人间，而这张没有面皮的脸，再次毫无征兆地将她拽入地狱。
    那分明是人的模样，却不是人的脸！
    这一次带给她的已不止是恐惧！她呆立在原地，灵魂却飘出了身体。
    琴笑注意到白月光的异常，随即紧紧挽住她，让她筛糠般抖动的身子有个依靠。
    “她来寡妇山做什么？”念初心注视着山阴的形势，陷入沉思。
    “她现在还无暇顾及我们。”琴笑握紧斧柄，看了看山阴的形势，冷笑一声：“这蛛王，也是个邪物！”
    念初心猜测道：“她元气大伤，定是想拿这蛛王恢复元气！”
    “漫山遍野的毒蛛，我们也靠近不了，我们就先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琴笑点点头，“等他们斗得差不多了，我们正好出手。”
    山阴处红衣怪物已经再次和毒蛛斗成一团。暗红色的粘液在身下越来越多，红衣怪物也似乎越来越不耐烦，而满山遍野的毒蛛却依旧奋不顾身地涌来，用粉身碎骨来阻挡红衣怪物向蛛王靠近。
    暗红色与绿色交织的粘液开始向山下蔓延流动，空气中充满着刺鼻的怪味，饶是念初心三人站在山顶高处，也被这漫天的毒气熏得头晕脑胀，四肢发软。
    白月光冷静了下来，从怀内取出几片叶子塞到念初心和琴笑手中，让他们吞入口中。
    叶子吞入口中，头脑顿时清醒不少。念初心和琴笑感激地看了看白月光。
    白月光却道：“被毒蛛咬到的人会立即身亡，按说这样强大的毒性，我们不应该只是觉得头晕脑胀而已，定是周围有解毒之物存在。”
    她用眼神极力向下搜索着，忽然间眼睛亮了，指着下面一处兴奋地尖叫：“看那边！”
    硕大无比的蜘蛛网下，开着一片小小的红花。
    只有小小的一片，覆盖在蜘蛛网下面，透过蛛网倔强地迎风而立。虽然面积很小，颜色却极端醒目。
    “醒毒草！”三人同时惊呼出声。
    “真的是醒毒草。”白月光仔细地看了许久，肯定地点点头，眼里泛出狂喜之色：“茎紫，花红，叶形如桃，和《大荒本纪》里记载的一模一样。真的是醒毒草啊！”
    我把文章挪到天涯文学去了，名字还是叫《战歌》。
    然而看着看着，白月光满脸的狂喜却换成了惆怅。
    醒毒草生在蛛王的蛛网下面，而且就只那一处生长，要拿到这醒毒草，谈何容易！
    山阴处的战斗还在继续。
    忽地，那高高盘踞在蛛网上的蛛王又发出短促的尖啸声，却和方才的啸声全不一样：“啾啾……啾啾……”
    随着这啾啾的短促的声音，众人这才注意到，四个盘踞在蛛网周围的小一些的蜘蛛也开始发出尖啸声。
    方才众人只注意了那硕大的蛛王和蛛网前的魔灵，竟然没有注意到蛛网周围的四只小一号的彩色花斑蜘蛛。
    此刻，那四只彩色花斑蜘蛛同时发出尖啸声，随着这几只蜘蛛的叫声，围着魔灵的密密麻麻的蜘蛛开始改变了阵型，停止了攻击，整体围着魔灵四周爬动。
    不多时，密密麻麻的蜘蛛就分成了里里外外四层，每一层的颜色都不一样，一圈一圈将魔灵围困。
    随着四个蜘蛛的尖啸，第一层的蜘蛛集体向着魔灵喷射毒液，喷完之后迅速后退，第二层蜘蛛立即赶上，继续对着魔灵喷射毒液.
    这样一圈一圈，一层一层，漫天毒液向着魔灵喷洒而下，竟让魔灵只能抵挡而没有时间去攻击那些蜘蛛。
    这样一来，蜘蛛的损失顿时减少了很多，而对魔灵的攻击却增强了不少。
    “好阵型！”琴笑轻声惊叹。
    四个毒蛛的尖啸此起彼伏，魔灵在漫天毒液里疲于应对，一下子就落在了下风。
    缠斗许久，魔灵显然清楚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仰头长啸，一阵尖叫过后，突然就没有了动静，任那漫天毒液将她淹没。
    毒蛛的阵型还在继续，几轮喷射过后，速度也明显地慢了不少，粘稠的墨绿色毒液将魔灵完全淹没。
    四个毒蛛停止了尖啸，漫山遍野的毒蛛斗停止了骚动，山阴处顿时有了片刻的宁静。
    山顶三人也不免有些奇怪。
    尤其念初心和琴笑，心知魔灵不应该就这样失去战斗力才对。
    满山的毒蛛开始分散阵型，分散成四个方块，尾部伸出白色的丝，沿着围困魔灵的毒液开始一圈圈游走，墨绿色的粘液块上沾满了白色的蛛丝，越来越多。
    蓦然间，毫无声息的魔灵动了动，再度发出一声尖啸，伸开枯瘦的双臂，展开如柴的利爪探出蛛丝的包围.
    随着她展开利爪，十个指尖劈出耀眼的闪电，凌空而下，劈向围着蛛网的四个长老级蜘蛛。
    这一切变故来得太突然，那几只蜘蛛还未有所行动，便立时中了凌空劈下的闪电，炸开了花。
    猩红的血和着浓稠的粘液炸向半空中，盘踞于蛛网上的蛛王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嘴里再度发出“啾啾啾啾”的声音。
    这样一来，阵势马上改观。众多的蜘蛛显然没有料到魔灵会有这样一招，居然一招就将四个领头蜘蛛击毙。顿时乱了阵型。
    魔灵自围困中脱困而出，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盘踞在蛛网的蛛王发出厉声尖啸，将毒蛛聚拢，再次向魔灵围攻。
    魔灵双手分开，这一次伸手间却带出一片片火光，喷向不停地向自己涌来的毒蛛。
    毒蛛沾到火，四下惊逃，把火苗带向更多的蜘蛛。
    顷刻间便火光四起，向着蛛网处迅速蔓延。
    山阴处乱成一片。魔灵利爪连连指点，满山遍野的枯叶燃起熊熊大火。
    大片的蜘蛛很快就被火吞没烧死，魔灵再次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原来她每次施法，都需要一段时间。”念初心仔细观察一阵后看出了这其中的门道，轻声低语。
    盘踞在蛛网上的蛛王也似是明白了这个道理，冲下蛛网，踩在死去的蜘蛛的尸体上，逼近魔灵再次缠斗在一起，不让她有再次施法的机会。
    那魔灵虽然不能再次做法，却不似刚才那般被动，伸开利爪和蛛王在大火上纠缠在一起。
    你来我往，每一次交手都有冲过来的蜘蛛被打飞，跌进底下熊熊燃烧的大火里去，场面异常惨烈。
    漫山遍野到处燃起火光。
    “醒毒草！”白月光一声惊呼，向着山阴处冲了出去，却被念初心和琴笑抓住。
    我又回来了。
    第052章：血战寡妇山（4）
    “满山遍野都是毒蛛，你这样下去会死的！”
    “可是醒毒草会被烧没的。”白月光急了，边挣扎边大声喊道：“没了醒毒草，瘟疫就没得救了！”身为医者的责任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她拼命甩开二人的钳制向着蛛网狂奔而去。
    蛛王失去了众多蜘蛛的依靠，战斗力显然弱了不少。蓦然听到人声，不明对方来意，立即翻身退回蛛网之上。
    大火离蛛网越来越近，终于，一个火苗窜上蛛网，蛛网迅速起火。
    白月光顾不得许多，强大的意念支撑着她，没有一丝恐惧，没有一丝停留，爬过那一堆堆的毒蛛尸体，钻进蛛网底下，双手向着醒毒草伸去。
    蛛王看到白月光钻进蛛网，想也不想就将长腿伸向白月光的后背。
    随后赶来的琴笑凌空跃起，带着橙色的光芒的小板斧凌空劈下，蛛王荧蓝的长腿登时和身体分离。
    蛛王一声惨叫，身体后倾，其他几只长腿向着眼前二人不停地攻击，其他蜘蛛也潮水般涌了过来。
    琴笑一边保护着白月光，一边挥动手中板斧格挡蛛王的攻击。随后赶来的念初心也握紧手中利剑向着周围的蜘蛛连连挥舞。
    就在此时，那魔灵化为一道光影迅速逼近，伸出利爪探入蛛王体内抓出一物。
    光华四起，那一颗闪闪发亮的珠子在魔灵的利爪中耀眼夺目，泛出梦幻般的光彩，让三人看得呆了。蛛王蓦然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萎靡倒地。
    这颗珠就是蛛王修行的内丹了。内丹一离开蛛王的体内，蛛王的身体很快就分崩离析。
    魔灵利爪一挥，那光华闪耀的柱子立即就没了踪影，想是被吞进了肚子里。
    念初心握紧带血的剑，乘着这吞内丹的一瞬间向魔灵刺了过去。
    带血的利剑再次刺入魔灵体内，狠狠地扎在魔灵身上.
    那魔灵吃痛仰头长嘶，一把抓起念初心臂膀将她连人带剑扔了出去。
    这边琴笑望见此番情景，挥动手中板斧，橙色的光芒向着魔灵划了过来。
    那魔灵得了蛛王的内丹却也再次被念初心刺伤，也不恋战，向着琴笑打出一片火光后趁机逃离，化为一道影子急速漂离隐去。
    “为何你能伤得了我？你到底是谁？”离去之前，魔灵的嘶吼响彻整个寡妇山。
    “我拿到了，我拿到醒毒草了！”
    白月光从蛛网地下爬出来，原本柔顺的长发一绺一绺黏在顶上，脸上占满了蜘蛛的毒液，却顾不得擦去，只用两只手臂死死地保护着怀里那几朵红花。
    “明露，你给我听好了！”倒在毒液中的念初心眼看着魔灵逃离，却苦于动弹不得，只得向着魔灵隐去的方向恨声叫道：“你若再不回头，不管跟到哪里，我都不会放过你！”
    山上的火势越来越大。琴笑挥动手中板斧，向后甩出一阵橙色的光环，逼退白月光身后潮水般的毒蛛，冲着白月光大吼一声：“快走！”
    白月光却似傻了一般，没有一点反应，只顾着抱着怀里的醒毒草傻笑。
    琴笑从粘稠的蜘蛛毒液堆里拉出几近昏迷的念初心，一手牵了白月光的手臂，向着山下一路狂奔逃离。
    大火很快就将整个寡妇山吞噬。
    漫天的火光映红了苍茫的夜晚，琴笑带着念初心和白月光狂奔下山，看着火光越来越盛，寡妇山的一切都被这漫天的大火吞灭。
    琴笑望向死里逃生的两人，白衫早已经变成了黑衫，白月光还是神情呆滞，紧紧抱着怀里的红花口中念念有词。
    念初心倒在地上紧紧咬着下唇，右手软软地耷拉着，左手死命按着右肩，看上去明显受了伤。
    琴笑走过来验看念初心的伤势，这才发现她的胳膊早已经脱臼了。
    想必是方才被那魔灵甩了出去将右臂脱臼了，而他也顾不得查看她伤势就将她从山上拽了下来。
    她竟然这一路忍耐着，没有喊一声痛。
    琴笑搭上手臂用力，只一下就将念初心脱臼的手臂给还上。
    “啊！”念初心痛得低呼一声，休息半响之后，这才低声道：“谢了。”
    “你认得这个魔灵。”琴笑淡淡地说。
    念初心望了望寡妇山的漫天大火却不言语，爬过去用袖子擦去白月光脸上的毒液，白月光依旧痴痴呆呆的没有一点反应。
    念初心又将白月光手臂上的毒液也擦去，掏出一些解毒的丹药喂给她，拍了拍她的脸.
    白月光这才像有点回过神来，对着念初心明媚一笑，小心翼翼地捧着怀里的红花，喜滋滋地道：“你看，醒毒草，我终于拿到醒毒草了，瘟疫可以破解了。”
    “你这么勇敢，又这么坚强，我知道你一定会做到的。”念初心也冲着白月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开始帮她擦头发。
    白月光开心而羞涩地低下头。
    @七十老汉 2021-01-09 08:08:32
    加油！
    -----------------------------
    谢谢
    第053章：魔灵的身份
    “她是谁？”身后琴笑又追问一句。
    念初心将白月光身上擦得干净，这才回头，缓缓地道：“她是摩罗国公主明露。”
    “摩罗国公主明露？”琴笑吃了一惊，眼前立即浮现出一张明媚动人的脸来：“那个传说中清如明珠、纯如朝露的摩罗国公主明露？”
    “不错。”念初心点头，冷道：“就是她。”
    琴笑陷入了沉思。
    恢复了神智的白月光听到这句话大奇，惊问道：“你是在说那个摩罗国的公主明露？那个封魔国王子曾以一城之地五担凝碧珠为聘礼求亲却不得的明露公主？”
    念初心点点头。
    白月光不免惊讶：“摩罗国公主明露美名之盛，只在沧月明珠之下。可她和你们说的魔灵，有什么关系？”
    “我们一直跟踪的魔灵，就是摩罗国公主明露。”
    “什么？”白月光瞠目结舌：“可是，她……既然是一国的公主，万千宠爱，要什么有什么，又那么出名，怎么会……怎么会……”
    “又怎么会化身为魔灵？”念初心接了白月光的话说下去。
    白月光点点头。她实在无法把一个花容月貌的高贵女子和方才那个丑陋怪异的魔灵联系在一起。
    摩罗国公主明露，那个据说是那样一个高贵端庄的美丽女子，整个大荒，除了沧月明珠之外的第二美人，而方才的那个魔灵，却是如此丑陋，如此凶残恶毒的魔物。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一个恨字。”
    念初心沉吟半响，终于道：“她本是一国之公主。摩罗国虽然小，却也自成一国，她再怎么说，也是摩罗国的公主，花容月貌不说，万千宠爱于一身，本来可以有个很好的未来，可她却为了恨而毁了自己，不惜将自己化身为魔物。”
    “是何人能让她如此痛恨，以致甘愿自会容貌化为魔灵呢？”白月光无法理解。
    念初心的眼眸望向黑黝黝的天空：“她恨的是一个从未谋面的人，只因为这个人，被大荒的神龙帝国指定为皇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沧月明珠？”白月光和琴笑二人异口同声，随即面面相觑。
    念初心幽幽道：“她恨苍天不公，为何帝国太子妃人选是凤仪而不是她明露。她的嫉妒无法遏制，变成了无法化解的仇恨，最终她在煎熬中选择了化身成魔。”
    “你说那魔灵，是摩罗国公主明露……”
    白月光震惊地看着念初心和琴笑，再低头看看自己怀中的醒毒草，震惊得直摇头：“恨的力量，居然可以这么强烈……难道对美好生命的珍惜，反倒比不上一个恨字来得剧烈……”
    “你怎么知道她就是明露？”琴笑忍不住追问。
    念初心看了一眼琴笑，淡淡道：“有一晚她忽然找上我，说她追着帝都迎亲的队伍而来，却感受到我的存在，想吃了我来增加她的魔力。”
    “想必你和她之间经历过一场恶战。”琴笑猜测道。
    念初心摇摇头，道：“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不过后来我却发现，我的血竟然能伤得了她！”
    “所以，所以你每次都要划破自己的手，让剑带上自己的血才来对付她？”白月光的眼神转为怜悯，无限同情地看着念初心左手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那是数次取血留下的伤。
    “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念初心轻轻地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正是因为那一晚我伤了她，溅出她的毒血，才导致瘟疫四处蔓延，让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枉死……”
    “这不是你的错，”白月光摇摇头，轻声道：“如果一个人失去对生命的尊重和珍惜，不择手段去满足自己心中的私欲，那他就不值得别人同情和帮助。就算她不找你，她还是会找别人。所以你一定不要自责，这件事不是你造成的。”
    念初心摇摇头：“我一定要阻止她，让这件事结束！”
    琴笑沉吟片刻道：“明露公主化身成魔，为的是沧月明珠。她获取了蛛王的内丹想必也是为了恢复元气。她的下一个目标一定就是沧月明珠！”
    “哎呀，那怎么办？”白月光也有些慌了，急道：“太子妃她是无辜的，她还不知道这件事，那魔物肯定会对她不利的。”
    低头思索一阵，白月光抬头：“我们要赶到帝都，向帝都禀告这个消息，皇帝肯定会加派更多的人保护太子妃的。”
    “来不及了。”琴笑摇摇头，道：“眼下唯有我们比这魔灵更快一步找到凤仪公主才行。”
    念初心点点头：“白胜的队伍已进入栖霞郡，明露能找到这里，说明他们离得也不算太远，我们一定要赶在前面找到他们。”
    “好！你们去找太子妃，我来配制解药。”白月光点点头，抱紧怀中的醒毒草，跟随二人踉踉跄跄离去。
    ※ ※ ※ ※
    第054章：人之将死
    这里一片死寂。
    地面上的所有物体都被大火吞噬过，倒塌的房梁下面是一片焦黑的残垣败瓦，昔日人烟繁茂的牛家寨如今已成为一堆黑色的废墟。
    被大火烧过的焦黑的尸体横横竖竖地倒在瓦砾之上。
    成群结队的巨大鸦鸟从远处飞来，三三两两地停在几个还没有完全被烧化的尸体上啄食腐肉，不时地起起落落，搜寻觅食。
    空气中上上下下弥漫着一股死气。
    一只中型鸦鸟起起落落几次，离得队伍越来越远，最终停在一处被烧得焦黑的两尺高的矮墙之上。
    像是闻到了腐肉的味道，鸦鸟禁不住兴奋起来，发出几声尖叫。
    “讨厌！”伴随着这个沙哑的声音，一只枯瘦的小手突然自矮墙下伸出，搭在焦黑的矮墙上。
    兴奋的鸦鸟受惊，随即伸开两翅飞向空中，却不愿意离去，在空中盘旋一阵之后，又落在矮墙不远处，向着躺在矮墙下的人张望。
    那枯瘦的小手动了一动之后便再没有了动静，手背上溃烂的伤口流出粘稠的脓疮，蹭在焦黑的矮墙之上。
    鸦鸟向前动了动，确认那小手的主人没有其他动静之后，这才放心大胆向前，急不可待地落在那小手主人的旁边，贪婪地啄食躺在她身边的一个全身留着脓疮的孩子身上伤口里腐烂的肉。
    那孩子早已经了无声息，任凭鸦鸟啄食也无动于衷，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那小手的主人睁开眼睛，艰难地动了动，搭在墙上的小手耷拉下来，却再也没有力气去驱赶旁边正在啄食腐肉的鸦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鸦鸟疯狂地一处处啄食孩子身上腐烂的肉。
    蓦地，听到身后传来的细微风声，鸦鸟警觉，又以极快的速度展翅逃离了危险，临走还不忘贪婪地挖一嘴腐肉。
    一个火红色的果子自远处飞来，却没有打到这只该死的鸦鸟，在离孩子几步远处就失了准头，歪歪地滚落在一边。
    远处赶来的青年看到果子失了准头，极为生气，又抓起怀里一个鲜嫩的野果向着盘旋在空中的鸦鸟激射而去。
    那鸦鸟这才极不情愿地飞离此处，又到别处去觅食了。
    从远处赶来的男人将怀里的几个果子轻轻放在一边，立即俯下-身去检查那被鸦鸟啄食的孩子。
    看到那孩子身上几处腐烂的地方被鸦鸟啄食过后，却露出粉红色的嫩肉来，这才长嘘一口气放下心来，也不顾自己手背上也溃烂了流出脓来，赶紧的抱起孩子身边那半睁着眼睛的瘦弱的人来，在她脸上拍了拍，轻声叫道：“小环，小环。”
    “秦大哥。”男人拍了许久之后，那枯瘦小手的主人涣散的眼神这才稍微聚拢了些，无力地看向方才赶回来的青年。
    秦枫拿过一个果子来塞到小环面前，笑着对她道：“小环，你一定要坚持住，你不能死在这里，知道嘛？一定要坚持住。”
    “秦大哥……”小环艰难地看着秦枫，眼里慢慢地流出一滴泪来，她吃力地说道：“小姐已经去了好多天了，还没回来……”
    秦枫擦去小环眼角的泪水，轻声安慰她道：“你不要担心，姑娘她命大，在银杏村死不了，在牛家寨死不了，在寡妇山她也不会有事，她一定会回来的。你一定要坚持住，等她回来。”
    小环轻轻地摇头道：“我们现在都感染上瘟疫了，已经活不了几天了，小姐还是不要回来的好，她要回来，也会被传染，我们都会没命的……”
    秦枫看看自己手背上的脓疮，也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心下一阵痛楚，将小环紧紧抱在怀里，安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自念初心离开之后，黑婶便借了个机会悄悄离去了，只剩下受了伤的秦枫带着小环和石头在这块废墟上躲藏着，谁料到不过两三日，他二人便先后染上了瘟疫。
    小环体质较弱，几天下来，已然要坚持不住。
    “来，你先吃点果子。”秦枫将小环放下来，拿过果子来在自己身上擦了擦，递到小环嘴边。
    小环苦涩地摇摇头，闭上眼休息一阵，才又吃力地道：“秦大哥，我本来只是一个奴隶，被那些主子们卖来卖去，有了今天没有明天，从来没有吃过饱饭，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经常被打得半死，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是老天可怜我，让罗公子买了我来照顾小姐。”
    “自从跟了小姐，我才有得吃，有得穿，十几年了，我第一次感觉我不是个畜生，而是一个人。”
    “小姐对我那么好，一点都不嫌弃我，居然说我们是一家人，拿我当妹妹看待。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高兴，多么开心，就连为她去死，我都是开心的。”
    “除了小姐，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对我好，那就是秦大哥你。你是除了小姐之外对我最好的一个人了。”
    “小姐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我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隶，可是跟她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在银杏村的那一个多月，是我这辈子最开心最快乐的日子。”
    “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只是我们现在都染上瘟疫了，很快就要死了。”
    小环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些，吃力而艰难，却不愿意放弃，生怕自己一闭过眼去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秦大哥，你是个好人。虽然你总是对人冷冰冰的，可是我知道，你心里是好的。如果我们都要死，到了黄泉路上，我一定等着你，陪秦大哥一起上路。在地底下，我还想照顾秦大哥，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就一直跟着你，照顾你。秦大哥，你不要嫌弃我……”
    “秦大哥不会嫌弃你！永远不会嫌弃你……你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秦枫将小环紧紧抱在怀里，拼命忍住自己眼里的泪水不让它流下来。
    小环在秦枫的怀里笑着满意地闭上眼睛。
    “小环。”秦枫伸出手，感觉小环还有一丝微弱的鼻息，心知她坚持不了多久了，不免着急，抱着小环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间，四周响起扑棱棱的声音。秦枫抬头，却见那些鸦鸟全数围了过来，一个个盘旋在空中，贪婪地盯着秦枫身边的石头和小环。
    显然是他们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全部聚拢了过来。
    一只小体型的鸦鸟终于耐不住饥饿，向着躺在地上的石头冲了过来，秦枫抽出剑来，一剑将那鸦鸟斩于剑下。
    显然是过于饥饿，又经不住腐肉的诱惑，这些鸦鸟已经不惧怕生人的气息，一个个盘旋在空中，围着秦枫跃跃欲试，不停地有不要命的鸦鸟冲出来，想乘着这个汉子不备啄食一口腐肉。
    “走……滚开！”秦枫一剑一剑挥动着，将那些蠢蠢欲动的鸦鸟撕裂在自己剑下。
    四周怪异的鸦鸟越聚越多，黑压压地形成一个半圆形的盖子将秦枫严严实实地扣在下面。
    跃跃欲试的鸦鸟开始尝试攻击，一只只伸出尖细的爪子，从不同的方向抓向倒在地上的孩子，秦枫挥舞手中长剑，将石头和小环严密地档在剑光之下。
    越来越多的鸦鸟开始攻击，黑压压地扑向秦枫，这让受伤的秦枫忙于应付而疲惫不堪，力气渐渐不支。
    蓦然间，空中划过一道青色的光，密密麻麻的鸦鸟群被青色闪电劈开，无数鸦鸟惨叫着从空中掉落在废墟之上，鲜血四下乱飞。
    聚集的鸦鸟被劈开后，很快又聚拢在最大的一只鸦鸟周围。
    秦枫定眼看时，空中忽地出现一个少年，一头青发飞扬，身披宽大的青布长袍，双手连连交错，以指为剑，每到之处就将那里的鸦鸟全数击毙，无数黑色的鸟尸自他身边簌簌落下，血雨纷飞。
    秦枫看得呆住。
    ※ ※ ※ ※
    第055章：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些鸦鸟终抵不过来人的指剑，放弃了到手的盛宴，不甘心地嘶叫着，在头领的带领下离去。最终走得一只都不剩。
    那青衣少年便住了手，稳稳地落下立在矮墙之上。宽大的青布长袍临风飞扬，却没有一滴鲜血溅到。
    “多谢少侠相救。”秦枫随即抱拳致谢。仔细看时，却怎么都看不甚清楚他的相貌，只是听声音约摸十四五岁左右。
    只听青衣少年摇头叹息，声音极为冷淡：“这些鸦鸟不是普通的鸦鸟，他们是鸟灵，本是由千年的怨气所聚生的魔物，最是喜食腐肉，不过这些怨灵一直都聚在那片森林之中，今日居然在此地出现，数量又如此之多，看来真的是魔息将至啊！”
    秦枫也不明白他在叹息什么，只觉得此人出现得实在蹊跷，或是隐士高人也说不定，纳头便拜：“请高人指点解除瘟疫之法。”
    青衣少年微微摇头：“这瘟疫一事，解铃还须系铃人。”
    秦枫疑惑道：“高人的意思是？”
    却听得那青衣少年道：“你可先将此二人的腐肉剔去，明日或可得救。”
    “剔去腐肉？”秦枫一怔，回过头看了一眼石头身上被鸦鸟啄食过腐肉之后的地方，那些新鲜的嫩肉粉红粉红。
    回过头来，那青衣少年已然不见。
    “高人？”秦枫四处再寻，那人却早已全无踪迹。
    “剔去腐肉？”
    秦枫寻思片刻，心想此时也别无他法了，或许依那神秘人物所说，剔去他们伤口的腐肉或许能挽回一线生机，便立即拿起手中长剑来，用剑尖对准小环身上几处腐烂流脓的地方，剜去那些腐肉。
    “秦枫，你在干什么？”远处赶回来的念初心看到秦枫拿剑对着小环，立即远远出声喝止。
    “你这是在做什么？”念初心疾奔而来，抱住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小环，严厉地质问秦枫。
    秦枫垂下剑来答道：“我给她剔去腐肉。”
    “剔去腐肉？”念初心和白月光均是一脸的惊诧。
    “对！”秦枫点点头，便将刚才发生的事详细讲了出来。
    听罢之后，白月光笑道：“这几日来，遇到奇怪的事太多了，我早就不会再惊讶了。”
    略微思索片刻，便又道：“不过这位高人说的也有道理，剔去腐肉，去腐生肌，有了醒毒草，就不怕他们没救了。”
    “醒毒草？”秦枫惊讶道：“你们真的拿回了醒毒草？”
    “九死一生，还好拿到了醒毒草。”
    白月光点点头，笑了，从怀中拿出一朵小小的红花，揪下一小片叶子来，撕出一小瓣贴在小环的双唇之间，又撕出一小瓣贴在石头的双唇之间，又撕了一点点递给秦枫让他贴在自己双唇间，然后把剩下的红花小心翼翼地包起来。
    秦枫惊讶不已，却赶紧配合着琴笑和念初心，找来破碎的瓦罐升起火来，让白月光将其中小小一片叶子煮在瓦罐之中。
    “这些醒毒草虽说有清热解毒的奇效，可有了它是不是能完全解除瘟疫，我还不知道。还需要再尝试。”白月光一边看着煮水的瓦罐，一边摇头思索着，却突然看见念初心正一个人坐在旁边发呆。
    “归尘公子？”
    白月光轻轻呼唤一声，念初心却没有反应。
    白月光又轻轻叫了一声，念初心依然没有反应，只是口中径自念叨着：“解铃还须系铃人，解铃还须系铃人……”
    一边念叨，一边还用手拿着枯枝在地上不停地划着什么。
    白月光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却发现念初心在地上写着几个字：艾，甘草可解。
    “艾，甘草可解？”白月光看到念初心划出来的这几个字，也像是受到提醒，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极力思索着。
    念初心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琴笑和秦枫二人看着他二人各想各的，看着念初心在地上写写划划，却也想不出什么门道来。
    白月光忽然两眼生光，一拍脑门，喜道：“我想道了，这瘟疫本就是热毒，以醒毒草的药力，再加上苦艾，甘草，藿香，配以姜、蒜、麻子、苍术、赤小豆，煎水服下，这瘟疫必然可解。”
    “真的有解？”琴笑和秦枫听后不禁大喜。
    “恩，”白月光自信满满地点头，道：“我们不妨先按照这个配方一试，倘若有效，便证明这个方子可行。”
    “如此便好。”念初心却在此时回过神来，淡淡一笑，神情也似极为欣慰。
    秦枫又道：“却不知那前辈所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却是何解？”
    众人茫然，唯有念初心却笑道：“解了这瘟疫便好，还管什么其他的去呢。”
    白月光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解除了这瘟疫。我们还需要其他药材才行。”
    琴笑点头道：“好，我们便去附近其他村子，配些药材来试一试。”
    商议定了便分头行动。
    唯有念初心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脸上很是欣慰，在心里暗道：“原来，师父你并没有完全离开我。”
    第056章：帝都统领
    绵绵的雨丝早已将官道上飞扬的尘土都压了下去，路面平实而光滑。
    空气十分清新，黑马银铠的将军一马当先，率领蜿蜒数里的队伍在雨后的官道上逶迤前行。
    细雨从昨夜入夜开始掉落，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幸而天空一早就放了晴，早春的树叶抽出嫩芽，被细雨冲刷过，黄油油地翠。
    年轻的将军昂首挺胸骑在马上，一边贪婪地呼吸着这雨后新鲜的空气，一边细心观察周遭的环境，以防有危险发生。
    这里已经是栖霞郡境内，再往北上过了栖霞郡转而向西，就是帝都龙渊城了。
    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发生，可年轻的将军却丝毫也不敢大意。
    这绵延数里的卫队要保护的，不过只有一个人，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女子。
    那个独坐在队伍正中，由八匹纯白色的健马拉着的、以红色绸缎纱幔为饰堆满珍珠翡翠水晶玉器装饰的、最大最豪华的马车里，却一直默不作声面无表情的少女，她是沧月国的公主，大荒的皇太子妃，神龙帝国未来的皇后。
    整个大荒耀眼的女子，沧月明珠，她才是这支队伍的主角。
    这一带地势平坦，唯一可能有威胁的便是右边的一处断崖，却也能够望见断崖上光无一物，根本隐藏不了任何物体，当无大碍。年轻的将军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然而心里的担心始终是存在的。
    进入栖霞郡内多日，派去前方打探的探子已经出去了两拨人，却到现在一拨都没有回来。这让他的心里始终存着一丝不安。
    身为神龙帝国前锋营的统领，白胜的作战能力是不容小觑的。
    要不是被破格提拔为前锋营统领，迎亲特使这样的重任也不会落到他身上。
    他是神龙帝国三营统领之内唯一一个出身贫寒的统领，也是帝国贵族里唯一一个不是世家门阀出身，只通过自身努力而取得贵族身份的人。
    十年前，他不过是一个家破人亡，流浪于大荒的无亲无故的十二岁稚子。
    而今天，他已经是大荒最大帝国赫赫有名的年轻将军，演武堂里毕业的优秀学员，校场上威名四震的猛将。
    十年前，他从一名最普通的校场小兵做起，冲锋陷阵，历经大小战事无数，多少次在战场上生死一线，死中求生，才终于换来了今日显赫的地位，位居神龙帝国殿前三营统领之一，统领先锋营，跻身成为帝都贵族之列，鲜衣怒马，成为权势炙热的新贵人物。
    这十年的苦又有谁会体会。
    身后的队伍传来一阵骚乱，年轻的将军调转马头，挥手让队伍停了下来。
    “什么事？”年轻的将军不悦地问一路从队伍后面急匆匆地跑来的士兵。
    那士兵一路小跑过来，在年轻的将军面前以手撑地跪了下去：“报告将军，凤仪公主身体又发不适，沧月国送嫁将军华擎将军请求人马暂停。”
    “又发不适？”白胜不禁皱起眉头，望向队伍中间那辆红色的豪华马车。
    马车旁边，骑在高大马匹上的沧月送嫁将军华擎，正俯身掀起马车上缀着硕大珍珠的红色帐幔，与坐在里面的凤仪公主轻声交谈，显然是在询问情况。
    透过隐约的珠帘，白胜依稀看见身披红色嫁衣的公主斜斜歪着身子，彷佛不堪重负。
    白胜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一路来，自从离开沧海踏入临海郡的码头，这个娇滴滴的公主就开始不适应陆上的生活，持续地发病，今日头疼，明日胸闷，整个队伍因着她这陆上不适应症状，不停地停止前行，常常一休息就是三五日，多则十数日，已经大大超出了原本预计的行程日期。
    倘若一休息下来，又不知道这位公主要何时才会启程。何况眼下这荒郊野外的，的确有很多不便。
    华擎放下马车的珠帘，扭头向旁边一个士兵吩咐几句，那士兵点头，立即一溜烟地跑了过来，停在先前第一次报信的小兵旁边，跪了下去朗声道：“报告白将军，公主心口疼痛难忍，华擎将军请求原地扎营休息。”
    “混账，荒郊野外，山中多有狼虫虎豹，如何扎营？”
    年轻的将军怒吼一声，抬眼望去，却见马车旁边人来人往，送嫁的沧月国将军已经吩咐随行御医登上马车给公主检查身体。
    那御医登上马车，自珠帘之外用一根极细的丝线搭着凤仪公主的皓腕，俯身询问，一会摇头一会点头的，显然的确是公主身体不适。
    白胜无奈，只得吩咐四周将士就地扎营休息，自己策马来到马车旁边。
    “公主感觉如何？”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众人都已经下马，白胜也只好上前询问。
    车内传来凤仪公主倦倦的声音：“多谢白将军劳心，只是心悸胸闷，胀痛不安。”
    白胜询问的眼光扫过马车外的御医，那御医赶紧道：“公主本就体弱，多日来旅途劳累，加上水土不服，才导致心悸胸闷，待老夫开一方子让公主服下，休息几日便可好了。”
    前些日才一连休息了四五日，昨日才出发，一整日不过走出几里地，就又旅途劳累了，难道这去帝都，她要走上一辈子不成？
    这个沧月明珠，可真真是麻烦！白胜心里暗暗骂着，嘴上却严厉地对那御医道：“那还不赶快开药方！”
    “是。”御医唯唯诺诺地点头，立即有仆从丫头拿上笔砚和空白的羊皮卷，那御医就在马车上摊开羊皮卷低头书写起来。
    “延误了进帝都的日期，还望将军能体谅。”马车内传来凤仪弱弱的声音。
    “只要公主身体安康，晚一些日子进帝都也没什么。”白胜说着，心中却是不悦之极，随即向一边的华擎看了过去，却见华擎依旧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白胜便又对着马车道：“公主是明日的太子妃，未来的帝国皇后，一定要保重身体才是！”
    “多谢将军提醒，凤仪记下了。”马车里又传来弱弱的声音。
    白胜叹一口气，转向华擎道：“凤仪公主出身沧月岛国，不习惯于陆上生活，这一路去帝都山水迢迢，路还长着，华将军还要多费心照顾好公主才是。”
    “这个自然。”华擎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白胜点点头，不再言语直接翻身上马，督促周围将士安营扎寨去了。
    听得白胜远去，马车里传来幽幽一声叹息，镶满了珍珠的红幔被掀开，露出车内用红纱裹着的大半张脸来。
    “公主不适，何不多休息休息？”华擎随即上前。
    “胸口太闷，想下去走走。”纤手挑开帐幔，纤细的身形钻了出来，车外面跟随者的仆从侍女立即上前服侍。
    纤细的身形却一皱眉，轻轻挥手让那些人退开，轻声道：“有华将军陪着就可以了，你们下去吧。”
    “是。”周围的侍从随即退开。华擎扶着纤弱的人儿袅袅婷婷地下了马车。
    御医躬身伏在马车木板上，颤声道：“外面风大，公主注意别让风吹着了。”
    “知道了。”从车内出来的人儿轻声应了一句，向里面示意一下，华擎便从车内扯出狐皮的斗篷来披在她身上，扶着她向外走。
    一路上士兵全都躬身让道，红衣人儿走向一边，远离了大队人马，这才停住，凝望远处许久，这才转过身来望着华擎。
    被红色丝幔遮住了大半边脸的公主，露在外面的眼睛，却是充满了恐惧。
    “华擎，我……”恐惧的眼睛瞬间湿润，急切地道：“我又梦见了。”
    华擎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确认这里只有他二人之后，这才压低声音道：“公主梦见什么了？”
    “我……”满身红色的人微微摇头，满是无奈。
    “公主可又是做了什么噩梦了，才导致身体不适的么？”华擎盯着她额头赤红色的凤凰形状朱砂印记，再度沉声问道。
    “我……”红色的人影叹了一口气，停了停才道：“我又梦到苏纤了。”
    华擎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眼前人满是泪水的眼睛。
    “我梦到她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满身鲜血淋淋，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我这心里……”红色的身影摇头叹息：“我心里，怎么都不得平静……”
    华擎听了，沉默许久，才静静地道：“不过是一个梦罢了，公主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红色的人影摇头。
    “没有可是！”华擎冷然打断红衣人的话，道：“苏纤她不过是一个侍女罢了，公主何必如此念念不忘。”
    红色的人影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华擎。
    “把她彻底忘记吧。”华擎抬头望向远处，眼眸深邃而冷酷：“她既已选择离开，公主又何必再念着她，让自己难受！”
    红衣的人茫然而顾，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匹快马自前方官道疾驰而来，一路越过正在扎着帐篷的众士兵，直接向着白胜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
    白胜远远看到快马如飞而来，面上顿显喜色。派出的探子终于回来了。
    ※ ※ ※ ※
    第057章：帝都统领（2）
    马上的士兵翻身下马，跪在白胜面前，显然是因为骑马跑得过快，说话有些断断续续：“报告将军，第一小队带回探报。”
    “讲！”
    跪在地上的探子喘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才大声道：“栖霞郡内突发瘟疫，各乡镇村落沾染瘟疫人数大半，死伤无数……”
    “瘟疫！”一语既出，四变哗然，所有的士兵听得这个消息，立即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不得喧哗！”白胜高声大喝一声。议论纷纷的士兵们听得最高长官这一声吼，随即停止了议论，一个个惊恐地面面相觑。
    一霎时安静下来。
    探子便又继续道：“巨原城坚壁清野拒不支援，栖霞郡总督刘兆安已经下令火烧了几处沾染瘟疫严重的村子，以防瘟疫向外扩散蔓延。”
    “第一小队及第二小队的其他人呢？”白胜冷冷地喝问。
    “其他人已经全部殉职。”跪在地上的探子再次肯定地回答。
    白胜冷冷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探子，眼里怒气炽盛，围着他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冷声道：“抬起头来！”
    跪在地上的探子用力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定，却不肯抬头。
    “抬起头来！”却听得白胜提高了声音再次怒吼一声。
    跪在地上的士兵终于缓缓抬起了头。他的左颈上，一块铜钱般大小的创口，已经溃烂流出黄色的脓液。
    “啊！”坐在马车上的御医一声尖叫，战战兢兢道：“他……染了瘟疫！”
    周围士兵听得御医这一声惊呼，全部炸开了锅，像是面对着食人怪物，全部开始后退，一个挤着一个唯恐没有地方缩回去。
    “躲什么！”
    白胜扭头，对着后退不止的众士兵大吼一句。
    众士兵听到将军呵斥，像是被当头一棒，动作有些僵硬，缓了下来。
    呵斥住了后退的士兵，白胜提高了声音骂道：“亏你们还是帝都皇家禁卫，一个个都是校场点兵出身，十几年校场上苦练，沙场上经历大小战事无数，一听到瘟疫两个字就变成了他妈的缩头乌龟，躲得比孙子还快，就你们这种熊样，还怎么上战场杀敌？还怎么保家卫国？你们他妈还是爷们吗？”
    听着白胜的怒骂，众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所措。
    “将军息怒，只是这瘟疫，确实非同一般的……”御医伏在马车上，浑身不停地颤抖着。
    “大胆！妖言惑众，该死！”
    白胜怒喝一句，上前抽出剑来，鲜血喷溅而出，那御医还来不及反抗，人头便被斩下，飞出马车滚了老远才停下，尸体轰然载倒在马车上，殷红的鲜血自断了头的项上涌出，冒着丝丝热气，沿着车辕嘀嘀嗒嗒地滴到地上。
    白胜将剑在尸体上抹去血迹，插回鞘内环视众人，森然喝道：“有胆敢动摇军心者，死！”
    御医被斩，周围众人一个个站得笔直，悄无声息。
    白胜满意地一声冷笑，转过脸来，静静地注视面前跪着的探子。
    独身返回的探子依然跪得笔直，目睹了御医被斩，紧绷着脸却毫无表情。
    一地静寂，许久，白胜才张口，声音冷漠至极：“我会给你家人丰厚的抚恤金，保证你的妻儿老母这辈子衣食无忧！”
    跪在地上的探子目不斜视，嘴角抽动许久才咬紧牙关大声喊道：“多谢将军！”
    “拿火把来！”白胜微微回头一声厉喝，周围士兵面面相觑，不一时，便有随从点燃火把递了过来。
    “他要火把干什么？”远处望着这一幕的红色人影吃了一惊，不明白白胜要火把做什么。
    “烧死染上瘟疫的士兵。”
    华擎冷漠地说着，将红色的人影扯到更远的地方。
    “啊，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红色人影慌乱地倒退着，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华擎挡住了视线。
    “退后！”
    白胜接过火把，命令四周的士兵后退，将那跪在地上的探子围在中间，这才举着火把慢慢靠近：“你还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
    跪在地上沾染了瘟疫的探子双目平视前方，身形微微晃动，显然内心十分激荡，却始终紧闭双唇，不曾吐露半个字来，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远处几个刚才被派出去打探周围地形的士兵这时候才回来，看到这个情形便立即围拢了过来。
    “哥！”
    才回来的一个少年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冲了进来挡在跪在地上的探子身前，张开双手护着他，转向白胜：“将军，我哥他犯了什么错，将军要就地处死他？”
    白胜沉默不语。
    少年激动地去扶他的兄长，却被他的兄长一把推开：“别碰我，你快走开。”
    被推倒在地的少年翻身而起又要去扶他的兄长，跪在地上的兄长却忽地拔出剑来指着他的弟弟，叫道：“你还不快走？叫你走你就走！”
    少年忽地转过身来跪了下去，沉声道：“我哥哥他到底犯了什么错？哪一次打仗，我哥哥他不是冲在最前面？哪一次任务他不是圆满完成的？参军这些年，我哥哥没有触犯过一次军规，为什么要将我哥哥就地处死？他到底犯了哪一条军规？”
    白胜沉默着，握着火把的手臂却在剧烈抖动。少年又看向周围的同伴，没有一个人答他。
    少年再度望向白胜，急切地道：“将军招我们入伍的时候说过，只要跟着将军，只要肯卖命，家里人就有衣服穿，就有饭吃，我们跟着将军出生入死这几年，哪一次怕过，哪一次退缩过？可是我哥哥他没有犯错，将军为什么要处死我哥哥？”
    “够了！”持剑的兄长再也忍耐不下去，喝止了弟弟，道：“不要再说了。哥哥已经染上了瘟疫，没有救了，活不了了。”
    “瘟疫？”
    少年听到这两个字，也似傻了一般，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地从周围同伴脸上一个个看过去，却只看到他们沉痛的表情，这才明白过来他哥哥说的是真的，却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愣在当场。
    “哥哥已经染上了瘟疫，活不了了，家里就靠你一个人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家里所有人。”持剑的兄长用恳请的眼神看着呆立的弟弟，恳求着。
    白胜挥了挥手，便有人上来拉开呆立的少年。
    白胜一步步走近，那少年却突然又尖叫道：“不！我哥他是个战士，就算他得了瘟疫，他也只能战死在沙场上，不能就这样死了。”
    “好！”白胜回过头来，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用尽量冷静的语调说道：“我成全他！那么，你就让他有尊严地死去！”
    少年呆呆地看着白胜拔出他的剑来，塞进自己的手中，然后被白胜拨转身体，持剑对着自己的兄长。
    持剑的兄长努力一笑，道：“小川，哥哥带着你参军，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好好地指导过你，也不知道你的剑术到底有没有进步了，今天正好来检验一下。来吧！”
    “哥……”少年握着剑的手却不住地颤抖着，怎么也迈不开脚步，只是傻傻地盯着自己的兄长。
    白胜挥手，让周围的人全部散开。持剑的兄长握紧了剑就攻了过来，少年却本能地往旁边跳开。
    “怎么不动手？”持剑的兄长呵斥着自己的弟弟，又一次攻了过来，少年却依旧躲开了。
    “就这点出息嘛？”
    持剑的兄长怒喝一句，剑尖直指弟弟的心口，少年本能地提起剑来，兄长却在此时扔了手中的剑，迎面扑了上去，让弟弟手中的长剑戳向自己心口。
    弟弟愣愣地看着长剑插进兄长心口，鲜血沿着剑身滴答滴答掉下来，兄长无力地靠在他的剑上，盯着弟弟的眼睛，无力地道：“小川，你……要做个……有用的人！”
    “哥……”
    少年惊惧地抽出剑来，兄长的身体便萎靡了下去。少年扔了手中剑，想去扶兄长的身体，却被白胜一把抓住，将他拖开。
    少年眼睁睁地看着兄长的尸体在大火中化为灰烬，无力地倒在地上，开始泣不成声。
    白胜下令即刻拔营启程，周围众士兵迅疾收拾行装，一行队伍听从白胜的指令离开栖霞郡，绕道落雁郡和紫檀郡再进王城。
    @慈翔大行 2021-01-19 17:13:03
    期待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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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 ※ ※ ※
    第058章：誓死御敌（1）
    军队连行十日，日夜兼程，除了扎营吃饭其他时间全不停留。
    十日之后，大军到达落雁郡与栖霞郡边界之处，一路上虽然严格防范，却依然有极少数人开始发烧咳嗽，出现了类似感染瘟疫的初始症状。
    为防止意外，白胜下命令将这些类似瘟疫症状的人全部隔离抛弃，让他们远离大军。
    第十日已近天黑，大军行至一处山脚，白胜策马看过地形之后，却发现行军的速度又慢了下来，便策马向凤仪公主的马车靠近。
    那些少数有发烧症状的士兵已经被白胜吩咐转移他处，还会有什么事延误行军？
    莫非又是那娇滴滴的公主？
    “公主可好？”白胜问那立在马车旁边的华擎。
    华擎依旧是面无表情，只简单答道：“公主身体本来就弱，连日行军，她的身体恐怕已经吃不消了。”
    这个公主真是体弱多病，这个节骨眼上，偏偏又出问题！
    白胜心里暗自不满，却依旧恭敬地对着马车问道：“公主？”
    “咳……咳……”马车内传来两声轻咳。虽是两声轻咳，却让周围众人犹如突然身负万斤大石。
    “该死！”白胜暗自轻骂一声。
    这该死的公主本就娇弱，这些日子为了避开瘟疫连着行军，却忘记了这样颠簸让她体质下降，便更容易沾染瘟疫。
    倘若凤仪公主出了什么状况，他白胜就是有十颗脑袋也担待不起。
    一想到这里，白胜胸口便犹如万斤巨石在压，立即吩咐手下就地安营扎寨。
    周围士兵全部开始准备就地安营扎寨，白胜这才又对着马车试探性地道：“公主现在感觉怎么样？”
    隔了许久，马车内才传来声音道：“我还好。”
    听她声音微弱，白胜一时紧张，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一把掀开帘子。
    凤仪正歪倒伏在马车上，白胜正想揭开她面上轻纱，却被华擎牵制住手臂，这才作罢，只得道：“让公主如此难受，本将也是迫不得已。本将也是为了避开瘟疫，请公主赎罪。”
    伏在马车上的人轻轻地摇摇头，道：“我知道。休息下就好了，没什么。”
    “那就好。”白胜这才放心下来，沉声道：“眼下情况十分危险，公主一定要保重身体，公主是未来的帝国皇后，将来还要母仪天下，可千万要小心才是。”
    伏在马车上的人没有搭话，吃力地支起身子，轻轻瞟了一眼白胜，却将遮着红纱的脸转向别处。
    “失礼了。”白胜放下帘子跃下马车，敦促士兵安营扎寨。
    及至扎下营寨用过晚饭，已过酉时。
    军队连日来急行军早已经疲惫，众多的士兵倒下去便不想再起来，白胜却生怕有什么闪失，亲自督促安排士兵轮番站岗放哨。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白胜才略微放心，可心间总记挂着凤仪公主的那几声轻咳，生怕再出什么状况，便步出大帐往凤仪公主的营帐方向走去。
    才行几步，忽然平地一阵冷风，吹得他头皮发麻，白胜立即心生警觉。
    细看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防守严密并无任何状况，可方才这一阵风却让他心里没来由地感觉到有事要发生，随即大步踏向凤仪的营帐。
    多年行军的经验，已让他从一名青涩的少年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军官，他的仔细和谨慎正是他这些年被很快提拔的重要原因。
    内心的直觉告诉他，今晚必将有大事发生！
    虽然已经入夜，四周全是黑暗，但远远赶来的白胜却分明感觉到，那停在帐前的红色轻纱帐幔缀满宝石美玉的豪华马车，却似乎正被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
    白胜停下脚步用力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去看，那马车周围的阴影的确与整个黑夜的阴暗稍有不同。
    白胜心下大惊，立即手按剑柄快步向马车逼近。
    “白将军？”
    猛然听得有人喊他，白胜回头，就见华擎从营帐后转了出来。
    “白将军这么晚了还在巡岗？”
    “华将军不是也还没休息么……”白胜说着又望向那马车。
    那马车旁的阴影却已经消失不见，白胜仔细检查那马车却什么都没有发现，马车内空无一人。
    因着凤仪公主那几声轻咳，白胜在安营扎寨时下定决心将凤仪迁入营长内休息，马车完全空无一人。
    “白将军可是有什么发现？”旁边的华擎压低了声音询问白胜。
    原来华擎早已感觉情况有异，却说不出来，仔细在周围转了几圈之后也并无任何发现，正好遇到白胜手按剑柄一脸严肃步步为营地靠近马车，就知道这位将军必也同他一样感觉到周围怪异的气氛，这才出声询问。
    白胜心里莫名的压抑感却越来越强烈，来不及回答什么，拔出剑来冲入营帐。
    却把帐内的人吓了一跳。
    身披嫁衣的人正立在床前，由几个伺候的侍女轻轻取下-身上披着的大红色嫁衣，看到持剑窜进来的白胜，几个侍女惊声尖叫着缩在一边。
    “白将军，你这是要干什么？”娇弱的公主重新钻进大红的嫁衣里去，紧紧抓着桌子颤抖不已。
    “公主，你怎么样？”华擎的声音显然不像平时那样镇定。
    “我没事。”娇弱的公主看到华擎，立刻像抓住救命的稻草，冲过去躲在送嫁将军身后，整理整理衣服，这才轻声道：“白将军，你深夜持剑入帐，这于理不合。”
    送嫁将军小心地保护着身边的公主，眼睛却紧紧盯着眼前神情古怪的白胜。
    强烈充斥于内心的巨大危险，莫非来自这位帝都的迎亲特使？
    他们现在要保护的，是神龙帝国的皇太子妃，明日的帝国皇后，白胜身为迎亲特使，怎敢对帝国皇太子妃不利？
    华擎的心里闪电般变换着各种猜测，不敢有半点松懈。
    白胜双手握剑，瞪大双眼在凤仪帐内一寸一寸扫射一圈，每一个物体都不放过，最后定在华擎脸上。
    两人眼神交汇，虽然没有出声，但凭借军人多年来出生入死命悬一线的经验，华擎明白了白胜是在告诉他，有巨大的危险正潜藏在他们周围。
    誓死御敌！两位年轻的将军都读懂了彼此的眼神！
    华擎挥了挥手，那几个被吓得抖抖嗖嗖躲在门口的侍女像获得了特赦令，立即悄悄退出帐外。
    ※ ※ ※ ※
    第059章：誓死御敌（2）
    “啊……”那几个刚跨出门外的侍女不约而同发出惨叫，打破寂静的黑夜。
    “护驾！”与此同时白胜一声虎吼，双手握剑向着侍女出去的地方全力劈出。
    营帐的帘幕在剑气的激荡下碎裂纷飞，剑光闪电般向外推进。紧随其后，华擎雪亮的剑光犹如银色的玄月凌空呼啸而来，两道剑光一先一后在帐外一处空地中炸开。
    一击即中！
    剑光尽灭，现出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子的背影。
    那女子背上结结实实挨了两剑，却无任何反应。
    她缓缓回头，左右公开的两只细长的利爪上各抓着一个鲜血淋淋的心脏，分明还在怦怦地跳动着。
    刚刚跨出营帐的侍女瘫倒在地上，血泊之中的尸体胸口正向外冒着热气。
    “怪物！”娇弱的公主看到没有面皮的影子，一声尖叫，身子瘫软下去。
    白胜转身第二剑平推而出，剑光自那女子空荡荡的下半身穿过，在十丈外大树上炸开，粗壮的大树拦腰而断。
    披头散发的红衣女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两只利爪靠近身体，“咔嚓，咔嚓”两声，利爪上方才还在跳动的心脏已然不见。
    尔后，那女子便将利爪抚上额头，轻轻整理方才被剑气吹得凌乱的曳地长发，动作优雅而高贵，彷佛高高在上的公主。
    “什么怪东西？”白胜看着那怪物空无一物的下半身，又看着经她整理过头发后光白无一物的面皮，喃喃地问华擎。
    “不知道！”华擎只简单回答一句，一边握紧手中剑柄，一边紧紧护着身穿嫁衣的娇弱公主。
    那怪物还在继续整理着自己的乱发，一边用利爪梳理着，一边哼着曲子，彷佛自我陶醉其中。
    只是那轻盈的曲子自这怪物发出来却是变得尖锐刺耳，令人头皮发麻，后背泛起嗖嗖凉意。
    四下里的士兵一拨一拨冲了过来，将这怪物围在中间，刀砍不进，剑刺无效，那怪物依然悠闲自得地梳理着长发自我陶醉。
    一番攻击下来，士兵们一个个握着刀面面相觑，看着地上的尸体不敢上前。
    “何方妖孽，装神弄鬼？”白胜冷喝一句，第三剑全力而出，凌厉的剑光呼啸而至，结结实实落在那怪物肩头，却是毫发无伤，周围众人见状，一个个吓得腿脚发软，开始后退。
    这一剑将那怪物用心整理的长发砍乱，那怪物被激怒了，抬起光光的面皮对准白胜站立的方向死死盯着白胜，只用两只利爪用力地撕扯自己的长发。
    “你们看她的脸，她没有脸。”
    “她只有半截身子！”
    “她是妖怪，妖怪！”
    人群内很快就起了骚乱。
    那怪物用力撕扯着自己的乱发，不停地发出一声声嘶吼，显然越来越生气。
    “我神龙帝国七千年来以人为尊，无神无魔！”白胜冷哼一声，怒吼道：“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今日，我白胜就要见神杀神，遇魔除魔！”
    “见神杀神，遇魔除魔！”
    纷乱的军心被白胜这一句怒吼又凝聚了起来，众人士气高昂，挥动手中刀剑攻向那怪物。
    “见神杀神，遇魔除魔。”
    那怪物用嘶哑的声音喃喃重复着白胜的话语，显然被彻底激怒，忽地尖叫着伸出利爪抓向周围围攻的人。
    顷刻间血雨纷飞，围着她的人倒下去大半。
    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那怪物显然十分满意，仰头一阵狂笑，狂笑过后，她再度用刺耳的声音轻声哼着曲子，用两只沾满鲜血的利爪整理她蓬乱的长发。
    鲜血自她的爪尖滴落，滴答滴答，一声一声敲打着余下众人的神经。
    “连弩射！”白胜爆喝一声，众士兵纷纷退开，弩手迅速上前排成一排待命！
    “射！”白胜一声令下，连弩手开始射击，无数只羽箭破空而出向着那怪物呼啸而去！
    怪物一声闷哼，伸出利空往空中一探，便将射来的无数支羽箭全数揽在怀中。
    白胜大惊，那怪物却发出一阵轻狂的嘲笑，挥出利爪，一支支弩箭全数回射了回来。
    看着士兵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白胜大怒，正要再次发号施令，却听得身后华擎一声令下：“攻！”
    白胜回头，那沧月国的送嫁将军早已指挥沧月国的弓手准备妥当，听得华擎号令，排成一排的弓手们松开弓弦，一排射之过后蹲下，另一排弓手迅速补上，一排接着一排，带了火的利箭齐发，漫天火箭密密麻麻向那怪物齐射而去。
    一番密集的火箭攻击之后，那怪物没了声音。
    “停！”华擎号令停止了攻击。
    最后一支火箭落下，一切再无声息，那怪物所处的地方火箭扎成了一堆，燃起熊熊大火，却望不见那红衣的怪物。
    莫非是被射死了？
    白胜和华擎相互对望一眼，握紧手中的剑一步步向那火堆靠近。
    猛然间，那怪物自火堆底下窜了出来，伸出两只利爪打出两道闪电。
    白胜和华擎并肩作战，双剑分合，两道雪亮的剑光迎着那两道闪电劈了出去，在半空中炸开火花。
    那怪物不停地放出闪电，来势极为凶猛，顷刻间便又连伤数人，众人被那闪电劈中，立时全身焦黑血肉模糊。
    白胜眼见这一变故来得太猛，立即吩咐周围士兵聚拢了营地所有的火把，用火把密密麻麻地绕了一圈又一圈，将那怪物困在中间。
    那怪物左右猛冲，却像是深怕周围火苗烧到她的曳地长发，一时片刻难以冲出突围，显然怒极，撕声怪叫道：“凤仪在哪里？”
    “凤仪在哪里？”
    “她，她到底……到底是什么？”苏醒过来的娇弱公主紧紧抓住送嫁将军的手臂，身体抖得和筛糠一样。
    “不要怕！”年轻的送嫁将军扶着六神无主的公主，极力保持着镇定。
    “凤仪在哪里？”被围在火堆中间的魔物不停地发出声声嘶吼。
    原来这怪物的目标竟然是凤仪公主。
    白胜禁不住回头看一眼瘫软在地面色惨白如纸一样的公主，示意华擎要好好保护她，随即继续指挥众人向那怪物进攻。
    身为战士，就是为战而生。就算是死，也要完成任务，保护太子妃周全！
    ※ ※ ※ ※
    第060章：誓死御敌（3）
    那怪物找不到凤仪，越发急躁不安，眼见周围火把越来越多，终于沉不住气，伸出利爪连连晃动，黑色的指尖带出一阵阵黑色的烟气，越过火苗向着众人飘了过来。
    持着火把的士兵一闻到这一阵恶臭刺鼻的烟气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随着烟气飘散，倒地的人越来越多。
    白胜大吼一声，翻起衣服掩住口鼻，挥动手中利剑不停地向那怪物刺出一道道剑光。
    只是任凭那刀剑再怎么锋利，却伤不了那魔物的身。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倒了下去，白胜和华擎二人已然拼尽全力，却伤不了那怪物分毫。
    “凤仪，你出来！”失去火把的围困，红衣怪物开始四处狂乱攻击，一声声嘶吼着寻找目标。眼前的人倒下去七七八八，发疯的女怪一路撕扯着士兵的身体，渐渐逼近。
    血腥之气迅速弥漫了整个山谷。
    杀戮还在继续，白胜和华擎双剑连成最后一道防线，死死拦住那魔物。
    “宁肯战死，也要完成任务！”
    数日前才失去兄长名叫小川的少年带头大喊，整个营地余下的一半士兵全部跟着发出吼声。
    “宁肯战死，也要完成任务！”
    “誓死保护太子妃！”
    雄壮的吼声响彻整个山谷，满身血污的士兵昂首挺立站成一排一排，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连成盾牌，阻挡魔物的疯狂攻击。
    “凤仪！又是凤仪！”
    披头散发的红衣怪物彻底疯狂，用尖锐的利爪抓起顶在最前面的那个名叫小川的少年举在半空中，用没有面目的脸皮对着少年小川咆哮不已。
    “誓死保护太子妃！”少年满身满脸都是血污，被那怪物举在空中却是毫无惧色。
    白胜和华擎被士兵们的气势激励着，再次爬起来，对着怪物伸在半空中的手臂用尽力气砍出。
    两道剑光夹击，那怪物吃痛，手臂微震，却依旧高举着少年不放。
    “你们！你们眼里只有凤仪！”
    怪物咆哮着，将少年甩在那红色的马车之上，身体急速飘过去，复又将他抓起来举起，再次狠狠地甩在马车上。
    “你们眼里只有凤仪！她到底有什么好？”
    怪物发狂咆哮着，突然间看到了躲在众人身后的红色人影，利爪突然暴长，五指弯曲快速向撞开人墙，向着众人身后的凤仪抓去。
    娇弱的公主踉跄后退，四下逃窜，身子抵在那马车之上，再无退路。
    看着魔物逼近，面色惨白的公主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狠辣之光，藏在袖筒里的手指紧紧握住。
    “说，你到底有什么好？你到底有什么好？”那怪物歇斯底里地狂叫着，尖锐的指尖扑面而至。
    就在那魔物距离公主一尺远处，忽然间娇弱的公主周身泛起蓝色的光芒，那怪物尖锐的指尖触及这道蓝色的光芒立时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
    众人呆住，就连公主自己也惊讶不已，怔怔地看着那怪物连连伸手，却都被这道蓝色的光芒阻止。无论那怪物怎么尝试，都跨越不了这道蓝色的光芒。
    怪物怒极，无法发泄，复又抓起刚才扔在地上的少年，两只手用力撕扯。
    眼看那少年马上要被撕碎，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橙色的光凌空劈下，将怪物的手臂硬生生切断。
    那少年重重地落在地上滚到一边。怪物断臂，立即尖叫着后退，枯瘦的半截利爪掉在地上，瞬时化为黑灰不见。
    “咄”的一声，那橙色的光定在地上，却是一把极为精致的小板斧，周身微微冒着浅浅的橙色的光。
    那怪物看到这个闪光的小板斧，半截身子开始颤抖，曳地长发抖出了波浪。
    众人看到这个凭空出现的小板斧均是一愣，白胜和华擎绝望的眼睛里复又燃起希望之光。
    板斧落定，自远处暗夜里传来一声呵斥：“明露，休要再伤人！”
    那怪物听到这个声音，显然急躁不安，伸出另一只利爪向凤仪打出一道闪电。
    华擎扑身而起抱着凤仪滚出怪物的爪风底下，围着红色帐幔缀满宝石的豪华马车在这怪物的愤怒一击之下粉碎。
    暗夜里两条人影疾奔而来，其中一人身穿杏黄色的布衫，只远远望见影子，人还未到便在空中一招手，那定在地上闪着光的小板斧便嗖地一声飞起落在他手中。
    那黄衫之人握住小板斧，隔着很远就凌空划出一斧，一道浅橙色的光芒直奔怪物面门而来。
    “又是你！”
    怪物发出一声怪叫，黑色的利爪上扬划出一道闪电接下那橙色的光芒。
    及至近些，众人这才看清，那二人均用衣服遮住了脸面，只露出四只眼睛在外面。
    “正是我！”
    黄衫持斧之人身后奔来的蒙面人跃至场中，右手高举着铁剑，将左手搭在剑身上用力一划，鲜血飞溅，他却用滴着鲜血的手握紧了剑柄，冷然道：“明露，你今日休想再逃走！”
    众人听这声音，显然这持剑的蒙面人正是刚才发出警告之人，声音清灵悦耳，像是个女子。
    “就凭你？哈哈哈哈……”
    怪物发出一声怪笑，甩开凌乱的长发，伸出利爪向蒙面人抓去。
    那着杏黄衣衫手持板斧的人再次挥出一斧，逼的那怪物抓向蒙面人的利爪急急地缩了回去。
    一边披着嫁衣的公主在听到那一道清灵悦耳的声音之后，一时竟愣住了，眼神闪烁不定。
    “是她。”
    送嫁将军心里也是一怔，怔怔地盯着场中持剑战斗的身形纤细的蒙面人。
    只是，那个记忆里一直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娇弱人儿，怎么会变得不再胆小怕事，竟然如此勇猛，手持利剑像战士一样和魔物战斗？
    蓦地，望到那蒙面人光洁的眉心，送嫁将军心中却是一惊，立时惊讶地望向身边之人。
    身边之人隐隐的红纱下，眉心正中一只小小的凤凰呼之欲出。
    送嫁将军浑身一颤，愣愣地望向场中战斗的蒙面人，心中五味杂陈。
    身披大红嫁衣的公主这时候却仿佛没有任何惧怕，只是面无表情地呆立在送嫁将军的身侧，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 ※ ※ ※
    第061章：联手除魔（1）
    精致的小板斧在黄衫人手里微微泛着橙色光芒，那怪物似是十分惧怕这小板斧，每次伸手都被板斧的光芒给逼了回来，如此几次让怪物气恼不已。
    场中那二人以二对一，却仍然占不了上风。那持剑的蒙面女子数次被怪物击飞，却每次都倔强地从地上爬起来握紧剑柄再战。
    白胜也看得清楚，那持斧之人甚是厉害，板斧虽小，却是虎虎生风，招招生猛，而那持剑之人虽然招式了得，却没有任何力道，只仗了那手中一柄带血的剑和那怪物游斗。
    幸而那怪物像是怕极了那斧头上闪耀着的微微光芒，尤其是惧怕那持剑之人手中那柄沾了血的铁剑，处处提防着二人的武器。
    “明露，你以身心侍魔，给大荒散布瘟疫，让无辜的百姓死伤无数！”持剑之人再一次爬起来喝问魔灵，露在外面的双眼却满含悲悯：“为何还要执迷不悟，种下这无数杀孽？”
    “凤仪！”
    那魔灵歇斯底里地狂叫，避开橙色的小板斧，用惨白的面皮对着送嫁将军和凤仪公主所立之处。
    “为什么？为什么？”
    魔灵伸出双手，咆哮着质问上苍，声嘶力竭。
    “难道你真的生无可恋，一定要玉石俱焚这才甘心吗？”持剑之人再一次喝问。
    “我恨……”
    魔灵发出低沉刺耳的长嘶，体内的魔性再次被激发，完全失去控制。
    白胜挥动手中长剑，准备带领士兵对着那怪物发起围攻。
    那手持板斧之人却猛地一声冷喝：“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保护好太子妃！”
    制止了白胜之后，那手持板斧之人回头，对着魔灵大吼一声，劈出一斧：“你若执迷不悟，我便渡你出魔！”
    一斧劈出，魔灵的曳地长发被斩为数段，胡乱飞舞，魔灵连连后退，黄衫人再次出斧，橙色的光环正中那魔灵肩头。
    一声怪叫之后，受伤的魔灵忽地消失不见，漫山遍野传来高高低低长短不一的低吼声。
    蒙面的二人罢手，握紧手中武器，背对背四处环视。
    白胜和华擎带着余下的士兵紧紧围在凤仪公主身边。
    魔灵发狂的嘶吼声继续充斥着整个山谷，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长短不一，像极了野兽受伤后的声音。
    那些倒在地上已经死去的士兵身上，丝丝缕缕升起一股股青白烟气，慢慢地汇聚成人的形状，升上黑色的夜空，然后消失不见。
    “不好！”手持板斧之人发出惊呼。
    众多的士兵没见过这种情况，一个个全都呆立当场，看着这奇怪的一幕。
    持斧之人不停地凌空挥动板斧，橙色光芒一次次撕开夜幕，却依然没有办法逼得魔灵现身。
    “她又在吸食死人的魂灵！”持剑之人对着那些正在不断升腾的人形轻烟咬牙切齿。
    “哈哈……哈哈哈哈……”
    当所有轻烟慢慢散去消失不见的时候，夜空中传来魔灵嘶哑的笑声。
    持斧之人和持剑之人背靠着背，缓缓举起手中的武器。
    “啊！”
    一声惨叫，满身血污的士兵倒下去一个，心脏被摘离，热腾腾的鲜血往外不断冒出来。
    “哈哈……哈哈……”魔灵嘶哑的笑声忽左忽右，让人摸不清楚方向。
    又一声惨叫，围在外面的士兵又倒下去一个。
    一个一个，倒下去的士兵越来越多，魔灵却依旧没有现身，只有不停发出的嘶吼声和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眼见着一个个士兵都被抓伤，挖心掏肝，在场的人却束手无策。
    持斧之人闭上眼睛，静下心来仔细聆听空气中的声音，辨别魔灵的所在，不放过空气中任何一个响动。
    蓦地持斧之人凭空连划数次，数道橙色光线交织成一张网凌空推了出去，嘶吼声中魔灵被迫再次现身。
    吸食过死人灵魂的魔灵魔力大增，被砍断的手臂迅速再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来，十指乱抓，持斧之人与持剑之人苦战数个回合却也无法靠近其身。
    风动四方，一片血腥。
    忽地，黝黑的夜空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却是在唱着奇怪的曲子，而那句子却让人听得分明。
    “朝花夕拾寂寞心，情归忘川不由人。自此长醉不愿醒，生是长恨水长东。”
    吟唱声奇怪之极，众人不解。
    那持剑之人听到这声音，猛然惊叫道：“师傅！”
    白胜听得半空中传来这声音，连忙举起火把，周围众多士兵那么多火把将夜空照得大亮，却空无一物，哪里有人的影子，只有那奇怪的吟唱声音反反复复在空中来回激荡。
    持剑的蒙面之人眼神显然非常失望，低下头去，手中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嘴里却跟着空中的声音反复念叨着：“朝花夕拾寂寞心，情归忘川不由人。自此长醉不愿醒，生是长恨水长东。”
    念叨几次，抬头再次望向空中，夜空中忽然有几道青色的光线电闪而过，像是用剑劈过，却很快就消失。众人全部不解中，持剑蒙面人的眼睛却突然亮了。
    “朝花夕拾寂寞心，情归忘川不由人。自此长醉不愿醒，生是长恨水长东。”那少年的声音还在空中继续回荡。
    蓦地，持剑蒙面人猛然叫了一声：“我明白了。”随即抓起剑来，双手连连挥动，铁剑带着凌厉的杀气划出一道弯弯的弧光：“朝花夕拾！”
    那靠不得近身的怪物竟几乎被他这一剑逼得匆忙后退，闪避间第二道剑光伴随着蒙面人的声音斜劈而至：“情归忘川！”
    蒙面人抽回手来，大步跨出，提手又是一剑绕出：“此生长醉！”
    经过空中传来声音的点拨，持剑蒙面人似是领悟到了什么，口中念着剑诀连连挥剑，每一剑都带着强大的杀伐之气自山谷间横空而出，那怪物被他逼得节节败退。
    持斧之人见状，也变了招数，伸出手在斧柄上一击，怪异的小板斧横空飞出，接连飞旋几圈将那怪物钉在了树上。
    “恨水长东！”持剑之人口中念完最后一个剑诀，以迅雷之势将手中滴血的长剑深深刺入那怪物的心脏！
    在场众人包括白胜在内全部呆立当场！
    这变化来得太突然！
    ※ ※ ※ ※
    第062章：联手除魔（2）
    “你到底……是谁……”这是怪物心中一直的疑惑，却最终也没有答案。
    此时，那持斧之人赶上前来，伸手抄起板斧轻轻一带，那怪物的头就被砍了下来。
    头一离开身子，那怪物便忽地化为一阵黑烟，慢慢消逝于黑暗之中。
    看到怪物消失，持剑之人也像是力气用尽倒在了地上。持斧之人随即扶住战友，轻声道：“走吧。”
    锋利的斧刃之上，血滴渐渐隐没，板斧的光华也一点点消失。
    “等一等！”
    一直躲在众人身后的娇弱公主却似是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声哭泣，推开众人快步跑出来。
    身边的送嫁将军及时地拽住了她。
    隔着红纱，获救的公主就这样泪眼婆娑地看着那持剑的蒙面之人。
    蒙面之人听得这声音，也回过头来望向那身穿嫁衣的人影，顷刻间，美丽的双眸就噙满了泪水。
    一个红纱遮面，一个布巾包头，两个人就这样远远地对望着。
    那身穿红纱嫁衣的公主早已泪流满面，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只是这样定定地望着那持剑之人泪眼蒙蒙。
    千言万语，在这一时刻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白胜挥了挥手，命令余下的士兵张弓搭箭，对准了远处准备离开的二人。
    他是帝国的前锋营的统领，是帝国的保护者。
    神龙帝国崇尚人的力量，七千年来从来没有任何魔神之说，今日却发生这样的怪事，见到这样的怪物，还见到这样的能人异士。
    所以尽管明知他二人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也不得不用箭对着他们。
    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只有抓住他们，才能慢慢审问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那黄衫之人的小板斧已经隐去了光泽，别在了后腰上，和任何一把普通的斧头一样看不出任何分别。
    他手摁上后腰，冷笑一声道：“要将公主安全送到帝都，后面的路还长着呢。我劝你还是回头看看，你的士兵死伤大半，余下的也都中了魔烟染上了瘟疫，再不及时治疗，你们还能到得了帝都吗？”
    中了黑烟的士兵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脸部和手部皮肤慢慢长出了脓疮，流出黄色粘稠的脓液。
    “让她走！”华擎冷冷出声，在后面扶着身披嫁衣的公主，身边之人却早已经泣不成声。
    白胜看着遍地受伤的士兵，思索着，最终挥手撤去箭阵。
    持斧之人冷笑一声，掏出一块碎羊皮扔过来，带着那持剑之人隐入黑暗之中。
    白胜捡起碎羊皮打开，里面裹着一株小红花，展开后却见上面写着：“苦艾，甘草，藿香，麻子、苍术、赤小豆，配以姜、蒜、煎水服下，可解瘟疫。”
    “快，快按照这个方子抓药。快！”
    白胜吩咐下去，便将这小红花拿在手里看了又看，也不知道这朵红花是什么意思，反复思量未果，禁不住闻了闻，又撕下一片花瓣来舔了舔，随即明白过来，扬声道：“这朵小红花也一并拿去熬了，快去！”
    余下的士兵开始打扫营地。
    “真的是她，居然真的是她。”身披嫁衣的公主停止了哭泣，摇着头，抬起头对着无尽的黑夜，缓缓闭上了眼睛。
    “华擎将军，公主没事吧？”
    华擎轻笑道：“想是受到惊吓，也许多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那就好。”白胜点点头，嘱咐华擎好生照看，又安排了御医随时守着，径自去别处了。
    要处理的事情还太多，只要公主的人还安全，其他方面，他已经无心理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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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11-24 09:23:22  更:2021-11-24 09:3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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