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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迷境:梦见未来》碎片化故事,线性与非线性混合叙事挑战理解极限 |
作者:上官靖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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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你是否觉得某个场景,或某件事的某个情节似曾相识,就好像在哪里见过?或许你真的见过,只是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梦里,我们都有种能力,叫做梦见未来。 梦,是所有故事最合理的发生地。 ———————————————————分界线———————————————————— 第一章 我把车小心翼翼停进露天停车场,外面下着大雨,而我车内没有任何雨具。我将车窗摇开一条缝,雨水挥洒进来,让我心生畏惧。我看了看不远处的商场,心里无比着急,我必须要尽快去到那里,十万火急,一刻也不容许我耽搁。 我慢慢打开车门,一狠心,一跺脚,打算接受大雨的洗礼。我从驾驶座上跃然而起,将车门向后一甩,便全力向商场跑去,但只跑了几步,一辆白色的的小轿车就以超过正常倒车的速度从我面前倒进了车位。那速度之快,与我身体距离之近差点将我撞了个正着。我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衣服和头发完全被雨水淋透,然而再大的雨也降不下我迅速升起来的怒气。我使劲敲了敲车窗,透过雨幕和暗黑色的玻璃,我能隐约看见驾驶位上坐的是一个长发女人。但她完全无动于衷,握着方向盘一动不动,怪异地侧着头没看我一眼。我用拳头又砸了一下车窗,她仍然保持着那样的姿势。 雨似乎下大了,我的衣服像浸水的布一样贴在我的皮肤上。我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商场,心头的怒气逐渐又被着急取代,我踹了一脚小车的车门,转身继续向商场跑。 我在商场最南端一个小入口停了下来,这里对着一条不是很热闹的马路,所有人迹寥寥。我抖了抖头上和身上的水,湿透的衣服像是又被一下子烘干,贴在身上完全没有了湿意,我有几分诧异,但又没功夫在意,心里的焦急不断催促着我前进的脚步。我大踏步走进商场,心急火燎向着目的地进发,却又有点模糊了我要去的具体地方,似乎有个声音说过,它在商场的顶楼。所以我要去的是商场的顶楼。 这是个巨型商场,至少在厦门来说是数一数二的大。我没有数过它到底有多少层,只知道很高很高,所以坐电梯是最快到达顶楼的方式。 我等在电梯门口,电梯正从楼上下来。我身边有几个打扮时髦的女郎,有说有笑,音容惬意,但完全没有吸引我的注意。我紧紧盯着电梯上显示的楼层数,看着它从5一直变到1。门开了,一个矮个子中年男子畏畏缩缩走出来,重重地撞了我一下,对不起也没说一声,头也不回地向商场大门走。我也没有在意,匆匆忙忙走进电梯,在等待后面的人进来时我听见一个女孩说:“先生,他偷了你钱包。” 我一摸口袋,发现自己的钱包真的不见了,我瞬间意识到刚才那个人是故意撞的我。我冲出电梯,直直追向商场大门,就在大门外看见那个男子已在外面的广场上奔跑。我追过去,他没回头看我一眼,开始围着商场绕圈。我追了两圈,不停地叫着抓小偷,商场周围的人都围过来看我们,像看一场精彩的赛车比赛一样,却没有一个帮我拦住他。我非常懊恼,停下来喘着粗气,却感觉浑身仍然充满力气,但出于不知名的原因,我知道我再怎么追也追不上他。然而我的思维很容易便给我亮起了绿灯,我旁边就是商场的一个门,我灵机一动窜了进去。 我在商场迷宫般的布局里转了一会,很快便看到了一个出口,我并没有想过它通向哪里,然而一出去,却和那个小偷撞个正着。我一把抓住他,把他按倒在地,这时我才发现,刚刚还是瓢泼的大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戛然而止。 小偷仰躺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我,却未发出一声。我拎起他的衣领,把我的钱包从他身上掏出来,骂了句:“该死的贼!” |
他仍然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我,这时商场的保安已经站在了门口,我把小偷从地上提起来想交给他,但刚走了几步一个玻璃花盆便从天而降,不偏不斜正砸在小偷头顶。我被吓了一跳,放开小偷退后了两步。花盆已经四分五裂,小偷头破血流,蜷在地上抱住头,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我被吓得几乎动弹不得,腿不停地打着哆嗦。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保安跑了过来。我又退后两步,被一只手抓住,我还没看清是谁,便被一声命令似的“跟我走”喝住,然后就被拖出了人群。 我被拖着不停跑着,那人近在咫尺,但也许我被吓破了胆,被她拖了很久都没能看清楚她。当停下来时我发现自己被带到了商场的楼顶。这商场似乎高过头了,从这个角度我几乎看到了小半个厦门市区,然而一瞬间我又惧怕了起来。我探出身向栏杆外看了一眼,下面围着一大群人,小得像蚂蚁一样。我又被吓住了,赶紧收回身,发现这天台只有我和身旁女子两个人。 “你是谁?”我问。 “我是谁不重要,”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重要的是你现在身处危险,而你全然不知,你要照我的话做,不然你可能活不过今天晚上。” “你说什么?”我一头雾水,“你到底是谁?” “你不要管我是谁,先在乎一下你自己,你不觉得你周围的一切都很诡异吗?” 我看了看眼前高楼林立的城市,又看了看这个天台,然后我抬起头,看见天空万里无云,湛蓝透明,刚才的雨仿若下在隔世。我又俯出身向楼下看去,下面一片平静,水泥板白得发亮,却没有了一个人。 “真的好诡异。”我点点头。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完全照我的话做,只有这样你才能躲过这一劫。”她神色慌张,像一个好人,只是为了帮我。 可是,我真的会有生命危险吗?为什么会有危险?我过了二十多年的平静生活,平静得就像没有涟漪的湖面,却一下子被告知会有生命危险。早上出门我女朋友才拉着我说晚上一起吃饭看电影,怎么一下子情节变得如此紧张刺激?我抱住头,完全不相信我听到的是真的,这个陌生的女人,一定在给我开一个陌生的玩笑。 而我又突然发现了什么,抓了几下头发,便觉得有些事比这个女人说的话还要诡异,我又摸了摸衣服,一下子坚定了这一点。我头发和衣服都是干的,而我刚刚确乎在雨里奔跑了好久。我看向太阳,发现光线强烈却一点也不刺眼。我扬起嘴角笑了,对那女人说:“我明白了,我知道我为什么平白无故就有生命危险了,因为这是梦,而梦,是所有故事最合理的发生地。” 她也笑了,而且笑得无比阴险狡诈。我感觉大事不妙,还未有反应,就被她重重推了一把,然后我飞出了天台。 我一直向下,一直向下,天空越来越远,周遭的世界瞬间支离破碎。 |
第二章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沙发椅上。这是一个有点陌生的房间,不是很大,东西也不多,但都规规矩矩,给人第一眼舒适感。周围光线很明亮,落地窗外的海景异常美丽。 “你醒了?”一个女声在我身边响起。我聚起精神,这才发现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个美丽端庄的女子。 “醒了。”我说着坐起身,双脚着地,有了一点平稳的安全感,“这是哪?” “这是我的心理咨询室,”她柔和地笑着,“我叫冉佳,是一名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 她点了点头。 我站起来走了两步,隐隐感到有些头痛,可能还有点眩晕,因为我看到落地窗外的风景有些许晃动,随之整个世界都有了淡淡的虚影。我又坐回躺椅,拿起茶几上的一杯白水一饮而尽……果然是白水,没有任何味道,甚至我都没有任何喝水的感觉。我看向冉佳,她仍浅浅笑着,笑容迷离而不真切。 |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问,但还没等她回答,我又说,“我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但可能又并不奇怪,因为梦嘛,不管出现什么我们都不应该惊讶。” “对,”她说,“人生就像一场梦,我们永远不知道会在哪里睡着,也永远不知道会在哪里醒来。当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可思议却又顺理成章时,我们还往往分不清那是梦境还是现实。或许我们会沉浸在梦里,但总有一天会醒来,不管我们害怕什么或逃避什么,现实还是不得不面对。” “你是想向我说明什么吗?我只是告诉你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而且我并没有觉得那个梦和我所在的现实有什么不妥。” 她直直地看着我,表情突然严肃,双目炯炯有神,威严的气势在她身上瞬间塑立,让我有了一种很厚重的压迫感。我蜷着身子,怯怯地看着她,梦里散去的惧怕又都重新聚拢回来,但世界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所有的虚影都消失无踪,就连她的脸都像是刻在了我的视网膜上。她俯过身慢慢向我靠近,凝视着我,像凝视一个迷失在荒漠中失去希望的人,“你确定你所在的现实真的没有不妥吗?” 我如梦惊醒,想起了她刚才说的那番话。我知道我在这里醒来,却不知道在哪里睡着,或许这也是一场梦,怪不得我所有张开的感官都有一种梦的感觉,但这突然无比真实的感受又是怎么回事?是错觉吗,还是现实中此刻我受到了什么刺激?我慢慢在沙发椅上躺下了,既然这是梦,我就必须要醒来,因为任何的梦都没有任何意义。冉佳还在说着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清楚,虚幻终要归于虚无,我努力要在我的世界醒来了。 |
“方先生,方先生……”我在一阵摇晃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看见助理小韦从我肩膀上拿开手,彬彬有礼地站在我旁边。 我似乎还没有从刚才一连串不切实际的意识中回过神,精神有点恍惚。我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桌上的台历圈着3月20日,我是一名心理医生,我叫方家敬。 “今天什么日子?”我问小韦。 “3月20号。”她说。 “是什么特别日子我忘了吗?”我指着台历说,“这里为什么会把它圈起来?” “这要问你自己啊!这是你早上圈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点点头,说:“对了,你叫醒我有什么事吗?” “外面来了位做咨询的人,之前预约好的。” “哦,让他进来。”我拉起椅子端坐在了桌子后面。 |
第三章 小韦从外面接待室领进了一个精神萎靡的青年男子,然后带上门出去了。那人一米七的个,不是很长的头发杂乱无章地盖在头顶,看上起有好几天没洗没整理,嘴巴周围也留着浓密的胡渣,估计也不是故意蓄的,所以没一点美感,完全显露着颓败的气质。他在我办公桌对面坐下来,整个人有一种灵魂已经沦落,只有躯体还活着的感觉。 我对他微微一笑,还没来得及例行问题,他就有气无力地说:“医生,我病了。” “没病的不会到我这里来。”我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人受到的疾病摧残,最大、最痛苦的不是来自生理,而是来自心理。因为生理有病,你能凭意志以最减轻痛苦的方式撑到痊愈,而一旦心理有病,你想要片刻安宁都可能是一种奢望。” “对!医生,”他双手伏上桌,眼神里透着痛苦和绝望,“我现在真的是一刻都得不到安宁,神经时刻都绷得很紧,我只要松懈一点点,心里就会拢起无限的压抑和恐惧。最痛苦的你知道吗?”他激动起来,“就是我睡觉的时候不能完全睡去,我总是浅浅醒着,然后那些不安分的情绪便来纠缠我、折磨我,让我的恐惧越来越深,神经越绷越紧。我现在每天都只睡三四个小时,就睡这一会我就会痛苦不堪,再多睡我可能立马会精神崩溃。而我的精神真的越来越差,紧张和恐惧不停地侵蚀着我,我已经无法正常生活正常工作了,我感觉我快活不下去了。你要救救我医生,你要救救我……” |
我站起来,微倾着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在他平静下来后说:“不要着急,很多人看心理医生都是承受不了心理的负担,像你这样精神焦虑的我见过很多,比你情况更糟的我也见过不少。首先我要你自己确认,你是很抑郁吗?” “我知道抑郁症,但我不是抑郁,我只是无法控制思维,我是对我的想法很恐惧。并且这种恐惧已经根深蒂固,甚至可以说已经深入灵魂,我无时无刻不在被我的想法困扰着、左右着。” “很多事情搞清楚就可以了,既然是想法,也许它并不复杂,只是你想得太多。我们慢慢聊。”我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耀东。” “就是那个写科幻小说的耀东?” “你看过我写的小说?” “没有看过,”我摇摇头,坐回桌子后面,“我只是听同道的朋友说起过,你的小说经常探索人的内心,擅于在意识之间构建科幻的理念,给人眼前一亮、非常新颖的感觉。你也是一个富有创新意识并有将正常思维难以触及的领域探索到极致的野心的作家。这样我对你的心理情况就了解一二并能猜测三四了。可能你的思维超出了正常人能想象的范围但是又无法收回,而现实当中,思维上的异类是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存的,所以你便痛苦不堪,感觉快活不下去了。其实你只需要有人拉你一把,把你的思维拉回正轨就好了。” |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思考的模样跟正常人没有两样,然后他说:“其实我好像没你说的那么复杂,我可能只是单纯的掉进了一个思维的坑里,然后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当时想不通,后面就更无法想象了。不过我自己出不来倒是真的,我极需要人帮我一把。” “好,现在跟我说说,你思维上的坑是什么样的。” “与其说是坑,倒不如说是思维上一个尖锐的拐点,因为太尖锐,我怎么也拐不过去。不久前的一个晚上,我躺在床上构思我下一部小说,因为还是科幻,我就想让它气势恢宏一点。而最恢宏的气势,莫过于从最虚无的思想贯穿至最飘渺的宇宙,于是我的构思范围就被引入了宇宙当中。我的想象里出现了很多东西:星际尘埃、空间扭曲、虫洞黑洞、时间旅行……最后我的思维进了弯道,我开始思考宇宙不存在的可能。如果宇宙不存在,这一切都不会存在,就会没有地球,没地球就没有人类,没人类就没有意识,而之所以会有宇宙万物,都是因为有意识,所以意识就是宇宙的一种也是唯一一种呈现方式,却没有了……”他停下来,手捂着胸口,眼睛望着上方,接下来的话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了,“没有宇宙就没有地球,没有地球就没有人类,没有人类就没有意识,没有意识就没有宇宙……”他呼吸急促起来,就这样不停重复念着。我叫了他两声,没有任何反应,我想过去阻止他越陷越深,但刚站起来,他就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然后对着我瞪大眼睛惊恐地说:“你能想象吗?有宇宙才会有意识,当宇宙都没有的时候,这一切都没有了,人的意识也没有了,那么呈现也就没有了。没有呈现又是怎样子的?是不是连不存在都不存在了?啊……这多么的无法想象,又是多么的让人心生恐惧。” |
我被他拍桌子的动作和声音吓了一跳,慢慢坐下来,定了定神说:“我没有想过,也无法想象,但是这一切既然存在,那就一定有存在的原因,我们不该去想象没有宇宙的样子,因为那毫无意义。” “我也知道那没有意义,但我已经陷进去了,你让我怎么不去想它?你让我怎么去克服这样的恐惧?” 我点了点头,说:“你想过没有,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而你又为什么会对此感到恐惧?是不是你心里某种东西在作怪?那是你害怕的东西。” “我什么都不怕啊!”他说,“我心里一向很光明的。” “嗯……换个角度说,没有意识就没有宇宙,那没有宇宙对你来说根本性的没有什么?” “对我来说……就是没有我的意识了啊!” “对,没有这个宇宙也就没有你的意识,没有你的意识也就是没有你,所以说,你恐惧的不是没有宇宙,而是没有你,你是怕死!” |
第四章 “我没有怕死,我一点也不怕死,相反我还觉得死是一种解脱。” “不,每个人都怕死,即使嘴上说不怕,表现的也不怕,但当他面对死亡的时候,其实他还怕得要死。也许你跟一般人有所不同,你也怕死,只是你不愿意承认,就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表达了出来。我觉得你应该去面对它,而不是否认它逃避它,这样你所谓的恐惧便自然消失不见了。” “我真的不是怕死。”他又说了一次。 “OK,也许你现在不会承认,因为你可能还有很强的自尊心,但你想通了自然就明白了。”我舒了口气,继续说,“还有你说的这种焦灼的情况也必须要强制改善,你可能有很强的心理压力,那就从现在开始,一个月之内不要工作,包括写作,甚至构思。你也应该没有结婚,而且还没女朋友吧?”他先是一愣,然后摇了摇头。我接着说,“对,你也可能是经常独来独往,无形中有一股孤独之感压着你,最好还是试着多进行一些社交活动,有个人陪伴就更好;在情况好转之前,千万不要一个人长时间呆在屋子里,跟大妈们跳跳广场舞也是挺好的呀;最后,学会控制思维,不该想的不要想太多,你的大脑开发的还不够,承受不了你野心的重量。就这样慢慢的你会发现,生活还是简单点美好。” 我说完后静静地看着他,他发了几秒的呆,然后问:“这样就算给我看完病了?” “完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其实所有的事都很简单,一切我们感觉的复杂都是我们想得太多,照我的话做,情况没有改变你只管来找我。” “可是你说的话有些我还没能理解。” |
“不,你都理解,只是可能没记全……以你的脑子也应该记全了,回去简单斟酌一番就可以了。还有,你所说的宇宙和意识之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只是你一个人会想,只是可能就你会钻到这个牛角尖里去。所以想不通的事情,只要稍微改变一下想法,便都可以迎刃而解,你要记住,人的意识是最高深莫测的,千万不要试图去触及它的极限,不然你自己的意识可能就会让你崩溃。” 他点了下头,嘴角上扬起了一抹微笑,像是明白了我的话,又像是满意我给的解答。 我们心里在所难免都会起一些矛盾,这是对一个人智慧的考验,有的矛盾很大,你能解开,那便说明你的智慧能够应付你随时而变的心理;要是解不开,就会成为心理疾病,这时候就需要——看心理医生。 送走陈耀东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是一个很莫名其妙的人,他说他们研发出一样产品我肯定很感兴趣,想和我当面聊聊。他跟我说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自信满满我一定会去,我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他就挂掉了电话。我一向很反感没有礼貌的人,并且这人也太莫名其妙,所以我打算不予理会。我站起来走到窗前,窗外怡人的海景让我有几分迷醉,然而我却开始注意另外的东西,时间似乎变慢了,我的听觉里平白无故掺杂进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像烦人的念叨,桌上的台历仍然稳稳的立着,上面的红圈格外醒目。我叫进了助理小韦,又问她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
“应该什么都不是吧?”她犹疑着说。 “今天还有预约吗?” “没了” “那就下班吧,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我开着车,去了电话里那个莫名其妙的人说的见面地点,我应该属于不容易妥协的一类人,但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在妥协的范畴。 他说的地方是一个繁华的商圈,地点是一家高档的咖啡馆。我把车小心翼翼停在露天停车场里,时间已近黄昏,太阳只留下余晖。我关上车门向咖啡馆所在的大楼走,只走了几步我的手机就提示有短信进来,我拿出手机打开来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然而内容却让我摸不着头脑:请时刻保持警惕,有的事没有你所看到的和你想得那样简单。 我完全不明其意,于是想回问一下他什么意思,但刚打出一个字一辆车就从我面前刷地一下开进了停车位,那情势之突然将我吓了一大跳。我七魂丢了三魄,心扑通狂跳了几下,之后便十分恼火。但当一位长发女子从驾驶位走出来后,我的火气又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那女子实在太漂亮,而我又是一个无法对美好事物提起愤怒的人。 那女子锁上车,看了一眼杵在她车旁发愣的我,微微笑了一下。我能看出那笑里带着友好,说明她是一个有礼貌的人。然后她便向停车场出口走去。我收起手机,也忘了回短信,跟了上去。停车场出口处站了一位女士,应该是来接她的,因为她对着这边在微笑。但女子出停车场后就直接右转了,而那位女士仍然在那里,现在她微笑的对象,就只剩下了我。 |
我走到她身边时她问了一句:“是方先生吧?” 我看了一眼越走越远的女子的美丽背影,又打量了一番面前一身高级白领装束的女士,说:“我是方家敬,你是在等我吗?” “我已经等候你多时了,余伯他知道你一定会来,所以让我来接你。” 我突然对她口中的“余伯”很感兴趣,他应该就是打电话给我的那个莫名其妙的人,并且他似乎对我很了解。我向她微倾了下身,说:“请带路吧。” 她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我跨两步和她并排走着。走了一会我问:“这个余伯是什么人?我是说他做什么的?” “他是我的上司,你见到他就知道了。我叫文清,你可以叫我Amy。” “哦。”其实我并不关心她叫什么,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我开始在心里猜测“余伯”可能的身份,这样我就可以确定等下用什么方式和他交谈最合适,并且我现在更好奇他们研发出的什么东西断定我会感兴趣。 “方先生是心理医生吧?”文问。 “是!” “是专业的吗?” “不专业还能是心理医生吗?” “请见谅我的问法有些不妥,因为……哎呀!”她话说到一半尖叫了一声,在我看向她时,一只一次性纸杯正从她头顶滑落至肩膀。我们已经走到大楼的楼下,所以楼上能掉东西下来也不是特别大惊小怪的事,幸好是纸杯子,要是个花盆就有的文受了。想到这,我感到一股力量拉扯住了我的思绪,似乎想把它拉向一个角落却又始终无法到达,于是只让我感到奇怪并在心里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绪。我晃了晃头,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来,问文:“没事吧?” |
“没事!”她说,“谁这么缺德高空抛物?” “可能是不小心掉下来的,没事就好。”我捡起那只纸杯子,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和文进了大楼。 我们要去的咖啡馆在二楼,进大楼后我向楼梯走,文却拉了拉我说坐电梯。我心里想着现在的白领还真是娇生惯养,跟着她走到电梯门口。电梯门口站了三个打扮靓丽的姑娘,嘻嘻哈哈谈笑着。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矮个子中年男子莽莽撞撞走出来,重重地撞了我一下。我几乎是本能地抓住了他,然后抢过他手里正要往兜里塞的钱包说:“光天化日,你也太大胆了吧!” 那男子见势不妙,挣开我就跑,,我刚想追,文就拉住我问:“你干嘛去?” “抓小偷。”我扬了扬手里的钱包说。 “这是谁的钱包?” “我的,他刚才偷,被我当场逮住了。” “没丢就好,不要追了,余伯还在等我们呢。”她一脸平淡地说,“小偷多的是,抓不完的。” 我有几分诧异,但仍然放弃跟她进了电梯,然后我又觉得有几分怪异,但怪在哪我仍然不知道。电梯很快抵达了二楼,我也见到了那位“余伯”。 |
第五章 “余伯”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眼色沉稳,给人一种很有内涵的感觉。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印着:申迈集团副总裁余炜长。这个申迈集团我到听说过,在厦门算是很有名气的大企业,据说业务广泛,实力雄厚,但具体做些什么,因为我并不关心,所以不是很了解。因为我没有带名片,所以我在接过他的名片后说:“我叫方家敬,是一名心理医生,我想你对我已经有所了解了吧?” “非常了解,”他扶了扶眼镜,稳重地说,“所以我们才决定找你。” “你说你们研发出一样东西我肯定感兴趣,我很好奇,不知可否拿出来看看或者说来听听?” “不急!”他说着向旁边的文使了个眼色,文召来服务员,服务员端上三杯咖啡放在桌子上,文也坐在了旁边。 我端起放在我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微甜,质感单薄,是我喜欢的口感,看来他们对我真的很了解。 “得空喝杯咖啡其实是一件很悠闲的事,”余炜长边用勺子搅着咖啡边说,“所以我们慢慢聊,争取不要辜负了这杯咖啡的时间。” “可是我对你要说的东西有了几分心急,所以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吧。” “年轻人就是急躁,”他摘下眼镜从兜里拿出布擦了擦,然后又戴上,接着说,“心急总是不好的,不冷静地思考问题,容易出事。” 我没接他的话,因为我已经开始嫌他节奏缓慢,我想他直接切入正题。 “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他说,“有时候你所处的环境和你所经历的事让你觉得有一丝怪异,但你又不知道怪异在哪里?” |
“这种情况偶尔会有,可能是情绪引起的,应该与客观因素没多大关系。” 他保持着刚才的眼神看了我几秒,说:“对,很多我们感觉上怪异的东西与客观因素都没多大关系,因为主导我们的是我们主观意识,还有潜在意识,很多难以解释的事我们应该从自身找原因。” “这也太主观了,不是所有事主要原因都在我们本身。” “我是说感觉。” 我偏着脑袋想了想,他似乎想引导我什么,但我只是一头雾水,“你想向我说明什么?” “不,”他冷静地摇头,“我只是想让你的感觉强烈一些,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完全和你的意识有关,而这个意识,是存在于你身上过,但你没有去想,也不敢想象的。” “什么意识?” 他喝了一口咖啡,不紧不慢地说:“在日常生活中,你有没有感觉到过某个场景,或者某件事的某个情节似曾相识,就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经他一提醒,我瞬间发觉这种情况经常在我身上发生,就像刚才从停车场到这里,途中的怪异感觉似乎也是因为这点。有几个场景很熟悉,我好像在哪看见过,有的我似乎还经历过,但我又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我木讷地点了点头,“我是经常有这样的感觉,那些该不会是我前世的经历吧?” |
他笑了一声,但只是平静的笑,不带任何情绪。文也掩了掩嘴。然后余炜长说:“你的前世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那些之所以会让你有熟悉的感觉,是因为你真的见过了,只是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梦里。我们都有一种能力,叫做梦见未来。” “梦见未来?”我不自主地笑了起来,“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今天是愚人节吗?” “确切的说,愚人节还有几天。你是名心理医生,从某种角度说,心理医生和精神科医生有很多相同之处,他们的病人可以算作同类型的不正常人。虽然说心理医生的病人要比精神科医生的病人‘理智’许多,但心理医生却要比精神科医生深沉许多,他们对某些耸人听闻的精神意识会有更深的理解和判断。大部分心理医生的意识思维已经超越了正常人,更甚者已经超越了人类。” “你的有些观点我能赞同,但这梦见未来……也太耸人听闻了!” “绝不耸人听闻,”他自信地笑笑,并向我投来更加坚定的目光,“你能够理解通透,然后融会贯通,你会认同它并有能力完全证实它。你的大脑就像一把钥匙,只要你掌握好它,就能打开通向未来的门。” “越说越有意思了。那请问你们是怎么看出我有这样的能力的?” “我们对全国数十个小有名气的心理医生进行过意识分析和评估,具体做法是派出数名有各种怪异心理问题的人。其实他们都很正常,只是他们所描述的心理状态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的唯一目的就是测试这些医生在极端心理状态下会有怎样的应对反应和措施。当然,结果是各行业的人都有三六九等,很多医生面对那些怪异的症状会完全束手无策,有的人甚至会发懵,更有人为了掩饰自己能力不足,说病人已经精神失常,建议进精神病院接受治疗;而有的医生则表现出了更专业的职业素质,他们能解决大多数刁难的心理问题,而只有你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得那样完美。更重要的是,我们的问题都有一个很特殊的共同点,那就是在意识之间寻找答案和解决方式。结果证明,你是我门测试的医生中,意识最强烈的,而想要打来未来的门,强烈的意识至关重要。” |
“可是……我似乎并没有遇到你们派来的什么有不可思议心理问题的病人,并且我也似乎没有解决什么很刁难的心理问题。” “你有,只是你遇到的问题被你轻而易举解决了,你是不会在意的,但对我们来说,你的信息却万分重要。” 我沉默起来,虽然我仍然觉得“梦见未来”太过荒谬,但他后面说的我是数十名心理医生中唯一“出线”的人还是让我所有欣慰。但冷静的思考后,我又有了种这个“唯一”不一定是件好事的感觉,它也可能代表某些方面的缺陷,因为我们这种医生跟一般的医生太过不同,要解决别人的心理问题,首先就需要自己的心理与正常人不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有不正常心理的人。而如果我是他所说的那样,算是不正常到出类拔萃了吧。 余炜长见我沉思半晌,说:“梦见未来虽然是我们都有的能力,但因为它的难确定性和隐秘性太过突出,所以尽管有很多人怀疑过,在此之前却从没有人证实过,更没人把它当作一种能力使用过,这个和我们大脑的开发程度以及意识的强烈程度有关。只有意识足够强的人,他脑子也够用,然后再借助外部力量,才能超越梦境抵达未来。我们研究的方向也是这个,所以研发出的东西对大脑来说就是一个强大外力,只要借助于它,便能随心所欲地梦见未来。” |
他说得越来越神乎,让我都开始有了几分怀疑,但我又想到了一件有违理论的事,于是说:“即使像你说的,我们确实有这种梦见未来的能力,但既然我们能梦见它,我们就可以想办法改变它,如果这种改变让事情的发展和梦见的不一样,也就是梦见的事在未来没有发生,那就反向证明了梦见未来根本不成立啊!” “但你不去改变它,让它自然发展到和梦里一样不就成立了吗?”他笑了一下说,“这种逻辑是不适用所有事情的,因为有的事它发展出去会产生分支,你不能先肯定它再从其中一个分支的终点反过来否定它,这是不严谨的。而且你知道‘墨菲定律’吗?它的其中一个内容是:会出错的事总会出错。换句话说就是会发生的事总会发生。不要小看了未来,它是不能轻易改变的,那些既定的事情,即使事先遇见到,并做出了努力去改变,但也只是降低了它发生的可能,并不能完全消除,要发生的仍然会发生。我们的努力有可能会改变事件的时间和空间的轨迹,但时间和空间有的是韧性,它们转个弯仍然会回归原位,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徒劳。” “这么说你们已经实验过了?真的梦见未来了?” “当然梦见了,只是效果不是很明显,所以才找的你,我们需要一个更强的大脑和更强烈的意识,而你完全符合我们的要求。” “可是我还是觉得这种事很天方夜谭,我闻所未闻,完全无法相信。” “当然,”他轻松地呼了口气,“你还没更深地经历过,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但这对你来说是一个蓬勃的兴奋点,即使你再不相信都会跃跃欲试,因为能预见未来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吸引,没人能抵挡住它的诱惑,特别是像你这样工作在意识层面的人。” “或许吧。”我点点头,“听你说这一大堆高概念的东西头都有点晕了,我需要清醒一下脑子。谢谢你的咖啡!”我站起来,准备离开。 “打我电话,我们随时恭候你的光临。“余炜长说。 我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
第六章 他一瘸一拐向我走来,手里拿着两瓶水,表情艰难,像是很痛苦。他走到我身边,随手递给我一瓶,在我身旁坐下来,看着田径场,表情更加艰难。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无声地叹了口气。 田径场上有很多在做各种运动的人,活力充斥着整个空间。不知是不是天太暗的缘故,我目及的世界,灰成一片。 “如果我没有失去一条腿,”他忧伤地说,“或许我会成为一名运动员。” “可你根本就不喜欢运动。”我回应道。 “我只是做个假设,以此来说明我有多么不幸。” “你两条腿都在,只是不能正常活动而已,往开一点想,运动员或许并不是一个好的职业。” 他点点头,沉默了下来。我侧着脸去看他。他望着前方,表情凝重,好像有说不完的心事。我的心迅速收紧,一股气堵在心间,眼睛隐隐有些发胀,突然而至的悲伤情绪浸满了我的全身。我不明所以,浑身颤抖了一下,揉揉眼睛,悲伤成了一种假象。 |
“明天又是她的忌日,”他说,“我要去看她,你还是不去吗?” “不去了,”我别过头,心里有一丝惶恐,然而我更加不明所以,“这么多年都没去过一次,这次也没有所谓吧。” “是啊!”他扭曲了表情,似乎想表达什么,“她在的时候,我们是那么的要好,现在她不在了,你为什么都不去看她一次呢?” “可能……”我望着前方停顿着,田径场上的人渐渐变成了晃动的点,我眼前迷蒙,心里模糊,“可能是怕看到某些东西被触动吧,正因为要好,所以回忆不敢拾起,怕思念成伤。” “你真脆弱!”他感叹了一句,然后又像是嘲讽地说,“更有点软弱。” “你是说我没有勇气面对吗?” “差不多吧。”他说着站起来,“走吧,看着这些人,我真是羡慕嫉妒……”他转过身,在聒噪的空气里,我分明还听见一句“还有恨”。 |
他在我前面半米远的地方走着,身材魁梧,强壮匀称,他外面也很俊朗,但那条拖着的腿让他的一切都变得不和谐,像一个折翼的天使。我心里又有些难过,莫名其妙特别揪,就好像在为那条腿内疚,然而这一切似乎和我都没有关系。我快步走到他身旁,他专注地盯着前方,面无表情,举起手中的水喝了一口。我这才发现,他给我的水已经不知道被我遗忘在了哪里。 我们从一个方形大门出来。他走到马路边,伸出手想拦过往的出租车,但满大街的出租车却没有一辆是空的。 “我想先回去了,”他说,“你要去哪?” “暂时哪都不去,”我看着马路上的车辆,那里已经全变成了出租车,“或者说马上就要到一个地方了。” “哦,那我先走了。”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身旁,他行动利索地坐上车,“再见”都没说就离开了。我似乎很期待他说一声“再见”,却不知道为什么。 “你鞋带掉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我转过头看见了一个清丽动人的绝美女子。她浅浅笑着,空气中都涌起了甜蜜。我喜出望外,对她挥了挥手说:“静……” “你鞋带掉了。”她打断我,指着我的脚又说了一次。 我低头下看,发现真有一只鞋子的鞋带掉了。我向她扬了扬嘴,弯下腰去系鞋带,刚拉起带子一辆车就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并溅起地上的水淋了我一身。这水似乎还有很强的冲击力,撞到我身上后让我重心不稳,我挥舞了几下手臂重重地倒了下去,整个世界都被摔得支离破碎。 |
“真是太不像话了,越来越没大没小。“一阵粗鲁的呵责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劝阻。我半睁开眼,扫视了一圈周围,看见一个满脸怒容的老头和几个围在他身边表情分辨为苦口婆心的人都用不同的眼光注视着我。老头似乎还想说话,一个中年妇女把他按着,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我抽动了两下嘴角,我想我是笑了,并还带着轻蔑之意,因为老头立即操起面前的杯子向我扔来,但从我肩头飞过,在后面摔得稀里哗啦。老头嚎叫起来,众人都炸了锅。我知道我眼前正在上演一幕有趣的闹剧,但却不知道它因何而演。一个青年男子走过来,拉着我上了楼。 青年男子将我按在椅子上,满面愁容说:“你真的有点过分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爸,最起码的尊敬你还是要给。” “我做什么了?”我不解地问。 “刚刚做了你就想不起来了吗?” 我木然摇头,头昏昏沉沉,青年男子的脸时近时远。可能一些幻觉无意侵扰了我,我在他本是愁苦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得意。我靠上椅背,问:“你刚刚说他是谁?” “你爸啊!他是你爸,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尽力服侍好他你知道吗?而不是像你刚才那样。” “我刚才做什么了?”我又问了一次,但还没等他回答我又问,“你又是谁?” 他扶住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一直以来,至此以后,所以你要听我的话,相信我。” 我点点头,他似乎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然而我总觉得他有点不靠谱。他又在我面前说了什么,但我没有听得十分清楚,之后他下楼去了。不一会又上来两个男子,一个看着有点面熟,戴着眼镜;另一个拖着一条腿,面色凝重,更加面熟,像是我不久前才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我思忖了片刻,想到了似乎是在刚才的梦里,而我又突然意识到,现在的一切,仍然还是梦。 |
第七章 两人越走越近,最后并排立在我面前,他们静静地看着我,像在注视一个玩世不恭的小丑。最后戴眼镜的男子先开口说话,他蹲在我面前,握着我的手叫我“哥”。 “我叫什么名字?”我问。 他看了看另外一个人,说:“阮源。” “你呢?” “阮华。” “嗯,怎么了?” “我想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站起来,围着椅子走了一圈,“只是还没适应过来,可能时空一时倒不过来。” “可你从美国回来后,在这里已经呆了两个多月了。” “我从美国回来?” “对,回来就开始不对劲了。” 我想,别人眼中的不对劲,是自己以为正常的心理反应,从心理学上讲……如果这是梦,一切的不正常都没有关系也没有意义。 “再去看看医生吧!”阮华面露担忧说。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竟觉得他的表情也不纯粹和真实。 |
“看什么医生?” “心理医生。” 我冷笑一声,认认真真地对他说:“我就是心理医生,所以什么事也别想瞒过我。” “什么都没瞒你啊!”阮华脸上明显有一丝尴尬,他又看了一眼另一个人,说,“我先下去了,事情我会安排好的。” 阮华下去后,我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他连续两次出现在我梦里,肯定不是一个一般的人,至少对我来说绝非一般。虽然我知道现在仍然是个梦,梦里的一切都有无限可能,深究毫无意义,但我还是忍不住想探明一些事情的原由。于是我对他说:“你知道梦的含义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简短地回答。 “如果从未见到,却连续梦到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又说了一次,“你从没见到,并不代表你脑子没有想到,因为有些东西只存在于你脑海里。” “嗯,”我点点头,“虽然这有些冒昧,但我仍想问,我们很熟吧?” 他没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我。气氛变得肃穆。我想我该是有一个多么强大的大脑,才让这梦里的场景如此活灵活现,甚至我看着他都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所有的东西开始慢慢变模糊,并出现了像叠加进另外一个世界的虚影,这可能是我要醒来的前兆,“你有什么话赶紧跟我说吧!” 他皱紧眉头叹了口气,然后闭紧眼睛,微微摇着头。 |
“你可能太累了,”他说,“多休息,我先走了。”他说完向外走。我想要伸手挽留,但意识里伸出了一根缰索,缚住了我的手,我只能目送他离开。我的眼睛越来越模糊,虚影更重,我集中精神,努力让自己在另一个世界醒来。 在现实世界的光明完全照耀我时,我的脑海里凭空出现了一个名字——陈秋洺。 我终于真正醒过来了,然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房间里,是我的心理诊所。时间不知道是几点,但可能是下午,因为太阳已经移到了我的窗户外边,并向我投来刺眼的光芒。 我是睡太久了吗?竟然把时间都忘了。我拿过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是下午四点,日期:4月3日。 我呼叫了小韦,在她进来的间隙,我收到一条短信,是之前发来奇怪短信内容的号码发来的。我打开来,这次的内容同样让我摸不着头脑:如果你觉得有些事不可思议,请一定要重视它,说不定它就是一道光明的门,门后,就是你渴望的希望。 我拨打了这个号码,却听到语音提示对方已关机。我摇摇头放下手机,小韦走了进来。 “今天不是还有一位预约者吗?”我说,“她什么时候来?” “方先生,今天已经没有预约了。” “没有吗?”我奇怪地问。 “是的没有了,你可以提前安排其他的事了。” 我托住额头思忖了片刻,难道是我记忆出现了问题?我明明记得还有预约的。我看了一眼窗外,太阳仍高高挂着,有些东西在我脑子里零零碎碎,模糊不清,今天是4月3号,我想,在我的世界里,我总是对的。 “不,肯定还有一位预约者,再等等。” 小韦耸耸肩,说了句“那好吧”关上门又出去了。几分钟后,她真的领进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去见余炜长那天在停车场吓了我一跳的美丽女子。 |
第八章 她一身职业装,白领打扮。我看到她很惊喜和惊讶,她却一脸平静。 我让她在我对面坐下,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她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我微笑着,试探性地问:“还记得我吗?” 她摇摇头,“我是第一次看心理医生。” “我不是说我给你做过咨询,我们之前在外面有见过一次。” “在哪里?什么时候?” “就前不久,在莲坂那边,当时你在停车场停车,差点撞到我,把我吓了一跳,而你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吗?”她带着歉意地笑笑,“我忘了,可能也没注意到。你没事吧?” “有事现在就不会这样安稳地在这里给你做心理咨询了,你只是吓到我而已。” “实在不好意思。”她真诚地微倾了下身子,一丝美好略过我的心间。 “没事,”我说,“你来这之前应该看过我的简介吧?我叫方家敬。” “我叫周静琳。” “嗯。”我在她对面坐下来,扫了一眼台历,问,“你之前有做过预约吗?” “没有,我是有想过做心理咨询,但一直没确定时间,我之前在网上有查到过你,说你是一名不错的心理医生。我记下了你工作的地址,今天正好路过,就顺便来了。” “也就是说,你只是临时决定来,根本没有预约?” “没有。” |
我开始感到不可思议,小韦没有说错,但我的记忆也不会出错,只是我意识到的某些事突然就无法解释。我为什么会确定她一定会来?是我跟她之间有一点灵犀,还是我的思维已经超越了时间限定?我沉思着,感到一粒尘埃从我刚才无意敞开的认定空隙闯了进去。 “方先生,你怎么了?”周静琳见我愣在当场,问我。 “哦,没事,”我回过神,“思维太活跃了,一不留神没有抓住。” “你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我说,“来说说你的问题吧。” “嗯,”她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说吗,“我呢,最近有一丝焦虑,经常失眠,然后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但醒来之后我又忘记梦见了些什么,只是心里很难受,应该都是些不好的事。但有一个梦比较特别,近半个月我做过三次,就是我梦见自己怀孕了,其他梦我记不住,就这个梦印象特别深。然后可能就是因为失眠,加上做怪梦,我最近情绪很不稳定,动不动就会失控,生气发脾气。一开始我就想过要来做心理咨询,但因为工作太忙,所以拖到现在,今天也只是正好路过。” 我听完她的陈述,沉思了片刻,很奇怪我的脑子里无法再为我组织开解病人的语言,这与以往的我大有不同。我有点诧异,但出于职业惯性,我马上开口说:“梦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我们所梦见的世界也会有很多不可思议和难以想象,更有更多无法理解。然而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就是说我们梦见的很多东西都是经过了大脑的生活的虚拟延伸;而某些我们断定与自身完全找不到关联的事物,可能就来自某些特定的领域,比如说遥远的过去或不久的未来……”我停下来,心里万分惊讶。难以置信,我刚才没经过大脑任何思考,甚至无意识地就把“梦”和“未来”编织在了我的职业丝网上。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我明白这是我潜意识对“梦见未来”认同的暗示,说明我打心底已经认为梦见未来是有可能。我被自己的发现吓住了,因为我的思想仍然认定“梦见未来”极其荒谬,然而最深的意识却开始与我的思想相违,这是一种心理错位的征兆,是作为心理医生最不应该有的。 |
“方先生,你怎么了?”周静琳见我又愣住了,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哦,没事!”我从惊讶中回过神,强行镇定后说,“关于梦有太多说不清的东西,但我们完全可以不予理会,因为梦……有时候就是很扯淡!” “啊?” “嗯……我们来分析一下你的情况吧,首先是你为什么会失眠?你的工作或生活压力大吗?” “我生活倒是没什么压力,工作的话有一点忙,过完年到现在一直没闲下来,还经常加班到很晚。” “这就有可能,很多人都是长假放松后工作突然忙起来难以适应,打乱了生活节奏,身体就会出现一些变化,失眠就可能是其中一种症状。”我喘着气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说,“然后分析一下你那个怪异的梦,你有结婚吗?或者有男朋友吗?” “都没有。” 我不动声色扬起嘴,心里有一阵莫名欢悦,“这样的话如果有梦到自己怀孕,可能就预示你在这方面要有喜事了,说不定你就要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了。” “你以前是江湖术士吗?还是这种‘周公解梦’式的把戏你们心理医生也玩?”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凡事都可以往好的方面想,而且你的梦和我的解释很有逻辑性啊!” 她突然沉下脸来。我以为我这无心而简单的玩笑让她不舒服了,心里有点不安。我刚试图想缓解下气氛,她就说:“那如果按照这样的逻辑,去年有一次我梦见自己站在一座墓前面,而墓碑上刻着我的名字,是不是预示着我就要死了啊?” |
第九章 “不是不是!”我赶紧说,“刚刚那个梦我只是想告诉你往好的方面想,其实梦是虚无的和飘渺的,它什么都代表不了,更不可能预示什么,梦见什么你完全可以一笑而过,用不着去管它,因为它根本就是……就是……扯淡的,跟我们的生活和人生不会有任何关系。” “我当然知道了,”她竟笑了起来,“不要那么紧张,我逗你呢!” 我舒了口气,扶住额头尴尬笑笑,然后端坐严肃地说,“好了我们回到正题吧。你的问题应该很简单,就是工作压力大,导致失眠,然后就精神疲惫,就容易做梦,至于梦见什么完全不用去在意。要调节也很简单,适当地减轻压力,这个我想你们这类人应该都知道怎么做,然后多运动,睡前做一些放松的活动,比如看看书听听音乐都能帮助你更快入睡。睡眠好了,自然梦就少了,也不会轻易生气了,生活自然就和谐了。” “你这算给我的诊断吗?你说的这些我好像都懂也都知道做。” “可你实际有做吗?” 她摇了摇头。 我接着说:“其实很多心理问题都是小问题,我们自己简单调节之后都可以调整过来,只是有些事我们知道那样做却不能确定那样做,我们往往要权威的人确切地告诉我们才会付诸行动,其实这完全没有必要。但因为懵懵懂懂,才会有这么多人需要医生,要是所有人都自知了,我们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不是吗?” |
“像那么回事,”她说,“好吧,我先按你的方法自己调整一下,如果改善不了我再来找你咨询。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我也要收工了,介意我跟你一起下去吗?” “我有介意的理由吗?” 我整理了一下东西,出去时周静琳跟小韦还在有说有笑聊着什么。我通知了小韦下班,然后便和周静琳先走了。 我和周静琳一路小聊,她告诉我她在东渡一家外资企业上班,职位相当于经理级别,从那天她开的车来看,应该算高收入阶层。出大楼后我们沿着马路走向旁边的露天停车场,走着走着她突然指着我的脚说:“方先生,你鞋带掉了。” 我立即站住,瞬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没有去看鞋带,也没有管它,因为此时有更让我惊愕的东西僵住了我的全部精神意识。我转过头看向马路边,果然和我所想的分毫不差——马路边有一大滩积水——更不会差的是,后面有辆车正快速驶来。然而不知出于何因,我竟开始期待,我似乎想让水溅我一身,以此来让我已然不可违抗的意识摧毁我心中最后的堡垒。而周静琳却看着我在莫名其妙地笑,她已经离开我三米开外。我很意外,在看见我停下来后她竟又坚定地走了那么远。 |
“你怎么了?”她问,“你鞋带掉了,也不系也不走,傻站着干嘛?” “因为……”我回过身,一辆车已经驶在了我身边,我退后几步,那滩水溅起来,终于与我身一滴不沾。我仍然无法从惊愕中回过神,但心里却有一阵喜悦在澎湃,我抽动了几下嘴角,笑着对周静琳说,“因为鞋带掉了,让我有一种微妙又难以表述之情。” “你没事吧?” “你有没有发现?如果我刚刚系鞋带,我面前这滩水可能就要溅我一身。” “是哦!”她吃惊地说,“我都没有注意,这也能被你预见到,聪明人的生活都不吃亏的吗?” 我笑笑没有说话,蹲下身开始系鞋带,系好后我一起身就感到一阵眩晕,我撑着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来。世界有几分朦胧,我像被人当头一棒,打乱了一些东西,打掉了一些东西。 |
周静琳跑过来蹲在我身边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说:“吃亏或许真的是福。” “不吃亏也用不着这样吧?”她扶住我的胳膊,“看你都要倒了的样子。” “我没事,欠下的要换才是对的。”她不解地看着我,我又说,“我歇一会,你先走吧,待会我再去取车。” “真没事吗?”她一脸担忧地问。 我心里掠过一丝温暖,摇摇头会心一笑,“没事,放心去吧!” 她慢慢站起来,“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我点了点头。她向停车场走,进去之前又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像是对我笑了,因为距离有点远我没看清,当我要仔细看时,她却消失了。 我对刚才突如其来的眩晕也是一头雾水,我想我的身体也挺好,一直以来没什么问题,也没有要有问题的征兆,怎么就会突然眩晕呢?难道真有平行时空的人突然时空错位打了我一棒?不过那一阵眩晕之后几秒钟我又恢复如常,就像我对这个世界的一些认知,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叹了口气,不明所以,刚想站起来,一个人就坐在了我身边,随后一声低沉的声调响起,“方家敬先生你好!” 我转过头,看见一个面色沉稳的男子,他的眼睛斜向前方,深沉而坚定,嘴角微扬,似笑非笑,整个人都有一种整个世界都难不倒他的气势。然而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我脱口而出:“阮源!” |
第十章 “你认识我?”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不,不认识。”我更惊讶,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只是看见他的瞬间无意脱口喊出。那个名字出自我的梦,但他的反应表示他就叫阮源。 一个我从未谋面甚至闻所未闻的人,一个来自于我梦里的名字,在现实中奇迹般的相遇了。自觉告诉我这相遇绝非巧合,余炜长自信的笑脸在我脑中浮现了出来。 “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叫阮华?”我问。 他没回答,惊讶的表情从他脸上消失无影,他又扬起嘴角,说:“看来余炜长告诉你的事情挺不少的!” “你认识余炜长?” “不仅认识,还很了解。他是不是告诉了你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 “对,他是告诉了我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匪夷所思到我找不到理由和勇气去相信。” “你不相信吗?” 我思忖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已经有相当的抵触,有些东西可能在我心里已经根深蒂固,就差我点头或亲口承认。然而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我仍然选择保持我自认的理智。 |
“你应该相信了吧?”他又问。 “我觉得这并不重要,”我说,“我现在更有兴趣的是你,因为我有梦到你……应该说梦到我是你,在对你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所以我相信,你现在的出现绝非偶然。” “当然不是偶然,因为是我主动找你的,而且你如果在那样的情况下梦到我,那这就是你相信余炜长的理由。”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站起来,面对着他说:“你也是来告诉我,我们有梦见未来的能力的?” “我不是来告诉你这个,因为我相信你已经相信,我来是想提醒你,任何让你感觉匪夷所思的事的突然出现都不是平白无故,它的所有附带事件也都有其更深层次的目的性,就像余炜长会找到你,你不要简单认为他只是想和你创造奇迹,这也可能是个圈套,而你也可能被利用。” “什么圈套?” “我暂时也不知道,只是凭感觉和对余炜长的了解。我想他能找你你应该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大脑,保持谨慎和注意,你应该能识破和想明白的。” “我现在就很不明白,”我耸耸肩,“既然你能说它是圈套,那总能说出点它是圈套的迹象吧?” 他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我说:“有些东西,在没有深刻到入心入肺之前是无法说清楚的,我们只能被提醒,在做事的时候不要完全沉入而忘记了思考。如果你要去做,就要细心地去发现它不可告人的蛛丝马迹,这样在它带来伤天害理的巨大毁坏前,我们能尽快、果断的制止。我还要重点提醒你,余炜长没有你表面理解的那么简单。” |
“谁知道呢?我根本不了解他!” “所有的祸根,都是因为不了解埋下的。我还会来找你,或许下次我能告诉你原因。”说完他扬长而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这个人很是莫名其妙,但既然我能梦到他,我相信他对我来说也绝对不同寻常,至少在未来我和他之间还会有一些不简单和无趣的交集,如果我们的梦真有预知能力的话。 突然我听到一声刺耳的鸣笛,一辆车在我身后按响了喇叭。我惊恐地看向身边马路,此时我正在那滩水边上,而近在咫尺的汽车发动机的嗡鸣警示我即将有倒霉的事发生。我赶紧跳开,可那滩水仍然被碾过的车轮溅起水花,虽然我躲得够快,还是有零星的水珠打在了我的衣服上。 果然,既定的事任何想要改变的努力都只是徒劳。 我拍了拍衣服上的水,却一点也不觉晦气,反而还感到了若有似无的喜悦。我想,即使我仍有理由不相信,也同样有理由去尝试了,于是我倒回去拿了余炜长的名片。 我打了余炜长的电话,他让我去他公司找他,不是申迈总部,而是其旗下的一个名叫“翎翔科技”的子公司。我到他公司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文仍然在楼下等候我。她领着我乘电梯上了14楼,出电梯便能看见翎翔科技的巨大LOGO,设计得非常新颖,很符合科技公司的性质。公司里已经没有人了,文把我领进一间会客室,说让我等一下,余伯和阮总在讨论事情,一会就过来。 “哪个阮总?”我问。 “阮华,阮总,我们集团董事长的儿子。” “那阮源呢?” “也是我们董事长的儿子,大儿子!怎么,你有听说过他,还是你认识他?” 我摇摇头,脑子开始有点乱,这么说阮源和余炜长是同属于一个集团公司的,但他似乎是想拆余炜长的台。我顿时感觉到,事情可能真的没有我想的那样简单。 文给我倒了杯咖啡,然后出去了,她随手带上会客室的门,却没有完全关上。不一会我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就从虚掩的门缝望出去,正好看见余炜长和一个男子在交谈。从我这角度看去,那男子的朦胧面容和我梦里的阮华很像,那他应该就是文口中的阮总,我梦里的“弟弟”。 |
第十一章 余炜长和阮华又交谈了一会,形色诡秘,还不时看向我所在的会客室,像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然后阮华离开了,余炜长向这边走来。我侧了个身,用椅背背对着了门。余炜长进来就是一脸真诚的笑,缓慢而稳重地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不久,”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一杯咖啡的时间都不到。” 他在我对面坐下来,说:“这么说你已经相信我所说的了?” “我是发现我生活的世界真的有点怪异,而我又是一个好奇心极强的人,我想要找到问题的答案,即使有再小的希望也不会放过。” “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准备什么?” “准备迎接你人生中最大的惊喜。” “可我怎么有一种会是惊吓的感觉,是错觉吗?” 余炜长的脸色变了变,虽然细微到几乎分辨不出,但仍被我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用手指将眼镜向上顶了顶,一贯的冷静变得有些生硬,“其实人生的凡是总总都是一场惊吓,但当我们预知惊吓会来,当它真的来时,就不会有任何惊吓的感觉了。” “那这样的人生不也就没意义了吗?” “是没意义,所以我们只需预知其重要,而不要预知其全部。”他停顿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两秒又说,“是吧?” |
我点了点头,说:“其实我会找你,并不代表我已经彻底相信,虽然我是发现梦和我们的生活有某种微妙的联系,但对这样惊世骇俗的理论,在没有更深的印证前,我也只会将信将疑,抱着探求的心态来做个尝试。” “这个我自然明白,”说着他站起来,“请跟我来。” 他带着我走过了好几个门,几乎贯穿了整个楼层,然后在一扇带密码的门前停了下来。他从兜里拿出一张卡在门上键入密码的区域刷了一下,然后又按了几个数字,门才打开。他走进去,我也跟了进去。 进去后里面是一个被灯光照得晃眼的空间,虽然从第一眼看去便能确认这是个实验室,但里面几乎所有的实验器材我都没见过,不过看它们的构造和功能似乎都是和人体有关。这里面空间本来就不大,实验器材就占去了80%,所以人在里面活动的范围非常小。 “这些东西看起来很与众不同啊!”我一一看过这些实验器材说,“它们应该都是很先进的高科技仪器吧?” “这个科技公司的几乎所有盈利都花在了这个实验室里,这些都是我们找全球最顶级的精密仪器制造商以我们实验目的为要求订做的,我们以这些为基础,研发我们自己的产品。”余炜长爱怜地扫视着周围,像在注视自己的孩子,“这是一项伟大的工程,我们叫它‘蛙行线’,我坚信它的成功将翻开人类进步史最辉煌的一页。” 看他一脸激昂的表情,我却无法完全与他感同身受,于是指着机器问:“你们的研发成果不会也是这种机器吧?它们的实验对象是人体吗?” |
“这些机器只是过程,不是结果,我们的成果已经被浓缩为了精华。当然,”他摸着一个像是头罩的东西说,“它们实验的对象是我们的意识,也就是大脑。” “那精华在哪?” 他走到一堵前面没放置任何物体的墙边,用手在墙上推了推,墙上开出一个暗格,他从里面提出一个手提电脑大小的箱子,然后放在一张小桌上,用手拍了拍,看我的眼神似乎在引以为傲。 “就是这个?”我问。 “对,这是我们研究四年的成果,很遗憾它现在仍然是个半成品。我给你讲解一下它的工作原理。你知道我们睡眠时大脑里是有脑电波的,而梦就是在脑电波进行到特定波段时出现的,我们能梦见的未来,便出现在这个波段某个隐匿而神秘的波截上,它不容易被发现,更难以捕捉。这个机器的作用就是改变我们睡眠时的脑电波,通过不断的强行调制,找到并牢牢抓住这个波截,从而帮助我们尽可能多的梦见未来。” “它真有这样强大的功能?”我狐疑地左右观察了一下那个箱子,就打开之前来说,它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如果研发完成,它将强大到让你不敢想象。” “可是我们每晚都会做很多梦,而未来尚未发生,我们要怎么确定我们梦见的哪些是未来?” “这个里面的说明书有详细区分,都是我们几年研究的结论,看了你自然会明白。” 我抱起双臂,思忖片刻,说:“如果它是通过改变睡眠的脑电波来使我们达到梦见未来的目的,那任何人使用起来效果都一样吧?会因人而异吗?” “当然会,不然我们怎么会指定找你。你应该知道睡眠时是我们意识最弱的时候吧?而梦就是在弱意识下随机出现的。因为这时我们的大脑处于思考和感受的浮空期,所以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睡眠时的经历只是梦。而意识强烈的人在弱意识下意识仍然比较强,,这样在做梦的时候他经常都能发现自己是在做梦,而之后他的梦就会变成可操纵和调控的虚构影片,他甚至能强行让自己从梦中醒来。你回忆一下,你是不是有过这样的体验?” 我点点头,看来余炜长在这方面的研究颇深,那他所说的应该都不是空口理论,可信度很高。 |
“这个东西虽然能改变我们睡眠的脑电波,”他拍着箱子继续说,“那对一般人而言,也只是增强他的一点睡眠意识,让他做梦时知道自己在做梦;而对意识很强的人来说,便是一种剖析和掌控梦的力量,你能用它把梦的秘密解析得淋漓尽致,从而找到梦的规律,理解它的运作方式,洞悉其更深层次的运作条件并掌握运行轨道,通过不断的波段调整剔除毫无意义的纯梦境,无限接近于梦见的未来。” “听上去蛮复杂的,”我托着腮帮子想了想说,“而且就从梦的飘渺性和隐秘性而言,可行性似乎不高。” “我跟你说过,通过这样的方式我们已经做到了,只是效果不是很明显,梦见关于未来的部分琐碎而繁杂,甚至还会夹杂很多意识幻想在里面,根本就无法用作未来的参考,所以我们才需要一个意识更强的大脑。” “你们要我怎么做?躺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实验吗?” “不,不。”他摇了摇头,“现在我们的重点都在这个箱子里,这是我们研究四年做成的结果,你只需要用它就可以了。” “具体的做法呢?” “你把它带走,里面有说明书,它能详细地告诉你怎样操作。然后通过它不断地调整和做梦,并做下记录,我们会根据你的记录对它继续研发改进,以达到它只要使用就能梦见未来的能力。”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随便就让我带走?”我有点惊讶,“这东西该不会已经量产了吧?” “当然不是,我们花费四年,这是唯一的成果,单从它的能力来说你应该也能知道制造它的难度。但它对我们来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你的记录才是最重要的。之所以要让你带走,是因为我们实验过,在自然环境下睡眠的效果会好一些,在实验室里,可能心里会有或多或少的压抑,做梦时意识就会有所防备,效果就不言而喻了。” 我木然点头。他把箱子推过来,我伸出一只手放在上面,箱子是金属做的,摸起来很冰冷。我收回手,看着余炜长,说:“你真的只是想让我帮助你们完成要发吗?我怎么总有种我想得太简单的感觉?” |
都没人看么??? |
第十二章 “我们当然只是想让你帮助我们完成研发。”他笑起来,但很不自然,眼睛也向旁边斜了一下,然后又盯住我,他心里肯定有不少想法,很明显的欲盖弥彰,“而且这对我们双方是一次互赢的合作,每个人对未来都有一种欲望,你能去探寻,我们也能得到想要的,何乐而不为呢?” 我想起了阮源的话,对余炜长找我的目的已经大加怀疑,我甚至想到,如果这东西真的研发完成,人类可以随心所欲地窥探未来,这相当于打破了时间与空间的平衡,那对这个世界来说,不知道是好还是坏?我又开始犹豫,慢慢伸出手又放在箱子上面,金属的特殊冰冷感传来,似乎瞬间浸透了我全身。我想,不管怎样,这一切都值得我尝试。 余炜长很自然就让我带走了箱子。我带回我的诊所,迫不及待地要试一下这个或许会改变人类命运的惊世之物。 箱子再普通不过,没有复杂的密码锁,只有一个简单的锁扣,按下就自动弹开了。箱子的最上面放着一本印刷的小册子,应该就是这东西的说明书。册子的封面只有五个大字——时光望远镜,应该是他们对这东西的一个简单命名。我移开册子,下面是一个比掌上电脑稍大一点的机器,屏幕和几排圆形按键各占了一半的版面。我把它拿起来,翻过来看了看,背面是一块排列密集的菱状光亮板,我又翻着在机身四周看了几圈,没有发现充电孔和电池槽,那这块光亮板应该是接收太阳能的,这机器用的应该是太阳能电池——后面我看了说明书,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这机器是利用太阳能充电——我按下电源开关,屏幕亮起来后显示了一下翎翔科技的LOGO,然后过了很久都停在“正在启动,请稍等……”的字样上。我把机器小心放在一边,又去看箱子,箱子最下面是一个小盒子,盖子是透明的,里面放着两个创可贴大小的薄片,我打开盖子拿起来看,是两个两边很扁中间微鼓的金属片,很轻,我猜测它应该是要贴在什么地方的。机器已经完全启动,我把金属片放回了盒子。 |
我又拿起机器。 机器的屏幕简单得有些苍白,就只是一个像音效均衡器一样的画面,并且只能通过下面的按键调动上面的数字,当然对应的指示针会上下移动,显示波纹也会相应变化,此外屏幕再无进入任何界面的可能。我随便调了几下,完全弄不明白,只好拿起小册子来看。 册子也只是简单的印刷,翻开的第一页只有一行字,“它将带你到一个全新的世界”,然后第二页就是整页密密麻麻的字,像一本书的前言。我大致看了一下,都是一些对梦的带有艺术性质的解读和修饰,内容无关紧要。结束之后再翻一页便是这机器的使用说明,很详细,包括每个细小部位的名称和作用。那两个金属片也有说明,叫低频发射器,是整套设备的核心部件,贴在耳朵后翳风穴上面一点突出的头骨上,通过时光望远镜的控制发射δ波频率范围的电波,以改变睡眠时的脑电波。我耐心地通读了一遍说明书,几乎就掌握了这套设备的使用方法。最后面还有一页密密麻麻的字,其中有几条重要的信息,是帮助使用者如何更有效地剔除毫无意义的纯梦境,以致尽可能多的做关于未来的梦。并且它还告诉了很多如何确定哪些梦只是梦,哪些梦是未来的方法,其中大部分我都不以为意,只有两条我非常认同:一、当我们意识我们是在做梦的时候,如果只是纯梦境,我们是可以通过意识来重置和调控梦世界的,方式复杂,不一而足;而如果是未来,梦世界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二、当我们做梦的时候,有时我们会想要知道时间,而能清楚知道的,便是未来;怎样都无法知道的,便只是梦。 |
我关上说明书,将它放置在时光望远镜的旁边,静静地坐在一旁。虽然一切事都没有很明显的端倪,但我心里却莫名像有阴云般的诡异。眼前的东西激起了我无限的欲望,但我总觉得它像一个复杂的符号,并不断变化着在暗示我一些东西。我看不清这些东西,却能感觉非常阴郁,没有好只有坏,然而当我闭上眼睛,我就已经说服自己这是心理作用在作祟。掌握了未来,便掌握了一切,摆在我面前的是任何人也无法抗拒的渴望,不管结果怎样,这一切都值得我尝试。 我坚定地睁开眼睛,深吸了口气打算做第一次尝试,但刚拿起金属片想要贴在耳后我的手机就提示有短信进来。我拿起来看,还是之前发了两条奇怪短信给我的那个号码,这次内容很简单,只有两个字——注意,然后两个惊叹号。我回拨过去,同样关机。看来这人想用这样的方式与我保持单方面通信了,我想,虽然我不知道他具体想干嘛,但他似乎想用这些晦涩难懂的信息向我传达什么。我点击保存号码,大脑没给我任何预示,我便把名字存为了“梼徒”。 我放下手机,再看到时光望远镜时有了一丝胆颤,但我仍然把金属片贴在耳后,然后根据说明书的指引,调整好了第一个波段,开始了我的“未来之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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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天空下着细雨,我没有撑伞,静静地站在一棵树底下,木然地望着前方,望着漫山的雨雾。视线尽头有个黑色人影在蠕动,他穿着黑色的雨衣,因为背对着我,我并不能知道他是谁,但即使他转过来,我也可能认不出他,因为我的大脑几近空白,我甚至不知道,他的一切,我的一切,还有这里的一切,如此出现,是为了什么。所以我相信,这是一个梦,并且这个梦里,一片灰色。 那是一片墓地,晦暗的气息漫山遍野,视线里的人又静站了好久,然后向我这边走来,拖着一条腿越来越近。我靠紧树后,躲在一片树叶当中,在他折向下坡路时,我看见了他的面容,然后认出了他——陈秋洺——在上一次我梦见他醒来时,意识安置给他的名字。 他为何又出现在了我的梦里? 他消失在了路的尽头。我从树后出来,走向那片墓地,走到他站立的位置。眼前是一块花岗岩雕刻的墓碑,或许梦扩大了与现实的差异,它本应该仅有的几分苍白,却发散到有些刺痛眼球。墓碑前放着一大束新鲜的花,可能是陈秋洺刚刚放的,此外再无任何东西。整个墓碑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有个有心人在守护者墓主人。我半眯上眼睛,顶着眼球的涩痛仔细看着墓碑上的字,同时也看清了墓的主人——周静琳。 |
我瞬间睁大了眼睛,精神叠沉,聒噪上浮,我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然而墓碑上的名字却已经那样深地刻进了我的脑子里。我感到有些摇摇欲坠,有很多股沉重的力量缚住了我的身体,我倾向墓碑,艰难维持着平衡。有个声音提醒我这只是一场梦,另一个声音又在告诫我不要因为是梦就忽略了此刻的感情变化。我意识变得模糊,此时的周静琳于我只是个名字,我记不起她的一星半点,那我此时的沉重又是因为什么? 我抬起头,天空的雨点变成雨珠,我浑身湿透,身体变得更重。我放弃挣扎,向墓碑倒去。 我猛地睁开眼睛,全身一阵痉挛,我颤抖了几下,从躺椅掉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一个女人跑过来扶起我。我从地上爬起来,虽然摔了一跤,但脑袋仍然十分昏沉。我晃晃头,看向扶我的女人,那是一张精致而又白皙的脸,我见过这张脸,她跟我说,她叫冉佳,是名心理医生。 我扶住头,在躺椅上坐下来,。冉佳给我倒了杯水,我一口喝掉,然后叹了口气,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你应该在这里,所以你就在这里。”冉佳语重心长地说,像耐心的教导,“存在的,一定是合理的。” “那不存在就不合理了吗?” “这正是我在为你探寻的问题。” “我觉得我没问题,”我看向窗外,天空一片昏暗,那片本该美丽的海布满了阴云,“有问题的是这个世界。” “如果你觉得这世界有问题,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它,或者你在逃避它。”她说着从桌子上拿过一个笔记本,然后拖了张椅子在我对面坐下来,打开笔记本说,“我们现在来做一个测试,我问你问题,你回答,回答要快,不能思考和犹豫。” |
我轻轻低着头,没做任何回应。她在我脸前打了个响指,说:“有听到我说话吗?”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问:“能告诉我几点了吗?这是上午,还是下午?” “你现在不适合关注时间,”她说,“因为它会让你乱了方寸。” 我转过头,在墙角的柜子上看见一个闹钟,然而那长短不一的三根针,我一根也看不清楚。我又看向她桌上的台历,泛黄的纸面,只是一片虚影。我扬起嘴角,看着冉佳说:“你问吧,我保证认真回答。” 冉佳微皱起眉头,转动眼珠左右观望了一下,然后变得有些心不在焉。她问:“姓名?” “方家敬。” “职业?” “心理医生。” “家庭住址?” “魁北路23号。” “家庭成员?” “父……”我停住了,脑子里原本畅通的思流一下子被拦腰截断,我想起了我应该说什么,但又像有某种力量阻止着我说出去,然后我似乎就忘记了,忘记了我要说什么,忘记了我在做什么,甚至开始忘记我现在所处和所面对的一切。脑袋又开始昏沉,意识陡然模糊,这是一场梦,我提醒自己,既然是梦就可以随意地做完。 “请不要停顿!”冉佳似乎很焦急,她坐直身体,紧张地看着我。 “气氛好像不和谐了,”我嬉笑着说,“这样太过诡异,我们来做点好玩的事情吧。” “请集中注意力!”她说。 “不要那么严肃,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我有超能力,我能随意控制这里的一切事物。” 冉佳愣愣地看着我,几秒钟后像做了一个很大的放弃一样关上笔记本,冷冷地说:“那你控制一个给我看看。” |
我指着我刚才喝水的杯子说:“你看着它,我能让它浮起来。”然后我伸出手,全身紧绷,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为意念。正常情况下,当我意识到我是在做梦时,我想改变这世界的一切都能轻易改变,然而这次那杯子却纹丝未动。 “它怎么还不动啊?”冉佳问。 我又坚持了好一会,杯子仍然未动。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我能确定这一定不是未来,因为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看心理医生的。我又想到冉佳刚才说“存在的,一定是合理的”,便认定这里面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我的脑子又更加迷糊,我想一定是我要醒了,我便没有更多的精力再重组这个梦世界。 我慢慢放下手,尴尬笑了两声,说:“如果你是一名心理医生我想你也知道,一个编织成型的梦世界有时候改变起来并不容易,因为做梦和思考一样都是脑力劳动,会消耗我们的精力,梦越深我们就越力不从心。而我已经做了很久的梦,改变不了也不足为奇,但我仍然坚信,这只是梦。” 冉佳摇了摇头,站起来打开门冲外面说:“你先进来吧。”然后我便看见陈秋洺拖着一条腿从外面走了进来。 |
自己顶一下 |
幻想小说就应该世界有多大,脑洞就有多大。 |
第十四章 陈秋洺看了我一眼,然后问冉佳:“怎么了?” 冉佳一脸阴郁,像遇到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一般的疗法不行,我需要根据他的情况再研究一下,找到一个对他更有效的方法。” “那需要我们再提供些什么吗?”陈秋洺问。 “不用了,我掌握的已经足够了。你先带他回去,下次我通知你们再来,不会很久。” 我怪异地看着他们,知道他们在商量一个针对我的阴谋,然而现实世界中并没有他们两人,我想这可能是一个有稍许预见性的梦,而他们两人,便是现实世界中某两个人的影子。 会是谁呢?我第一个便想到了余炜长。 陈秋洺走过来,面无表情地对我说:“走吧!” “去哪?”我问。 “回家!” “回家?”我冷笑一声,很想问他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梦里能找到家吗?但他面对墓碑而立的背影在我脑中一闪而过,于是我没有任何犹豫便决定跟他走。 |
我们乘电梯下到大楼一楼,期间我们一言不发。从大楼出来后我回头对着那栋楼观望良久,那是冉佳私人心理诊所所在的地方,但却跟我的一模一样。我没有丝毫惊讶,我知道这是梦的特性之一,它总是以我们熟悉的环境来构建相对陌生的空间。我们看着像,其实很像,我们以为是,但却并不是。 陈秋洺已经走到了马路边,他侧着身寻找着开过来的空出租车,很快就拦下一辆。他叫我赶紧上车,我不紧不慢走过去,一辆山地自行车嗖一下从我身边飞驰而过。我被吓了一跳,骂了句神经病啊!骑车的人转过头来看我,他戴着头盔和墨镜,样子并不特别但我却感觉很是怪异。他看着我一直往前骑,快到前面斑马线时才回过头去,然后和一个从马路对面过来的女人撞了个正着。 我一下子蒙了,愣愣地看着前方。那人从车上掉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挣扎着爬了起来;那女的被冲击力撞出半米远,直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本想过去看看情况,陈秋洺却叫住我叫我不要管闲事赶紧上车。我说可能因为我骂了那人他才撞到人的。陈秋洺看了一眼前面,说:“只要不是你用行动让他撞到人,那就不管你的事,而且他骑得本来就太快。让他们自己弄吧,我们先走。”说完他做进了车里。 |
我突然觉得陈秋洺太过冷血,打算不管他过去看看,但我又突然想起这只是一场梦,而我又还有正事要办,就什么也不再想坐进了出租车。 出租车发动从事故现场经过,那人已经蹲在女的旁边查看她情况,而女的仍然一动不动。出租车一啸而过,把所有东西都抛到车后,我也把所有事都抛到了脑后。 陈秋洺仍然很安静,他双眼望着望着车窗外,一脸忧郁,似乎心事重重。我并不想看到他那张有人欠了他五毛钱二十年没还的表情,我也可以随时醒来,只是我有事要问他,而我还没组织好语言。在车开出相当长一段距离后我说:“你记不记得,你并没有告诉过我你叫什么,而我知道,你叫陈秋洺。” 他仍保持着那样的姿态,说:“你本应该知道更多,也应记得更多,我有时候在想,你是不是在逃避?” “逃避周静琳吗?”我脱口而出,然后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
陈秋洺脸上明显聚起了悲伤,他眼神更忧郁了,像要哭出来,“她只是一部分,但可能是最重要的部分。” “什意思?”我问,“你认识周静琳吗?我有梦见过你去祭拜她,她死了吗?怎么死的?在现实中她只是我的一个病人啊!而且活得好好的。” “或许在现实中,你觉得除了你以外,谁都是病人。” “不,病人是有特征的,只有有明显特征的人,才是病人,而你就是一个典型的病人,因为我是心理医生,我看得出来。” 他不说话了,眼睛里的阴郁随之消散,随后他便一脸平静。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说。 “我不想回答,而且对现在的你来说,我回答任何都没有用。”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在梦里,任何答案都没有绝对的正确性,而且这个梦不是未来,那我所看到和了解到的一切都不应作为现实的参考。 这只是一个虚无飘渺而又毫无意义的梦,我想,而我也在这个梦里逗留了太多时间,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觉到难过,我努力要在我自己的世界醒来了。 车开始颠簸,这个世界开始模糊,我越来越不能自已,眼前已然昏黑,我心底有一丝光亮,或许那里,朝阳正在升起。 |
第十五章 我看到了一片空旷的海,那里散落着阳光,不耀眼,不知是晨曦将至还是余晖未泯。但我并不在意,我心痛如刀绞,过去无数个这样悲凉的画面扎堆在我的脑海里,让我痛于面对,却一次次在亲历。我想起了那个人那些事,这些都是让我难过的因素,可是不去想又能怎样?它们充斥着我的世界,即使不想我又怎样把自己藏起来,不让它们的寒光照耀我?逃避吗? 可逃又能逃到哪里?除非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那就离开吧,因为那片海越来越昏暗,如此不光明磊落,如此让人撕心裂肺,不如从暂时到永远,离开这个让人绝望的世界。 我在一片刺眼的光亮中醒来,窗外阳光明媚,世界被镀上了一层金边,看上起金碧辉煌。我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早上八点半了,我很惊讶,我似乎并没有做太久的梦,而时间过得却有些不正常的快。我摘下低频发射器,这一觉睡到天亮的感觉,让我精神抖擞。这时小韦推门进来,她看到我也是一脸惊讶,“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我昨晚在这睡着了,不下心就睡了一晚上。”我一边说着,一边收起时光望远镜。周静琳的墓碑在我脑中浮现出来,我的思绪瞬间凝固,惊惶与诧异,以及万般愁绪纷至沓来,却又顷刻被理智抚平。我深知日常生活对梦境的直接影响,那一定是以周静琳昨天给我的心理暗示为基点展开的,日有所听,夜有所梦,我应该把它作为一个很正常的梦境反应而不应过多在意。我确定那不是未来,至少现在能非常肯定。 |
“那你要回家休息吗?”小韦问,“还是就这样整理一下就直接上班了?今天上午有预约哦。” “最早的预约时间是什么时候?” “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嗯,这一个小时我洗漱一下,然后吃点东西,你做你的事情吧,不用管我。” 小韦关上门出去了。我把时光望远镜收进柜子里,然后进洗手间用手接着水洗了脸和漱了口,再下楼去买了早餐吃,回来时已经有一男一女等在了接待室里。小韦跟我说他们没有预约但最先来,问我能先咨询吗?我点了点头,问谁需要帮助?然后那个男子走出来,跟我进了咨询室。 那男子一米七的个,不是很长的头发杂乱无章地堆在头顶,像被手用力抓过。他精神萎靡,看上去更像身体有病而不是心理有问题,但从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他很面熟,像是在哪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把他安置在我办公桌对面坐下,倒了杯水给他,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来,还没来得及例行问题,他就颓唐地说:“医生,我病了。” “能看得出,而且似乎问题不小。”我微微一笑,想让他放轻松点,“任何问题,只要不是生理上的,相信我,我都能帮你解决。该怎么称呼你?” “陈耀东。” “你就是写科幻小说的那个耀东?” “你看过我写的小说?” “看过一部,”我点点头,“你的小说很有特点,思角独特,想象瑰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
“谢谢!过奖了。” “你之前有看过心理医生吗?” “没有,我是第一次看心理医生。” “好,”我正襟危坐说,“说你的情况吧。” 他皱起眉头,憋着气,似乎难以启齿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僵硬着表情胶着了几秒,然后说:“在说我的情况之前我想先跟你讲一件奇怪的事,也是跟我现在需要解决的这种情况有关。最开始我心理有这样的问题,然后中间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没有了,我一身轻松,仿佛什么事都想的很开。然后昨天下午我有感到一阵剧烈的头晕,之后我就一下子又被这个问题困扰,到晚上之后便痛苦的不行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奇怪,我完全想不通,当然更解决不了,所以今天一早我就来找你了。” “你确定之前没有咨询过心理医生吗?” “确定没有。” 我思忖着,我似乎遇到了一件很精巧的事,看似并不复杂,但我总感觉有层膜覆在我们互相肯定的认知上,膜后面有虚影在晃动,像来自平行世界的投影。心理医生有一种后天的直觉,或许,我即将面临考验。 陈耀东把他的情况详细告诉了我,我对他进行了细致的开导,一切似乎很顺利。他所说的问题,虽然我前所未见,但就像我曾经解决过一样,“再解决”起来非常得心应手,以致结束的时候我非常肯定,我又挑战成功了一个怪异的心理问题。 |
结束后陈耀东说要上洗手间,因为整个过程我给他倒了四杯水,他去洗手间后我便先出了咨询室。接待室里小韦和那女子正在聊天,我问了才知道那女子是陈耀东的姐姐。她告诉我一件很奇怪的事,说陈耀东之前告诉她有看过心理医生,而且就是来我这看的,并且情况已经转好,但昨天晚上病情复发后他却坚持没有看过心理医生,怎样说他都说不记得来看过。他姐姐认为他的记忆可能出现了问题,而我虽然觉得他面熟,也并不记得他有来过,问小韦小韦说也不记得见过他。我让小韦查了一下会诊记录,也并没有找到陈耀东的会诊历史,但却有一条他的预约信息,那还是3月20号的时候。他姐姐说他告诉她来咨询的日期也是这个。我想了想,说可能是他心理有这样深刻的问题才会把预约了记成来过了,而后面又说没有来过也很正常,很多心理病人都有混记的现象,有的甚至会把梦境、现实和幻想混记在一起,不过心理问题解决了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她们两人都点了点头。 这时陈耀东从咨询室走出来,一脸阴郁,让我有种治疗还没彻底的惊惶感。但他没说一句话,只冷冷地看着我们出神。 “怎么了?”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我深吸一口气,说:“按照我说的做,解决不了问题你只管再来找我。”说完我自信微笑起来,“不过我有信心。” 我继续微笑着,走进了咨询室,在关上门的一瞬间,我在陈耀东眉宇间看到了一抹怪异的笑意,像得意,又像阴邪,又像狡黠。 |
第十六章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我很注重意识与意识之间的连接关系。人类进化到现在,已经不单单由一种意识支配,很多时候我们都生活在意识的强迫和掩埋中。我们经常会脱离本性,向着一条自认为睿智的裂缝其实是意识的深渊沉坠下去,我们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与世之称颂的人生信条几多背离,生命最初的意义渐近不明,只觉心灵上自有寄托和宽慰,人之初的本性自此遗失,善变、复杂、脆弱、自以为是的人性便此形成。然而人性并不单一,也就意味着人的意识形态并不单一,一种明显的意识可以被另一种暗藏的意识短暂替代,只是替代的条件非比寻常,而梦,就是意识间转换最好的介质。 有时候,我们并不是在做梦,而是在做自己。 然而当我们在做自己的时候,我们又经常的不以为然,因为梦里的自己,往往就是我们不敢面对的自己。 |
我感到身体紧绷,手脚失去着力点,周围一片冰冷,我还不能呼吸,最沉的挣扎是我最深的梦魇。我努力感应着周围的一切,我的所有感官都在向我述说着痛苦。我看不清我眼前一米以内的东西,因为我被水彻底包裹,我似乎还在被吞噬,被消化。我拼命摆动着身躯,感到我内心的焦灼和我眼前一样一片灰色。 视线渐渐有些开明,我望向四周,看见我身下有个黑影正在快速下沉。我挥舞着双臂向下游去,慢慢靠近黑影。窒息似乎快要将我撕裂,然而我内心的坚定让我对黑影至死不渝。终于我追上了她——看清竟然是她——周静琳。 我抓住她,她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只睁大了眼睛,放大着瞳孔并带着沉重的怨恨望着我。我惊恐万分,感觉汗毛直立,但在这冰冷的水里,汗毛直立只会让我窒息愈加沉重。我眼前开始模糊,似乎冰水正在浸透我的身体,我本可以放开她寻求自由的空气,然而抓住她的手却怎么也无法松开来。我努力想把她向上拉,但一点一点,只是我沉得更深。我流出了眼泪,大声喊她的名字,我没能听到一点声音,脸前几个气泡升起,周静琳怨恨的眼神被放得更大。我浑身颤栗,意识陡然崩析,我眼前的水变成一面明镜,倒映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我猛然醒来,像长时间窒息后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一样大口喘着气。我发现我躺在我的诊所里,耳朵后面没有贴低频发射器,我松了口气,提醒自己,刚才只是一个怪异的梦。 |
我起身倒了杯凉开水,端着靠在窗沿生慢慢喝,我桌上的台历圈着4月16号,我看了看我手机上的时间,刚好下午两点半,我应该只是睡了个午觉。 我从咨询室出来,发现小韦没有在她办公桌旁,我开门向外走,走到电梯门口正好碰到小韦从里面出来。她手里提着两杯咖啡,问我要去哪?我半天没能答上来,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去哪,我似乎是想乘电梯下楼去,但又不确定。我想我可能是刚睡醒精神有些恍惚,但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我不能在任何时候,任何人面前表现出不能自己,于是便说:“我去买杯咖啡。” 小韦把手里的咖啡递过来一杯,“你睡午觉前不是叫我这个点给你买一杯上来吗?” “是吗?”我缓缓抬起手接过咖啡,“我也可能是想下去看你买好没有。” |
小韦的眼神有两秒变换,她一定是在思考什么问题,或在诧异某些事情,但马上又一往如常。她边向前走边说:“对了,我刚刚在下面买咖啡的时候看见之前有来做过心理咨询额那个周静琳了,她今天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被一辆自行车给撞了。” “她现在怎么样了?”我立即紧张地问。 小韦停下来,转过头看着我,说:“我上来的时候看她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好像撞得挺严重的。” “现在还在下面吗?” “我这上来也没多久,应该还在吧。” 我把咖啡塞到一脸困惑的小韦手里,“帮我放在我的桌子上。”然后跑进电梯,焦急地向下面赶去。 我几乎是冲出了大楼的玻璃门,然后在大楼外的街上来回望了两圈,很容易便在不远处看见几个围在一起的人,中间坐着一个女人,一个男的一只手扶着她。我跑过去,认出坐在地上的人正是周静琳,她耷拉着脑袋,右手抱着左手臂,身体隐隐有些发抖,似乎很痛苦。那男的戴着头盔,侧背对着我,他的自行车歪倒在一旁,前轮在快速转动,像停不下来的命运的车轱。 |
我的注意力莫名其妙被那轮子吸引,以至于我焦急的情绪都凝结了,然后我便觉得事有几分蹊跷。但和以往很多时候一样,我并不能知道蹊跷在哪里。我想起了之前做的一个梦,梦里也有一个骑自行车的人撞了一个女人,难道那就是我已经梦见的未来?但那起事故是因我而起,而我又能确定那人并不是周静琳。或许我已经走到了未来的门边,只是还差几分机遇,这道未来的门,就能被我开启。 人群有一阵骚动,我回过神,看见周静琳正艰难从地上爬起来。我走上前去扶住她,问:“你没事吧?” 周静琳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小声说:“没啥大事,就是有点痛。”她加重了力气捏手臂,咬紧牙,又去摸膝盖,似乎那里还有伤处。 “你是她朋友吗?”那男的对我说,“我正要送她去医院。” 周静琳的表情又扭曲了几分,虽然我跟她没有很深关系,但或许是因为太多次梦见她,我的心竟很有些疼。我突然很恼火,对那男的气汹汹地说:“你怎么骑的……”但当我看清他的脸时,我后面的话被生生咽了回去。 出现了!出现了!我心里无比惊讶,却一点也不意外,我已经深信我们能够梦见未来,也明白存在的必然是合理的。如果都那样梦见他他都还不出现在我的现实世界里,那才会让我无比诧异,甚至可能会让我怀疑,我所在的世界是否真实。但马上我又开始恐惧,我梦见和他有关的一切,会不会,就是未来? |
第十七章 他见我愣在当场,叫了两声“先生”,我回过神,脑子里有点乱,顺带着感觉这个世界都有点乱。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啊……我突然觉得有些事你或许……我想……对了陈秋洺,你……” “你怎么知道我叫陈秋洺?”他满脸疑惑地问,“你认识我吗?” “其实也不算认识,只是……”我停顿着,脑子瞬间空白,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陈秋洺看着我,周静琳也看着我,周围所有人都看着我。我紧张起来,那车轮仍在转动,转速和刚才一样,没有任何减缓。我便又开始觉得事有蹊跷,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怪异,它跟我的生活几乎一模一样,但感觉上却大有不同。我想我的脑袋是够灵光的,对任何画面和世界都有无限想象,人的意识也足够强大,强大到它能随时随地为我们构建真假难辨的世界。我有自信能分辨出这些世界,有的是幻觉,有的意识影射,有的是现实,有的是梦。这些世界都能让我深陷其中,然而最终我又都能脱离出来,看清它,蔑视它,除了现实我又都能征服它。所以任何的怪异都难逃我的法眼,我认出了我现在所在的世界,不是真实,只是梦。 当我内心坚定这一点时,我周围的世界瞬间如玻璃般破碎了,地面也突然消失不见,我向下跌落,跌进无边的黑暗中。 |
我在黑暗中无止境地下落,我知道我还没有醒,但身体却有了一点现实的知觉,我能感受到某些东西的存在。然而这些东西却又似乎很遥远,又像是梦,迷蒙并不真切。我无法认定那是什么,只能把它当做将醒未醒时自我保护意识进行的软着陆。而后下落突然停止,我似乎躺在了什么地方,但黑暗仍然黑暗着。我耳边传来依稀的对话声,是一男一女,男的说:“等这件事搞定了,我们就离开这里,然后结婚。”女的说:“不知道还要多久,我都有点等不及了。”男的又说:“看他现在的状态应该快了,再耐心一点,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差这一会吗?”女的没再说话,我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某个小动作的呢喃。我不明白这对话的含义,更分辨不出对话的人是谁,那声音我并不熟,应该我不认识。而莫名其妙的,我在心里骂了一声贱人,并似乎骂出了声。窸窸窣窣的声响停止了,我的世界仍然黑暗着,我感到一阵剜心刮骨的剧痛,我屏住气,努力让自己清醒了过来。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仍是躺在我的诊所里。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也不知道今天几号,我的耳朵后面贴着低频发射器,时光望远镜就摆在眼前。我做了好几个梦,我突然意识到,有的或许就是未来。 |
我摘下低频发射器,摇晃着站了起来,我的头还很昏,这并不是一场安稳的睡眠。我走到落地窗前,窗外阳光明媚,我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八点整,日期:4月13日。 我开始回忆整理昨晚的梦,我要确认清楚是否都真的有梦到未来。我梦见我和周静琳在水里,她在不断下沉,表情也是那样的奇怪,像是与我有仇,在憎恨我。这似乎没有任何现实依据,至少现在是,而且那个梦里有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所以它一定只是一场和周静琳表情一样怪异的梦,我不知道它因何而起,但都没有所谓;我又梦见周静琳被车撞了,我还能记得我看到了时间和日期,很据时光望远镜说明书的辨别,那这就是未来了。4月16日,周静琳会被车撞,我赶紧把它记了下来,而这似乎是我第一次利用时光望远镜确切地梦见未来,根据时光望远镜说明书的指示,我记录下了余炜长需要的信息。记录完后我冥思片刻,想起了醒来之前听到的那场对话,这是所有梦中最怪异的地方,因为它像是一场梦,而我却有了现实的知觉,可在真正的现实中,我找不到能让这场对话发生的条件,那它到底因何而在?这声音有时从何而来?是我将醒未醒时上一场梦的余音,还是来自我内心没头没脑的幻听?我又想起了对话的内容,与我简直鞭长莫及,不觉冷笑一声。这太荒谬了!太荒谬了!这就像某些约定成俗的事实一样简直荒谬透顶。 我相信那场对话不来自任何地方,因为它太多荒谬,而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又不能确定它是否存在过了。存在过吗?应该……不存在吧? 对,绝不存在! |
我的注意力又转移到周静琳被车撞那个梦上,我清楚地记得时间和日期,如果如余炜长所说未来不可改变,那三天后周静琳一定会被车撞,还是辆自行车。可我并不相信我们对预知到的不利事件会完全束手无策,上一次没能躲过被车溅到水我在一定程度上怀疑那只是巧合,我仍然不完全相信未来不可改变,至少在再一次亲身验证之前不完全相信。 我算着时间过日子,每天都提醒自己十次以上16号要发生的事。因为时间很近,16号很快就到了,当天下午刚1点我就去下面等着,我越来越有自信未来是可以改变的,我似乎只需要一个平淡的动作或一句简单的话,未来便不会发生。 然而当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却越来越焦急,像某个无法抗拒的噩运就要降临到身上一样越来越局促不安。我在“事发地点”来回踱着步,或许神态太过焦虑,每个经过我身边的人都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有个人甚至直接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我抬起头望他,迎上一双冷漠而坚定的目光,我仅从这对目光就认出了这个人——阮源。 “是你啊!”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第一眼看到他,我焦急的心情便立即平静如水。 “是我,我说过我还会来找你的。” “怎么?你有什么新发现吗?” “对,而且这次的发现对你来说至关重要,我想有些事你要更慎重了。” 看他坚定到毋庸置疑的眼神,我竟突然有些怯他,我不自主地咽了口口水,诺诺地说:“我……到想听听。” “找个地方坐一下。” “不,就在这里吧,”我扫视了一圈周围,“我在做一个很重要的等待。” “那总要找一个阴凉点的地方吧。” 我抬头看天,头顶的阳光照射下来,像针一样扎眼。我皱起眉头,刚才没有感觉,现在浑身一下子燥热了起来。我点点头,和他走到不远处的一处树荫下,这里离“事发地点”并不远,我想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来得及。 |
他在石阶上坐下来,我不敢坐,只兀自站着。他淡然地看了我一会,然后目光移向别处,说:“你是不是已经从余炜长那里拿回了一个很奇特的机器?” “对,是余炜长主动让我拿走的,里面的小册子封面印着‘时光望远镜’。” “这是所有问题的关键,你知道那东西有多重要吗?它的价值是多少吗?他居然会让你带走,你就没有怀疑过他的意图吗?” “是有怀疑过,不过我觉得他对于我应该没有什么企图,我只是一个心理医生,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普通人,我这里没有他觊觎的。所以我想他可能只是想让我帮他完成研发,我以一个心理医生的专业素质分析,某些科学怪人对成果的重视,能超过其他所有的价值。” “让你帮他完成研发?”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如果我告诉你这个项目所有研发工作已经完成,他给你的就是一个完美的成品,一个专门为你定做的特制仪器,你还会这样想吗?” |
他在石阶上坐下来,我不敢坐,只兀自站着。他淡然地看了我一会,然后目光移向别处,说:“你是不是已经从余炜长那里拿回了一个很奇特的机器?” “对,是余炜长主动让我拿走的,里面的小册子封面印着‘时光望远镜’。” “这是所有问题的关键,你知道那东西有多重要吗?它的价值是多少吗?他居然会让你带走,你就没有怀疑过他的意图吗?” “是有怀疑过,不过我觉得他对于我应该没有什么企图,我只是一个心理医生,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普通人,我这里没有他觊觎的。所以我想他可能只是想让我帮他完成研发,我以一个心理医生的专业素质分析,某些科学怪人对成果的重视,能超过其他所有的价值。” “让你帮他完成研发?”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如果我告诉你这个项目所有研发工作已经完成,他给你的就是一个完美的成品,一个专门为你定做的特制仪器,你还会这样想吗?” |
第十八章 “不可能!”我一口否定,“他跟我说那只是一个半成品,还需要继续研发完善,而且他态度诚恳,对我能帮助他们非常期待;要是真的研发完成,他完全可以让它意义非凡,干嘛还要给我?你说还是为我定做的,对我这样的人他还有所图吗?” “我这样说是有根据的,而且这也说明,他找你是想利用你达到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好吧,既然你有根据,那就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目的比让那东西去发挥它应有的作用意义更大。” 他思忖了片刻,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只是他的行为逻辑太不正常,而且从他的人格来看,他并不是想要做好事。我只是想跟你提个醒,作为当事人,我觉得你更能发现他的真实意图。“ “我现在是想让你告诉我怀疑他的理由。” “好吧,你应该知道他是申迈集团的人吧?”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你也是。” 他淡淡笑了一下,继续说:“他是申迈集团常务副总裁,对申迈来说算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但蛙行线工程启动以后,他便很少在出现在集团,更很少管理集团事务。但前段时间他突然就回来了,然后便心无旁骛地投入到了集团的工作中,再没有做其他事情。我想一定是蛙行线工程已经完成或他已放弃才会这样。我想要探个究竟,于是有一天趁他不在进他办公室,发现了一样东西。” |
“什么东西?” “‘蛙行线工程报告’,关于这个项目的报告,报告上写明时光望远镜已全部研发完成,正在发挥它的作用。里面详细记录了整个项目的进展过程,那才是你最不想听到的。” “都有些什么?”我开始有些紧张。 “你知道这个项目到现在所用的时间吗?” “四年。”我说,顿了顿有补充道,“余炜长跟我说的。” “的确是四年,但这四年有三个明确的阶段:第一年发现问题;第二年测出你做梦时的脑电波,因为我们每个人做梦时脑电波都不一样,并还会在一定范围浮动,浮动轨迹和范围也很难准确测定出来;后两年为你研发定做了那台机器。四年只做了一台时光望远镜,只为你一个人。” “我还是不相信,”我摇着头说,“为什么?他为了什么?花四年就专门针对我?这也太荒唐了。” 他又淡淡笑了一下,说:“你的大脑与众不同,我觉得他认为这并不荒唐,他肯定是有什么目的,一个天大的阴谋。” 我吸了一口气,所有事情我都不能信服,更难以想象,我突然觉得阮源的话比当时让我相信我们有梦见未来的能力更难以接受。我缓了一会,想起他说“第一年发现问题”,于是问:“你说第一年发现问题,是什么问题?” |
“其实也不算是问题,”他说,“应该是人体和梦见的未来的一个自我设定。首先是我们人体,人体都有自我调控机能,只要这种机能没有损坏,外界对我们所有的干扰我们的身体都能自我调控,比如体温恒定,适应新的环境。而脑电波也属于自我调控的一个部分,一旦受到外来电波的干扰,它便会自行改变,所以想要控制达到某个固定波段,根本不可能。” “这么说那机器根本就没用了?” “不,脑电波虽然无法固定,却能被影响,转而形成另外的波形,其中一个波形便更容易梦见未来。他们通过外来电波影响你脑电波后找到了这个属于你的波形,然后把这个外来电波的频率设置在时光望远镜里,为了无限接近这个波形,这个频率是会根据你脑电波变化而变化的,这样你利用它便更容易梦见未来。但你永远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梦见未来,而你梦见未来的时间和事件,也都是随机的,完全不能控制。” “可时光望远镜发射电波的频率是可以通过上面的按钮调整,这样只要知道别人的脑电波,也可以设置给他,所以这也不见得是专门给我定做的。” “那都是蒙蔽你的假象,”他说,“让你不会因为这个去怀疑他们。而且你似乎还没有理解透我刚才的话,每个人做梦时的脑电波都不一样,而且还会变化,他给你的时光望远镜发射的那种频率的波,会根据脑电波的变化而变化从而影响脑电波接近成另一种更容易梦见未来的波形,但这个波形只属于你,每个人的又不一样。你想想,一个发射装置,想要它发射的电波会变化且有严格规律,甚至要分毫不差,它还能允许被调整吗?那些所谓的调制按钮,都是没有用的,你怎么调它发射波的频率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
我握紧拳头,手心里结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们是怎么测出我做梦时的脑电波的?” “不清楚,可能是在你某些不经意的时候。我了解余炜长这个人,他为了达到目的,会想尽办法,不择手段。” 我想起了余炜长和我交谈时的笑容,忽然觉得有几分虚假,但这只是我心里瞬间涌起的一种感觉,它不仅指向余炜长,也指向我所经历的事和我所在的世界,当然也指向我面前这个人。我一时不能再弄清楚,到底谁对谁错,是余炜长对,还是阮源对?或者是我现在的认知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然后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你必须要了解。”阮源说。 “什么?” “余炜长告诉你,梦见的未来能改变吗?” 我摇摇头,“不能。” “可实际也并不是这样,梦见的未来其实完全可以改变。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尝试过,其实未来的改变非常简单,我们只需要稍微改变一点它发生的条件它就不会发生。但时间就像一座向前无限延伸的桥,这桥当然是单行的,不能往回走,而且这桥一定是完整的,至少我们前面的部分是。每一寸桥面都有一个固定事件要发生,即使是我们睡觉或发呆,它们都是构成这个桥的完整性必不可少的部分。而且这个桥的所有事件都已经预先排列好,这样我们走下去才不会停顿。然而如果你能梦见未来,并去改变了它,也就是桥面的某个事件不会发生或改变了发生的结果,那这处桥面就会镂空。但时间是会向前走,不会停的,更不会跳跃,所以镂空了的部分会从其他部分拆除来填补,让我们前面的桥仍然保持完整性。这个拆来填补的部分也是属于桥的一部分,但不会是未来,因为未来尚未发生,它的时间还是虚拟,并不存在。所以只可能是过去,用走过的桥来填补缺失的桥,这样我们的前面仍然完整。但这样就会出现一个很大的问题,过去的桥消失了,那桥面所载的事件也随之消失了,就是说,某些发生了的事情,一下子消失了,变成没有发生过,出现这样的情况,只会有一种后果……” |
“混乱!”我说。 “没错,混乱,因为现实生活中很多事都是有、才有的逻辑关系,一旦这个逻辑链上的某个事件消失了,后面的事全都会变得莫名其妙。” 我扶住额头,就在这一瞬间,我感觉我的世界观都要崩溃了。 “你已经有这样的经历了吗?”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梦见了未来然后改变它,最后发现某些事不对劲了?” 我沉默下来,想到了陈耀东,或许他真的来我这做过心理咨询,我的这段记忆消失了,他的也消失了,甚至连所有与那个时刻有关的记录都消失了,只有他跟别人说起过的还存在。或许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只是我还没觉察到而已。我突然觉得这世界好陌生,它好不真实,我的那些梦,那些认定也好不真实,它们是那样容易改变,那样容易被摧毁。我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也是一场梦? 是梦吗?可它并没有任何一点梦的迹象啊! 我长出一口气,问:“你跟我说的这些,都是那个报告上记录的?” “关于你的部分是,那些理论部分,是我参加蛙行线工程时得出的结论。” “你也参加过这个项目?”我吃惊地问。 他点了点头,刚点完,一辆自行车就从我身边嗖地一下飙了过去。 |
冒个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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