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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10.31风暴》

作者:星级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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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一九九一年深秋的皖北大地,天气清凉,一片萧瑟。在即将进入冬季的时候,人们总是会产生一种焦躁的心情,准备迎接寒冷气候的到来。淮海市,这个皖北重镇城市,改革开放前的重工业基地,现已成为食品商贸的大都市;始终引领着皖北地区改革发展的前潮,处处凸现着经济繁荣昌盛的景象。
    这天下午,在淮海市繁华的市区内,沿街商店却顾客稀少,路上行人过往匆匆,空气中彷佛凝结着一股肃杀的气氛。此刻,突然从马路上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引起人们驻足关注。只见一前一后两辆红色出租车,因急刹车而正在马路中间扭动;车尾处,车轮因与地面拖拽摩擦,冒出两道蓝烟,并在路面上划出深深的胶皮印痕。没等车停稳,两边的车门同时打开,从里面窜出五、六个凶神恶煞般的人来,手上分别持有日本侵华时期的军用三八刺刀、工厂用于生产的三棱刮刀、还有国家管制的双筒猎枪等凶器。这伙人下车后,快速向路西侧的人行道方向跑去。人们顺着这伙人前行的方向,看见一名男子正在人行道上拼命向南逃窜。这伙人手持刀枪紧随其后,一路追赶过去。前面的男子担心继续暴露在路面上容易遭对方枪击,边跑边瞅,企盼着出现可以规避的巷道;便在此时,他看见右手的路边有一处楼道口,便慌不择路,一头钻了进去。等他进了楼道,跑入深处时;这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封闭式的单位庭院,别无其它通道,已是无路可逃了。
    此人急速转身,向楼道外冲去;但为时已晚,与那冲进来的五六个人撞了个迎面。领头的人手持双筒猎枪,“砰”的一声枪响,散弹击在此人的腿上,使其单腿跪地;后面上来一人挥刀向此人头上砍去,顿时鲜血喷溅;接着,又窜上来一个持枪的,一枪托猛砸在此人头上,将其击倒在地。其余的轮番上前,刺刀、匕首一阵砍戳,瞬间将此人置于血泊休克之中。接着,一伙人快速撤退,领头的断后;在离开时,又朝此人腿部开了一枪。而后,这伙人在公安民警闻讯赶到之前,迅速逃离现场。
    此刻的时针,定格在一九九一年十月三十一日下午三点十分。
    案发地楼道外的墙上,赫然悬挂着“淮海市司法局”的牌匾。

    一、 枪声震撼司法局,公安出警明案情。

    十月三十一日下午,市司法局的小会议室里正在开会。年终就要到了,张安江局长召集各科室负责人,研究部署全市的法制宣传教育工作。会议刚进行一会儿,忽然从楼下传来“砰”的一声震耳的响声;接着,听到人的呼喊声,其间还夹杂着金属的撞击声;最后又是“砰”的一声,然后归于寂静。
    这异常的声音,立刻引起了张安江局长的警惕。现在不年不节的,不像是放鞭炮;凭着多年军人职业的经验判断:这是枪声。
    张局长中断了会议,对办公室李主任说:“是不是又有人打架了?你快下去看看”。
    李主任答道:“好的,我先去看看什么情况,回来向你汇报”。说完,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李主任出去后。刘副局长说:“现在的社会治安真是太乱了,三天两头有人说,不是这人被打,就是那家被砸,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妇女主任杨君接话说:“就是的,前几天我们家邻居的女儿,因为对象谈崩了,男方喊了十几个小青年,拿着刀、拿着棍,堵在她家楼下闹,吓得全家大人孩子都不敢出门”。
    政工科长刘斌见谈起这类话题,也提高了嗓门插话说:“还有呢,不知你们可听说吗?淮海市把这帮社会上的痞子称作‘无浪神’。这帮人专门为别人平事,认码子 1,从中获利。我知道就有一件事,四马路批发市场姓赵和姓李的两家个体户,因争生意打架。姓赵的先吃了亏,就花钱喊了一帮‘无浪神’,夜里闯进李家,打砸一通,还用刀砍伤了两人。这次李家吃了亏,便花钱请了另一帮‘无浪神’,报复赵家。结果,两帮‘无浪神’火并了起来。双方正要开仗时,一个级别高的‘老大’出面了,从中说和才没打起来。赵家喊的‘无浪神”因为把人砍伤了,派出所调查这件事,其中两个砍人的跑反2了;这帮人又向赵家讨要‘跑反’费,狠敲了一笔钱。他们就是靠这样混钱的,听见别人打架,欢喜的就象过年,唯恐天下不乱”。
    杨君感慨地说:“这成什么世道了?”
    刘斌说:“杨主任,看来你对这些社会上的事一点也不了解,他们把这叫作‘混世’3”。
    纪委书记袁向阳问道:“难道公安局就不管了吗?”
    刘斌说:“公安局不是不管,只是不起作用。派出所的人一来,他们就全跑掉了。再者说了,老百姓都怕事,担心报复,万一这帮家伙下狠手,还得自己承受。所以,都不敢向公安局报案”。
    听到同事的这番议论,张局长陷入了沉思之中:近来,市内的治安状况不是太好,美国之音把淮海市称为中国的四大匪城之一。随着改革开放的快速发展,在市场经济的牵动下,淮海市的经济迅猛腾飞了起来。市委、市政府制定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措施,招商引资,推动商贸经济的发展,给淮海市带来了蒸蒸日上,一片繁荣的景象。但是,一些社会上的不法之徒,抓住经济转型过度期的这个结点,拓展其生存空间;他们利用这个机会,拉帮结伙,抢占地盘;针对一些利润大、风险强、踩红线等领域,采用威胁、殴打、恐吓的手段进行大规模渗透,以获取高额的经济效益。这严重干扰和制约了淮海市的经济发展,致使一些刚起步的企业根基不稳,难以生存下去;令一些外地投资商纷纷离去,想来投资的也望而却步。这是一个社会问题,是影响一个城市发展的问题,不容忽视。
    张安江局长的担忧立刻就被证实了。
    办公室李主任急匆匆走进会议室,向张局长报告说:“楼下有一个男青年,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用刀枪打伤,浑身是血,现在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呢”。
    张局长闻言,让李主任立刻安排人员把伤者送往医院进行救治。
    接着,张局长拿起电话,分别打电话给市政法委和省司法厅,把这起案件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向有关领导做了汇报。
    然后,会议继续进行。但是,那份忧虑不安的思绪却始终在张局长的脑海中萦绕。

    市公安局治安大队,在接到群众报警电话后,由一中队中队长张新淮带队,迅速驱车向案发地赶去。然而,当他们到达现场时,犯罪分子早已逃之夭夭,伤者也被送往第四人民医院。
    张新淮向队员们说:“我们先去医院,看看被砍的人是谁,兴许会把情况摸上来”。
    队员们应道:“是”。
    于是,一行人又上了中吉普车,向第四人民医院驶去。
    到了医院,张新淮在前,直奔急救室。
    急救室的门紧闭着,门口已经围了许多人了,有三、四名妇女,一个年轻女子正在哭哭啼啼的,显然是伤者的家人;另有七、八名面露凶相的男子,不停地在门前窜悠,大声嚷嚷,像是社会上混世的;还有五、六名看二闲的,在那围观。
    张队长皱了皱眉头,暗想:“这个伤者还真有点来头?”
    张队长分开人群,径直来到急救室门前,将门推开一条缝。从缝隙里看见伤者躺在病床上,医生们正紧张地忙碌着。他把门继续推开,使缝隙再敞开一些,便跻身要往里钻。
    一个女护士把他拦住。说:“现在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张队长掏出工作证,对女护士说:“我是市公安局的,需要问伤者几句话”。
    女护士说:“对不起,病人正在抢救中,现在不方便说话”。
    张队长急了,便用商量的口气对女护士说:“那就让我进去看看他是谁,可以吗?”
    女护士瞟了张队长一眼,说:“那你就快点”。
    张队长得到护士的允许,快步走到病床前,借着灯光,放眼向伤者的面部望去。此刻,伤者也把脸转向张队长,四目相对,眼光相碰,两人同时一震。
    张队长脑海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这不正是我们要逮的秦雷吗!”
    提起秦雷,在淮海市黑道上可是个大有来头的人。他出来混世早,交际广,下手狠,在道上早已大名鼎鼎,人送外号“独狼”。近来,秦雷与另外一帮以夏杰为头目的流氓团伙,因为争当淮海市黑道上的“老大”,双方开过几次战。秦雷伤了夏杰的几个人,加上又在别处做了几起大案,治安大队正在到处抓他呢。
    张队长直视着秦雷说道:“你也有今天!这次跑不掉了吧,你死定了”。
    说完,张队长转身走出急救室。在门口,他遇到派出所闻讯赶来的两位民警。
    其中一人自报家门说:“张队长,我们是华昌派出所的,我叫蒋永明”。又指着另一人说:“他叫顾守卫”。蒋永明接着说:“所里接到报警,所长派我们两人先过来看看。张队长,有什么工作你只管吩咐!”
    张队长一想,来的正好。便对蒋永明说:“这个被打伤的人叫秦雷,是我们要抓的人;你们两个留在医院把他看住就行了,千万别让他跑了。等我们回去向领导请示后,看下步如何处理再定”。
    蒋永明答道:“你放心,他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往哪跑?我俩就在这看着,等你的消息”。
    张队长把工作安排好后,带领队员们乘车返回队部。路上,张队长把下午这件事在脑子里一转,心中已然有数。打伤秦雷的,必定是夏杰一伙人所为。他要尽快回去,把情况向大队长做一次详细的汇报,准备集中精力缉拿夏杰等人。
    张新淮队长在治安部门工作多年,经验丰富、机智勇敢,在维护淮海市社会治安秩序和打击违法犯罪的斗争中屡立战功。使得他在公安系统名声显赫,社会上更是威风凛凛。出于对工作职责的需要和敬业精神的追求,他对本市黑道上的大小事件基本上是了如指掌。淮海市有十余处较为集中的居民聚集区,诸如:东片的有屠宰场宿舍、东港新村、国华路市场、小巷子、宏湖村等;中片有将军巷、演武台、回庄子;西片有西庆桥、张如山、西岗一路、西岗四路、西煤厂等。在这些居民聚居的地方,每一处都滋生出几个头面人物,并以聚居地为范围,自发形成了一个个小的势力团伙。他们占山为王,逞凶霸道,祸害百姓,成为称霸一方的恶势力团伙。张队长带领他的中队,在有关各部门的协调下,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组织,严厉打击,有效地遏制了这些恶势力团伙的蔓延和发展。但是,由于这些恶势力在淮海市遍地开花,并不是一朝一夕所形成的,很难做到彻底根除。

    这个夏杰,在淮海市社会上几乎无人不晓,他就是黑道上新近迅速崛起的一股较大势力的流氓团伙头目。也正是此人,令张队长颇伤脑筋。
    夏杰原先只是社会上的一个小混混,是张队长处理的一个对象。公安侦查工作,历来有一个“打大留小、办案留根”的不成文做法。就是在办理案件中,对主要犯罪分子,予以坚决打击;对一般参与、情节轻微、不够逮捕劳教处理的人员,都予以以训诫教育,达到悔过转化的目的。办案民警也时常从这些人员中,物色一些线人、耳目,为今后的侦查工作所用,并将这些人统一称作“灰色力量”。夏杰就是其中之一,是张队长用的线人。而且,夏杰的表现也特别出色,曾多次为张队长立下大功。一九九零年的夏天,两个流氓团伙之间的成员,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发生火并;结果,开枪打死一人。有两人畏罪逃到到南方,由于在当地混不下去,便破罐子破摔,携带猎枪和炸药潜回淮海市,蓄意玩命报复,要枪杀民警,炸公安局。市局得到这个情报后,紧急动员起来,责令刑警大队立即组织精干力量,将二人快速缉捕归案。可是,这两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十分狡猾,自从潜入淮海市后,一直龟缩在郊外的一间出租私房里,闭门不出,也不与外界联系,刑警大队始终没能获得任何讯息。这下可把市公安局陈兴华局长急坏了,省公安厅盯着要结果,这边却丝毫没有音讯。陈局长决定,立即进行全警动员,调集各警种,在全市范围内,不惜一切代价,“挖地三尺”,也要将两人揪出来。又过了两天,还是一点情况没有。陈局长一筹莫展,直恼的头顶窜火。
    恰在此时,“线人”夏杰溜进了张队长的办公室。他神秘兮兮地递给张队长一张纸条,说:“听讲你们急着要找两个人”。 张队长回道:“你怎么知道的?”他接过纸条展开一看,顿时两眼放光,上面的两个人名,正是把整个市公安局弄得焦头烂额的两个宝贝。夏杰不等张队长开口发问,接着说道:“我知道他们在哪”。张队长听了,更是兴奋异常,如获至宝,一掌拍在夏杰的后背上,说:“太好了!你他妈的,这下可立了大功了!” 夏杰措不及防,被张队长熊掌似的大手猛力一拍,两眼一黑,一个踉跄趴到了办公桌上。张队长顾不了夏杰,一溜小跑来到大队部,把这一重要情报向周远征大队长做了汇报。周大队长不敢怠慢,亲自领着他去见市局陈局长。陈局长听了汇报,立即与两位队长研究分析,制定抓捕方案。后来,由夏杰把那两人引到人烟稀少的河坝上,进入设下的伏击圈。两名歹徒开枪拒捕时,被民警持微冲扫射,当场击毙一人,击伤生擒一人。事后,市公安局专门为破获此案召开了庆功表彰大会,张队长一干警员分别受到了记功和嘉奖。张队长自然是笑在心里,喜在眉梢。这并不是因为立功受奖的事情,关键是为淮海市消除了一大社会隐患;其实,还有一个不能对外人道来的私心。这几年,市公安局机关内部,治安大队和刑警大队一直都在暗中较劲,相互之间比工作,比干劲,比成绩,比贡献,谁也不服谁。这起案件的破获,无疑是给治安大队戴上了璀璨的荣誉光环,成为全市公安机关一颗耀眼的明星。治安大队的民警个个趾高气扬,头都昂到天上去了。张队长也由此一跃成了淮海市的名人,在社会上的威名更响,令那些流氓痞子闻风丧胆。正因为如此,张队长对夏杰这个“线人”更是偏爱有加。如此一来,夏杰却飘飘然了,到处打着治安大队线人的旗号,在社会上混世。很快,在他的身边就聚集了一帮“无浪神”,其势力逐渐扩大,竟然发展到要当淮海市黑社会老大的局面了。这次将秦雷打伤,就是双方相互争斗的一场实战。
    张队长思考着对夏杰的处置,可谓是抉择两难。夏杰作为 “线人”,信息灵、用得好、有实效,如果就这样把他打掉,确实可惜;但是,如果依照目前状况任其发展下去,他的势力必然会作大作强,给社会带来更大的危害。

    张队长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来到大队部。
    张新淮向周远征大队长报告了下午发生的案件情况,又把自己的想法合盘向大队长做了汇报,并请示定夺。周大队长指示道:“夏杰这边暂时不要动,先接触一下秦雷,等把双方的情况查清,最后再作决定”。
    张队长答:“是”。便起身离开了大队部。
    张队长回到办公室,召集全体队员,商议研究下步工作。最后,他发出指令:晚上队员们全部出动,去把夏杰和秦雷两帮人员的活动情况和住处摸清楚;一旦行动时,务必尽快地将其团伙成员全部抓捕归案。另外,明天上午一上班,就去医院,对秦雷进行讯问。
    张队长还不放心,又给华昌派出所所长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一定要把人看好。




    注1:认码子:黑话,以非法或威胁手段,向当事人索要钱物。
    注2:跑反:因涉嫌违法犯罪,躲避公安机关的追捕。
    注3:混世:特指在“黑道”上求生存、谋发展,混迹江湖,打拼世界。

    二、医院看护遭算计,伤者畏罪急逃离。

    晚上,市公安局陈兴华局长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心情十分沉重。傍晚快下班时,他连续接到省市领导打来电话,都是过问下午发生的同一起案件,关注的也都是同一个话题:淮海市治安混乱,必须立即整治。
    的确如此,一伙歹徒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繁华闹市区、政法机关院内,毫无顾忌地持刀持枪行凶伤人。这一恶劣行径,令省市两级领导震怒,责令市公安局,快速投入警力,侦破此案,缉拿凶犯,严惩不怠。
    陈局长深感淮海市治安形势的严峻,把治安大队长周远征和中队长张新淮叫到办公室,听取这起案件汇报,叮嘱两位队长要集中警力,下大力气,从这起案件入手,将涉案的两个流氓团伙彻底打掉;以此扭转全市的治安状况,确保淮海市的一方平安。

    秦雷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头、胳膊、大腿和身上都裹着绷带。大腿被猎枪击伤两处,几百粒铁砂子,纵深分布在伤口的周围,有的嵌入了骨头里;医生通过手术,无法一次性把铁砂全部取出,只取出创面上的少量铁砂。钻心的疼痛袭来,令秦雷难以忍受。
    秦雷深感目前的状况不佳。起初,他在与夏杰火并时,打了几次胜仗,伤了对方几人,心中得意洋洋。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势发生了逆转。一方面,夏杰带着同伙天天在街上转悠,寻找秦雷等人,伺机报复;另一方面,治安大队也在全市布控缉捕他,要将其绳之以法。他不敢与任何一方照面,整日东躲西藏,与手下弟兄聚少离多,势力日渐衰退。今天下午,在落单时,被夏杰等人截住,惨遭毒手。
    秦雷在心里诅咒夏杰,并迁怒公安。他认为:没有公安撑腰,夏杰的势力不可能发展如此迅速强大,能在淮海市称王称霸。此前,双方发生过几次械斗,秦雷略占上风。后来,夏杰与公安联手,使他遭到毁灭性打击,落到今天的地步。他那反社会的心态,导致其思维模式产生偏差;不从自身查找原因,反省自己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给多少家庭带来伤痛;反倒把一腔怨恨归结到了公安机关。
    秦雷暗下狠心:等身体康复,东山再起,誓报此仇。
    秦雷也知道自己血债累累,罪孽深重;虽然身负重伤,公安机关仍然不会放过他。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从这里逃出去,无论如何不能落在公安手里。
    他观望周围环境,床边坐的是妻子李淑萍、哥哥秦召;围在床边站着的有蔡德华、窦洪魁,还有扁头、杜林等人,都是他的心腹弟兄。
    别小看了蔡德华,脑大肚肥,相貌一般,人送外号“菜瓜”;但他聪敏过人,鬼点子最多。
    窦洪魁人高马大,长相凶悍,是个打手级的重量人物。扁头和杜林都是小混混,秦雷的马仔,一撮就上,见打架就像过年。
    此刻,这帮人面露峥嵘,毫不顾忌邻床的病人和家属,大声叫骂,嚷吵着要去找夏杰拼命,显露出一副不法之徒的凶恶面目。
    秦雷制止了他们,指了指门外的两位民警,令他们不要躁动。
    窦洪魁睁大眼睛瞪着两个民警喊道:“怕他们个熊,大不了就是命一条,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秦雷低声说:“不要乱来,当务之急,快把我从这里弄出去”。
    蔡德华说:“老大说得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还愁没柴烧?快想办法,看怎么把老大弄走”。
    几个人便挤在一坨,小声嘀咕商量起来。
    派出所的两名民警在医院已经呆了整整一个下午,闲得无聊,便在走廊里来回度步。眼见天渐渐黑了下来,张队长那边还没有消息,也不好打电话催问,只能耐心等待。
    七点钟时,蒋永明对顾守卫说:“饿了吧。要不,你先去吃饭?”。
    顾答:“好的,我到旁边简单吃点就来换你”。说完,匆匆离开了医院。
    蔡德华陡然发现走廊里少了一个民警,大喜过望:机会来了。他对窦洪魁使了个眼色,窦即刻明白,领着扁头向门外走去。两人来到蒋永明面前,窦洪魁猛拍一下蒋的肩膀,恶声恶气地说:“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人都伤成这样了”。
    蒋叱喝道:“你干什么?我在执行公务!”
    窦说:“我见了穿制服的心烦,快点离开。”。
    蒋警告说:“放肆。别妨碍公务,否则我处理你!”
    窦大声嚷道:“有本事现在就把我关起来”。
    此时,李淑萍配合着窦洪魁,呜呜咽咽哭啼起来。走廊里引来了许多围观群众,个别不明真相的则跟着起哄。
    这个说:“是啊,都打成这样了,还不放过人家,太没有同情心了”。
    那个说:“有本事去抓打人凶手,在这里守着受伤的人有什么用?”
    人们七嘴八舌,人声嘈杂,分不清哪是围观的,哪是秦雷的同伙。
    窦洪魁与扁头借势逼近蒋永明,把他向走廊的东边推搡过去,说:“走吧。这么乱,万一你要出了什么事,我可承担不起。”
    蒋永明厉声喝道:“你别太过分了!”
    两人不容分说,继续向东推蒋。
    蒋永明此时身单势薄,无力与这两个恶徒抗衡。为了避免事态恶化,便向走廊的东边退去。他退着,两人紧随推着。人群里发出尖叫声和哄笑声,拥携着蒋永明,形成一股人流,向走廊的东边涌去。
    蔡德华见人群逐行远去,喊道:“赶快行动”。
    李淑萍把眼泪一抹,将扎在秦雷手上的针头拔去;四个男人抬起秦雷向病房外走去。余下的人收拾好物品,跟随其后。
    蔡德华将身子探出病房,向走廊两边一瞥,见人群都拥在东边走廊的尽头,西边空无一人。便低声喊道:“快走!”
    一伙人出了病房,向西边走廊快步走去,拐弯下楼,消失了身影。
    来到医院大门外,拦乘两辆出租车,疾驶而去。
    上车前,蔡德华给第五人民医院的吴辉医生打了个电话,说:“我们老大被干伤了”。让他即刻赶到蔡家为秦疗伤。
    吴辉,这个医科大学毕业的外科医生,也想混世。他自幼喜欢争强好斗,上大学仍秉性不改;工作后,经常因小事与同事发生争执,甚至拳脚相加。他内心深处流淌着崇尚武力的血液,听到社会上的打打杀杀,则心神向往;看见伤胳膊断腿,更是血脉喷张;幻想着有朝一日,成为淮海市的黑社会老大。因此,他广交社会上的混混,对他们总是有求必应,经常半夜里上门为“无浪神”疗伤治病。他希望借此笼络人心,博得尊重,树立权威。这次听说伤者是“名誉”黑老大秦雷,他喜出望外,屁巅巅地从家中找齐疗伤药材,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急速向蔡德华家赶去。
    吴辉如此热心还有一个原因,他欠秦雷一个人情。这年五月,吴辉因一个小的医疗事故,与患者家属发生冲突,对方扬言找人教训他。吴辉担心对方先找上门来,自己吃亏,便托秦雷为其平事。秦雷邀约了手下马仔,带着刀枪棍棒,摸到这人家,先砸门,后放枪,吓得这家人心惊胆颤,夜不敢寐,再也不去招惹吴辉。
    载着秦雷等人的出租车,窜大街,过小巷,最后来到蔡德华家门前。蔡妻许艳早已守候在门口,一行人将秦雷抬进门,安放在早已整理好的卧室床上。秦雷强忍剧痛,咬紧牙关,才没哼出声来。

    窦洪魁在制造混乱时,始终把注意力放在秦雷的病房,不时用眼角余光扫视观察。待瞟见众人抬着秦雷在西边走廊消失后,便向扁头使个眼色,会意他见好就收,寻求脱身。于是,窦洪魁在转瞬间变换成一副嬉皮笑脸,对蒋永明说:“公安大哥,对不起。我这个人性子不好,刚才急昏了头,给你添了麻烦;现在向你道歉,你打我骂我都行”。
    扁头附和着说:“他是暴脾气,容易上火,大哥千万别见怪。不过,他这人够朋友,讲义气,为朋友甘愿两肋插刀。今天是不打不相识,结个缘,算是交个朋友”。
    蒋永明正被闹得焦头烂额,猛见对方认错,正好借机下台。便说:“知道错就好,赶紧走开,别影响我工作”。
    窦洪魁与扁头得了这话,快速下楼,出了医院大门,拦辆出租车,直奔蔡德华家。
    蒋永明不等围观的人群散去,快步走向秦雷的病房。经过窗户时,心陡然一凉,床上已无人影。他走进病房,向邻床的病人家属问道:“这个床上的人呢?”
    答:“被几个人抬出去了”。
    问:“去哪了?”
    答:“不知道。也许是去做检查的吧”。
    蒋永明道了声谢,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奇怪,哪有这个时间去做检查的?
    他度出病房,不愿把事情向坏处想,被别人打伤的,为何自己要跑啊?他抱着一线希望,下了楼,前往有检查功能的科室,一个一个地查询过去。

    秦雷到了蔡德华家,经过这番折腾,疼痛难忍,浑身怵冷,牙齿咬得咯咯响。蔡德华见状,十分着急,又给吴辉追了一个传呼电话。不一会,吴辉、窦洪魁等人相继来到蔡家。
    吴辉先把点滴给秦雷吊上,接着为他测体温、量血压、号脉搏,然后又检查了他身上的各处伤口。除了胸部一处刺伤较重外,其它砍刺伤都属体表伤,在医院已做了清创处理,没有大碍;最麻烦的就数腿部的枪伤了,枪击形成了两处直径约为六公分的圆形创面,伤口处血肉模糊,皮肉不分;在裸现的血肉里,还镶嵌着少量的外露铁砂。吴辉用镊子又从秦雷的腿上取出六七粒铁砂,再把伤口清理一遍,幸好还没有伤到筋骨。他用绷带重新将伤口包扎好后,直起身来,对蔡德华说:“秦雷的血压低,脉搏弱,高烧不退,伤势严重,必须送大医院治疗”。
    蔡德华说:“我们为躲公安,刚从医院里逃出来;现在再去,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窦洪魁接话说:“是啊,公安恐怕都急疯了,一定正在全市各家医院查找我们呢。医院绝对不能去,去了就是送死”。
    李淑萍也着急了,说:“吴大夫,求求你了,快帮我们想想办法吧”。
    吴辉说:“这样吧,我医大有一个同学,在河阳市矿工医院当外科主任;要不然就去他那里去,离淮海市也不远”。
    李淑萍听了,连声说:“好,好,就去河阳市”。
    窦洪魁问:“啥时动身?”
    吴辉说:“明天上午吧”。
    蔡德华沉思片刻,说:“要去,现在就走!”
    吴辉惊诧地问:“怎么,现在就走?”
    蔡说:“对,今晚连夜就走。我们要与公安赛跑,在他们设卡拦截前,离开淮海市”。
    窦洪魁听了,佩服的竖起大拇指,学着电影里的腔调说:“菜瓜真高。高,高,实在是高”。
    蔡征询吴辉说:“吴哥,你看呢?”
    吴无奈地说:“只能如此了,这样两下都好”。
    蔡德华让吴辉先打电话与河阳市联系,与窦洪魁商议借用车辆,然后招呼大家收拾物品,随时准备出发。

    蒋永明在医院里,一层层楼,一个个科室,挨个找去;找寻了大半个医院,仍一无所获。在这深秋清凉的季节,他的额头上已沁满了汗珠。此时,顾守卫也闻讯赶来,两人再分头去找。把整个医院都跑遍了,仍不见秦雷的踪影。两人相互对视:秦雷跑了。
    二人回到派出所,向所长作了详细汇报,同时也作了检讨。所长宽慰他俩说:“你们该做的都做了,不是你们无能,只怪罪犯太狡猾。不过,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秦雷迟早会落入法网的”。
    所长望着疲惫的蒋永明,心痛地说:“老蒋,肚子闹意见了吧,快吃饭去吧!”
    然后,所长拿起电话,接通了张新淮队长,报告说:“秦雷没看住,跑了!”
    张队长听了,猛的一怔:刚刚市局陈局长才嘱咐过,要求加大力度侦办此案。现在一方的主要头目却跑了,这下把整个计划打乱了,使得案件无从下手了。
    张队长感到非常棘手。秦雷会去哪里呢?分析有两种可能:一是转移到了别的医院,二是藏匿在亲属朋友家中。
    张队长把自己的想法向周大队长作了汇报,两人一致意见:暂不报告市局领导,先在本市范围内进行搜捕,无论什么结果,再向局长报告。
    情况紧急,张队长立即将中队的所有警员招回,说明案情,分配任务。他把全市各大小医院、诊所全部罗列出来,依照行政区划,把队员分为四个组,每组负责一个区,进行彻底清查。
    队员们出发后,张队长松了口气,为第二套方案做准备。
    他把秦雷所有的关系人筛选出来,也按照行政区划进行分片。如果第一波行动失败,就开展第二波行动,对秦雷所有的关系人,逐户上门搜寻。一切准备就绪,张队长独自坐在办公室,等待消息。
    晚上九点十分,四个组相继报告:没有发现秦雷。
    张队长待警员们全部返回后,重新部署,实施第二波行动。同时交代民警,把秦雷的几个重要关系人带回中队,通过讯问获取秦雷的行踪。
    然后,他亲自带领一组队员,乘车驶向划定的区域。

    当晚九时许,秦雷的家人、马仔等人在蔡家聚齐。窦洪魁从企业局借到一辆吉普车,由司机开车;蔡德华从区检察院借来一辆警用面包车,由蔡自己驾驶。一切就绪后,大家把秦雷抬上面包车,一干人马分别上车,窦洪魁坐在警车的副驾座上。吉普车在前,警车在后,两辆车一起启动,载着这帮目无法纪之徒,乘着夜色,向淮海市郊外驶去。出了市区,窦洪魁打开警灯,拉响警笛,两辆车一前一后,距淮海市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的夜幕之中。
    三、彻夜追查觅踪影,偶露行迹再失利


    张新淮带领中队的全体队员,马不停蹄地连续工作了整整一夜,秦雷所有关系人的家里都跑到了,始终没能发现任何踪影。几个重要的关系人,除了蔡德华和窦洪魁不在家外,也全部找到了。张队长不相信秦雷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命令队员们把秦雷的几个主要成员带到中队,进行讯问,仍毫无进展。
    张队长见该做的工作都做完了,仍一无所获。便向周远征大队长请示:是否在全市的交通要道设卡堵截。
    周大队长思考了一会,回答说:“算了。秦雷要是决定藏在本市,一时半时也不会露面;要是想外逃,应该早已去远了。再兴师动众设卡拦截,也没多大意义”。接着又说:“这样吧,你们把秦雷的关系人再仔细审一遍,如果实在没有进展,就向陈局长报告”。
    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张队长把队员们重新调整,进行认真审讯挤压,以图获取情况。然后,他坐在办公桌前,将查找秦雷的经历在大脑里过滤一遍,思量道:不对呀,秦雷绝不可能在淮海市无缘无故地人间蒸发,这里面一定有明堂。
    他猛然幡醒:这些人中,唯独蔡德华和窦洪魁不在本市,问题一定就出在这两个人身上。
    思路一畅,张队长的精神也随之振奋起来,拿定主意:就从这两个人身上要人。
    张队长即刻命令队员,火速赶往蔡德华和窦洪魁家设伏,二十四小时守候,把眼睛睁大了,不许眨眼,务必尽快将两人找来。
    此时,天露晨曦,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却说,蔡德华等人连夜把秦雷送到了河阳市矿工医院,等一切都安顿好后,天已放亮。因为借用的都是公车,上午必须返回。他们匆匆吃了早餐,留下秦雷的家人及扁头,道了声别,一行人开车赶回了淮海市。
    窦洪魁让司机把他送到一家浴池,泡个温水澡。然后,美美地睡一觉,不一会就进入了梦幻之中。
    蔡德华把面包车还回去后,与妻子许艳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家。刚把门锁打开,就被守候的民警截获,带到了市公安局治安大队一中队。
    张队长得知蔡德华夫妇被找到,喜出望外,就像天上掉下个金坨坨,决定亲自审问。
    蔡德华被带进张队长的办公室后,被喝令蹲在地上。他心理直犯嘀咕:公安怎么这么快就找上门了?别是出了内鬼,走露了消息。想到这,他情知不妙,懊恼自己甚至都没来及与妻子定好攻守同盟,料想今天很难过关了。接着,他定下神来,把牙一咬。无论如何不能把秦雷供出来,别人怎么说我问不了,自己决不做出卖朋友的事;横下一条心,能捱一时是一时。
    张队长自蔡德华进屋后,就两眼直视着他,一言不发,足足有两分钟。
    蔡德华被张队长凌厉的目光盯得心里直发毛,却故作镇静,低头不语。此刻,他以侥幸的心里在硬撑顽抗:只要我不开口,就是神仙也难下手。
    就在此时,张队长突然把眼睛一瞪,桌子一拍,炸雷般地猛吼一声:“他妈的,昨晚你去哪了?干什么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快说”。
    蔡德华猛地一惊,被吓得一哆嗦,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身子一歪,差点摔倒。这一连串的问题,如同一发发炮弹,直击要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伸出一只手支在地上,支撑住身子;接着,他稳定了一下情绪,缓过神;一边磨蹭,一边思考着对策。
    张队长接着大声喝问道:“你昨晚到底去哪里了?”
    蔡德华仍沉默不语。
    张队长急了,喊道:“快说话呀!你是哑巴啊?”
    蔡德华见张队长逼得急,又不能不回答,便开口说:“在小孩姥姥家”。
    “刚才为什么不说?”张队长紧追着问道。
    蔡说:“看你这态度嗨,我不想回答”。
    “我态度不好?”张队长缓转了语气又问道:“那你为何一夜没回家?”
    蔡答:“昨天呆晚了,留在小孩姥姥家睡了”。
    “撒谎”。张队长暴怒地拍着桌子说:“你看着我的眼睛”。
    蔡德华将目光与张队长对视片刻,然后平静地说:“我讲的都是实话”。
    这下,轮到张队长无语了。看蔡德华的表情和眼神,不像是在说谎,张队长的心渐渐冷了下来。这下事情搞复杂了,下一步,要去蔡德华小孩的姥姥家进行核实了。如果他说的是实话,线索就断了。难道是自己的分析判断有错?他自问道。又一想:凭多年的工作经验,绝对不会错;秦雷不在本市,蔡德华一夜不在家,且去向不明,这绝不是偶尔的巧合。
    此时,询问许艳的那一组民警过来,把张队长叫出办公室,对张队长说:菜瓜的老婆讲,他们一家三口昨天在小孩爷爷家过的夜。
    张队长听了,心中一乐:夫妻二人说法不同。有门!
    于是,张队长决定亲自上阵,与民警一起前去对许艳突击审讯。只一个回合,即将口供拿下。许艳不愿口头说出秦雷藏身的地点,用笔写在了纸上。此时,已是上午九点四十分。
    张队长接过队员递交的字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河阳市矿工医院二楼214床。
    张队长气冲冲地回到办公室,再问蔡德华。蔡仍一言不语。张队长恨恨地对蔡德华说:“别太猖狂,看回来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张队长离开办公室,来到大队长办公室,向周大队长做了汇报,提出前往河阳市,抓捕秦雷的意见。在得到周大队长同意的指令后,他一刻也不敢耽搁,率领精干人马,上车出发,风驰电掣般地向河阳市方向驶去。
    临近中午,张队长一行驶入河阳市公安局大门,直奔治安大队。好在两地警方经常打交道,相互之间都熟,不需客套。张队长把案情一介绍,对方立刻安排警员配合,前往矿工医院,协助实施抓捕。
    张队长等人驱车进入医院院内,为慎重起见,先来到了医院保卫科。保卫科的同志非常热情,积极配合,表示一切听从警方的指令。
    张队长安排保卫科的一名同志,与河阳市的一名警员,二人先去214病床查看一下,以确定是不是秦雷。
    待二人离开后。张队长仍不放心,又安排了本队的两名警员,潜伏在病房大楼的院内楼下,防止出现意外,万一秦雷警觉逃跑,即刻将其截获。
    保卫科的同志和河阳警方的警员一同来到住院部大楼,上了二楼,进入医生办公室。两人看见,病人一览表上214床病人的姓名是秦伟。
    二人相互对视:名字不对。
    河阳警员说:“把214床的病历拿来,看看是什么伤情”。
    保卫科的同志就让医生将秦伟的住院病历拿了过来。两人一齐翻看,病历上所记述的伤情,与张队长介绍的基本一致。由此断定,此人就是秦雷。
    二人交还病历后,急匆匆离开医生办公室,回到保卫科,把情况向张队长作了汇报。张队长闻讯,忽地站起身来,喝道:“立即行动”。
    他领着队员们火速向214病床奔来。
    话说,秦雷在矿工医院安顿好后。上午医生查过房,吊上水,才算闲下来。秦雷的哥哥秦召去卫生间为秦雷倒痰盂,回病房的时候,路过医生办公室。恰巧看见两个行动诡异的人进去,并断断续续地听到说214病床的什么事,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觉。他驻足观望了一时,没听到过多的讯息。等两个人离开后,他走进医生办公室,隔着窗户向楼下院内望去,看见院内男女老少,来来往往,人流不息。但他发现,有两个青年男子有点与众不同,两人腋下各自夹着一个皮包,这可是淮海市公安人员的特殊装扮。再仔细观看,又略显面熟。他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一定是淮海市的公安追了过来。他不及细想,急忙返回病房,对秦雷说:“不好了,外面可能有淮海市的便衣公安”。
    秦雷惊恐地问道:“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秦召说:“是我刚才亲眼所见,不会错的”。
    秦雷说:“你别疑神疑鬼的了。怎么可能呢?”
    于是,秦召把刚才遇见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感叹地说:“老天有眼!我秦召从来没这么勤利过,今天第一次给你倒痰盂,就让我碰上了情况,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秦雷稍加分析,便已心中有数。当机立断说:“赶快走!”
    众人听得令下,立即行动。手忙脚乱地收拾行李,把秦雷架出病房,沿着东边的消防通道,向楼下走去。
    秦雷等人刚从二楼的走廊消失,张队长领着一干人马就从中间的楼梯口上了二楼,直奔东半边的214病床而来。但是,他们迟了一步,此刻病床上又是人去床空,吊点滴的盐水瓶还在挂钩上不停地晃悠。
    张队长大喝一声:“快追,他们还没走远”。
    队员们急速向东边的消防通道跑去,下楼,来到大院内。结果,还是迟了一步。秦雷等人已抢先下楼,混迹在人群之中,逃之夭夭。
    五、无端敲诈内讧起,冤缘争霸横祸飞
    在灯光昏暗的歌舞厅包房里,夏杰与手下弟兄正在寻欢作乐。有的猜拳行令赌酒,有的扯着嗓门嚎唱,还有的搂着歌厅小姐跳贴面舞。夏杰独自躺在沙发的一角,抽着烟,吐着烟圈,暗自窃喜。他正沉浸在欢快的回忆与畅想之中,把秦雷打伤后,淮海市没人再能与他抗衡了,老大已是非他莫属了。
    烟火灼痛了他的手指,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把烟头一扔,又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旁边的马仔慌忙上前,掏出打火机,“咔”的一声,将香烟点着,随即退下。他继续吐着烟圈,陷入沉思中。
    夏杰能够走到今天,得自于两个方面的因由。一是,他善长收拢人心,义气交友。他网罗了一些解除劳教、刑满释放、及闲散人员,供他们吃喝玩乐,为他们消灾解难;吸引了一些不法之徒,聚拢到他的麾下;使他羽翼丰满,势力做大。二是,他最近与公安接上了关系。为此,他不惜出卖朋友,为公安立下大功;公安对他另眼相看,厚爱有加。他也借此打着这个大旗,招摇呐喊,扩充队伍,并最终在血腥厮杀混战的缝隙中胜出。
    那时,淮海市各地区的涉黑势力尚在萌芽之中。随着社会发展,时光流转,混世圈内风起云涌,烽火迭起。经过多年的争斗打拼,每处聚居区都崭露出几个尖子人物,盘踞一方,占山为王;山头之间又各不相服,引发连年混战;今天结帮去打另一方,明天又成为对头,拼个你死我活,最终形成秦雷、霍明东、夏杰和马振彪四大势力团伙。即便如此,这四股恶势力仍是恩仇不断,成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次能够把秦雷灭掉,完全是夏杰与马振彪联手的杰作。
    事情要从一九九零年说起。
    二月的一天晚上,夏杰手下弟兄朱贵,领着几个外地做生意的朋友在“百乐门”舞厅玩。秦雷、白建兵带着吴庆隆(注1)、关向军、杨朝辉、朱安明、常献刚、魏同玉、张胜友、潘富强等一帮人也来到舞厅。秦、白二人一进舞厅,就与朱贵对上一眼。那时夏杰与秦雷还没结仇,只是互不服气,暗中较劲。今日双方照面,心照不宣,各自忙乎自己的事。秦雷一伙挨个向大厅里的人索钱,多少都行,不给不行。当时,在舞厅玩的,以年轻人、大老板和在社会上混的人居多。他们对这些人是有恃无恐,对方既不敢反抗,更不会去报案,是包赚不赔的生意。这种现象在淮海市早已是屡见不鲜。
    秦雷、白建兵等人,挨着台位,每人十元、二十元地要了一圈子。其间,一个外地小老板十分愤慨,不愿给钱;一伙人出言威胁,小老板迫于淫威,只得掏出五十元人民币,甩在桌上。
    最后,这伙人向朱贵坐的台位走来。
    朱贵正与几位外地客商喝茶聊天,见他们直冲自己走来。心知不妙,看来今天有麻烦。
    朱贵打心眼里瞧不起这帮人,觉得这不是正统混世人所为,属于下三赖的行径。本来,双方守着约定,互不相扰;现在公然找上门来了,也不能示弱。
    果然不出所料,这伙人径直来到朱贵的桌前,秦雷伸手向坐在朱贵对面的外地老板要钱。
    外地老板不知就里,看到这帮眼露凶光的恶煞,心中害怕,慌忙掏钱。
    朱贵制止说:别理他们,只管喝茶。
    白建兵见状,开口道:呦,这不朱哥吗。现在发达了啊,领着老板混世了。
    朱贵说:你们是不是混丘了?怎么做起这样的行当来了?
    白答:实话不满你,最近手头有点紧,弟兄们又在“跑反”,没办法。
    朱说:自己长着两只手,不去挣钱,凭什么找别人要钱?
    秦雷吼道:少废话。给,还是不给?
    朱也恼了,站起来大声说:就是不给,你能把我怎么样?
    秦喊了声:把他拉出去,给我打!
    众人听到秦雷下令“打”,不由分说,一拥而上,将朱贵拖出了舞厅。
    此前,夏、秦两帮一直默守着互不冲突的规矩,平时即使有点小摩擦,也都忍而不发。此刻,听到头儿喊打,手下岂肯留情?就在舞厅门口,白建兵窜上前去,向朱贵的脸上连击两拳,吴庆隆从地上捡起砖头,一砖拍在朱贵的头上,将其打倒在地。随即,一伙人抽刀、挥拳、踢脚,对朱贵一顿暴打,直把他打得头破脸青,满地找牙。然后,扬长而去。
    秦雷等人一边走,一边眉飞色舞、津津乐道地谈论殴打朱贵的情形,一个个嘻笑嘲讽,连喊过瘾。
    秦雷说:既然开战了,那就干到底,这次一定要把夏杰彻底打败。
    同伙们一致称好。
    其实,今天所发生的事,是秦雷蓄谋已久、一手策划的。在淮海市这块地盘上,秦雷的势力远没有夏杰的大,名头也不如夏杰的响,社会上人所共知。但是,以秦雷的性格,却始终不肯服输,也不愿承认这一即成事实。他认为,人不再多而在精,自己手下都是精兵强将;夏杰一伙全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如果刀对刀、枪对枪的干,夏杰不是对手。因此,他一直在寻找时机与夏杰决斗,看看谁是淮海市的“老大”。当天,他获知夏杰的心腹朱贵在“百乐门”舞厅玩,便带了一帮得力干将,急忙赶去,其事态的发展果然不出所料;既挑起了事端,也出了胸中恶气。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只是时间问题;是祸躲不过,成败在此一举;想出人头地,就必须拼搏,与夏杰决战的时刻终于来了。秦雷压抑着紧张、兴奋的心情,与同伙们商议下步的行动计划。
    在舞厅的包房里,夏杰看着眼前头上裹着纱布、胳膊上吊着绷带的朱贵,气就不打一处来。秦雷简直欺人太甚,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何况朱贵是他最好的兄弟。
    他感觉到,这是个不妙的讯号。对于秦雷,夏杰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秦雷多次制造事端,引起双方摩擦。尤其在近期,他把触角伸到了自己的地盘上,,使手下弟兄感到不快。夏杰是忍了又忍,不愿伤了和气,避免事态扩大。现在,人家已经要在自己头上拉屎拉尿了,一味牵就是不行了,到了大开杀戒的时候了。要让秦雷知道什么是自不量力,什么叫严重后果;必须让他付出代价,血债还需血来偿。
    夏杰把团伙中的几个核心人物召集过来,开会密谋,商量对策。
    不一会,胡根利、范祖贵、岳尚友、朱宪生、郭建平、杨世刚、方坤、冯柱等骨干成员陆续来到了舞厅包房。看见受伤的朱贵,有的表示慰问,有的调侃逗乐,搞得朱贵哭笑不得。
    夏杰摆摆手,令大家按静下来,让朱贵把经过叙述一下。然后,他用眼睛向在座的扫视了一遍,问道:怎么办?
    众人齐声喊道:那还用说?开战呗,让秦雷在淮海市消失。
    夏杰向胡根利看了一眼,见他默不作声,正在低头沉思。
    这个胡根利是夏杰团伙中的二号人物,外号“老狐狸”。别看他个小精廋,相貌平常,却有一肚子的鬼主意,是夏杰的狗头军师;团伙中的大事小事、好事坏事,几乎全是他的点子。
    夏杰开口问胡:怎么不说话呀?
    胡说:这一仗肯定是要打了。
    夏说:对。
    胡说:刚才我仔细想过,我们既不能把弟兄们全部召集在一齐,搞大兵团作战,这样太过招摇,又不能坐在家里等着挨打。是不是?
    夏说:那是。
    胡接着说:你看这样可行?我们把人员分为几组,让他们到街面上去溜达。如果遇到秦雷、白建兵他们,一不至落单吃亏,二也能及时报信。这样,一旦发现他们,就能快速调动人马,集中优势打一场歼灭战。
    夏杰听了,连声称赞说:好!好!就这样定了。
    随即吩咐几个干将,让他们各带一组,从明天上午开始,在全市范围内搜索秦雷、白建兵等人。同时,又让胡根利通知闲在家中的弟兄们,近期要加强戒备,不要单独出门。
    年超,绰号毛子,刑满释放刚一出来,看着“小上海”别称的淮海市花花世界,恍如隔世。眼见以前跟在自己后面混的手下,现在都混出了头;不是带一帮小弟,就是手里攥着大把的钞票,一个个在社会上人模狗样的,心里十分憋气。想想自己两手空空,衣食不保,把一腔怨气全撒在吴红身上。要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他也不会被判刑,更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想到这里,心一横,“无毒不丈夫”;先找吴红敲点钱,有了钱就好发展了。
    于是,他找来了昔日的兄弟,一个是绰号“大壮”的常鸿旭,另一个是绰号“洋鬼子”的杨作成。三人带了一把发令枪改装的双管小口经手枪和一把匕首,又从小摊上买了一袋毒鼠强,于中午时分一起来到独居的吴红家。年毛子一脚把门踹开,吴红正好在家。毛子把枪、刀和毒鼠强往饭桌上一扔,对吴说:“听说你混得不错,发财了,我可不如你呀。今天来,是想把我俩的事作个了断。要么你给我两万块钱,要么……”毛子向桌上瞟了一眼,说:“这三样东西,你随便挑一样。不然,跟你没完”。言语中透露着威胁。
    吴红刚吃完午饭,丢下饭碗,猛见三人气势汹汹地闯进家门,心里一惊,感觉情况不妙。想跑,来不及了;只好稳住情绪,见机行事。
    吴红听见毛子这么一说,气不打一处来,明摆着是敲诈。但是,看这阵势,及三人脸上的杀气,不给钱怕过不了这一关。
    吴红不亏是场面上混的人,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先稳住对方,再想法把他们打发走。
    她把满脸的惊恐在瞬间抹去,立刻换成一副笑脸,说:“哎哟,年大哥啊,看你说到哪去了。我做点小生意,是挣了一些钱;可是,身上哪有这么多现钱呀,都押在货上呢。等明天空出钱来,我一并奉上,行不?”
    毛子恶狠狠地说:少来这一套,找你不容易,今天拿不出钱来,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吴红见风使舵,说:那好吧,你们在家里等着,我出去找朋友借去;凭我的面子,一定会让你满意。
    毛子见她答应的如此爽快,说:你那点鬼心思,还想骗我?你一出去,就是泥鳅入海,哧溜一下,窜的还有影吗?留下这个空家,砸砸卖了也不值一千块钱。你要是报个警,公安来抓;再喊一帮人,把我们砍一顿。别他妈的犯糊涂心思,把我们当猴耍啊!
    吴笑着说:别误会,我是真心的。
    常大壮把眼一瞪:少废话,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吴说:这位大哥,这么凶干什么呀,我没说不给啊,只是现在手头紧,没现钱。
    大壮怒道:他妈的,这跟不给不一个样吗!
    洋鬼子跟着说:你可是想见血?
    吴忙说:大哥,别这样,我再想想办法。
    毛子发话了:别跟我们耍滑头。今天你不把钱拿来,我们是不会走的,你也别想离开我们的视线。
    吴说:要么,你们跟我一块出去借钱?
    毛子说:这种事我们不干,别人见了还以为是绑票呢;如果报警,公安一来,我们不但钱落不到,还多加一个罪名。他向桌上瞟了一眼,接着说:今天就在这里等着。拿不来钱,你就选一样。
    吴听了,脸色阴沉下来,低头不语。
    其实,她明白年毛子的意思,就是为钱。所以,她装作害怕,就是不买账,故意拖延时间,等待朋友或邻居串门,好借机脱身。
    大壮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对毛子说:我们先搜一搜,看看她家可藏钱吗。
    毛子听了,立刻眼睛放光,觉得是个好主意,正要发话。
    吴红抢先开口:大哥,求你了,千万别这样。几个大男人搜查一个单身女人的家,不太雅
    观吧,传出去也不好听呀”。
    吴听说要搜家,心里害怕。家里确实有几万元,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万一被翻出来,损失就大了。钱去了,弄不好,还免不了挨上一顿暴打。所以,她慌忙把话接了过来,防止他们真的要搜,到时拦不住。
    毛子觉得也是个理。就说:那依你怎么办?
    吴见毛子的口气缓和了一些,觉得是时候了。便说:既然你们来了,总不能让你们丢了面子,空手回去。实话不瞒你,我这里有五千块钱,是朋友托我帮他带货的,要是不嫌少,就拿去。以后我们两清,谁也不欠谁!
    毛子说:就这一点,打发要饭的?
    吴眼圈一红,挤出一串泪水,抽泣了几声,呜咽地说:这也是血汗钱呀,挣点钱容易?要是还不行,就随便你们,要杀要刮,你看着办好了。
    毛子见逼到这个份上,再难挤出钱来。本来也只是虚张声势,没指望能要的太多的。所以,就来个狮子大开口。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拿下了,总算不虚此行。于是,便来了个见好就收。说:好了,好了。快把钱拿来,我们这就走。
    他又转身对常大壮和洋鬼子说:我最怕看女人哭,一哭就心烦。
    大壮笑着说:没想到年哥居然还有一副菩萨心肠!
    吴走进里屋,从枕头下面取出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的钱,交给毛子。
    毛子把塑料袋打开,数了一下,正好五千元。
    三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了笑容。
    毛子说:钱虽然少了点,不过,看在老朋友的份上,今天就饶了你。可是,你要给我记住,以后再敢惹我,看不剥了你的皮。
    说完,三人收起刀、枪和毒鼠强,拎着钱,离开了吴家。
    注1:吴庆隆后因参与流氓打架将人捅死,另案处理,被判处死刑执行枪决。
    六、偷鸡不成反被啄,相互残杀血色浓。
    却说,吴红待三人走远了,“呸!”了一声。恨恨地说道:“你们这些刀剁的,等着瞧。想钱想疯了,怎么拿走的,还怎么给我送回来”。
    她简单收拾一下,离开家,出去找她的哥们去了。
    下午,吴红在文化宫广场找到了段啸天和常友忠,把中午的事向二人哭诉了一番。段、常二人耐着性子听着吴红的叙述,牙齿咬的咯咯响,怒道:他妈的,这帮混蛋太不是玩意了,一点不讲道上规矩,得教训教训他们。
    两人安慰吴:别生气了,我们帮你把钱要回来就是了。
    吴点点头,说:段哥,钱是小事,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段说:放心吧,这事包在我们身上了,保证让你满意。
    吴破涕为笑:这事就全拜托两位哥了,要是能把钱要回来,我也不会亏待你们的。
    段说:好,一言为定,你就等好消息吧。
    说完,二人与吴告别,去邀集同伙。吴红则回到她的小店,卖她的服装。
    段啸天与常友忠来到路边书报亭,常拿起电话,给几个弟兄拨打了传呼。不一会,电话陆续回了过来;过了约十分钟,朱贵、何涛和薛雄剑分别“打的”赶来。段把吴红的事情说了一遍,个个气得七窍生烟。薛雄剑把带来的凶器分发给大家,段啸天和朱贵各拿一支自制小口经手枪,何涛和薛雄剑各持一把大砍刀,常友忠拎了一把日本军用三八刺刀,一伙杀气腾腾地直奔小巷子的杨作成住处。

    年超三人得钱后,先到一家饭店美餐一顿。酒足饭饱后,顺路来到就近的杨作成家。年超把钱拿出来,数了五百元给常鸿旭,自己留了五百元,剩下的全部交给了杨作成。年对杨说:这些钱留你做生意,亏了盈了,我俩平摊。
    杨喜出望外,答道:好的,保证只赚不赔。
    年笑了笑:那就全看你了。
    正说着到外面有人砸门,敲门的声音异常急促。
    常对杨说:这个时候会有谁来?说完便去开门。
    常走到门前,边开门,边说:来啦,来啦,慢点敲。刚把门插打开,“呼隆”一声,门被跺得大开,闯进五个人来,为首得正是段啸天。
    段手持小口经手枪,抵在常鸿旭的头上,大声喊道:都别动,不老实就要你脑袋开花。
    另外四人持刀枪冲上去,两人对付一个,分别把年超和杨作成看押起来。
    年超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吓呆了,身上带的刀枪还没派上用场,就举手缴枪投降了,真的一动不敢动。
    段啸天把常鸿旭推进屋里,关上门。见局面已被完全控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让同伙把三人身上的刀枪搜了出来,令他们蹲在一起。然后说道:毛子,最近混的不错,刚出来就能干大事了,了不起啊!
    年超缓过神来,说:段兄,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
    段说:你自己做的事,心里明白。
    年看了一眼用纱布包裹着头和胳膊的朱贵,说:你冤枉我了,朱大哥的事跟我可没有关系啊。
    段说:我会冤枉你?你他妈的只会干坏事,从来就没做过好事。接着说:“你朱哥的事的确与你无关,要是真有你的事,你现在还能说话吗?
    年一脸的迷茫,说:段兄,大丈夫直言快语,砍头不过碗大个疤,有什么事你就说清楚。是我毛子的事,决不装孬熊。
    段说:好,那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问你,有没有欺负过女孩子?
    年大声嚷道:别跟我提女人的事,我毛子从来不沾惹女人,落个色鬼的名声,丢不起这个人。
    段说:这一点我倒是了解你的。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问你有没有找女孩子要钱?
    年超听这么一说,脑海里电光一闪,恍然大悟:原来是吴红这个臭娘们捣的鬼。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没想到两年不见,她居然出来混世了,还让自己栽得这么惨。眼见孬不掉了,便硬着头皮说:不错,有这回事。
    段说:既然出道混世,干嘛做这种丘事?
    年说:不就是因为混的瘪吗。刚出来做事,缺少资金,没有办法,都是给逼的。
    段说:那也不能坏了规矩。
    年说:既然已经做下了,你说怎么办吧?
    段说:你讲怎么办?乖乖把钱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毛子爽快地说:行,我们对半分。
    段骂道:放你妈的狗屁,全部拿来,一分钱也不许少。
    毛子叫了起来:你不能把事做的太绝了吧,这也是我们好不容易弄来的辛苦钱啊。
    段说:少在我面前卖乖。我是受人之托,反正一个子不能少。
    毛子见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认栽了。便问道:是吴红让你们来的吧?
    段嘿嘿一笑,说:别废话了,这件事早就在市面上传的沸沸扬扬的了。我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有什么问题吗?
    年毛子说:没有了。
    段啸天说:那还不快把钱拿出来!
    年毛子扭头对杨作成说:把钱给他吧,以后再想别的办法。
    杨站起身来,从桌上拿起装钱的塑料袋,递给段啸天。段把袋子打开,看见只有四捆人民币,其中一捆好像还少了一些。开口说道:洋鬼子,你搞什么鬼?钱数不对。
    杨说:都在这里了。
    段转身问年道:这是怎么回事?
    年答:就是这么多。
    段劈脸煽了年一个耳光,说道:你找死啊。
    常友忠说:跟他们罗嗦什么呀,砍一顿算了。
    薛雄剑扬起砍刀作势要砍杨作成,洋鬼子吓得双手抱头,连声说道:别砍,别砍。我说行了吧。
    薛见状,把刀放下,对洋鬼子喊道:那就快说,欠扁呀!
    杨抬起头来,向年毛子和常胖子看了一眼,用征询的口吻对二人说:那我就说了。
    常大壮不耐烦地说:“说吧,说吧,这有什么好瞒的”。
    杨便说道:段哥,实不相瞒,我们一共要了五千块钱,刚才吃饭花了三百,年哥和常哥一人拿了五百,还剩三千七百块钱,本来准备留着做生意翻本涨钱的,现在看来生意是做不成了。说完,垂下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段伸手对薛、常二人说:把钱拿来。
    年、常无奈,只好从衣袋里把刚装进去的钱掏了出来,段啸天让朱贵把钱接住,放进塑料袋里,收在了一起。
    然后,段啸天嘲弄般地对年超说道:毛子,听说你想当淮海市的老大呢,是吗?以后还得多仰仗你提携提携啊!
    年毛子听了,惊得一身冷汗,忙说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回事,借一个胆给我也不敢。段兄听谁说的,别是拿弟弟开涮吧,今天已经够惨的了,要是把这再传出去,我就管死了。
    段啸天笑着说:我只是问一下,你紧张什么?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一声,毛子,你他妈的刚出来,对道上的规矩一点不懂。我们对女人、老人和小孩是从不动手的,就算是死对头,也不会动他的父母。你知道不知道?
    年毛子连说:这个当然知道,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段啸天仍不甘休,想要调理他一番,一是出出恶气,二是为了打压他混世的气势。便说道:你今天犯了道上的忌讳,必须要给你留个记性,好时时提醒你。你说,是割耳朵,还是划鼻子?
    年毛子说:段兄,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今天认栽了,钱也都给你了,还要怎样?
    段啸天说:今天不给你一点教训不行,这也是为你好,你这个人忘性大,免得以后闯下大祸,到时可无处去买后悔药呀。
    常大壮那火爆性格忍耐已久,听了这话,肺都气炸了,实在憋不住了,便象火山一样喷发了。他忽地站起身来,大声吼道:他妈的,羞死不如砍死,跟他们拼了。
    说完,伸手去夺段啸天的枪。
    段猛见情况突变,惊得向后一退,常大壮的手已经触碰到了枪管,他一扣扳机,“砰”的一声,一颗子弹打了出去。由于常大壮的手将枪管碰歪了,子弹打在墙上,冒出一团火灰,滚落到了地上。
    枪声一响,顿时炸了场,局面一下乱了,年毛子也站起身来夺何涛的砍刀。段啸天五人见状,一起动起手来。薛雄剑挥刀向就近的常大壮后背砍劈,段啸天调转手腕,用枪托猛砸常的头部。常大壮的头上和后背顿时血涌如注,一头栽倒在地。当他连爬似爬挣扎着想要起来时,薛雄剑跟上前,用砍刀在他的腿上又补一刀。然后,将砍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使他不能反抗。常大壮斜躺在地上,忍着剧痛,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喘着粗气,双眼瞪得溜圆,怒视着薛雄剑。
    这边,常友忠、何涛两人,一个拿刺刀,一个持砍刀,分别向年毛子的头上、身上招呼着。朱贵手持小口经手枪抵着“洋鬼子”,杨吓得蹲在地下,双手抱头,嘴里喊着:别打,别打,我只是跟着去的,没有我的事。
    段啸天上前一脚把“洋鬼子”踹倒在地,笑着说:看你这个孬熊样,打你还怕坏了我的名声呢。
    此时,年毛子被常、何二人砍刺得头上和身上多处向外窜血。他想奋起夺刀反击,刚一有动作,立刻招来了更为猛烈的砍刺,身上顿时又多加了几处伤痕;他已经毫无反抗还手之力了,只能用双手护头,本能地扭动着身体招架躲避。突然间,他起步向门口窜去,想往外跑。段啸天喊道:“快拦住他,别让他出去了”。何涛快步拦在年毛子前面,扬起砍刀,一刀劈在他的肩上。常友忠也跟上去,伸手向前一挺,将刺刀戳进了他的后背。年毛子经两人同时一击,支撑不住,一头撞倒在地。常友忠继续上前,向他发出最后一击,一刺刀捅在他的大腿上,戳了个对穿,令他再也无法爬立起来。
    年毛子趴在地上,回过头来,瞪着血红的眼,对段啸天说:你杀了我吧。
    段啸天笑盈盈地说:我可不想背人命案,我只是想问问你,服不服?
    年毛子说:你们依仗人多,搞突然袭击,谁肯服你。
    段啸天见他仍嘴硬,便在心里暗自思量道:这次一定要把他们制服了,既让他们以后见了就怕,又把他们的名声搞臭,在社会上无法立足;否则,后患无穷。
    主意已定,关键是要选择一个合适的对象,好在其身上下功夫,令他求饶认输,计划才算成功。他看“洋鬼子”太窝囊,不是个人物,不值得下手。常大壮,性情刚烈,又担心无法降服。那么,只有年毛子了,看上去三人当中他还是个头,最合适。
    段啸天发话说:毛子,你不服是吧?
    年答道:对,打心里不服。
    段冷笑了一声,说道:既然你不服,我也没办法。不过,今天一定要让你服。
    年歪着头,冷眼瞅着段,说:你怎么让我服呢?
    段来到年的面前,蹲下身来,对年说:只要你喊我三声“大爷”,就饶了你。不然,有你好受的。
    年把眼一瞪:呸! 说道:做你的大头梦去吧。我就是不服,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段见劝说没有效果,便站起身来,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年咬着牙说:老子在“里面”呆过,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别想威胁我。
    段阴冷冷地说:是吗?我也不用威胁你,只是闲着无聊,想消遣一下。
    他向常友忠使了个眼色,常便拎着刺刀走了过来。
    段对年说:我现在开始问了,你要是不喊“大爷”,或者不吭声,后果自负。他又对
    常友忠说:待会你来试试他的钢火到底有多硬,看可像个爷们。
    接着,段对年问道:你喊不喊?
    年紧闭嘴唇,不吱声。
    段歪头示意,常友忠将刺刀扎在了年的屁股上。年痛得嘴巴一咧,咬紧牙关仍不出声。
    段一乐,说道:呦,嘴巴还怪硬。我再问你一声,可喊?
    年还是不吭声。
    常又在他的大腿上戳了一刀。
    段有些着急了,大声喝问:你到底喊不喊?
    年更恼了,也大声叫喊起来:打死我也不喊。
    段惊叹道:没想到,毛子还真有点骨气呢,算你有种!
    常友忠说:段哥,别浪费时间了,干脆把他的脚筋挑了。
    年毛子听了,吓得浑身都酥了。他素来知道,段啸天心狠手辣,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急忙喊道:你们做事不要太绝了。
    段啸天说:别着急,我先把你的脚筋挑出来,想看看究竟是硬的象钢条,还是软的象面条。说完,他用眼神向常友忠示意了一下。常便把还在滴血的刀尖对着年毛子左脚根骨拐处,慢慢向下扎去。年顿时感到脚根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见他们来真的了,心里感到了害怕。
    常友忠恶狠狠地说:你准备硬到底了?只要我把刺刀一转,立马你就废了。说着,又加力将刺刀向深处肉里扎去。
    年到了此时,心里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极限,脑门上沁出细汗。他考虑到:身上的外伤都不用担心,万一真成了残废,以后在社会上还怎么混?只要留得青山在,还愁不能报仇?于是,他向段说道:好了,好了,我认输行了吧。
    段讲:你还没喊呢。
    年只好低头,连喊了三声“大爷”,引得五人一阵哄笑。
    段让常友忠将刺刀从年超的脚根拔出,一伙拎着钱,喜滋滋地离去。
    杨作成待一伙离开后,赶紧叫人,把年超和常鸿旭送到医院包扎治疗。
    七、两帮开战众煞聚,逐户抄家刀枪急
    秦雷、白建兵把朱贵痛打一顿后,想借此机会乘胜追击,与夏杰展开决战,一鼓作气把对方的气势彻底打压下去。于是,当晚通知团伙的所有成员,准备好器械,相约明晚在星光剧场门口集合。
    次日傍晚六时许,秦雷、白建兵邀约的各路人马携带着刀、枪、棍等凶器,陆续在星光剧场门前集结。秦雷数了数,已经来有十多人了,借着路灯,看见远处还有三三两两的同伙不断聚拢过来。

    却说,年超和常鸿旭在医院包扎处理好伤口后,也不吃药吊水继续治疗;头上、身上绑着绷带,就与杨作成一起离开了医院。常大壮咽不下这口恶气,执意立马就去找段啸天拼命。他急匆匆走在前面,年毛子由杨作成搀扶着,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常大壮来到马路上,拦了一辆“面的”,与杨一起把年架上车,让他躺在后座位上。毛子忍不住呻吟了两声,咬牙切齿地说:“大壮,赶快喊人去找段杂毛,干死他们;就算我不能动手,看着也解恨”。常说:“你好好躺着养神吧,这事我来操办”。常让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在一个电话亭旁,下车打传呼联系秦雷等人。不一会,白建兵回电,告诉常:昨天刚削了朱贵,今天准备与夏杰开战,正要找他们助阵呢。并说现在正在星光剧场集合,让常快点过去。
    大壮回到车上,对年、杨二人说:“这下好了,不用我们出头了,老大正在集合人马,要打大仗了”。二人听了,脸上露出喜悦之色,齐声说:“太好了,终于要轰轰烈烈大干一番了”。
    常大壮让司机把车开往星光剧场。
    到了一看,那里已经聚集了近二十人。众人见来了一辆出租车,都围拢过来查看。常大壮下车与相识的打过招呼,径直去找秦雷和白建兵。杨作成也下车,与大家见个面。众人见常大壮头上、身上裹着绷带,车里还躺着年毛子,更是伤得不轻,就向杨询问。杨就把情况叙述了一遍,立刻引起愤慨,纷纷嚷着: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常大壮来到秦雷和白建兵面前,没等二人开口,就抢先说道:“我被段杂毛他们打了,今天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你们说怎么干吧,我跟随到底”。
    秦雷问道:“就伤你一人?”
    常答:“还有年毛子,伤的比我重”。
    白建兵说:“走,过去看看”。
    三人向“面的”走去,后面跟有五、六个马仔。一行人来到车前,秦和白把头伸进车内,看见年超全身几乎裹满了绷带,侧躺在后排的座位上,情景倍显凄惨。年见了二人,欲起身打招呼。“别动,别动”。白说:“这帮人实在猖狂可恶,下手也太狠了”。
    毛子说:“我现在是不行了,这仇只有你们先给我报了”。
    秦雷攥紧拳头,恨恨地说道:“你放心,这次我们决不会轻饶他们”。
    围在旁边的弟兄们纷纷摩拳擦掌,表示要与他们血战到底。
    秦雷让白建兵再拦一辆“面的”,叫手下把携带的凶器全放进车里。他人到的差不多了,清点了一下人数,有吴庆隆、谢庆声(注1)、鲍繁雷、关向军、杨朝辉、朱安明、常献刚、魏同玉、张胜友、潘富强,还有尚疯子、愣皮等,加上常大壮三个,共二十余人。于是下令全部上车,寻找对方开战。
    同伙们听到老大发话,一个个鱼贯似地分别钻进了两辆出租车;车里像是装满了沙丁鱼,挤的一点空隙都没有。众人按捺住临战前紧张、兴奋的情绪,任由事态向罪恶演化。
    两位出租车司机,看见这帮家伙拿着刀枪剑棍,个个都似凶神恶煞,哪里还敢作声,只怨自己晦气,遇到这帮无浪神。二位司机按照秦雷的指令,发动汽车,向前方驶去。
    在行驶的车里,秦雷与白建兵等人商议具体行动计划。
    秦雷踌躇满志,说:我们人都齐了,也动起来了,怎么才能找到他们呢?
    白说:老大不用愁,我们先在马路上转转,看可能碰到他们。实在不行,就挨家“掏窝子”,总能抓到几个。
    秦:这样个个击破更好。不过,我们认识不了几家啊?
    白:这个你尽管放心。他们中的许多人以前是跟我混的,有几家都去过;还有,其他兄弟对他们的人也有熟悉的。今天只要想干,绝对不会放空。
    秦:那就好。
    白:现在,关键是要定一下,先从哪里开始。
    秦雷思考了一下,说:由西向东。
    白:好的,我们就先从西边开始。
    白指挥司机将车向西开去,沿着主要干道,一直开到大西头;然后,折返回来向东,抵达最东头。行驶间,众人瞪大了眼睛,来回向马路两边扫视,却没有发现夏杰等人的一个身影,仿佛对方的人突然从淮海市蒸发了。
    秦问:现在怎么办?
    白答:那就实行第二套方案了,上门掏窝子。
    秦说:好,行动吧。
    于是,一伙由东向西,先来到水利设计院宿舍大院,那里是一排排的平房,家家都在门前搭了院墙。阿力就住在倒数第三排东边第二户。白建兵和尚疯子上前用刀背砸门,叮叮咚咚响了一气,没人应答。秦雷说:翻墙进去,看看家里可有人。
    尚疯子自告奋勇,由白建兵用两手抽着脚,爬上院墙,向里瞅。院内门窗黢黑,什么也看不到。汤下来后,说:里面没开灯,可能没有人。
    秦雷说:哏!算他走运。下次再来干他,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一伙从原路返回,朝下一个目标奔去。
    其实,阿力此刻正在家中。他已经接到夏杰捎来的口信,让他们小心提防秦雷的报复。晚上,他与父母和两个妹妹在家里看电视、叙闲话。猛然听到急促的砸门声,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哪里还敢出声答应?急忙把家里所有的电器关掉,吩咐家人千万别出声。然后快步来到门前,将耳朵贴近门缝听外面的动静,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秦雷等人的讲话他全都听在耳里,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阿力没想到秦雷的行动如此迅速,寻思:必须尽快把消息报告老大。他叮嘱家人: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任何人敲门,都别开。然后,他闪身出了家门,穿小巷去找夏杰报讯。

    秦雷等人乘车直奔第二站,运输八队宿舍的李卫东家。一伙来到李家,看见门敞着,灯亮着,心喜:这下有门,可逮到一个活的了。便手持刀枪,一起涌进了李家。
    此前,李卫东从下午出门就没回家。他与朱贵、岳尚友、曹山海、杨学勇及严继清等六人,按照老大夏杰的分派,一直在市面上溜达,寻找秦雷等人。妻子宋美萍一人在家,邻居女孩刘婧过来串门,便留下来聊天。两人正聊得起劲,猛见冲进来一帮无浪神,个个手持凶器,面露狰狞。宋美萍吓得慌忙站起来,问道:“你们是谁?跑到我家来做什么?”秦雷上前用小口径手枪抵着宋的太阳穴,说:“别管我们是谁,你先放老实一点”。
    尚疯子见状,也学老大的样子,将三八刺刀架在刘婧的后颈部。刘婧吓得哭出声来,大声咋呼:“干啥的咳?我又没得罪你们”。尚疯子厉声喝道:“别吱声,不然我真砍你”。刘婧即刻止住哭泣,抹着眼泪,不再作声。
    秦雷冷冷地向宋美萍问道:卫东在哪呢?
    宋答:不知道,中午吃过饭就出去了。
    秦说:你这个刁婆子,不老实。要是让我找到了,就有你好看的。
    宋翻眼看看秦雷,说:随你的便。
    与此同时,白建兵领着一帮人在两间不大的房子里展开搜查,床上床下,柜里柜外,搜个遍,没找到半个人影。便来到秦雷跟前说:卫东不在家。
    秦雷道:那我们走,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接着,又对宋美萍和刘婧恶狠狠地说:今晚的事不许往外说,要是传出去了,就打烂你俩的嘴。
    说完,领着众人离开了李家。
    一伙人乘兴沿着淮海市的主干道,由东向西,对认识的对头家逐户上门,进行清剿。路上,由于车辆颠簸,年超的几处伤口开始向外渗血,把绷带染的鲜红,有两处已经开始顺着绷带向下滴血,毛子时而忍不住呻吟几声。秦雷见了,就让年先回家,并安抚道:“毛子,你放心吧,我们会替你报仇的”。年本不想离开,见老大说了,不好拒绝,便勉强答应了。车开到淮海路上的太平电影院门口停下,把年放下来。秦雷安排人陪他回家,年没同意,说:“我自己能走,你们快去吧”。于是,一行人驱车继续向西开去。毛子下车后,看着两辆车前行了约二十米,右拐向北驶去。他心中一怔:夏杰的干将岳尚友就住在那个方向,分析应该是去他家的。他心有不甘,便一瘸一拐地尾随跟去。
    秦雷等人来到岳尚友家门前,尚疯子一脚将门跺开,蜂拥而入。其家人见这阵势,被吓得浑身发抖,忙问何事?这伙人根本不予搭理,见岳尚友不在家,即转身离去。接着,他们又来到淮海中路北侧的朱贵家。只有朱的父母在家,两位老人已经上床休息。听到砸门声急,朱父慌忙披衣起来开门。一伙涌进屋来,见要找的人不在。尚疯子不耐烦了,挥刀将桌上摆放的一个座钟一劈两半,说:“要是让我找到他,就是这个下场”。
    一伙人离开朱家,秦雷见转了这么一大圈,居然一个都没找到,心中烦躁起来,便与白建兵和常大壮商量,下步如何进行。
    常说:看来,东片和中片的都躲了起来。不如再到西片去看看,兴许能找到一两个;总不能空手白忙一晚,这样也不吉利呀。
    白说:大壮说的对,现在都十点多了,要去就快些,再晚就更难找人了。
    秦雷想了想,说:那就去张如山的何涛家,以前我俩关系挺好,他不会防备我们的。
    常听了,急忙催促道:那还不快走?
    “好,这就去”。接着,秦雷念叨说:“何涛啊何涛,这可怨不得我,谁让你跟我走顶头的呢!”
    一伙人乘车,来到张如山的何涛家。
    何家住在一楼,前后都搭建了院墙,安装了防盗铁门。众人在离何家十余米的楼拐处等候,由秦雷带着白建兵先去把门骗开。
    秦雷拿了两把发令枪改装的双管小口经手枪,白建兵拎着一杆制式猎枪。二人来到何家门前,秦雷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吆喝何涛的名字。不一会,听到院内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渐近来到了院子的铁门跟前。里面人问道:“是谁?”
    秦雷听声音,正是何涛,答道:“是我,我是秦雷。快把门开开”。
    何涛听说是秦雷,边开铁门边说:“这么晚了,有急事啊?”白建兵也听出来人是何涛,急不可待地举起猎枪,等待何涛的出现。
    何涛把铁门慢慢拉开一条缝,从缝隙间向外观望。月光下,猛然看见白建兵正端着猎枪对准大门。何涛情知不妙,把门一推,撒腿就往回跑。秦雷撞开门,追进去,双手举枪,向何涛连开四抢,两颗子弹击中了何的后背,这并没影响他逃窜的速度。白建兵站在院门外,向秦雷喊道:“快闪开”。秦雷迅速向右滑步,刚侧过身,就听“砰”的一声枪响,白建兵扣动了扳机,一枪打在何的右腿上。只见何涛一个趔趄,摔在门前,接着爬起来继续向屋里跑去。
    白建兵见状,对外面的同伙大声疾呼:“快去后面,把何涛截住”。
    何涛身中三枪,忍着剧痛进了家门,反手把门带上。然后,穿过客厅,直奔后院,把后门打开,奔命向外窜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常大壮等人听到白建兵的呼声,急忙领人向何涛家的后院奔去,还是晚了一步。常大壮看见后院门大开,知道何涛已经逃离。便从后门进入何家,与秦雷、白建兵在何家客厅会面。
    何家人先前听见有人敲门,何涛去开门,后来又听到枪声,不知是怎么回事。何母披上衣服,从卧室出来查看。看见客厅里站满了人,个个手持凶器,顿时僵住了。再用眼睛仔细搜索,唯独不见何涛。便壮着胆子问道:“你们是谁?来我家做什么?何涛呢?”
    秦雷笑着回道:“我们都是何涛的朋友,是来找他玩的。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何母说:“既然何涛不在,那你们就快走吧,看把我家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秦雷说:“好,我们这就走”。
    一伙出了何家,边走边议论。常大壮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在家的,却让他给跑了,真可惜”。
    白建兵说:“我敢保证,何涛被我俩开枪打伤了”。
    常追问道:“这是真的吗?”
    白说:“千真万确,是我亲眼看见的”。
    常兴奋地说:“太好了,今晚总算不虚此行,干到一个”。
    接着,常又问道:“何涛要是被干伤了,应当去哪里啊?”
    白答:“这还用问?肯定去医院”。
    “对,他一定会先去医院治疗”。常接着对秦雷说:“我们去医院找何涛,这次一定要把他干到位”。
    秦雷同意大壮的意见,说:“这个主意好,我们现在就去”。
    一伙人又上了车,直奔附近的第七人民医院。
    他们来到医院,楼上楼下搜了一遍,没看到何涛的身影。询问值班医生,都说没见何涛这样的伤者来过。一伙才悻悻而去。
    回到白建兵家的附近演武台,全体下车。常大壮掏了二十元钱给司机,把二人打发走。然后,与秦雷、白建兵商定,明天接着干。
    于是,常大壮招呼大家,明天中午一点整,在演武台集合,继续战斗。


    注1:谢庆声在此后的一次流氓械斗中被人用刀捅死。
    八、无浪互殴逞凶狂,局势逆转秦雷伤
    却说,年毛子从太平电影院门口跟着向西走,当他拐上北去的马路时,两辆面包车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忍着剧痛,坚持继续向岳尚友家居住的方向走去。他心里窝了一肚子的恶气,非要亲眼看见对方被打,才能解开这心头之恨。他一步一挪,晃晃悠悠,艰难地向前移步。年毛子终于来到了岳尚友家门前,但此时,秦雷等人已经离去多时,他虽然怨气未消,也只好悻然离开。
    这边,段啸天、常友忠、岳尚友、朱贵和杨学勇等人,在街上一直溜达到晚上十点钟,始终没见到秦雷这帮人的身影,便一同回到岳尚友家。刚走近家门,岳尚友机警地发现,家里的门板被跺烂了。惊呼道:“他们来过了,快追”。说完,连家门也未进,返身向外跑去,段啸天等人急忙跟着追了过去。几人追了四五十米,隐约看见前面有一人正在挪步前行。加速上前一瞅,正是刚离开不久的年超。毛子相见面熟,顿时吓傻了眼。
    段啸天看着浑身裹着绷带的年超,嘿嘿一笑,说道:“毛子,今天我们真是有缘,这次是你主动送上门来的”。
    年叹口气说:“算我倒霉,我认栽了行吧。看我已经这样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段扬扬刀,说:“照旧”。
    岳尚友问道:“我家的门是谁跺的?”
    年答:“这我不知道”。
    岳气恼的说:“他妈的,你们一起来的,会不知道?”
    年答:“实话不瞒你,我掉队了。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
    岳厉声呵斥道:“你想耍赖?”
    年说:“我这人向来有啥说啥,绝不孬熊,这是道上人都清楚的”。
    岳说:“我不管那么多,他们不在,就是你的事”。
    年说:“既然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常友忠忍耐不住说:“还跟他絮叨什么,干就是了”。
    年毛子听了,把眼一翻,腰一挺,头一昂,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架势,说道:“随你们便吧”。
    段啸天说:“不忙。我问你,秦雷他们现在在哪里?”
    年答:“不知道”。
    又问:“下一站他们要去谁家?”
    答:“不知道”。
    再问:“他们有那些人?”
    仍答:“不知道”。
    常友忠恼了,上前一刀,砍在年的头上,嘴里同时嘟噜着:“叫你一问三不知,看了让我心烦”。
    毛子头上被刀砍后,鲜血直淌。他搭拉着眼皮,双手下垂,一声不吭,既不躲闪,也不反抗,由着血流,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段啸天见常友忠动手,也挥刀向毛子头上猛砍,一刀将其砍翻在地。随即,一伙齐上,斧砍刀剁,将年超打昏了过去。杨学勇手里拿着自制小口经手枪,仅踹了两脚,打没过瘾,便将枪抵着田的大腿,开了一枪。没料想,枪的质量太孬,子弹没打进肉里,只把腿上的表皮击青一块。
    众人打完歇手,发现年毛子躺在地上不动。朱贵上前拍拍他的脸,见没有反应。再把手放到年的鼻前,惊呼道:“坏了,不喘气了。不会死了吧?”
    段说:“快送医院”。
    大伙急忙打出租车,将年超送到第五人民医院急诊室,把人向急救台上一放,撒腿就跑。出了医院后,约定明天见面,各自回家。

    次日中午一时许,秦雷、白建兵、常大壮一伙如约来到演武台聚集。除了少数几人因事未到,还是原班人马,共计十四五人。秦雷见人到齐后,让手下人拦了两辆出租面包车,一声令下,众人上车。这次是由西向东去寻找对方,从中市区演武台出发,沿希望路向西,进入西市区到最西端的西庆桥;再折向南,至禹山路,拐向东,经张如山,到西岗四路,折回到中市区;接着,顺着向阳路再朝北,到淮海路;然后一直向东,过天桥,进入东市区。一伙人沿着市区的主要干道,转了一大圈,下了天桥,就是太平电影院。白建兵眼尖,坐在车前远远看见段啸天、常友忠、朱贵、岳尚友、杨学勇等一帮人正从太平电影院方向沿着路南人行道向西走来。连忙喊道:“有情况,发现他们了,正朝我们走来”。常大壮跟着吼叫道:“停车!停车!大家快下”。汽车刚翻过天桥,正在下坡。司机得令,猛踩刹车,面包车带着巨大的惯性继续向前冲去,车轮摩擦着地面,发出一长声刺耳的尖叫,顿时引来路上行人的观望。段啸天一伙人正在沿街搜索秦雷等人,猛然听见前方传来急刹车声,抬头一看,见两辆出租面包车横在路中央,从车上呼呼隆隆下来十四五个人,个个手持刀枪。
    段等人一见了,知道大事不妙,慌忙四下逃散。岳尚友抽出刺刀,大声招呼同伙喊道:“都别跑,跟他们拼了”。此时哪还有人听召唤?都忙得各自逃命去了。岳尚友身边仅剩下没来及作出抉择的杨学勇一人。岳尚友见状,干急无奈。此刻,前后出路已经被对方堵住,二人便一头钻进了南边的太平电影院大院里。

    秦雷等人下车后,与段啸天他们之间还有二、三十米远的距离,眼见对方一哄而散,追赶不上,正在懊恼不已之时。常大壮发出惊呼:“看啊,他们跑进死胡同里去了,快追,别让他们再溜掉了”。常边喊边率先追撵过去,众人跟着向太平电影院大院跑去。剩余的人则去追赶向路面上逃窜的段啸天、朱贵等人。
    岳尚友与杨学勇一前一后跑进大院,突然醒悟,这是一个单门独院,无后路可逃。其实,两人原本都知道这里是死胡同,刚才由于慌不择路,根本就没来及想。眼见没有别的出路,院墙又有三米多高,一时难以攀爬。此时,秦雷、白建兵和常大壮已率众人追了进来,将他俩的退路彻底封死。岳尚友转过身来,面对敌众,挥舞着刺刀,大声叫喊着说:“他奶奶的,今天跟你们拼了,干倒一个够本,干倒两个赚一个,不怕死的你们就上来”。
    杨学勇等岳尚友的话音一落,忙对岳说:“我先走一步,去给老大报信,喊人来救你”。说完,不等答话,便向最南端的院墙跑去;只见他跐着墙柱凸起的砖缝,手脚并用,快速爬上墙头,一个翻身跃下,消失了人影。
    秦雷一伙听岳尚友狠命咋呼,顿时被他的气势给镇住了,大家停下脚步,近观动静。众人见岳尚友独自持刀对峙,杨学勇乘机越墙跑掉;以为岳尚友是牺牲自己,为了掩护杨逃跑;都对岳产生了敬畏,另眼相看。
    秦雷等人久经沙场,见仅有岳尚友一人,哪里还有顾忌?即向前围拢上来。岳手持着三八刺刀,急红了眼。一边后退,一边嚷道:“别过来,谁过来砍谁”。
    秦雷这次占有绝对优势,岂肯善罢甘休容他出手?常大壮各持自制小口经手枪,一齐上前,举枪向岳射击。一阵枪响后,将岳尚友当场击倒在地;两颗子弹射进了腹腔,一颗子弹镶钉在他的脑门上。其余的人蜂拥而上,乱刀齐下;一阵砍戳过后,岳已是遍体鳞伤,浑身窜血。岳尚友蜷在地上,双手抱头,毫无招架还手之势。常大壮见岳尚友伤得不轻,怕出人命,便高声叫喊道:“快跑呀,公安局的来了”。然后,他抢先逃离了现场,到路上截了一辆出租车,向西行,翻过天桥疾驰而去。众人闻声,一哄而散,跑得一个不剩。张胜友刚跑开几步,转念一想:不好,刚才因为人多,没能挤进去动手,怕别人知道了笑话;既然出来混世,总要有点战绩呀。便一咬牙,掉转回头。他跑回岳尚友跟前,说:“岳哥,可怨不得我”。挥刀向其头上砍去。岳尚友此刻略存一丝意识,本能地抬起右手护头。“嚓”的一声,刀砍了下来,鲜血飞溅,岳尚友的两根手指飞离出去,落在三米开外的地上。张胜友补上一刀后,迅速转身逃离了现场。这凌厉的最后一击,致岳尚友再次昏死过去。
    后来,岳尚友被同伙送到医院抢救,保住一命。根据医院的病历记载,岳尚友的伤情为:全身多处刀、枪伤,头部头皮裂伤多处,右侧眉上有枪击孔一处(注:小口经铅弹当时镶嵌在其脑门上,到医院后才被医生取下),腰腹部有枪击孔两处,双下肢及臀部多处刀伤,均达肌层,右末指及无名指离断,右中指开放性骨折,失血性休克,枪弹异物尚未取出。经法医鉴定为重伤。

    这一场聚众殴斗,当时在淮海省的社会上传闻较广,影响较大,也引起市公安局治安大队的重视。治安大队安排专人查处此案,在全市范围内搜捕秦雷等人。秦雷也正是因为此案,开始走上了逃亡之路。一边躲避公安机关的追捕,同时还要防备夏杰等人的追杀;终日胆颤心惊,东躲西藏;落个不敢露面、有家不回的境地。
    由于夏杰在此轮交战中吃了大亏,几个兄弟被抄家,何涛、岳尚友被伤。夏杰岂肯善罢甘休?立即纠集手下弟兄进行反扑报复,要大开杀戒。在全市各重要区域安插眼线,寻觅对方的踪迹;并亲自带领一帮人马穿大街,绕小巷,搜索对方的身影。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出现了本文开头的十月三十一日那一幕。
    当天下午,夏杰领着胡根利、岳尚友、郭建平、范祖贵、朱宪生一伙六人,携带四杆猎枪及刺刀、匕首等凶器,正在市区东头屠宰场附近寻秦雷时,接到线人报信,说:在中市区的中幸路上发现秦雷。得此讯息,一伙迅速搭乘出租车向市区赶来,将其堵在司法局大院内。
    秦雷见无路可逃,掉转头向外硬冲。胡根利跑在最前面,迎头向秦的头上猛砍一刀;夏杰随后跟上,手持猎枪向秦雷开了一枪,击中其的右大腿。秦雷负伤后,挣扎着跑到院子出口,被跟上来的岳尚友、范祖贵截住。秦雷见状,知道在劫难逃,两眼露出绝望的神色。他向岳尚友哀求说:“别打了,放我一马吧”。岳尚友和范祖贵听了不禁一愣:秦雷怎么孬熊了?
    此刻,郭建平从后面赶来,一枪托击中秦雷的头上,把秦雷砸倒在地,众人上去一阵乱砍乱戳。临走时,夏杰又朝秦雷补了一枪,然后一伙逃离现场。
    夏杰想到此处,不由得暗自得意,沾沾自喜。总算抢在了公安的前面把秦雷干倒了。不然的话,若是公安先把秦雷抓住,人往收审所里一关,此仇就终将难报了。要是果真如此,不仅夏杰的颜面尽失,也会令他以后在社会上很不好混。他把烟头掐灭一扔,心中思忖道:奶奶的,快活;除掉了一个心头大患,淮海市再也没有人能与我抗衡了。
    在淮海市两股黑恶势力的决斗中,夏杰胜利了,这是他在混世生涯中最辉煌、最鼎盛时期,奠定了他成为淮海市黑老大的坚实地位,使他在黑道上的个人声望达到了顶峰。
    同时,这也铸就了夏杰走向灭亡的开始,并最终导致他的彻底覆灭。这就是是辩证法,这就是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
    司法局大院的枪声,引来了各级领导的高度关注,公安机关这个强大专政工具的机器已经启动,正在高速运转。在夏杰得意忘形之际,正义的法网已然张开,正加速向淮海市社会上的这股黑恶势力迅猛扑去。
    九、追捕擒恶显身手,利剑高悬斩妖魔
    “10.31”专案组成立之后,市公安局治安大队一中队成为专案组的追捕小组。这天上午,队长张新淮召集全体队员开会,研究追捕工作。中队领导有指导员陈青田,副队长马劲松,队员有徐安平、孙卫兵、白龙、崔国强、郑守边、张力、张胜、单良、金刚、崔明、刘克等十余人。可以说,一中队的人员素质在整个治安大队是最棒的,他们个个年轻气盛,敢打硬拼,人人身怀绝技,能征善战。无论是擒拿格斗,还是歌舞演奏,样样精通,是一支素质过硬的队伍。近几年来,在张新淮队长的带领下,屡立战功,也打出了声威,并把一中队锻造成为市公安局的一支精锐之师。
    张队长等队员们到齐后,一脸严肃,宣布开会。他把形势、任务、纪律和要求交代清楚,然后,尊询大家的意见,商讨下一步抓捕工作计划。
    副队长马劲松开口先说:“我看,得先把需要抓捕的人员名单罗列出来,再把每个抓捕对象的住址摸清楚。然后,我们连夜上门掏窝子,一举将他们全部逮齐”。
    队员们听了,顿时兴奋活跃起来,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大家七嘴八舌争先发言,这个说:“我认识两个,到街上就能把他们抓来”。那个说:“我用的线人最了解他们的底细,知道他们的住处和经常活动的场所,保证一逮一个准”。
    张队长笑笑说:“这很好啊,大家积极性这么高。我想,只要我们耳聪目明,并且信息准,就一定能打好这一仗,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不过,抓这帮人,不会是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尤其是要把他们全部抓齐,一网打尽,更是不易。我们必须要有攻坚克难的思想准备,认真去做扎实、细致、艰苦的工作。马队长的意见我同意,我们先把底数摸清,情况查明,为抓捕工作做好准备”。
    指导员陈青田说:“我认为,我们应当有所侧重,分组进行。这样有利于集中警力,重点进攻;需要全队上的时候,再合到一起行动”。
    这个建议也得到了张队长的认同。接下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出谋献策,气氛非常热烈。
    最后,由张队长敲定方案:一、将全中队实战人员分为两组,张队长带一组侧重抓捕秦雷团伙成员;马劲松带一组,侧重抓捕夏杰团伙成员;遇有大的行动,两组并为一组,由张队长全权指挥。二、每个小队确定专人,负责把这两个团伙的成员名单,及详细的基本情况摸排上来。三、参战的每一名干警,要充分调动各方面关系,利用所有的特情耳目,在全市范围内广泛收集和掌握缉捕对象的动态,以便随时出击。四、擒贼先擒王,因为秦雷目前逃的毫无踪影,秦雷的团伙成员可以先抓。夏杰团伙暂时不动,先组织警力把夏杰本人抓获归案后,再分头抓捕其他成员,避免打草惊蛇。五、由指导员陈青田和内勤负责收集信息,宣传报导和后勤保障。
    散会前,张队长郑重强调说:“这次行动,事关大局,大家必须严守保密纪律,不得泄漏,回家对老婆也不许多说半个字。另外,行动的时候,都给我上前点,谁他妈的要是装孬熊,坏了大事,别怪我找他算帐”。
    队员们齐声答:“是”。
    张队长是一个铮铮铁骨的硬汉,他思想过硬,身体强健,是非分明,疾恶如仇,恩怨必报;做事雷厉风行,勇猛果敢,言出必行。有一件事,最能反映他坚毅的性格。一次,他因喝酒过量,误伤了同事,令他懊恼不已,发誓永不沾酒。他说到做到,从此以后,果真滴酒不沾,直到退休后,还依然坚持不喝酒。可以想象,现今社会,要想戒酒,说的容易,做到可实在太难了!尤其是干公安工作的。队员们都了解他的性格,虽然他待同事们亲如兄弟,但是,大家对他仍是敬畏三分。
    任务下达后,队员们有条不紊地开展工作,一张无形的大网在全市范围内悄悄张开,去筛捕那些在社会上邪念漂荡、恶意膨胀的不法之躯。

    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秦雷团伙中的扁头、杜林、窦洪魁、吴辉以及秦雷的哥哥秦召,都被陆续收进了网内。对于夏杰的团伙,却始终没去惊动,一直在等待着他确切的行踪,和抓捕的最佳时机。
    关于如何缉捕夏杰,张队长是有所考虑的。依照常规,通知他来,填张表,直接送进收审所关押起来,这事就算了结了。不过,采取这种手段固然省事,但必将给今后的建情工作带来负面影响。另外,最近好像夏杰也得到了一点风声,一旦他有所觉察,也会对今后的抓捕行动产生不利。因此,张队长决定,凭本事抓他。这样令夏杰无话可说,瞅准了还能一并抓到他几个同伙。
    情形正是按照张队长所设定的方向发展。
    十一月二十五日这天下午,副队长马劲松接到线人报告:看见夏杰等人乘一辆出租车,正沿淮海路由东向西驶去。马副队长即吩咐线人尾随跟踪,记清车号,并保持联系。随即,率领队员徐安民、白龙、张胜和崔明,乘车火速向淮海路奔去,进行堵截;同时,将情况向张新淮队长做了报告
    张队长接到报告后,拟制不住激动兴奋的心情:总攻收网的时候终于来到了。他立刻赶回中队,并把在外工作的所有队员召集回队,以备在夏杰归案后,全面出击,搜捕其所有的团伙成员。
    马副队长一行乘坐的是一辆中吉普敞棚汽车,车身喷为迷彩色,当时在全市仅此一辆。行驶在马路上,那一身另类的色彩,即是其身份符号,特别醒目,显示出刚猛帅气、威风凛凛的气势,常常引来路人的观望。同事们都爱称其为“花车”。
    “花车”一拐上淮海路,就看见夏杰乘坐的出租车刚好驶过,正向西开去,已经爬上了天桥。马副队长驱车跟了上去,翻过天桥,加速;下天桥时,即追上了这辆出租车,与其并行。接着,向出租车司机喊话,令其停车。同时,马副队长向右猛打方向,把出租车逼向马路右边。出租车被逼到路边死角后,无法继续行驶,停了下来。在出租车还没有完全停下时,只见车两边的后门同时打开,从车里窜出两个人来,拔腿向不同的方向跑去。队员徐安民和崔明不及多想,也不等“花车”停稳,跳下车分别向两人追去。马副队长与白龙、张胜快速跑向出租车,把其中一人堵在车内。三人将出租车里的人带上“花车”,经简单询问得知:此人正是夏杰的团伙成员岳尚友,逃向路北的是“老狐狸”胡根利,逃向路南的正是夏杰。马副队长听后,心中既喜且惊,喜的是情报准确,没有抓错;惊的是夏杰已经脱逃。他放眼向两名队员追赶的方向望去,看见崔明朝路北人行道上追去,他的速度明显快于胡根利的逃跑速度,并很快追到了他的身后,伸手一把抓住“老狐狸”的后衣领,就像捉小鸡似的将他拎起来,接着按倒在地。马副队长心一宽,再把目光转向南面。只见夏杰扭动着稍胖的身躯,已经跑到了马路对过,眼见快要上人行道了;前面就是港澳街服装市场,行人熙攘;要是让他钻进人群里,麻烦可就大了,他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此时,徐安民跟夏杰的身后紧追不舍,健步如飞,距离逐渐拉近;就在即将追上时,他猛地向前一窜,来了个“金鸡亮翅”,伸腿一别子绊在夏杰的小腿上。正在拼命逃窜的夏杰,经此一绊,重心不稳,一头向前栽去,身子扑到在地后,受惯性作用,又继续向前滑行了两三米。徐安民快步跟上,接着一个“饿虎扑食”,骑跨到夏杰的背上,将他双手反剪,予以制服。马副队长见状,心中大喜:这下可逮住了一条大鱼。他与白龙留下看着岳尚友,催促张胜快去增援徐安民,防止夏杰意外脱逃。张胜领命,跳下车向徐安民那里跑去。
    不一会,队员们把夏杰和胡根利带了回来,扣上手铐,塞进“花车”,将三名案犯看押了起来。马队副领着队员们,怀着喜悦的心情,驱车凯旋而归。

    在一中队的办公室,张队长一见夏杰,开口骂道:“你他妈的这下作到头了,真是不识抬举。好好的阳光道你不走,一门心思就想做黑道老大,怎么讲你都不听。这下把事惹大了,看你怎么收场?”
    夏杰嬉皮笑脸地说:“张哥,我也是被逼的,没法子呀”。
    张队长绷着脸说:“少跟我称兄道弟的,我问你,秦雷可是你们干的?”
    夏杰答道:“是的。不过,是他们先动手的,把我的人打伤了。这应当是正当防卫啊,至少也算是为民除害嘛”。
    张队长厉声说:“别跟我油腔滑调的。功是功,过是过。你现在已经触犯法律,谁也保不了你”。
    夏杰诧异地说:“你不会跟我玩真的吧?”
    张队长冷冷地说:“按程序办”。
    夏杰惊道:“你真翻脸了?”
    张队长说:“少废话。你是匪,我是警;你犯法,我抓你,天经地义”。
    然后,张队长安排队员把三人带走,分别进行讯问。同时吩咐队员,录完口供后,将三人送上山,收审起来。当时的收审所建在桃花山上,人们习惯把关进收审所称呼为“上山”,在押人犯又被称为“山里人”。
    交代完工作,张队长离开办公室,向会议室走去。此时,他的心情非常沉重。想到夏杰,这可是他所用线人中最好的一个;渠道宽,情报准,信息灵,还立过功。尤其是在眼下,淮海市社会治安形势日趋严峻复杂;有了这条线,对于治安部门及时、有效地掌控全市的治安大局,更是不可多得。张队长在多年前,根据工作需要,物建了夏杰这个线人。那时,夏杰在社会上还只是个小角色,不像现在势力庞大;随着斗争形势的发展变化,夏杰的线人作用日渐显露出来,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尖子”线人。对于夏杰的本性,张队长是了解一些的,知道夏杰并不是什么好人,专会打架斗殴;却没想到他会有更大的野心,要当淮海市黑道老大;而且做下如此大案,触及法网,并引起了省市两级领导的关注。恰逢现在处于社会秩序不稳、治安局面动乱之际,正需用人之时;如果把夏杰关押进去,确实可惜;无论从工作角度还是个人感情来说,实在是舍不得啊。但是,从严格执法的层面上讲,夏杰的行径正是公安机关必须严厉打击的;二者如此水火不容,这也是社会矛盾的一种反映。张队长是个讲原则的人,依法办事,决不含糊。他从专案组成立的那天起,就已经做出决定,要将夏杰尽早抓获归案,绳之以法。只是现在事到临头了,有些割舍不下。
    张队长加快步伐,走进会议室,队员们都在等待着他的命令。
    现在夏杰已经到案,是全面出击的时候了。他把队员进行了分工,下令:“行动”。
    经过一下午带一夜的突击抓捕,夏杰的骨干成员方坤、朱宪生、何涛、杨学勇、常友忠和朱贵等,陆续落进网来。剩下的人员不是刚巧不在,就是已经闻风而逃了。队员们依照张队长的指令,把所抓获的人员送“上山”,收审起来。然后,把他们全部移交给了审查组。

    在“10.31”专案组成立之初,依照分工,追捕组的任务,是抓捕涉案人犯;这是侦查破案必经的一个程序,是打击犯罪的重要环节,也是一项艰苦卓越的工作。审查组的任务,是调查取证,固定证据,把案件事实查清、罪行挤透,直到把所有的涉案人犯送上法庭。
    不过,在后期的实际运作中,追捕组抓到涉案人员后,为了顺藤摸瓜扩大战果,也对相关人员进行讯问。审查组在审理案件过程中,发现新的涉案人员线索,也直接进行抓捕。这两个小组唇齿相依,不可或缺;同脉相济,配合默契,确保了专案工作高效顺畅的开展。
    审查组的案件审理工作,是专案组的核心,任务艰巨而繁重。因为,办理案件不仅仅只是抓了人就完事了,关键在于调查、审理、取证、定罪,后期还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审查组来完成。诸如:全面排查案件线索,分析研究案情及嫌疑人心里,审讯嫌疑人获取口供,寻找受害人收集被害人材料,调取档案、文件及与案件有关的一切书证物证等等。既要以事实为依据,做到不错不漏;又要使案卷材料相互吻合、相互印证,做到证据确凿充分。这同样是一项复杂艰辛的工作,也是专案的一个重要环节。审查组实施的是对流氓犯罪团伙的核心打击,摧毁其组织框架,擒捕其骨干头目,瓦解其团伙成员,并最终将他们彻底粉碎覆灭。这就是审查组的重要职责所在,审查组一旦运转起来,就如一把神圣的高悬利剑,势将削除荡平淮海市的黑恶势力。
    十、巧审讯初露锋芒,获口供案情明朗
    陈思明早早地来到审查组办公室,筹划着专案工作。此前,他把案件材料全部细看了一遍,捋清思路,列出计划。他知道,此案是淮海市有史以来的第一大案,只能办好,不能办砸。自己是审查组的组长,责任重大。
    领导所看重的正是陈思明那种认真扎实的工作作风和百折不挠的坚毅性格。他在以往的工作中,打团伙,破大案,无坚不摧;为华昌派出所打出声威,赢得荣誉。虽然此次案情重大,但他胸有成竹,毫不畏惧。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他必需最大限度地把人员、时间和任务安排合理紧凑,避免窝工,造成拖延浪费。同时,还要充分发挥干警们的主观能动性,运用好每一天的分分秒秒。为此,他制定了一个总体工作思路:
    一、每天召开一次碰头会,汇总全天的工作情况。做到办案公开,互通信息;每一名组员都要全面掌握案件的事实和进展,确保少走弯路,不重复劳动。无论工作多晚,都要反馈情况,确保他对次日的工作做出有效安排。
    二、加强突击审讯,要不惜时间,不计次数;以案查人,以人带案;达到相互印证,循环拓展。同时,运用法律政策的威慑力和感召力,对团伙成员实施分化瓦解,各个击破,扩大案源。
    三、在全市各级公安机关内部,广泛收集调取所有涉案人员的违法犯罪事实和前科资料。全面撒网兜底,逐个过滤,挂靠串并,发现掌握新的线索和涉案人员。
    四、有针对性地去涉案人员的户籍地、居住地、以及活动区域场所,全面收集其违反犯罪线索;包括无头案件,社会传闻,全部纳入侦查视线,做到宁信毋缺,绝不放过。
    五、将所有需要抓捕的涉案人员名单,及时筛选梳理,提交给追捕组;由张新淮队长组织警力,发挥专长优势,进行追捕。
    六、遇事集体商量,人人出谋划策,充分发挥大家的聪明才智;重大问题及时向领导报告,争取上级的支持和指导。
    他把办案中可能出现的问题考虑周全后,心中稍安。下一步,审查组将按照这一既定方针,付诸实施。利剑已经出鞘,正义必将战胜邪恶。

    依照市局领导的要求:专案组首先把十月三十一日秦雷被伤害案件和从医院逃跑的情况查明;然后,顺着这条线,深挖下去,直到把涉案流氓团伙的所有犯罪事实彻底查清挤透,所有涉案人员全部一网打尽。
    为此,陈思明决定,先从双方到案的人员入手,突击进行审讯,把案件的细节查清。
    审查组对先期抓获的秦雷团伙成员展开突审,一遍不行,再来两来,直到把所有的细节搞清。通过交叉口供,相互印证,初步查明了秦雷与夏杰结怨的起因和秦雷从医院逃离的情况,达到了市局领导的初期目标要求。
    由于秦雷没有到案,夏杰及其参与作案的重要团伙成员也未到案,所以,秦雷被殴打的具体情节仍不明朗。
    随着审查组工作的快速进展,急需获取夏杰团伙成员的口供材料。因为,这两个流氓团伙就像是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互相牵扯。夏杰的到案,使审查组的同志们兴奋起来,这条大鱼终于收进了网,许多不明了的案情将会浮出水面并找到答案,有助于案件向纵深发展。
    陈思明于夏杰到案的第二天,组织全组队员上山,集中进行审讯。他将人员分为三组,亲自带一组审问夏杰,邹刚武和赵永宁各带一组分别讯问胡根利、岳尚友。
    陈思明这一组有韩智存和卢勇,三人制定好审讯方案,径直走向提审室,透过窗户玻璃,看见夏杰已经坐在里面了。
    陈思明三人进入审讯室,夏杰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猛然愣了一下,眼中闪射出一丝不安的神色。
    三人坐下后,冷眼直视夏杰。
    夏杰见提审的人一个也不认识,心里直犯嘀咕。便开口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张队长怎么没来?
    陈思明说:我们是专案组的,你的案子归我们管。
    夏杰惊恐地问道:什么专案组?
    陈思明说:就是专办无浪神案件的专案组。因为你们这帮人在淮海市作恶多端,为所欲为,欺压群众,祸害百姓,给社会带来了极大的危害。人民群众对你们恨之入骨,我们公安机关更不能坐视不问。现在,是跟你们算总账的时候了。
    夏杰听这么一说,惊出一身冷汗。他原想,这次张队长只是想教训教训他,过不了几天就会放他出来。现在见来真格的了,公安局认真做他的饭了,怎能不令他心里发慌呢!
    夏杰说:“我为公安立过大功,张队长知道,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他想用大话压人,企图令审讯人员对他不要紧逼,放他过关。
    不料,陈思明冷冷地说:“这我知道。我们的政策历来是,功归功,过归过,功过分明。你立的功我们记得,你犯下的过我们同样也不能放过”。他接着说:“既然你以前曾为我们立过功,那么,现在就更应该配合我们工作,老实交代问题,争取个态度。不然的话,前功尽弃,你以前立的功与抗拒交代相抵消”。
    夏杰忙说:“这是当然了,大丈夫生不更名,死不改姓;只要是我做的,绝不含糊”。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可是,这次不能怨我,是他们先下手的”。
    陈思明见只一个回合,就把夏杰的态度拿下了,心中稍宽。心想:这是一个缺少心计的人,好对付。便放缓了语气,说:“你打了人,倒还挺有理”。
    夏答:那是,亏理的事俺不做。
    陈说:那好,把你认为有理的事说给我们听听。
    于是,夏杰把与秦雷结怨,相互殴斗的情况滔滔不绝地全倒了出来。不过,他还知道避重就轻,说对方时,添油加醋,大加渲染。谈自己时,一语带过;不是没找到对方,就是有人说和。不过,这些信息,对于陈思明来说,已经足够了;有了这些线索,足以使案件成倍翻番。
    夏杰叙着、聊着,就到了十月三十一日,重伤秦雷的案件已然无法回避。在陈思明的步步紧追下,夏杰只得把参与人员和情节作了彻底交代。
    夏杰供述完后,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说:“这下我全都交代完了,态度算好吧。麻烦你们回去后,帮我向张队长问个好”。
    陈思明质疑地问:你真的全部交代完了?”
    夏答:我知道的,全都讲了。
    陈追问道:如果还有隐瞒的呢?
    夏答:不会的。
    陈说:我是为你好,万一查出来还有,可就算你态度不好了啊。
    夏杰歪着头思考了一时,说:我实在想不起来了,事情太多,时间又太长了。不是我不愿交代,一时想不起来了。这样吧,让我回去再慢慢想想,想起来就通知你们。
    陈思明见已达到审讯的预期效果,夏杰交代的问题与手中所掌握的情况基本相符,甚至还大大超出了许多。如果再加上其他团伙成员的交叉供述,又会放量增加,足够审查组查证一段时间了。从目前情况看,要把这个团伙的犯罪事实查清,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
    陈思明为什么要盯着夏杰让他自己主动交代呢?这是一种审讯技巧。在通常情况下,审讯人员在审讯中,对已掌握的证据和事实都不会轻易向外抛,而是让被审讯人员自己主动交代。一是,为了给犯罪嫌疑人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能够得到从宽处理;二是,主动交代罪行,较为全面真实;也能把审讯人员未掌握的违法犯罪交代出来,达到挤清余罪的效果。
    最后,陈思明还需要再挤兑一下夏杰,把螺丝拧紧,为日后审讯打牢基础。他说:“那好,你先回去考虑;等下次再来时,把问题彻底谈清,还算你坦白。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别人先交代了,这个账怎么算?”
    夏杰急着说:干部,别再逼我了,现在我脑袋都大了。我保证有一说一,有十说十,一点不留。但是,如果别人诬陷我呢?可不能让我背黑锅啊。
    “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你的”。接着,陈思明严肃地说:“我再郑重地告诫你一声,如果你真有事没交代,就属于抗拒,到时谁也帮不了你”。
    夏杰心中发慌,说:俺爷,千万别画圈子让我钻了!你们放心,要是真有我的事,我绝不装孬,一定认账。
    陈思明要的就是这句话,防止他以后畏罪拒不供述。见火候已到,便让夏杰签字、按手印,结束了讯问。
    夏杰在等待收审所的民警带离前,对陈思明说:“干部,给几根烟,留着回去抽”。
    陈说:“我不吸烟”。便把脸转向韩、卢二人,说:“可有烟了?给他几颗,今天态度不错”。
    韩智存听了,把手伸向桌上的烟盒,将烟盒握成一团说:我的烟抽完了。
    卢勇从衣兜里掏出烟盒,拿出五六根,递给夏杰。说:我还要留几根自己抽呢。
    夏杰忙不迭地连声说:谢谢干部!
    他把香烟塞藏进衣服里面后,又向陈思明问道:干部,你看这次我能判几年?
    陈反问道:你自己看呢?
    他叹了口气说:“至少五到七年吧”。又摇摇头,沮丧地说:“我是累犯,又有这么多的事,也许会判十年呢”。
    陈说:这不用你担心,法律是公平的。只要你确实能够坦白,一定会得到宽大处理的。
    夏杰用狡黠的眼神看着陈思明说:“这我知道。不过,关键还在你们。你们手高手低,笔下写好一点,我就能少判几年。要是你们认真做我的饭,下狠劲搞我,那我就死定了”。
    陈思明说:“我们与你无冤无仇,干嘛要下狠劲搞你呢?我们是执行法律的,必须要依法办事。如果你罪不该死,我们就是再想搞你,也不行啊”。
    夏说:“这我相信”。
    陈思明见此情景,心中起了一丝怜悯,稍加同情地说:“你既然曾经为我们做过事,就应该好好走正道。今天落到这个地步,又何必当初呢”。
    夏无奈地说道:“唉,不是啥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陈思明望着夏杰那一副落魄的模样,感慨万千。曾经在社会上不可一世,凶神恶煞般的人物,一进收审所,转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极为普通的社会青年,人类的本性也在这里得到恢复。就是这么墙里墙外两重天,竟然会给一个人带来如此巨大的反差,不能不令人感受到法律的强大威力。

    陈思明与韩智存、卢勇离开了审讯室,来到值班室;一边办理交接手续,一边等候另外两组人员。陈思明坐了一会儿,心神不定,又向审讯室的走廊度去。他先来到赵永宁、余政全讯问岳尚友的审讯室,问话也已结束,岳尚友正在阅读核对讯问笔录。赵永宁介绍说:岳的态度比较,基本上都交代了。陈思明赞许地点了点头,心里稍显宽慰。他又来到邹刚武、徐安民、陈纪军讯问胡根利的审讯室,邹见陈思明进了屋,便站起身来,把陈拽到室外讲话。据邹刚武介绍,胡根利态度非常顽固,而且相当狡猾。很多事情是一问三不知,尤其在问到其团伙谁是头,及组织框架时,他便东拉西扯;还振振有词地说:是谁的事情,谁就是头。对于具体案件,更是闭口不谈。拉就一副“犯人不开口,神仙难下手”的架势进行顽抗。陈思明听后,并不惊奇,这都在意料之中。他吩咐邹刚武不要着急,要有耐心,继续加强审讯力度,能啃下一点是一点。之后,他回到值班室,与组员们一边等候,一边谈论案情,商议着下步工作。
    不一会,邹刚武快步来到值班室,对陈思明说:“这个老狐狸,简直就像茅厕缸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让他自己交代,他拉憨,啥都不谈。还说,只要你们有证据,我就认。思明,实在不行,就点他一下,你看可行?”
    陈思明想了想,对付这样的人,也没有其他好办法;要赶案件进度,时间不能拖延太久。便说:“行。你是主审官,审讯策略有你决定,只要认铆就行”。
    所谓“认铆”,是当地公安在办理团伙案件中的一个俗语。对于抗拒交代的成员,通过审讯,只要承认到场,即被称为“认铆”,犯罪事实需要依靠其他成员相互交叉印证。
    邹刚武得此指令,说:“你们等着好消息吧”。又快步返回了审讯室。
    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邹刚武再次回到值班室,说:“总算提审完了,费了老大一笔劲,让你们久等了”。
    “没关系,都是为了工作吗,你比我们更辛苦”。陈思明说,接着问道:“审讯结果如何?”
    邹刚武说:“嗨,别提了,差点把我的肺气炸。不愧是老狐狸,太猾头了,点一起,认一起,就像是挤牙膏;挤一下,出来一些,只好耐着性子跟他磨。不过,还好。他把事情都认了,就是不承认动手”。
    陈思明说:没关系,认铆就行。还有其他人佐证呢,不必担心。
    这一天,他们从一大早来到收审所,中午在食堂打的饭菜,带回审讯室,边吃边审,吃完饭接着审,直到傍晚。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把这三个主要团伙骨干审讯完结。
    陈思明看时间不早了,说:今天首战告捷,收获很大,比预想的要好。这是好的开端,大家辛苦了。收工。
    在乘车返回时,陈思明心中想到:照此情景,要办好专案,应该不会有问题了,信心顿时大增。淮海市的这帮无浪神们,你们的末日就要到了! 他不由得念起了毛泽东的诗句: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十一、运筹沙场定方略,励兵秣马荡恶寇
    随着夏杰团伙成员的陆续到案,通过连续突击审讯,该团伙的犯罪事实逐渐明朗清晰起来。夏杰团伙的犯罪轨迹形成一条主线,在这条主线上,串连着每一起案件和所有的涉案人员。审查组以此为突破口,捋着这条主线,以案找人,再以人查案,迅速将该团伙的犯罪显示扩展开来。加上民警们通过走访、调查,从各地区、各部门汇集上来了大量情报,还有群众举报、特情耳目的反映和同案犯的检举揭发,案件线索通过各种渠道,源源不断地汇总到陈思明的手中,所有涉案人员纷纷纳入审查组的视线。
    审查组的工作开始进入有序发展时期,案件线索多,急于抓捕的人员多,需要询问的受害人和查找的证人更多。加上要收集证据,拍照固定,给受害人做伤情鉴定,等等。各项工作,霎时间铺天盖地而来。对于陈思明来说,繁忙的工作给他增加了巨大的压力;对于人数不多的审查组来说,顿时显得难以招架和承受。
    此刻,陈思明思考的是:案件线索多了,是好事;说明出成效了,不应该成为侦查破案的负担。他记得毛泽东老人家说过的一句话: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仗要一个一个地打,山头要一座一座地攻。依此类推,案件也是要一件一件地去查,一起一起地来消化;千万不能乱了阵脚,瞎了自己。现在是调整工作模式和思路的时候了,只有这样才能适应案件发展的需要。
    这天上午,等队员们到齐后,陈思明召开组务会。按照议程,大家先汇报一周的工作及下步的打算。然后,陈思明对近期的工作进行小结。接下来,陈思明遵求大家对下步工作的意见。于是,队员们积极踊跃地议论开来。
    赵永宁首先发言,他说:经过一周的工作,主要是审讯和查找旁证,收集到了一些证据,也发现了一些新的案件线索。如夏杰、秦雷认码子抢劫,两人各抢了一辆摩托车。谈到工作中存在的问题,他说:一是证人不好找,有的证人本身就有违法行为,你一找,他就跑,躲着不给面见;二是派用的车辆跟不上趟,经常不能来,影响工作;三是工作中要互相通气,加强联系;提审人犯时,最好提前跟大家说一声,有问题,顺带一并讯问,这样可以提高工作效率。
    接着,邹刚武发言说:夏杰团伙现在有几起大的案件要调查,一是打秦召,二就是“10.31”案件,三是火车站大战,四是西岗一路加油站混战;另外还有抢螃蟹、绑架等案件;夏杰参与多起抢劫案件,还有强奸犯罪,事情不少。说到存在的问题:一是工作有点零乱,没有计划性,应当对工作有总体安排;二是要突出重点,抓住枝节会使工作进展缓慢;三是缺乏通气。另外,抓获的人犯尽量把问题挤清后,再送进收审所,否则,人一关进去,就难审了。
    徐安民接着说:这帮流氓团伙涉及的人员和案件都这么多,我们不可能通过办理一个“10.31”案件,就把淮海市所有的流氓团伙都挖出来,全部打掉。我们应当有一条主线,抓住几个主要的团伙案件来侦办;其他团伙可以向后放,等我们回到各自的单位再接着办理。这次要把这帮人所有的问题都查清,我们的警力和精力都达不到。
    然后,卢勇、余政全和韩智存也都陆续发了言,大家意见基本相同,都对办理案件要抓住重点,不能面面俱到发表了各自的看法。
    最后,陈思明说:大家的意见非常中肯,讲的也很具体到位,都说到关键问题上了。接着他说:由于前阶段我们的工作刚刚起步,情况又不十分熟悉,需要广泛地收集各类线索。另外,由于夏杰、秦雷这两个团伙代表着淮海市最主要的两帮流氓恶势力,近几年来发生的所有流氓案件,几乎都与这两个团伙有关,都有他们的成员参与。因而,案件线索庞杂繁多,难免出现零乱的局面。这不是我们主观意志能够控制的,是客观现实;这其实也是办理团伙案件的特点,大家不必担忧,以后将会得到扭转。关于互通信息问题,大家提得很好,也希望我们每一位同志都要加强这方面的意识,尤其是往后,案件线索会越来越多,信息共享就更为重要了。关于抓重点问题,我非常赞同大家的意见;对于有人提出我们只办理夏杰、秦雷这两个团伙案件的意见,本人不能苟同。因为,根据市局领导的指示精神,第一步,是要把“10.31”这起案件彻底查清,经过同志们的艰辛努力,已经做到了,并且成效很好。第二步,就是要将这帮流氓团伙的犯罪活动查清挤透,深挖到底,一网打尽。这就是我们下步工作的主攻方向,这就是重点。刚才大家说的重点案件,或者重点人,我认为这都不是重点;因为,我们现在还无法确定什么案件是重点,什么人是重点;一起案件,可能会带出一串重点人;一个人,也可能会拎出一串案件。所以,我们必须把一切涉及本案的线索和人员全部兜进网里来,无论是一般案件,还是小人物,统统纳入视线,一个不漏的进行甄别、筛选。我们的任务是打击犯罪,只要构成犯罪,就一个都不放过。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的工作量会加倍,任务会更加繁重。可是,我们都是市局领导个跳个捡的精兵强将,要勇于挑重担,迎着困难上,攻坚克难,争取更大的胜利。
    陈思明的这番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和赞同。
    接着,他又说:关于抓重点的问题,这也是必须要抓的,否则,工作就会杂乱无章,导致“事倍功半”。我们所要抓的重点,就是要紧紧抓住夏杰和秦雷这两个团伙不放,并以这两个团伙为主线,一查到底。凡是涉及到这两条主线上的人员和案件,一个都不放过;因为,两个团伙相互纠结,无法分割;既然都是犯罪,就要全部纳入进来严厉打击。这也是淮海市严峻复杂的治安斗争形势的需要,更是我们公安民警的工作职责。最后,陈思明提出:依照先易后难,先近后远,先主后次的原则,采取普遍撒网,重点捕鱼,各个击破的方法,逐块、逐条、逐线、逐人、逐案地全面开展侦查工作。
    由此,同志们统一了思想,提高了认识,明确了目标,坚定了信念;振奋精神,鼓足干劲,全力投入专案工作。
    十二月十日,仲子龙从南方出差回来,正式到审查组报到。
    仲子龙,刚满五十岁,在中城公安分局治安股任副股长。他工作经验丰富,始终坚持战斗在打击违法犯罪的第一线,敬业精神和工作作风令同行们钦佩。他在办理案件中,疾恶如仇,铁面无私,刚正不阿,执法如山,是公安战线上严格执法的典范。在中城公安分局,人人都知道他的这个禀性,包括一些领导,也碰过他的钉子。有的同事受朋友所托,想打听一下案情;也会被他眼睛一瞪,冲上南墙。因此,无论是公安内部,还是社会上的人,只要听说案件到了他手里,没人敢去说情。仲子龙到审查组后,同志们都拿他的一些传闻逗乐。于是,他又跟大伙说出了一件从未与人透露过的事情。说他一个多年没走动的娘家亲戚,特意来请他吃饭。他警觉起来,问:可有事?亲戚再三保证:没事,就是因为长时间没见面了,喝个闲酒。他仍不放心,一再追问,怕是有事。逼得这位亲戚赌咒发誓,说:绝对无事。他见人家一片诚意,又想到亲戚不会骗他,才勉强答应。谁知,酒过三巡,还没等热菜上桌,这位亲戚就开口提起说情的话儿。仲子龙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恼的就差把喝到肚子里的酒吐出来了。他把这位亲戚一顿臭骂,起身离开了饭店。从此,两家再无往来。仲子龙那不讲人情,六亲不认的名声广为传播,朋友不来,亲戚不往。审查组的同志们对他是大加赞赏,邹刚武戏谑地说:你这个老家伙,真是个“驴熊”脾气。 钟正龙听了,不以忤,反自为是。就这样,同志们送他一个“老驴熊”的雅号。还有一点,仲子龙手里掌握着审查组需要的大量案件线索,这些都是他在工作中日积月累的宝贵资料,全部记在他的小本子里。按他的话说,“好脑瓜子,不如烂笔头子”。他把淮海市无浪神们的点点星星事情,一一记录在案;一旦需要,只要把小本子一翻,全在掌控之中,秋后算账。因此,社会上的混世之人,没有不怕他的。一次,两帮无浪神正在聚众斗殴,远远看见他骑一辆破旧自行车缓缓晃过来,吓得立马散伙,四下逃窜。
    仲子龙,人如其名,像是一条正义之龙,他就是淮海市无浪神的克星。仲子龙来到专案组,无疑如蛟龙得水,必将大显龙威,必将把淮海市的这帮牛鬼蛇神荡涤殆尽。他的到来,审查组如虎添翼,增添了不可估量的有生力量。
    此时,陈思明却有了自己的想法。专案组成立之初,市局指定由仲子龙担任审查组组长,因他出差在外,临时选派陈思明来挂职主持工作。现在,仲子龙既然来了,自己这个组长的职位就应该卸任了。再者,中城分局现有两个人在专案组,理应回去一个。是继续留在审查组,还是返回分局,必须向市局领导请示定夺。
    于是,陈思明来到了市局施副局长办公室,把近期工作及仲子龙到审查组报到的讯息一并作了汇报,同时,把自己的想法和盘端出,请施局长给予指示。
    施副局长听了汇报后,明确表态,一是两人一个也不走,都留在审查组;二是陈思明继续担任组长,主持工作。接着,施副局长对审查组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说,他在全局大会上多次表扬专案组吃苦耐劳、连续作战的敬业精神,并号召全局干警向专案组学习。他指示陈思明说:“这个案件,无论涉及到多少事,什么人,就是牵扯到我们公安内部,你们都要坚决排除阻力和干扰,一查到底,绝不留情。要彻底铲除淮海市的这股黑恶势力,维护社会治安秩序的稳定,还老百姓一个安宁的生活环境。一定将案件办成铁案,把涉案人员全部送上法庭”。
    陈思明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施局长的办公室。本来,他可以回原单位,从事原本稍微轻松一些的工作;现在史副局长不放他走,那就只能留下。对于下一步工作进展是否顺利?案件办理能否达到预期要求?他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依然有些忧虑。不过,此刻他心里却涌动着无法拟制的激动,又能与队员们共同战斗,继续为公安事业横刀立马,驰骋疆场,争创战功了。陈思明知道,办理这样的大案,一生难逢,可遇而不可求;尤其作为一名忠于职守的警察,这是一种挑战,更是一次机遇。
    陈思明在得到施副局长的指示后,信心倍增。他放下思想包袱,满怀喜悦,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审查组,召集组员开会,传达施局长的指示精神。他要求大家放开手,放心大胆地开展工作,把案件向深处掘去,不论查到多少人,什么人,一律先把问题查清,至于最终如何处理,等结案时由上级领导决定。这也是陈思明的办案思路。
    会上,陈思明分析认为,前期工作之所以零乱,主要是因为大兵团作战。刚开始,事物较多,一有工作,全组齐上。现在,案件主线的轮廓已经成型,犯罪团伙和人员也都基本确定。陈思明为了下步更加合理有效地开展工作,把审查组的人员和结构进行了重组。他仍任审查组组长,并任命仲子龙为副组长,二人对审查组的工作全面负责;同时,将审查组的人员分成两个小组;邹刚武任第一小组组长,组员为仲子龙、余政全、韩智存,负责审理夏杰团伙案件;赵永宁任第二小组组长,组员为陈思明、徐安民、陈纪军、卢勇,负责审理秦雷团伙案件。
    由于工作方向明确,侦查思路清晰,方法步骤恰当,人员分工到位。审查组全体同志振奋精神,斗志昂扬地投入到血与火的战斗中去,各项工作紧张有序地全面铺开。各小组全力以赴,加足马力连轴转,不分早晚或是节假日,夜以继日地连续奋战。通过一段时间的不懈努力,大量的审讯工作告一段落,收集材料、调查取证工作也接近收尾。陈思明根据形势的发展,适时调整工作思路,与大家磋商研究,形成一致意见:一是工作重心转移,向案件纵深发展,对其他各犯罪团伙发起总攻;二是将主要精力用于抓捕人犯,要两手一起抓,审查与追捕同步进行。
    随着案件的深入,涉案人员全部浮出水面,使抓捕案犯工作的急迫性凸显出来;人犯不能如期到案,已成为制约专案顺利进展的一大结点。尽管追捕组正在不分昼夜、全力以赴地开展抓捕工作,且成绩显著。但已不能像开始那样一天抓几个、每天不落空;单凭追捕组抓获的人犯,已经无法满足审查组的工作需要了。
    审查组开展抓捕工作,追捕工作的一个补充;两个小组利用各自的信息与资源,全方位地开展搜捕工作,是当前最行之有效的追捕方法与组合。审查组与追捕组双剑齐出,必将给那些负案在逃的人犯予以毁灭性地打击;使他们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最终束手就擒,走向末日。
    根据这一工作意见精神,审查组全面出击了。
    10.31专案组将以雷霆之势,横扫淮海市的一切邪魔妖道和黑帮恶徒,荡涤污泥浊水,还老百姓一个清闲安逸的太平世界。
    十二、改革开放民致富,恶煞横行百姓愁
    淮海市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在中原大地迅速崛起,小商品、百货、食品等市场也随之形成规模,周边地市的商家、客户都到淮海市来采购货物、批发产品,使淮海市逐渐繁荣了起来,成为皖北地区的商贸中心城市。淮海市的经济腾飞,离不开集贸市场和商铺店面;它们是商品经济的基础,也是经济发展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洪志华,已近40岁,是那个 “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年代的直接受益者。
    他先上学,后下放,在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插过秧、打过场、挑大粪、挖河床;赶上那个生活资源十分匮乏的时代,往往是只有饭,没有菜;一根咸萝卜干,就吃一顿饭,肚皮常常填不饱。他想,要是有一天,大米饭、白面馍,再来一碗五花肉;紧吃,就是共产主义了。
    回城后,他进了一家街道办的小工厂当工人,靠着每月几十元的固定工资,养活一家老小。他骨子里是那种不甘过平静生活的人,他赶时髦、跟新潮、留长发、穿喇叭裤、听邓丽君歌、跳交谊舞;尽情地追求快乐,享受生活。但是,在那个年代,这种观念和行为,属于另类;代表着腐朽堕落的资产阶级享乐主义思潮,与无产阶级劳动人民崇尚的艰苦朴素、勤俭持家理念格格不入。
    洪志华在厂里是仓库保管员,由于他喜交朋友,不拘小节,待人热情大方;有时厂里工人找他要点针头线脑,或家庭生活用品,他都会爽快答应。仓库里有的,随手就给人拿。心想,反正都是公家的,我也没自己装腰包。谁知,日子不可长算,一年半载不打紧,三年五年就要人命。最后单位清库盘账,少了几百块钱的货,全都算到了他的头上。不但赔了钱,还落了个不好的名声。要知道,在那个时代,人要是坏了名声,就无法在单位立足。他经过与家人再三商议,最终决定辞职下海,做生意。一个稳定的工作不干了,就没有了固定收入,这在当时需要很大的勇气!
    那时,和平街小商品批发市场刚刚起步,人们利用自家的沿街路面房屋,开个门面房,到工商所办个营业执照,不需要太多的资金,就做起了生意。市民们称这个群体的人们为“个体户”。在一般人的眼里,对个体户是另眼相看的;因为在当时,个体户就是无正当职业的代名词,他们大多是一些找不到工作,文化水平低,或者是周边农民,有的还是“两劳回归”人员。与此同时,四马路的服装批发市场也初步形成规模,其他各商业门面、网点也应运而生。服装、鞋帽、食品、百货、小商品等各类产品的零售、批发市场和摊点,如雨后春笋,迅速在全市铺展开了,给淮海市带来了欣欣向荣和繁荣昌盛的景象。
    洪志华辞职后,便在和平街市场里租了一间门面房,选一个吉利的日子,请来亲朋好友相贺,放了鞭炮,便正式开张营业了,主要经营烟酒和日用百货。由于他精于计算,人缘又好,加上那压抑在心底的原动力,生意很快兴隆起来。月底一算账,刨去成本和费用,净挣的钱抵得上他一年的工资。他大喜过望,欲罢不能,想不到做生意竟这么赚钱。现就算是给他双份的工资,让他回单位上班,也绝对不干。
    洪志华初尝甜头,受到了鼓舞,增添了动力。他现在特别喜欢生意,因为他更加喜欢钱。他这一生仿佛注定是要在生意中滚打,商海里摸爬。经过几年的磨练和摔打,他练就了一身经商的本领,在商海里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他暗自认为,上帝造他,就是为了做生意。他把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投入到了生意之中,这是他的主业,也是他要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随着时间越做越久,洪志华的经验也越来越丰富,生意也越加火红起来。
    他现在又多了一个爱好,就是特别喜欢看钱,尤其是喜欢数钱。在他的眼里,钱已经不仅仅是财富的象征,而是一道美丽的风景。他数钱的手法娴熟,钞票的哗哗声使他兴奋的心跳过速,从数钱的过程中,可以使他得到满足,令他销魂。他看着逐渐积累起来的人民币,越看越是欢喜。这时他才发现,钞票才是他一生的最爱,其他所有的一切,全都建立在钞票的基础上。他把成捆的钞票铺在床垫的下面,睡在钞票的上面安心踏实,更是一种享受。
    他富了起来,先是成了万元户,再就是十万元,几十万元。自从有了钱,他是想吃就吃,想玩就玩,随心所欲,逍遥快乐。

    这天下午,洪志华正与石立伟、鲍善德几位朋友在摊位上喝茶叙话,同时兼顾着生意。正聊得带劲,鲍善德抬头看见从市场南边晃过来三个人,脸上堆着凶相,走路横冲直闯,贼眼四下乱瞟,一副流氓痞子模样。鲍善德仔细一瞧,不由得心中一怔,这几个人他认识。领头的是白建兵,是社会上混世的头,在淮海市名气较大。白建兵的右边是任霍海,人称七弟,一副彪悍的体型,是白建兵贴身保镖兼打手。跟在白建兵左后边的是沙代治,人送绰号“呆子”;这个呆子是个头脑简单,没有主张,属一撮就上的人。白建兵这帮人利用在社会上的名头,专门在市场内欺压群众,敲诈勒索,认码子,收取保护费。如果不如意,就打、就砸,就让你关门做不成生意;所以,个体户们人人都惧怕他们三分。
    鲍善德见来者是如此重量级的人物,心里直犯嘀咕,情知不好。便转头对洪志华说:“是白建兵他们,搞不好又是来收保护费的。大华子,你小心一些”。
    石立伟被白建兵他们敲诈过,也对洪志华说:“别惹他们,装看不见就是了”。
    谁知,洪志华是个驴脾气,吃软不吃硬,根本不买这伙人的账。听了两人的话,即刻高声咋呼起来,大声说道:“什么白建兵不白建兵的,我做生意凭本事挣钱,别人想来白拿,门都没有,还没有王法了呢!”
    本来白建兵他们今天只是路过,并没有其他的意图。老远听这么一咋呼,就把目光转向洪志华;三人来到摊位前,白建兵冲洪志华一笑,说:“老哥,你刚才咋呼什么的,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啊?”
    洪志华说:“你怎么会得罪我呢?我又不认识你,是我这两位朋友说话有点气人”。
    白建兵听后,两眼向石立伟、鲍善德扫去,眼光所及,令石、鲍二人心中一颤。
    任霍海一声不吭,只是用冷毒的目光盯住洪志华。洪志华也不示弱,也睁大双眼与任霍海对视。
    此时,沙呆子插话说:“老哥,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连我们老大也不认识,你是咋混的咳!”
    洪志华答道:“我只管做生意,可不想出来混世”。
    任霍海对白建兵说:“老大,这个老板有点不听头。砍他可好?”
    呆子听了,即从怀里抽出三八刺刀,扬起来作势要砍。任霍海也将手插进腰里,握着刀柄准备拔刀。白建兵伸手拦住,说:“这位老板是条汉子,我还想与他多亲近亲近呢,别胡来。”
    接着他又对洪志华说:“请问老板尊姓,以后交个朋友”。
    洪志华不卑不亢地答:“姓洪。怎么啦,还准备找后账不成?”
    白建兵嘿嘿一笑,说道:“哪里,哪里,只是想认识洪老板。我眼生,记性也不好,怕下次见了叫不上来,让你见笑”。
    洪答:“现在算是认识了,那以后就请多关照了”。
    白建兵说:“不用客气,以后有用得着的话,只管找我”。
    说完,领着沙代治和任霍海向北走去。
    望着三人渐行远去的背影,众人提到嗓眼里的心才放了下来。尤其是石立伟和鲍善德,见“呆子”抽出刀时,脸吓的煞白;待白建兵三人走后,二人暗自连称庆幸。周边的摊主们,还有过往的群众,虽然对白建兵一伙人的蛮横行径十分气愤,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深怕惹火烧身,连累自己。
    刚才的一幕,令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出一身冷汗,洪志华仿佛从鬼门关口走了一遭。如果不 是白建兵这么随意地一拦,早已是刀光血溅,头破血淋了。
    其实,洪志华对白建兵的所作所为早有耳闻,并对此一直愤愤不平。和平街这些做生意的个体户,受到党和政府的恩惠,凭着勤劳与智慧,先期富了起来。可是,这帮流氓痞子,却想不劳而获,依仗黑恶势力,横征暴敛钱财。个体户们势单力薄,不敢得罪他们。有的气不过,向公安机关报案;等警察到了,这伙人早就跑了。就算被抓住了,也因为索要的钱款少或未得逞,而无法处罚,只能批评教育放人。加上个体户们担心这伙人暗算报复,已经从心理上产生了惧怕。只好忍气吞声,任人宰割了。久而久之,形成了这帮人在和平街市场横行霸道、为所欲为的局面。洪志华就是不信这个邪,他眼看整个和平街市场被这几个人搅和的鸡犬不宁,人心惶惶,早已是义愤填膺。他常跟朋友们说,邪不压正,这帮人也是欺软怕硬,没必要向他们低头。
    今天被洪志华碰上了,经过一番交锋,双方无胜负;从表面上看,洪志华胜了,因为他是以弱碰强。正因为这次碰硬,也为长期受欺压的同行们出了一口恶气。有的人对他大加赞赏,也有人为他担心,怕以后遭到报复。此时,洪志华心里明白,他们没有动手,并不是白建兵仁慈;而是围观的人多,又是大白天,他们还是有所顾忌的,因此才能逃过此劫。不过,今天肯定是得罪他们了,潜在的威胁不容忽视,只有自己多加小心提防了。
    石立伟、鲍善德安慰洪志华说:“尽量不要招惹他们,以后找人疏通疏通,把这件事平了就行了”。
    二人又喝了一时茶,叙了一会话,便起身离开,回去各干各的事了。
    到了傍晚,洪志华收摊,关门,回家吃了晚饭,再去歌舞厅与朋友通宵娱乐消遣。

    却说,白建兵三人离开洪志华摊位后,走了没多远,沙呆子就急巴巴地问白建兵:刚才怎么不让动手啊?这可不是老大的风格。
    白建兵向他翻了个白眼,说:“你真是呆到家了。没看见旁边那么多人啊?他态度又那么强硬,要是打了,他岂肯罢休?一定会向公安报案。你要是真想上山喝稀饭,现在就回去砍他”。
    沙呆子一拍脑袋,伸出舌头说:“我真傻,只想着砍人快活,没想那么多”。
    任霍海跟着说:“我也没想到这些。看他这么嚣张,我就来气,一门心思只想砍他,和平街还没有人敢这样跟我们说话的呢!”
    白建兵说:“有账算不弯,以后慢慢找时间修理他;小不忍,乱大谋嘛。再说,今天还有事在身,不能误了正事”。
    二人一齐称:是。
    这年九月的一天下午,沙代治与任霍海、杨泉利三人在华侨商店附近溜达,看见洪志华骑摩托车带着妻子邢月侠从此经过。三人将摩托车拦下,沙代治上前洪志华说:“洪老板,近来生意好吗?看你的样子,一定是发大财了吧?”
    洪志华见是这帮无浪神,也无意得罪,便应酬说:“哟,是沙老弟啊。近来生意不怎么好做,没挣到什么钱”。
    沙代治说:“别瞒我了,当我傻啊?你们一个月挣多少钱,我心里有数”。
    洪心里骂道:“你知道个球?”嘴上却说:“真的不挣钱”。
    沙说:“我只是随便问问,瞧你吓得都不敢说实话了”。接着又说:“以后挣到钱了,别忘了孝敬我们”。
    洪志华心里又骂道:“妈的*,自己的父母还没顾上呢,老子凭什么要孝敬你们这些王八孙子”。嘴上却说:“好的,好的,这是一定的了”。说罢,发动摩托车要走。
    任霍海看出洪志华说话时的表情不对,上前拦住摩托车,说:“你别忙走,想起上次你对我们老大不敬,我就生气。刚才看见你说的这么好,心里不知怎么骂我们呢?”
    洪志华说:“怎么会呢?我们无怨无仇的”。
    任说:“你别装晕,上次不是老大拦我,早就砍过你了。今天既然遇到了,正好把上次的欠账了掉”。
    沙代治跟着说:“对,上次的事让我窝了一肚子的火,憋到现在还没来及煞呢”。
    洪志华听了,心中发毛。忙说:“今天我可没招惹你们啊...”话音未落,沙代治劈脸一拳打了过来;接着,任霍海、杨泉利抽刀将洪志华砍翻在地。
    在光天化日之下,又是闹市区,洪志华无端被打,血溅如注。邢月侠不顾一切地抢上前去,一边阻拦,一边大声呼救,立刻引来众多行人围观。此时,沙代治掏出小口径手枪,欲再上前,被愤怒的群众制止。三人见状不妙,急忙离开了现场。后来,邢月侠在行人的帮助下,把头和胳膊被砍伤三处、鲜血直流的洪志华送到了医院。
    事后,沙代治将此事告诉了白建兵。白建兵很欣慰,直夸他能干。自从在和平街市场与洪志华发生不快,心中这个结一直未解,总想瞅机会找个借口把他修理了;因为这段时间忙,没顾过来。不曾想,这事居然让沙代治给办了,还真出乎他的预料:“呆子”也能办事了!
    十三、收凶器整治秩序,试猎枪射伤无辜
    一九九零年五月,淮海市公安局在全市范围内开展收缴管制刀具和私藏枪支的专项行动,有效遏制了淮海市这帮无浪神的活动势头。
    自从何涛、岳尚友和朱贵被秦雷一伙打伤后,段啸天一帮人便不再单独行动,常常聚在一起,防止势单力薄被动挨打。
    这天,段啸天、常友忠、何涛、岳尚友和朱贵等人,聚集在何家,议论着社会上的事。段说:现在要想出头,手里一定要有家伙。
    岳说:是啊,要是有一挺机关枪,他妈的,还怕谁?也用不着跟在夏杰后面混了。
    段说:别扯蛋了,机关枪可是军用枪,要是公安知道了,不剥了我们的皮?
    常说:就是的。如果有一杆猎枪,就满足了,至少打起仗来能壮胆。
    段说:也是,要想在淮海市站住脚,无论如何,我们得弄它一支枪来。
    何涛开口说:想弄枪,这很容易呀。
    常听出话音,忙问:真的?快说,怎么弄?
    何笑着说:现在公安正查得紧,就是有枪,你可敢拿?
    常说:想混世,不冒点险怎么成?
    段对何说:你说,有什么好办法?
    何说:我有一个姓吴的邻居,他以前经常下乡打野兔子。现在政府收枪,他不舍得上交,就藏在家里。我们去找他把枪借来,不就得了。
    常一拍巴掌说:太好了。既然你认识,最好是你去借,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何说:你傻呀?如果我去借,万一公安追查下来,还不直接把我给卖了?
    常拍拍脑瓜说:嗨,我把这茬给忘了。
    岳说:那怎么办呢?
    何说:没别的招,就一个字,“抢!”
    段啸天思考了一会,说: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几人商议决定:先礼后兵,不给就抢。

    当晚九点半钟,五人来到吴家;何涛点眼后,闪到一边不再露面。段啸天领着常友忠、岳尚友和朱贵,敲响了吴家的门。吴正准备睡觉,听见敲门,开门相见,不认识。就掩着门问:你们找谁?
    段反问道:你是吴哥吧?
    吴答:是啊。你怎么知道?
    段神秘兮兮地说:我们当然知道,先让我们进屋再说。
    吴说:我不认识你们,还是这样好些。
    常友忠急了,从段啸天的身后往前挤,欲强进吴家。段发觉后,用屁股顶住,不让他上前。
    段说:你不知道我们是谁并不要紧,我们一番好意,是来帮你的。
    吴道:我没什么事情需要你们帮的。
    段嘿嘿一声冷笑:“你就要大祸临头了,还不知道啊?”
    吴:我日子过得好好的,有什么祸事?别吓唬我。
    段:不是我吓唬你,真有事,你好好想想。
    吴思考了一会,说:没有啊!
    段:你是真傻呢?还是拉憨呀?再仔细想想。
    吴:我实在想不起来,麻烦你提醒一下。
    段伸出右手,比划成“八”字;再把手翻转垂直,变成“枪”的手势,轻声说:你家是不是藏有一支枪啊?
    声音不大,吴却如同听到一声炸雷,顿时懵了。
    段见机说道:快让我们进屋,好帮你消灾。
    此刻,吴已六神无主,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闪开身子,由着他们进了屋。
    吴妻在卧室已经上床,准备睡觉。听到有人进家,便高声问吴:这么晚了,是谁呀?
    吴快步走进卧室,小声对妻子说:是几个朋友,来谈事的,你先睡吧。
    然后,回到堂屋,开口问道:各位,怎么称呼?
    段啸天说:先别问我们是谁,你看这事怎么办吧?
    吴:不瞒各位,我脑子全乱了。你们今天特地为此事而来,不会没有打算吧?
    段哈哈一笑,说:你不笨呀!你家有枪这件事,连我们都知道了,公安还能得不到消息?要是被公安把枪收去,按照私藏枪支罪,不判你三年,至少也要判你两年。你说,是不是?
    吴听此话,说话也不利索了:各…各位老…大,那我…我现在把枪交…交了,不就行…行了吗?
    段学着吴的腔调说:现…现在迟了,已经过…过了公安局限令缴…缴枪的期…期限了。接着,他加重语气说:你就等着进去蹲大牢吧。
    吴吓得脸色煞白,脑门上沁出汗珠,说:我可从来没做过违法的事啊!
    岳尚友说:这事好办,我们来就是为了帮你解决这个难题的。
    其实,吴心里有数,这几个人是来者不善,未必安什么好心,可现在他已是六神无主了。就说:你们是什么意思呢?
    段啸天等的就是这句话,说:枪在你这里,肯定不安全。不如这样,你把枪借给我们玩一段时间,等过了这阵风,就送还给你。
    吴摇头说:不行。我又不认识你们,以后去哪找你们?再说,万一你们拿枪出了事,最后还会追到我头上。
    段见不答应,就说:你放心,我用人格担保,一定归还。还有,我们拿枪只是玩玩,又不是上前线去打仗,绝不会出事的。
    吴说:那也不行。
    常友忠见好说歹说都不行,“噌”的一下,火就窜了上来,厉声对吴喝道:你他妈的别不识抬举,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老大说的话你也不听,想找死啊!说着,从怀里抽出三八刺刀,往桌上一插;刺刀直愣愣地粘在桌上,不停地颤动。接着说:今天你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还想刺刀见红吗?
    吴哪见过这阵势,吓得不敢作声。
    岳尚友圆场说:我这位兄弟性子暴躁,可别把他惹毛了。要是脾气上来,连我们都拉不住。你要是真的不给,岂能跟你甘休?万一要是失手了,误伤到你老婆,可怨不得人啊。
    此话软中带硬,既劝又挑。
    吴此刻别无选择,叹了一口气说:我啥也不说了,给你们就是了。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你们拿枪在外面惹了事,可别牵连上我。公安查下来,我也有话说,是你们从我这里把枪抢走的。
    岳说:不会,不会,我们从来不做出卖朋友的事。
    段啸天道:别耽误时间了,快把枪拿来,我们就走人。以后无论出什么事,都与你无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今天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于是,吴走进卧室,从大衣柜里把使用多年的猎枪取出;返回堂屋,忍着痛,把枪递到了段啸天的手里。
    段啸天接过沉甸甸的猎枪,心里突突直跳,以后在社会上打拼可就全靠它了。他小心地把枪套拉链慢慢拉开,枪身渐渐展露了出来,一支保养极佳的制式双筒猎枪呈现在眼前。木质的枪托油光泛亮,金属的枪身一尘不染,表面浸润着淡淡的油色,透闪着湛蓝的幽光,真是一支好枪。
    四人见了,不禁喜形于色。段啸天拉了拉枪栓,扭头对吴说:子弹呢?你又用不上了,留着还是个祸根。不如人情做到底,一齐都给我们吧,省得以后公安找你麻烦。
    吴想想也是,便返回卧室,把还剩下的一盒半子弹全拿出来,交给了段啸天。
    段见大功告成,就把枪和子弹分别递给了常、岳二人。然后对吴说:你这位老哥今天怪听头,先谢了。我们也不会亏待你的,以后在淮海市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只管找我,我们一定会帮你摆平的。
    吴苦笑着说:不用了。
    常友忠说:不相信是吧?以后我们就成朋友了。如果有人敢欺负你,就找我们帮你出气;我们老大是最讲义气的了,一向说话算话。
    吴心中暗想:你们这帮瘟神,花钱都未必能送走,谁还敢请啊?嘴上却应酬说:你们的好意我领了,多谢各位。
    段说:好的,就这么定了。如果需要,打声招呼,保证随叫随到,让你满意。
    说完,领着三人离开了吴家,与在外守候的何涛会齐后,乘出租车返回何家。几人把猎枪再次拿出来,仔细观赏一番,兴奋不已。当场约定,明天去郊外试枪。

    次日,常友忠一早来到何家,何涛还没起床。就问:这么早啊?常答:一想到枪,激动的一夜都没有睡好觉;等不及,就来了。
    何涛爬起来,把藏在床下的猎枪拿给常友忠,然后到卫生间洗漱去了。
    常友忠接过枪就在沙发上把玩起来,不舍放手。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段啸天、岳尚友和朱贵陆续来到何家。五人把猎枪伪装包裹好后,出门拦了一辆出租面包车,向郊外驶去。二十分钟后,来到了淮河北岸的吴圩村,大路上都是人,不好试枪。常友忠又急又气,心里直骂:奶奶的,郊区也这么多人,农村怎么不搞计划生育呢?
    段啸天说:今天看来试不成枪了,我们回去吧。
    岳尚友接道:是啊,要么,改日再来?
    常友忠急着想过枪瘾,忙说:既然都到这了,下次还不是一样吗?省得来回折腾。
    何涛说:那就换个地方。
    段说:也行。你们说,去哪?
    常说:我有一个姑妈住在东郊的龙湖村,我熟悉那里的地形,比较合适。
    段说:就去龙湖村。
    于是,出租车调转方向,朝东郊驶去。约半个钟头,来到了通往龙湖村的路口;出租车下了水泥路,拐上了沙石小路,一刬正南开去。远远看见前方有一片茂密的树林,在树林的掩蔽下,是一处处错落有致的房屋,正是龙湖村。
    离村子约一里多地时,常友忠说:我们先在这里下车吧,往前走走,看可能找到合适试枪的地方。
    段说:好吧。停车。
    司机把车停了下来。
    五人下车,常抱着枪,向村子的方向走去。沿途两侧都是麦田,现在正是收获的季节,金黄色的麦子整齐地排列成行,亭亭玉立;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像麦的海洋,更像是礼仪迎宾,正扭动着袅娜的身姿,向来宾行礼致意。
    何涛说:“就在这试吧,看看打在麦子上会是什么情况?”
    常答:“打麦子干什么?要打就打活的,我们再朝前走走”。
    段说:“也是,既然都跑这么远了,就认真试一下”。
    五人继续向前走去,在离村子约二百米时,看见路两边稀疏地座落着几处农舍,每处房前都有很大一片空地。有的家养有菜狗,见了生人,“汪汪”直叫;有的门前养有鸡鸭,正埋头在地下觅食;还有三两个儿童在屋前玩耍,没瞧见一个大人。
    岳说:“别往前去了,就在这试枪吧,有鸡有狗的,都是活的”。
    常说:“好的,再往村里去,人多就不方便了”。
    何说:“不行吧,打农民的家畜,要是被逮住,那可就惨了!”
    常说:“别担心,没事的。这里没有大人,可能都下地干活去了”。
    何说:“万一有人呢?我看,最好还是不要打动物”。
    常用嘲笑的口吻说:“哎呀,我的何大哥,平时拿刀砍人都不含糊,今天倒发起菩萨心肠了。你啥时烧的香、拜的佛啊?”
    何涛有些不好意思,就说:“反正今天我心里有些不踏实,右眼皮直跳”。
    常说:“别婆婆妈妈的了,就这样定了。今天就当是我们真枪实弹演习啦”。接着,他问
    段啸天说:“老大,你看是打鸡呢?还是打狗?”
    段说:“打鸡,把握性大一些”。
    常友忠应了一声“好”,便端着枪领头前去,三人紧跟其后。四人来到一家养有十余只鸡的农户房前,常友忠一人慢慢向前靠近,在距离鸡群约二十米的地方,他停下脚步,举枪瞄准鸡群,扣动了扳机。只听“砰”的一声,一团烟火从枪管里喷出,有两只老母鸡应声倒地,腿蹬了几下,就不动了。枪声一响,立刻引来了一阵鸡飞狗叫;没被击中的鸡受到惊吓,一下窜飞出去七八米,落地后,一边颠跑着,一边“咯咯”惊叫着。
    岳尚友上前把两只老母鸡拎在手里,说是要带回去尝尝野味。
    听见枪声,这家屋里出来一个四十岁模样的妇女,见到段啸天一伙,猛然一怔,立刻大声呼喊起来:“快来抓偷鸡贼啊!… 快来抓贼啊!… ”
    岳尚友离房屋最近,闻声回头一看,这位妇女已经从家中的大门追了出来,便拎着鸡,拔腿就跑。段、常、何三人也顾不得合计商议了,分别掉头向来路跑去,边跑边回头看。只见从村前路边散户的房子里,陆续钻出来不少男男女女和老老小小,一齐追来。其中,青壮年的男子有六七个,三四十岁的妇女五六个,形成了一支追赶的队伍。
    段啸天一伙见后,拼命向停车的地方跑去。半道上,岳尚友把两只老母鸡扔了下来;村民们越过死鸡,依然紧追不舍。此刻,常友忠端着枪断后,转身对追上来的村民们喊道:“鸡也还给你们了,再追我就开枪了”。
    村民们毫不理会,继续追赶。
    常友忠见状,心里发毛,慌忙扣动扳机。“砰”的一声,一枪撂倒四个村民。其余的人不敢再追。眼见着这帮歹徒全部上了出租车,加大油门,绝尘而去。
    村民们让人回村报信,开来一辆拖拉机,把受伤的四人送医院治疗。
    十四、虎狼作威气焰凶,抄家伤人百姓忧
    却说,段啸天一伙上了出租车后,一路向北狂奔,直到拐上了水泥路。待瞧见后面没人追来时,众人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段啸天对常友忠说:“你怎么真的开枪了啊?”
    常答:“不开枪怎么办啊,眼见他们追上来,差一点就被逮到了”。
    段说:“也是的,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又问:“可会把人打死的?”
    常答:“这谁知道啊,不一定会打死人吧?不过,我看见打倒的不止一个人”。
    段说:“这下麻烦大了,就算没有把人打死,一下伤了几个人,公安一定会盯住不放,把这件事当作大案来查的”。
    常说:“怕他个熊,大不了再进去蹲几年,出来还跟着段哥混”。
    岳尚友也说:“就是的,天天在市里打打杀杀的,也没怕过。今天打了几个农民,算得了什么?”
    段说:“你们不了解情况,我们在市里打来杀去的,都是我们这些人自己窝里斗,伤的再厉害,也没人报案。这些农民就不一样了,还不铆足了劲地让公安查啊?”
    朱贵接话道:“段兄说的也是,我们还是小心为好,何必进去找罪受呢”。
    常说:“老大,你说怎么办?”
    段说:“这几天我们都集中藏到何涛家里,不要出门,避避风头。再找人去市面上打听打听,看看有什么动静。如果真的把人打死了,我们就去外地躲它一段时间再说”。
    岳说:“这样最好”。
    一路说着,出租车就驶入了市区。段啸天结算了车费,把司机打发走后,转换乘另一辆出租车,直奔何家。
    到了何家,几人往沙发上一躺,横七竖八的再也爬不起来了。
    歇有二十分钟,常友忠先缓过劲来,他抚摸着猎枪,开口说道:“真是把好枪,值!”
    朱贵笑着对常友忠说:“你他妈的现在装好人了,欣赏起枪来了,刚才跑的时候可吓的尿裤子吗?”
    常友忠说:“朱哥,看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孬熊过啊?”
    朱说:“那你刚才怎么跑的必兔子还要快的呢?”
    常笑着说:“这叫光棍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要是被他们抓住了,可就没好日子过了”。接着又对段啸天说:“我说的可对?老大”。
    段啸天说:“别闲扯蛋了,让我们安静一时”。
    过了两天,段啸天一伙没见社会上有什么动静,心想:一是,肯定没有死人;二是,一定是公安局查不到头,放弃了。心中一乐,高喊几声:“平安无事了!”又蠢蠢欲动了。
    在何家呆到第三天的时候,段啸天对大家说:“看来真的没事了,今晚我们就可以解放了,都回去跟家人团聚吧”。
    常友忠首先喊了起来:“万岁!我们又自由了,自由万岁!”
    朱贵说:“你喊什么啊,是不是又想女朋友了?”
    常友忠脸一红,辩解说:“你别瞎扯了,我是想俺老娘了”。
    何涛笑嘿嘿地说道:“别带托了,想你老娘脸红什么?”
    常友忠一时语塞,引来众人一阵哄笑。
    这时,岳尚友说:“我还有件事,想请大家帮忙。等做完事了,兄弟们再各自回家,可行?”
    常友忠急忙问道:“什么事?”
    岳尚友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几天前,我女朋友的娘家人与一个姓郑的邻居吵了一架,窝了一肚子的气,劝也没有用。我想带你们去她家,帮她架架势,吓唬吓唬对方就行了,让姓郑的以后不敢随便欺负人”。
    朱贵听了,嚷道:“以岳哥混的名头,居然还有人敢欺负到你的头上吗?”
    岳尚友一肚子委屈地说:“这事开始我也不知道,她家人没敢告诉我,也不让我女朋友告诉我,怕我惹事,她们要自己解决”。
    朱贵说:“看来她们自己解决不了了,对吧?”
    岳尚友说:“不是啥呢?我女朋友家就两个女儿,父亲去世的又早。那姓郑的家有三个儿子,欺负她家没有男人,还死不讲理,骂起架来更是气人”。
    朱贵说:“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岳尚友说:“当时我不想插手,想让她们家自己解决。现在看来不行了,郑家有些欺人太甚了,我不出面问题解决不了”。
    朱贵坏笑着说:“这下立功的时候到了,可以在老岳母面前表现一下了,是吧?要是我们帮了这个忙,你说怎么谢我们吧?”
    岳尚友说:“你说怎么谢?”
    朱贵说:“我的孩唻,这么大的事,你说该怎么谢?这件事要是办好了,讨了老岳母欢喜,别说这一个闺女,要是有十个闺女,也都全嫁给你了”。
    这话一说出口,立刻引来一阵嬉笑。
    岳尚友说:“别逗了,你说怎么办吧?”
    常友忠说:“这还不简单吗?我们哥几个去把他教训一顿不就完了吗?”
    岳尚友说:“我也正是这个意思,乘着大伙都在,顺便去一下,也算帮我个忙,为我女朋友出出气”。
    常友忠说:“这还用客气吗?我哥被人欺负了,这还了得?你没早说,你要是早说了,我先去姓郑的家用枪轰他”。
    何涛说:“就是的,有人敢欺负我们高哥,真他妈的不想好了,干死他!”
    岳尚友忙说:“别急,别急。开始我就是担心这个,怕你们去了不知深浅,把人家干狠了,结下仇来。他们是邻居,以后还是要处的呀”。
    常友忠说:“这些人都是属贱的。你对他越是恭敬,他就越拿你不重视;你要是拿刀砍他,保管他喊你大爷”。
    朱贵说:“最好,我们还是多去些人,以防万一吧”。
    段啸天说:“说的也是,就这样定了。我来约人,今晚就行动”。
    段啸天用何家的电话打了一个传呼。
    常友忠问:“是给谁打的?”
    段啸天说:“是小巷子的马振彪”。
    常友忠说:“是彪哥啊,他的名气挺大;可惜,就是没见过面”。
    段啸天说:“不用着急,晚上就能见到了”。

    当晚,段啸天又邀来了李卫东、杨学勇、曹山海和严继清等人。众人携带刀枪,来到西岗四路,等候马振彪一行。不大一会,马振彪领着六七个人晃了过来。双方见面后,认识的,相互寒暄;不认识的,挨个介绍,就算认识了。马振彪这边带的有杨作成、张勇、耿瀚山、袁伟、吴亮和“楞皮”。“洋鬼子”因田毛子的事曾被段啸天削过,段向杨表示歉意,消除误会,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帮聚在一起,共有十五六个人,都带有作案凶器。段啸天介绍了情况,说明了行动的目的。
    马振彪问道:“这个姓郑的可在家?”
    段啸天答:“那边已经有人把过底了,他家来了几个朋友,正在喝酒呢”。
    马振彪说:“这就好办了,免得扑空”。
    段啸天说:“你放心,我还能让老哥你白跑路吗!”
    一帮人由岳尚友领路,浩浩荡荡向烟厂宿舍杀去。到了集结点后,留下六七个人在外面望风,其余的全部跟着岳尚友进了烟厂宿舍大院。岳尚友领着众人来到郑家门前,指点了一下,便闪到一旁;因担心邻居看见,又溜出了大院,与望风的同伙守在路边,观望动静。
    经岳尚友点眼认准门后,常友忠上前一脚,将郑家的木门跺开,端着枪冲进屋里,大声喝道:“都不许动,谁敢动就开枪打谁”。
    其余的人一哄而上,一齐涌进了郑家,带刀的亮刀,拿棍的舞棍,把郑家客厅挤得满满堂堂。
    郑家此时有郑本人和郑的父母及女友、还有郑的两个朋友共六人,正在客厅里围着桌子喝酒叙话;猛然间房门被跺开,一人端着枪领着头十个人冲了进来,众人手持刀枪棍棒把六人围在中间。在座的人看到这帮面露杀气、舞刀弄枪的人闯进来,全都惊吓的站立起来。
    段啸天厉声问道:“哪个姓郑?”
    郑父答道:“我姓郑。你们要干什么?”
    段啸天吼道:“老家伙,我没问你,问的是你家儿子”。
    郑父见对方来者不善,也大声回道:“我家的事情,我做主,你们找我儿子有啥事?”
    常友忠上前用枪抵住郑父说:“你这个老不死的,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专门欺负良家妇女。你还嘴硬,再敢顶嘴连你一起打”。
    郑父说:“你们用不着这么嚣张”。
    段啸天不理会郑父,说道:“还有谁姓郑?我喊一二三,要是没有人认,就给我统统用刀砍”。
    说完,他就喊道:“一 ……,二 …… ”
    就在这时,坐在郑父旁边的男子开口说道:“不用喊了,我就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他们无关,有什么事,你们冲我来就是了!”
    段啸天说:“这还像是一条汉子”。
    其实,根据岳尚友的介绍,段啸天早已把他认了出来。只是想戏弄一番,才搞了这个插曲。
    段啸天伸手一把拽住郑的衣领,将他揪离饭桌,拉到了一边的墙角。说:“就是你呀,怎么不早说呢?让你的家人朋友担惊受怕”。接着,他按着郑的头,喝道:“给我蹲下”。
    郑犟着性子,挺着劲不愿下蹲,喊道:“凭什么要我蹲?”
    此时,郑的女友护郑心切,扑上来撕拽段啸天。被马振彪反手一巴掌将她打趴在饭桌旁。郑的女友受此一击,不敢再有任何言行,趴在桌上嘤嘤啼哭起来。
    郑的父母见状,来了情绪,一齐上前质问马振彪:“为什么打人?”
    马振彪说:“谁让她不老实的,你俩要是也这样,别怪我们不客气,连你俩一起打”。说完,令手下把郑的父母看管起来。
    张勇、袁伟、吴亮和“洋鬼子”上去,用刀枪把郑的父母逼到西南角,任凭他俩如何喊叫,就是不让上前一步。
    耿瀚山和“愣皮”则与段啸天带来的人看住郑的两个朋友。
    郑的这两个朋友见到眼前的景象,吓得坐在板凳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郑见对方人多势众,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只得低下头。就说道:“你们不要为难我家人,还有我的客人”。说完,把身子蹲了下来,然后抬头问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段啸天说:“这才像话。我问你,你可欺负人家寡母弱女吗?”
    郑说:“哟,我明白了。你们是为姓冯的邻居来的,是吧?”
    段说:“是,又怎么样?你知道就好,你说怎么办吧?”
    郑说:“邻居之间发生纠纷是常有的事,过几天我们还会和好的,用不着外人插手”。
    段说:“照你怎么说,事情到简单了。事情做过了,就像没事人似的,还过几天就和好?你想得倒美。这样吧,今天让我先砍你几刀,明天我们就和好,你看可行呢?”
    郑辩解说:“我又没招惹你们”。
    段说:“你家邻居还能招惹你了吗?我们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民除暴安良啊”。
    郑说:“有话就直说吧,别绕弯子了,你们究竟想干啥?”
    段说:“没看出来,你倒是个爽快人。这样吧,我们也不为难你,你自行了断吧”。
    郑道:“怎么个了断法?”
    段嬉笑着说:“不用我们动手,你自己打自己一百个耳光就行了”。
    郑母听了,立刻叫了起来,骂道:“你们这些天杀的狗贼,一个个全都不得好死”。
    马振彪转过身,双眼怒视郑母,对张勇说:“这个老母狗,要是再敢出声,就给我扇她耳光”。
    郑母被马振彪野兽般的眼神吓住了,再也不敢出声。
    段啸天逼问郑说:“你干不干啊?”
    郑低头不语,心道:这不是羞辱人吗?还不如快刀快枪地干一下痛快呢。
    段追问说:“你到底干,还是不干?”
    郑仍不答话。
    马振彪说:“别浪费时间了,干他!”
    常友忠早已不耐烦了,听到头儿发话,一枪托砸在郑的头上,将其砸倒在地。段啸天、马振彪抽出刺刀向郑的屁股和腿上“扑哧、扑哧”连捅了三四刀,耿瀚山又窜上去扬起砍刀,向郑的头上、胳膊上连砍两刀。郑顿时全身血流如注。
    郑母见了,拼了命地抢上前来,抱住郑,用自己的身体将段啸天一伙人隔开。同时,嘴里发出变了腔的哀嚎声:“别打我儿啊!”
    郑父也被激怒了,挣扎着要上来拼命,被张勇等人合力按住。
    段啸天见已达目的,喊了声:“撤”。一伙人迅速撤离了郑家。段啸天与马振彪断后,到门口时,马振彪向郑的两个朋友怒了努嘴,对段啸天说:“这两个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便宜了他俩”。二人心意相通,调转回身,扬起手中的刺刀,向两人的头上各砍一刀。待见到血光喷溅后,才快步跑离郑家。
    段、马二人追上众人,一同向大院外面跑去。常友忠心存疑虑,边跑边问段啸天说:“要是姓郑的听话,自己打了一百巴掌,你真放他一马?”
    段啸天说:“我逗他玩的,你还当真了呢。我们既然出手,怎能不见血啊?”
    常友忠说:“我讲的唻,心想你还变仁慈了呢?”
    一伙人出了烟厂宿舍大院,相约有事再聚。当晚,岳尚友请吃夜宵,大碗喝酒,自不细说。直至酒足饭饱,各自离去。
    十五、马振彪发迹混世,歌舞厅寻欢滋事
    马振彪,自幼生活在小巷子的铁路宿舍大院,父母都是铁路职工,兄妹四人,一家六口依靠父母的工资生活,日子过的比较艰辛。由于大院里住户多,儿时的伙伴多;所以,生活倒也丰富多彩,自有许多乐趣。
    马振彪在家排行老大,个头不高,身材偏瘦,骨子里透着精明、干练。幼时就是孩子王,调皮捣蛋,顽梗不化;上学时,不用心读书,欺凌同学,调理老师。少时,与人打架,被治安拘留过;十七岁,持刀伤人,被劳动教养三年;其间,又与人打架,被判刑五年;直到二十四岁,才从劳改农场释放。
    回到淮海市,父母为他在铁路上找了一份工作。上班没多久,又与同事打架,被辞退回家。他无所事事,乐得逍遥自在,整天浪迹在外。父母一气,不再问他;来家,给口饭吃;伸手,给些零钱,随其自生自灭。
    要说马振彪,脑瓜子里充满机灵。由于小时候放任惯了,养成了一种散漫任性、专横霸道的不良秉性;事事以我为主,稍不如意,便武力相加。生活环境的基因,注入他成长的肌体,造就了他崇尚强权和暴力。
    马振彪在“湖里”蹲了七八年,使他的阅历和意志得到了磨练。出狱时,正赶上改革开放,百业聚兴。他时常想:我不笨,别人做生意发财,我为什么就不能?他独自一人,用了一整天,把淮海市的大小市场、店铺、摊贩通通仔细巡视了一遍,回家又认真思考了一夜。最终决定:从广东省向淮海市贩烟,利用铁路上人熟的关系,借助和平街小商品批发市场这个平台,来个购、运、销一条线,挣千里之遥的两地差价。
    刚开始,他试探性的先从广东进了一箱烟,通过熟人上火车,一路小心翼翼。回到淮海市,把烟往和平街市场一送,立刻就被分卖掉。刨去路上吃喝花费和打理人情,净挣了二百块钱。在那个每月仅几十元钱工资的年代,这可是高收入啊。
    马振彪喜出望外, 从此以后,便两箱、三箱地贩运;再往后,七箱、八箱;最后,发展到一次十余箱。腰包由此迅速鼓起。
    此时,铁道部门加大了查处和打击长途贩烟的力度。稽查机关上车查,截断运输线;车站设卡堵,严把进出口。这对于马振彪之流来说,无异就是断财路。尝到甜头的马振彪岂肯罢手?他把聪明才智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他不从始发车站上车,选在前一个小站,把香烟送上车。卸货则选在距淮海市火车站一两公里的铁道旁,安排专人接货,在火车进站减速时,把成箱的烟从车上投放下来。运输途中,则采用化整为零,缩小目标的方法,把十余箱烟分散到各个车厢,分开运送;或者把香烟藏在车厢厕所的天花板上、水箱里;等快到站时,再把香烟聚拢起来,一齐投放,极尽所能地演绎着老鼠戏猫的游戏。正所谓:铁路线上求财路,机智应变谋发展。
    马振彪用了不到两年时间,就成了令人羡慕的“万元户”,很快积攒到了几十万。后来,铁路上查得更紧了,和平街进烟的渠道也多了,利润也小了,便逐渐淡出了这个行当。
    马振彪有了钱,家里盖起了一幢两层小楼,又找了个漂亮的女朋友,真是春风得意,踌躇满志。闲下来时,他又惦起了过去在社会上一道混的兄弟、还有在“湖里”呆过的狱友,隔三差五地请他们吃饭、玩耍,去浴池、歌厅摇摆。
    这天,他领着张勇、耿瀚山、袁伟、吴亮和“楞皮”等人来到百乐门歌舞厅。大厅里灯光昏暗,错落摆放着十余张小圆桌,每张圆桌配有六七张椅子,形成十余个台位。此刻,大厅里已坐满了人,以混世之人为多,还有一些做生意的外地人,其中一桌是被社会上称为“女无浪”的混世女。依照舞厅规矩,每个座位一次限点两首歌,唱完交下一座。正是你方唱罢他登场,秩序井然;倒也显得歌舞升平、其乐融融。
    这时,正轮到“女无浪”那一座开唱,领头的是人称“美人蕉”李淑萍。她身材高挑,相貌出众;与她同座的五六个人,都是清一色的时髦靓女。在这种场合特别扎眼,无法不引人注目。李淑萍刚拿起话筒,立刻引来一阵起哄;一开唱,口哨、尖叫声迭起。大厅里乱哄哄,分不出是歌声,还是叫声。李淑萍实在唱不下去了,把话筒一扔,瞄着一个闹得最凶的,朝他走去。但见那人手舞足蹈,扯着嗓子仰着头,又蹦又叫,正欢的带劲。李淑萍气汹汹地卡着腰来到此人面前,手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活的不耐烦了?敢对老娘放肆!”
    哪知,此人也不是饶人的善茬,是西片拖拉机厂宿舍大院的“狗蛋”,在社会上混得小有名气,根本不买她这一壶茶。狗蛋嬉皮笑脸地说:“你想当我老娘啊?我这就把你领回家去”。上前要拉她的手。
    李淑萍被激怒了,骂道:“你找死!”甩手一巴掌向狗蛋的脸上扇去。
    狗蛋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的手抓住,攥在手中,说:“我老娘的手好嫩哟”。
    李淑萍气急败坏,使劲把手挣脱出来,冷笑着说:“你真是不知好歹,活腻了”。
    狗蛋嬉笑着说:“有这样年轻漂亮的老娘,死了也值”。
    李淑萍恨恨地说:“好,有种你别走,等会就知道值与不值了”。
    狗蛋不知深浅,说:“我就在这等着,看你把我怎么样?”
    李淑萍一转身,回到座位旁,拉起其中的一个姐妹,两人一齐离开了舞厅。
    狗蛋望着离去的李淑萍,正在自鸣得意时。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名字,回头一看,是马振彪。狗蛋来到马振彪的台位,坐下来说:“彪哥,有事吗?”
    马振彪说:“看你刚才逗着玩,挺有趣的”。
    狗蛋说:“不是啥呢!”
    马振彪问道:“你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狗蛋摇摇头,说:“不知道”。
    马振彪说:“这个女人叫李淑萍,是秦雷的对象”。
    狗蛋听了一惊,脸色突变,喃喃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呀?”
    马振彪说:“这样的知名女人,我怎知你竟然不认识?”
    狗蛋说:“我真的不认识。怪不得那么狂呢。”接着问道:“那该怎么办啊?”
    马振彪说:“还用我教?光棍不吃眼前亏,一个字,‘走’。还能等着挨扁?”
    狗蛋说:“谢谢彪哥提醒!”
    马振彪答:“自己兄弟,不必客气”。
    狗蛋起身回到自己的台位坐下。同座的有鲍繁雨、朱明亮、吴兵、魏同玉等人。鲍繁雨见狗蛋坐在那闷闷不乐,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兴致。便问道:“怎么啦?刚才的快活劲哪去了?彪哥给你使了什么魔法呀?”
    狗蛋答道:“不关彪哥的事。是秦雷,刚才那个女人是秦雷的对象”。
    鲍繁雨惊讶地说:“不会吧?”
    狗蛋说:“怪我眼拙,谁能想到是她呢?”
    鲍繁雨说:“那个女人出去了,一定是去喊秦雷了,估计他们马上就会到的”。
    狗蛋说:“是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鲍繁雨说:“刚才你没问彪哥吗?”
    狗蛋说:“问了,他让我走”。
    鲍繁雨说:“不能走”。
    狗蛋说:“是呀,我也这么考虑。要是走了,就等于害怕示弱,岂不毁了名头?”
    朱明亮和吴军也说:“对呀,要是就这样走了,以后我们还怎么在淮海市混啊?”
    狗蛋一咬牙,说:“好吧,就在这等着。秦雷要是来了,大不了我向他陪个不是,认个错,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大伙说:“有我们在,不用怕他”。
    狗蛋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没点本事也混不到今天。只是由于秦雷的名声太响,才一时心慌,乱了阵脚。他冷静下来,思考分析局势,心道:大家都是混世之人,以后在江湖上都有相互求助的时候,总不至于太过绝情。加上弟兄们又这么给力,便胆壮气粗了起来。脸色由阴转阳,一边听歌,一边等待秦雷的到来。
    约莫过了有二十分钟,只听“哐”的一声,舞厅大门被撞开,一下涌进十七八个人来,领头的正是秦雷。跟随其后的有白建兵、白发志、任霍海、吴庆隆、谢庆声、关向军、杨朝辉、朱安明、常献刚、潘富强、尚疯子等人,个个手持器械,凶神恶煞一般。再后面就是李淑萍和她的女伴。
    一伙进入大厅,白发志先喊了一嗓子:“别唱了,都回到座位上去,谁都不准动,一个也不准离开”。
    众人见状,顿时炸了锅。一时间,大厅里乱哄哄,待各自回到座位上,才安静下来。
    白建兵来到吧台,抽出三八军刺,一刀砍在木制的案板上,对舞厅领班喊道:“把喇叭关上,灯全部打开”。
    领班对于这类事已司空见惯,不敢怠慢,忙把音响关了,将照明灯打开,同时思考着如何向公安机关报案。打电话报警,不行,大厅里全是睁大的眼睛;派人去报警,也不行,门口有两个人持刀把守。她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乘白建兵不备,悄悄把电话的话筒拿起,放在一边,偷偷拨打了报警电话。
    这边音响停了,大灯开了,舞厅里一片明亮。秦雷站在大厅中央,向四周巡视了一遍,其中有不少熟面孔。他嘿嘿一笑,说:“今天真热闹,淮海市的头面人物都在这里聚会了”。
    此时,舞厅里有认识的,就上前与秦雷、白建兵等人打招呼,引来一阵骚动,完事静下来后。秦雷开口说:“各位朋友,不好意思,搅了大家的雅兴,请见谅,此情以后必补”。接着,他话锋一转,说:“不过,我是迫不得已,因为这里有人要跟我秦雷过不去”。他把目光向狗蛋等人的座位扫去,继续说道:“今天虽然不是冲着各位来的,但是,也与在座的有关。刚才的事大家都是见证人。我只想问一声,是谁?”
    前面的话,大家还比较受用;后面的话可就把众人都连上了,言下之意,有人欺负李淑萍,作为秦雷的朋友,竟然没人出来干预,而且还跟着起哄。秦雷的话音一落,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一些有头有脸的人自知理亏,不好做声;那些小混混们此刻谁又想惹祸上身?更是不敢言语。
    秦雷见无人应答,又说:“是英雄好汉,既然做了,为何不敢承担?”
    狗蛋见说到这个份上,再不出头就有失颜面了;再者,此事是自己惹的,又孬不掉。于是,站起身,走上前,正欲开口说话。不料,站在秦雷身旁的李淑萍见了,窜上前指着狗蛋说:“你现在怎么不神气了?刚才的劲头哪去了?吓到裤裆里了?别以为不认账就找不到你了,现在就是把你烧成灰,老娘照样能给你扒拉出来”。说完,转头对秦雷说:“就是他”。
    秦雷这边的人听了,呼啦一下围过来七八个人。有认识的,见了便说:“哟,怎么是狗蛋呀?”还有不认识的,就嚷道:“什么狗蛋、鸟蛋的,拿刀砍一顿,立刻叫他完蛋”。
    狗蛋对众人的叫嚷置之不理,对秦雷说:“雷哥,都是我的错,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在这向你赔礼了”。
    秦雷瞪大了眼睛说:“就这样算了?未免太简单了吧?”
    狗蛋也不示弱,便说:“那你说怎么办呢?我确实不知道是你夫人”。
    秦雷冷冷地说:“你得罪我到不要紧,可你得罪的是她,连我都让她三分,你说咋办吧?”
    狗蛋说:“那我再向你夫人陪个不是”。
    秦雷说:“不必了,现在知道叫她夫人了,刚才你称呼她啥呢?”
    狗蛋赔笑着说:“不好意思,都是我的不是,给点面子吧”。
    秦雷说:“话不能这么说,是你先扳我面子的呀”。
    狗蛋说:“雷哥,大家都是道上混的兄弟,也别得理不让人,杀人不过头点地”。
    秦雷戏谑地说:“你称我兄弟?刚才你还喊她娘呢,这岂不乱了辈分?”
    狗蛋气恼地说:“你别婆婆妈妈的了,干脆点。你想怎样?就快点划出道来吧”。
    秦雷说:“行啊,很简单,你喊我三声爹,这事就算扯平了”。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狗蛋一伙人的愤慨,纷纷站起来嚷道:“秦雷,你别仗着今天人多,欺人太甚”。
    秦雷同伙见状,上前用刀枪抵住鲍繁雨等人,令他们坐下,不得乱动。
    秦雷控制住局面后,对狗蛋说:“今天是你我两人之间的事,我也不需要用人多来压你。就我两单掏,公平决斗,吃亏捣巧,听天由命”。
    狗蛋毕竟理亏,便说:“那就随你便吧”。
    话音刚落。秦雷一个箭步窜上来,劈脸一拳,打在狗蛋的嘴上;接着,右腿跟上,一膝惯在狗蛋的心口窝;乘其受痛弯腰之际,秦雷从腰间拔出发令枪改装的小口径手枪,一枪托砸在狗蛋的头上。这一套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不愧独闯江湖多年。
    狗蛋猝不及防,被打的向后一个趔趄,满口喷血,从嘴里吐出两颗牙来,头上被砸了一个血包,于瞬间败下阵来。他用手捂着嘴,一言不发,毫无招架还手之势,显然已丧失了战斗力。
    鲍繁雨等人见狗蛋被打,齐站起身来,欲上去相助,却被秦雷的人紧紧看住。
    正在此时,听见守门人喊了一嗓子:“公安局的来了,快跑”。
    秦雷即带领一伙迅速逃离舞厅。
    十六、张队长忧患时局,悍狗蛋重创秦雷
    这天,市公安局治安大队一中队的副中队长马劲松正在值班,接到了百乐门舞厅大堂经理悄声打来的报警电话,随即把情况向在外工作的张新淮队长作了汇报。张队长听了,暗自一惊:据特情反映,近来,淮海市这帮无浪神为了进一步扩展势力,都在蠢蠢欲动,一场帮派之间的争斗正在酝酿之中,百乐门舞厅正是他们的聚会点。他指令马副队长,立刻带人赶往舞厅,自己也同时驱车直接前去。
    马副队长接到指令,即召集队员,上了中吉普“花车”,火速向百乐门舞厅进发。在距离舞厅还有五六十米远的时候,就见有人从舞厅大门陆续向外跑出,钻进路边巷子不见了。直觉告诉他:舞厅里一定出事了。他令驾驶员加速冲到舞厅门前,与队友跳下车,将大门封住。此时,张新淮队长也已赶到,便领着队员们进了舞厅。
    张队长把留在舞厅的客人集中起来,看见了鲍繁雨、马振彪、耿瀚山和狗蛋等人,狗蛋的嘴角还有血迹,心中已然有数。张队长令马副队长领一组人对这帮人逐人询问,令陈青田指导员带一组人搜索大厅。
    马副队长依照分工,分头询问。问:狗蛋的嘴是怎么烂的?狗蛋答:自己不小心碰的。鲍繁雨也答:是他自己碰的。马振彪、耿瀚山等人都说没看见。再问:刚才从舞厅跑走的是谁?都答:不认识。
    此刻,指导员陈青田报告:在大厅墙角处,发现丢弃的刀棍。张队长闻讯前去查看,果然在西北墙角的地上看见了两把刺刀、一把砍刀和两根短棍。张队长心中明白,这些凶器都是舞厅里人的随身携带的,因害怕被搜出而抛弃的。于是,张队长亲自询问狗蛋和马振彪等人,都说不知道。这下把张队长惹火了,下令将狗蛋和马振彪等一干人员统统带回中队。
    经过一番审查,张队长掌握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为秦雷再次积下了一条罪行。
    接着,张队长对每一名被调查人员进行分析筛选,认为有必要把马振彪建为特情。一是,他手里有钱,不同于那些混世的无业游民;二是,他的势力已初具规模,以后极有可能成为淮海市黑道上的重要人物。于是,便安排马副队长把这事给办了。
    事情处理完毕、一切归于平静时,张队长对淮海市的治安局势展开了思考,并对现状十分忧虑。
    随着改革开放,敞开国门,外国的先进生产模式与尖端科学技术被引进,一些不良的糟粕以及黑暗腐朽的思潮也随之跟进。淮海市虽然是工业、商贸重镇,却也是一个发展畸形的怪异城市。经济虽然欠发达,但是,跟潮流、赶时髦却样样在前,吃喝穿戴、玩耍消费件件不落后,被俗称为“小上海”。讲吃喝,饭店酒馆生意兴隆,天天爆满;说穿戴,服装店遍地开花,满街都穿“梦特娇”;要娱乐,舞厅浴池如雨后春笋,四处林立,成为饭余酒后的好去处;论消费,仅在传呼机盛行时,几乎什么人都配,致使电话亭迅速布满大街小巷,打电话还需排队。
    社会上一些两老回归及闲散人员,正事不干,只想混世。他们从一些虚构的港台警匪片中捕获所需的讯息,将其吸纳成为思维模式和行为准则;使他们是非不分,恶念膨胀;并广泛地滋生与社会对立、与人民为敌的心态与能量,要把大陆的江湖黑道演变成为电影中的真实翻版。由于他们被社会遗弃在底层,给家庭带来耻辱;加上无法找到正当职业,生活上完全依赖父母;因而,家人大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是,这些人也是社会的组成部分,也需要体现自我价值的存在。他们不愿就此沉沦下去,要为争取在社会中的平等权利地位而拼搏。他们很少做守法的公民,而是在理念上实现跨越性的突破和更新,最终走向与社会对立。他们不再因为被劳教判刑而感到羞愧,昂首挺胸地走在邻里间、马路上,一副“我从‘湖里’(注1)出来,我怕谁?”的姿态,招摇过市,无所畏惧。现在的世道是鬼怕恶人,人要是“破罐子破摔”了,还真没人敢惹。他们形成了一个群体,有人跟随,也有人求助;天长日久,势力渐大,增了本事能耐,因而出人头地;自然又讨得家人的欢心、社会的认同。这样一来,凡是在“湖里”呆过的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就如身上度了金,习习发光,令人生畏。
    这群人组成了一个社会阶层,他们有人格与尊严,需要生存和发展。他们在社会的夹缝中谋生,要找寻一条适合自己存在的道理和出路。凭拳逞强,是他们的本能;打架斗殴,是他们的强项。港台影视中展现的黑道场景,那一幕幕杀戮喋血、英雄本色的画面,令他们血脉喷张,豪气冲天。他们极力效仿,在社会上寻衅滋事,打架斗殴,伤害无辜,强拿硬要,巧取豪夺,为人平事,帮人要帐,收保护费,打拼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随着名气势力的增大,逐渐得到了人们的认可和尊重,也使他们成为与社会不相容的另类群体,成为公安机关严厉打击的对象。
    淮海市的黑恶势力正在逐渐坐大,各山头都在为争名夺利准备大干一番,治安形势非常严峻。张队长对此十分忧心,他必须做好充分准备,以应对瞬息多变的治安局势。

    却说,狗蛋(注2)如何能够咽下门牙被秦雷打掉这口气?就连手下马仔也感觉面上无光。于是,狗蛋广邀道上朋友,经过准备筹划,欲置秦雷于死地。
    一九九一年一月的一天傍晚,狗蛋邀约小巷子的马振彪,西岗二路的耿瀚山,印刷厂的“愣皮(注3)”,西庆桥的关向军,西煤厂的魏同玉,军分区的段啸天等几帮势力,加上自己的弟兄,共计二十余人,乘坐一辆大卡车,向秦雷居住的东港新村进发。
    车开到东港新村路口时,碰巧发现秦雷正与妻子李淑萍在路北面的小摊上吃饭。一伙人连喊带叫,下车围堵截杀秦雷。
    秦雷听见喊声,抬头看见一辆卡车上陆续跳下数十人,手持刀枪正朝自己跑来,猛然醒悟。把饭碗一丢,拔腿就跑,但为时已晚。众人从三面包抄上来,将他团团围住。不过,秦雷毕竟在江湖上出生入死,打拼多年。他审时度势,稍作观察,即选定了一条逃生之路,快速向东闯去。东边仅有吴亮和“愣皮”把守,“愣皮”与他曾有交情。
    果然不出所料,他几个窜跳,避开吴亮;接着一个闪跃,从“愣皮”的腋下窜出,逃离了包围圈。正当他暗自庆时,不料,却与滞后赶到的段啸天等人撞个迎面。真是冤家路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何涛、岳尚友舞刀向秦雷围杀过来。秦雷见对方来势汹汹,转身向南跑去,却被常友忠截住。常友忠哪是好相与的,挥手一刀,砍在秦雷的后腰上,鲜血立刻从他冬季棉衣的裂口处渗出。秦雷不顾伤痛,继续南逃。马振彪守在南边,见秦雷向他冲来,便让同伙守住阵脚,领着耿瀚山、魏同玉持刀上前拦截。此刻,狗蛋又率领鲍繁雨、朱明亮、吴兵等生力军合围追杀过来;近的用刀砍,远的开枪射击。秦雷已处于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陷入对方的包围的境地,且已伤痕累累。他心中明白:对方是想置自己于死地。要想保命,只有放开一搏,再看老天爷是否眷顾。于是,他奋力加快步伐,快速从马振彪与耿瀚山之间强行穿过。二人手中扬起的刀还没来及砍下,秦雷便已闪了过去。耿瀚山也久经沙场,善于应变,伸手一把将秦雷抱住。魏同玉挥刀砍在秦雷的头上,顿时鲜血迸溅。秦雷无法顾及血流满面,拼命挣脱耿瀚山,穿过马路,径直朝路南的木材厂跑去。秦雷来到厂大门,从右边的偏门跑进了厂区。狗蛋紧随其后,追进了木材厂。
    此时,工厂已经下班,工人都已走完,只有两名经济民警守门。这两个门卫早已发现路面上有人打架,待见到一前一后有两个人跑进厂里,后面还有一群人追来时。急忙从值班室出来,刚将偏门关闭锁上,蜂拥的人流就撞上了铁门。吴兵见狗蛋一个人追进去,放心不下;不顾门卫的喝阻,强行翻越铁门,跳进厂区,向前撵去,余下众人在大门外等候。
    却说,秦雷跑进厂区,由于受伤,体力不支,越跑越慢。狗蛋快步追到秦雷身后,手握三八刺刀,奋力向前捅去。刺刀从左后背刺入,扎穿了肺叶。秦雷“啊……”的一声,向前一扑,倒在地上。这时,吴兵跟了上来,看见秦雷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便上前将他翻过身来,见他口鼻流血,两眼翻白,嘴里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心道:秦雷没救了。便对狗蛋说:这下终于把他干闭眼了,我们赶快离开吧。
    狗蛋说:别急。秦雷欠的债太多,这次要做一个彻底了结。
    吴说:我看他肯定不能活了。等会警察来,麻烦就大啦。
    狗蛋说:我心里有数,他命大着呢,死不了。
    此时,天完全黑了下来,厂区里空无一人,狗蛋与吴兵架着秦雷向厂大门拖去。来到大门口,狗蛋喝令门卫开门。门卫不敢怠慢,慌忙把门打开。
    两人将秦雷拖出厂外,扔在大门东边的墙角下。众人上前相迎,见状,便知已将秦雷搞定,不禁欢欣鼓舞。待近前细看,秦雷就像死人,均晓得被干惨了。一些原先与秦雷有过交往的人,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不过,此次大家是来帮忙助阵的,便都当起了旁观者。
    狗蛋歇喘了一口气,对众人说:今天多谢各位相助,我狗蛋的仇得以偿报,真是大快人心。各位与秦雷有何恩怨,今日在此一块了结吧。
    众人听了狗蛋的话,纷纷议论开来。多数人受过秦雷的欺负,只是一时没人上前。
    狗蛋又重复一遍,询问有没有要报仇出气的。
    这时,何涛与岳尚友一齐走上前来,看着秦雷浑身是血,一副死人的模样,实在下不了手。
    何涛说:今天我虽然没能动手,就算大伙替我报仇了。
    岳尚友扬扬手上的刀,说道:秦雷听着,这一刀,今天先给你寄存起来;等你伤好后,一并奉还。
    此话掷地有声,立即引来一片喝彩。其余的人,见此情景,也都无意再动手了。
    狗蛋见状,说:今天虽然秦雷伤得不轻,可并没完全消解我心头之恨。你们都知道他的个性,要是一旦康复,必定会找我们寻仇;到时候,躺在地下的就不知道是谁了。你们说,怎么办?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目露担忧之色。是啊,现在图一时之快;保不准哪天秦雷会找到头上。想到这,不由的心中发憷,手脚冰凉。
    马振彪问狗蛋说:你是什么意思?给他弄死?
    狗蛋说:那倒没必要,人命关天。人若死了,你我都跑不掉。
    马问:你说怎么办?
    狗蛋说:“不弄死,可以弄残。让他以后不能再出来混世。
    马问:怎么个弄法?
    狗蛋说:这容易,把他的两只脚筋挑断就行了。
    马说:这倒是个好办法。
    狗蛋见没人反对,就握着三八刺刀,上前欲挑秦雷的脚筋。
    正在此时,一人闪身上前,挡在狗蛋和秦雷之间,开口说道:别过来,我不许你挑他脚筋。众人凝神一看,却是马振彪带来的“愣皮”。
    狗蛋经“愣皮”突然一拦,猛地一怔,以为“愣皮”要对他动手,不由地后退一步,握紧了手里的刺刀。待听“愣皮”说不让他挑秦雷脚筋时,顿时恼怒起来,对“愣皮”说:别碍事,快闪开。
    愣皮说:秦雷以前是我大哥,已经伤成这样了,就放他一马吧。
    狗蛋回头对马振彪说:彪子,这是怎么回事?竟然有“内鬼”?真是活见鬼。
    马振彪说: “愣皮”为人重义气,以前跟过秦雷。他这是护主,绝没有恶意。
    狗蛋听后,对愣皮说:既然还是自己人,快点走开,我不为难你。
    愣皮依然不理会,说:你要动秦雷,那就先把我干倒。
    狗蛋听出话音,明摆着是向他挑战。他向众人扫视了一眼,人人毫无反应,有的甚至流露出同情怜悯的神色;再看马振彪,更是面无表情,不置可否。愣皮毕竟是马振彪的人,狗蛋不得不有所忌讳。就说:大家是自己人,怎么会干你呀?
    愣皮说:那好,既然你不干我,也就不能干秦雷。
    说完,他走到秦雷脚前,坐倒地下,把秦雷的两只脚抱在怀里,弯下腰,用身体和双手护住,一动也不动。
    狗蛋见状,无奈地将手中的刺刀垂下,叹了口气,说道:都是妇人心肠,不能成大事。你们就等着秦雷来报仇吧!
    说完,把刺刀一扔,转身离开众人,独自朝卡车走去。吴兵拾起地上的刺刀,与鲍繁雨、朱明亮等人,跟随着狗蛋离去。
    狗蛋一走,其他人便没了主张,四散离去。愣皮邀人拦下一辆出租车,把奄奄一息的秦雷送到医院救治。


    注1:当时的劳改农场在白湖,劳教农场在南湖;因此,把两劳释放人员统称为是从“湖”里回来的。
    注2:狗蛋后期在淮海市因为持刀杀人,被判处死刑执行枪决。
    注3:愣皮因涉嫌“10.31”专案中的流氓犯罪,负案在逃。后在宿州市因杀人,被批捕列为公安部网上逃犯,至今仍未归案。也有传闻,说他可能因病已经客死他乡。
    十七、秦召混世欲出头,招致打杀方息休
    秦雷这头独狼,终于倒在了他那桀骜不驯、狂荡不羁的性格之中。
    秦雷虽然在社会上混出了头,手底下也有一帮兄弟。但是,这些团伙成员都是利益所趋的乌合之众;不是畏惧他,就是有求于他。由于秦雷倔强孤僻,很难与人相处,几乎没有交心的朋友;一旦遇事,真心帮他的很少。不过,愣皮倒是个例外。
    有一事为例。一次,秦雷的铁杆兄弟陈淮学,邀请他及一帮兄弟在家中喝酒。因语言不合,秦雷抽刀就砍,其兄秦召和陈淮学参加混战,将两人打伤,落个不欢而散。
    自秦雷被狗蛋重伤后,秦召的心情极为低沉。这段时间,既没人上门,更没人喊他去喝酒。说秦召,论年龄,比秦雷大;下手,不比秦雷弱;可就是没能混出名。遇到社会上的朋友,都介绍他是秦雷的哥;依靠弟弟的名声混世,这令他非常懊丧。这段时间,他闲得无聊,只好一个人在家喝闷酒。边喝边想:我不信,凭自己就混不出来?
    这天中午,秦召乘着酒劲,出来闲溜,来到邻居商元旗家附近。秦召想,这个商元旗,整天跟在秦雷屁后一溜神气的,不把我当回事;今天先把他收拾了,扬威立万,叫社会上的人知道我秦召不是好相与的。他来到商家门前,一脚把门踹开,闪身进屋,见屋里有四个人,围成一圈,正在搓麻将。商元旗听到门响,抬头一看,见是秦召,慌忙站起身来,陪笑着说:“秦哥,什么风把你老给吹来了?来来来,坐下来,我让你打”。
    “你让我打?” 秦召瞪着酒烧红的眼,用手指着另外三人说:“他们可让我打?”
    商说:“瞧你说的,你是哥,只要你想打,谁还敢不让?”
    秦召舌头有些僵直,说:“这是你说的,可算数?”
    商爽快地答道:“算!”
    秦召说:“那好,我就打了”。说完,挥拳向座位上的邱跃进脸上打去。
    邱跃进自秦召进门,就发现他喝高了,一副闹事搅局的架势,心中已有防备。此刻见疾拳打来,身子一侧,躲了过去,起身向屋外跑去。秦召手一伸,没抓住。秦召就试伸出左手,一把抓住杜林的头发,将其拖拽到身下;舞动右手,向杜林的脸上猛掏几拳,当场将杜林打得嘴鼻出血,两颗门牙松动。商元旗忙上前劝阻,把秦召拉开。说:“秦哥,这是咋啦?杜哥也没招惹你呀?”
    秦召说:“怎么啦?我打人还要理由吗?”
    商说:“不需要,不需要。秦哥是瞧得起,才跟我们耍着玩呀”。
    秦召听了,暗自得意。说:“今天下手有点重,以后用得着我的时候,帮你补回来”。说完,离开了商家。
    杜林无奈的摇头叹息,沉吟不语;一边抹着脸上的血,一边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秦召出了商元旗的家,心道:今日初试身手,灵验快爽;看他们以后还敢拿我秦召不重视?我的拳头一样能伤人。
    过了三四天,秦召独自在附近的街上闲逛,遇到了绰号“老妖怪”的洪保良。秦召看见他的一身打扮,气就不打一处来。此人长脸小眼尖嘴,二拉毛子的披肩长头发,一幅地痞瘪三相;灰头土脸,给人的感觉至少一个月没洗,就像才从牢里放出来的。
    说到此人,有必要累叙几笔。“老妖怪”洪保良,居住在东城区的平安村,曾因打架被收审,出来后,就跟着秦雷混。后来混出点小名声,加上他的这身另类的装扮,经常与宏湖村的“野狼”姚峰等人在淮海市的大小商场里收保护费,认码子,强拿硬要,欺压店员业主。“老妖怪”常常是打着混世人的旗号,自报家门,从不隐讳;看中哪家商店的衣物,就直接上门索要;不给,就扬言打人砸店。他脚上穿的,头上戴的,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身衣服都是不花一分钱白要来的。自己用的不说,还给女朋友要,为社会上的朋友拿。这些个体户们,因为他们的存在,整日心神不安,不知哪一天又来上门敲诈。有的忍气吞声,逆来顺受,衣物被强拿,只好打掉门牙往肚里咽;有的忍不下这口气,被迫关门停业,从此改行不干;也有的报了警,派出所处理过后,他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报复敲诈。“老妖怪”之流就像是一颗毒瘤,深深地根植在这些业主们的心头上。
    秦召对“老妖怪”的行径早有所闻,且倍感不耻。这次碰上了,正好找一个由头出出他的丑,煞煞他的气。
    秦召先开口招呼道:“老妖怪,你急忙火燎地干啥呢?”
    洪保良是跟秦雷混的,平时就有些怵秦召。老远见了秦召,不想与他照面,意欲低头蒙混过去。不料,秦召叫他,眼见混不过去了,便应道:“哟,是秦哥呀,有事吗?
    秦召说:“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憋了一肚子气,想找个人出出气”。
    洪问:“你想找谁出气啊?”
    秦说:“我在街上转了几圈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现在既然碰到你了,只有找你出气了”。
    洪说:“秦哥,别逗了。好好的,拿我出什么气啊?”
    秦说:“我一见你就来气。最近你又要了几条裤头、几个奶罩啊?”
    洪说:“别拿我开心了,现在我洗手不干了”。
    秦用鼻子哼了一声,说:“你他妈的是什么货色我不知道?你是狗改不了吃屎”。他扯着洪保良的外衣说:“这件衣服多少钱买的?”
    洪答:“忘了”。
    秦说:“你把我当猴耍呀?”。接着,对洪喝令道:“把衣服脱下来”。
    洪保良这下不愿意了,争辩说:“你干嘛叫我脱衣服?这不是犯我相吗?”
    秦召说:“对,今天就是要犯你相。你脱不脱?”
    洪说:“我不脱,你能把我怎么样?”
    秦召见他敢顶嘴,劈脸一拳,把洪的鼻子打出了血。洪保良也不还手,捂着鼻子,一言不语地快步离去。
    秦召待洪保良走后,不禁自鸣得意起来,真他妈的是:“谁厉害,谁就是大爷”。打了也白打。
    几天后,四马路做生意的有两家发生纠纷,其中一方不肯善罢甘休,欲找无浪神帮忙出气,通过朋友先找秦雷,秦雷已伤愈出院,不知去向,便转而去求秦召。于是,秦召邀约了秦雷的旧部宝石、熊治国、易迁等人,前往四马路市场,将对方摊主乱刀砍伤。
    自此一役,秦召混世经验更加娴熟了。接下来又做了几件事,由此名声迭起,他的心大了,胆也更壮了。

    这年七月,秦召参加贾如意的婚宴,与郭建平同坐一桌。席间,秦召责怪郭建平不该帮着夏杰打秦雷,与郭发生争执。两人各从腰间拔出两只手枪,双手平举,枪口指着对方,相互对峙,一触即发。新郎官贾忠信见状,大吃一惊,急忙与雷富年等人上前劝阻。秦、郭二人识劝,各自把枪收起。约定:过了今晚十二时,谁被干倒,自认倒霉。
    次日晚,郭建平和方坤在八股道附近闲遛时,“袁扒皮”袁国强领着一帮人从此路过,老远见了郭、方二人,便叫喊着持刀枪追杀过来。二人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只听身后“砰,砰”枪响;二人更加慌张,加快步伐,钻入小巷子逃走。
    两人跑远后,方坤心中纳闷,气喘吁吁地问郭:“这帮人是哪来的?怎么这么穷凶极恶啊?”
    郭建平也没看清对方,思索片刻,暗道:难道这些人是秦召所邀?来报昨晚之仇的?
    想到此,不由的眼皮直跳。没料到秦召居然如此歹毒,动手之快令人胆寒,看来他也想在混世圈里占一席之地啊!此事得向夏杰大哥禀报一声,认真谋划一下,必须把秦召一步干到位。于是,便对方坤说:“看来又要开战了”。
    其实,此次遭遇纯属巧合,只是对立双方的一次路遇。袁国强与夏杰积怨较深,一直在寻找对方欲行报复,刚巧晚上遇见郭建平和方坤,又怎肯放过?便持刀枪追打过来,眼见追不上,放两枪,也出口恶气。郭、方二人慌乱之中,忙着拼命逃跑,哪顾得上来辨认对方?便将此账歪到了秦召的头上。
    郭建平和方坤回去把情况跟老大一说,夏杰大为光火。一个原先毫不起眼的秦召竟敢如此张狂,以后淮海市还不乱了套?岂不人人都要混?个个争老大啊?夏杰当即把陈间华找来,两人合计约定,明日调集人马,向秦召开战。
    次日下午,夏杰、胡根利、郭建平、方坤、杨世刚、范祖贵、魏同玉、冯柱、卫虎生、庞贵全、贺时运、杨万新、孙亮、黑豹、野狼等二十余人,手持刀枪棍棒,浩浩荡荡向秦召家杀去。
    秦召对此前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晓,大祸临头,还蒙在鼓里,一点也没防备。他早已将与郭建平发生的不快丢到了脑后,天天依然悠闲自得地在家门口瞎溜闲逛。
    夏杰一伙来到东港新村时,秦召正穿着背心、裤头、拖拉鞋,在自家楼下铺了一张草席纳凉。一伙人围上前去,夏杰持双管猎枪抵住秦召的喉咙。秦召见这阵势,却也不慌。他知道是跑不掉了,便开口问道:“这是干什么?兴师动众的”。
    夏杰说:“这倒要问问你”。
    秦召反问道:“我怎么啦?”
    郭建平上前说:“昨晚你干啥呢?”
    秦召见到郭,心里已然有数,猜到他们想要了结贾如意婚宴上的这桩公案。于是,他不卑不亢地说:“我做什么也用不着你们来管”。
    夏杰说:“你做什么事,确实不需我管。可你追杀我的人,却不能不管”。
    秦召诧异道:“有这事吗?”
    郭建平说:“你拉什么憨?昨晚你带一帮人在八股道追赶我们,这么快就忘了?”
    秦召听了,感觉蹊跷,心道:这帮人要想打我,也不至于找如此低劣的借口,直接拿刀砍就是了。便说:“你们要栽赃陷害,我也没有办法”。
    郭建平说:“你们撵我俩时,还放了两枪呢”。
    秦召问道:“我做的事情,我自然清楚。不是我做的,你们也别想赖到我头上”。
    郭建平说:“我看,是你想抵赖”。
    秦召反问道:“昨晚你看到我了吗?”
    郭说:“这道没有”。
    秦召又问:“那你看见有谁?”
    郭说:“一个都没看清”。
    秦召冷笑一声,说:“那你凭什么说是我干的呢?”
    郭建平被问的张口结舌,一时无语。
    夏杰说:“你不用狡辩。不是你,还能有谁?你他妈的,别在这装好人”。
    秦召这人嘴上从不服软,更不愿为自己辩解,说:“你说是,那又怎样?”
    郭建平说:“你认了?”
    秦召不耐烦地说:“别絮叨了,想干什么,你们看着办吧”。
    胡根利左手持枪、右手拎刀上前说:“那好。你站着别动,让我们砍一顿,算扯平了”。
    秦召说:“没那么容易”。说罢,他伸手把夏杰抵着喉咙的猎枪向外一拨,转身就跑。胡根利抬手一枪,子弹击中秦召的左腿。秦召趔趄了一下,继续向前跑去。胡根利快步追上,拦在秦召的前面,一刀砍在秦召的前额,顿时血流如注。秦召扭头向西跑去,被方坤从后面跟上,挥刀砍在他的脑后。此刻,秦召顾不得刀枪的砍击和受伤后的血流不止,只想加快点步伐向外逃窜。正当他就要窜出包围圈时,却被杨世刚一个别子撂倒在地,一伙人上去一阵枪击刀戳,而后迅速逃离现场。
    路上的行人,一开始听到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知是怎么回事。待见到有人打架,才明白是放枪,慌忙乱窜躲避。结果,还是有两个行人被枪弹击伤。过往群众对此议论纷纷: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大白天,这些人竟然如此猖狂,真是无法无天,胆大妄为。
    秦召身受十八处刀伤,两处枪伤,倒在血泊之中,昏迷不醒;其家人闻讯赶来,急送第五人民医院救治。
    凌晨二时,夏杰又带着胡根利、耿梦平、方坤、杨世刚、范祖贵等十余人,闯进第五人民医院住院部,一层楼一层楼地挨着房间找寻秦召。最后,在普外科二楼走廊的加床上,找到了秦召。此刻秦召刚从手术室出来不久,麻醉的药劲还没过去,尚未完全清醒,秦召的姐姐秦凤娇在一旁陪护。秦凤娇见夏杰领着一伙人,手持刀枪,杀气腾腾地撵到医院病房。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夏杰的面前,哭着哀求说:“求求你了,不要再打了!”
    夏杰一把将秦凤娇推开,来到秦召病床前,伸手拍打秦召的脸,把他摇醒。问道:“可干了?”
    秦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是夏杰,说:“随便你!”
    胡根利听了,说道:“你还嘴硬?”掏出手枪,抵在秦召的太阳穴上。
    秦凤娇急忙上前,伸手将枪拨开。
    旁边的方坤抽出三八刺刀要砍秦召,秦凤娇见了,上前夺刀。方坤挥动刺刀,秦凤娇的左肩划伤,鲜血顺着衣服向外渗出。秦凤娇见对方仍不依不饶,转身跑回秦召身边,抱着秦召的头,边哭边喊:“我求求你们了,给他留条命吧!”又说:“你们要是不肯放过他,要砍就砍我吧”。
    此时,二楼病房的人都被惊动起来。陪护的家人、朋友们从房间里出来探头观望,医护人员也闻讯赶来制止,夏杰这才领着一帮人扬长而去。
    秦召本想混出个名堂,没想到,刚要崛起,就被夏杰迅速打压了下去,从此一蹶不振。
    十八、扒皮劫财一场空,夏杰得利势更众
    秦召被伤,看似一场误会,是由袁国强一伙人持枪追打郭建平和方坤二人所导致的。实际上,事出有因。袁国强与夏杰之间曾有一场过结,事情要追溯到一九九一年元月。
    陶新军是浙江省一家鞋厂的营销人员,鞋厂的营销方法是:把产品投放在全国各大中城市的百货商店代销,定期结算,回笼资金。陶新军是负责华东地区的代理人,每月在各地代销商店跑一遍,查看产品销售情况,催收货款。
    陶新军做这份工作已四五个年头,有一些固定的业务关系人,在淮海市也交了一些朋友。正所谓:大把花钱阔气足,吃喝玩耍款不愁;借钱欠账时常有,粗茶稀饭也能凑乎。
    陶新军在淮海市结识了一个拐弯朋友,叫方宽河。此人不务正业,专好结交社会上的一些混世之人;不安分找工作谋生,总想投机取巧,不劳而获。其实,陶新军与方也仅是一面之交。方宽河却想抓住机遇,与这样的阔人交往,有吃有喝有玩的,弄好了还能混点票子。可是,后来听人说陶新军根本就没钱,两个月前借别人五百块钱,至今都没还。方宽河满心的欢喜化成泡影,心中恨恨不平,随生歹念:既然混不到钱,就敲他一笔竹杠。
    于是,他找到袁国强,密谋计议,确定了行动方案。当晚,袁国强带上常双喜、张星文和姜际久等人,与方宽河一同在交通路岗亭附近守候,这里是陶新军回旅馆的必经之处。不一会,果见陶醉醺醺、晃晃悠悠地从西南方向走来。几个人上前,不由分说,架着陶上了出租车,把他劫持到了常双喜家中。
    袁国强先令人将陶新军身上的钱款、证件等物搜走,然后,威逼找他要钱。陶对其一伙的行径极为愤慨,斥责说:这是绑架,是犯国法的。拒绝付钱。袁国强就指使手下对陶进行殴打,一直将他打至休克;再用酒喷醒,继续殴打。张星文用刺刀划其后背、捅其大腿。陶宁折不弯,拒不松口。
    袁、方二人气得牙根痒痒,心里骂道:“真他妈的是铁公鸡,一毛不拔”。由于担心在逼打陶新军的时,动作声音过大,怕邻居发现报警,便决定转移。于是,一伙人用黑布将陶新军的双眼蒙上,乘出租车把他带到了袁国强家,后又转移到姜际久家。陶是任凭殴打恐吓,就是不愿屈服。已经关了三天三夜了,袁、方二人实在没辙了。让他找亲戚朋友借,不干;要他写欠条,也不答应;殴打恐吓,又不起作用。两人分析:要么,是他骨头硬,不肯就范;要么,是他确实没钱,再逼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最后商议了一个办法,背着陶新军本人,去找他的亲戚朋友搞钱,此事由方宽河负责去做。
    于是,方宽河找到了领他与陶新军认识的这位朋友,说陶新军被绑架了,对方要付二万块钱才肯放人。这位朋友又带他去找到陶新军的内弟杨家洪。杨正为陶的失踪着急呢,听到这个消息,吃了一惊。待把情况问明,得知是无浪神所为,心中既喜且怕。喜的是人在,怕的是无浪神难对付。于是,便对方宽河说:“给我点时间,容我想想办法”。方心道:有门。急忙回去向袁国强报讯。

    却说,杨家洪把二人打发走后,连夜去找与陶新军有业务关系的史安民,求其帮忙。史是百货商场的职工,负责鞋柜组,与陶有直接的业务往来。他听了杨家洪的叙述后,沉思片刻,主意已定,说:“就这么办”。
    杨家洪不明就里,问道:“怎么办啊?”
    史安民说:“只能以暴制暴,以黑制黑;再找一帮无浪神,把他给抢回来”。
    杨问:“为什么不去报警?”
    史说:“这事找警察不管用,万一搞岔了,会出人命的”
    杨想了想,也是。便说:“那就依你吧”。
    史说:“现在晚了,你先回去,明早我带你去找人”。
    杨得了史的承诺,心中稍安,便回家去了。
    次日一早,史安民领着杨家洪来到国华路的冯柱家,把情况向冯做了介绍,请他出面救人。
    冯柱带着两人直接找到夏杰,诉说此事。夏杰见有生意上门,心中大喜。直言问史:“给多少好处费?”
    史说:“我这里有陶新军的一万五千元货款钱,要是能把人弄出来,我当家了,这笔钱全部拿出来慰劳弟兄们”。
    夏说:“好!看在你史老兄这么爽快的份上,这事我们就帮到底了”。
    史说:“那先谢了!”
    夏杰当即张罗着联系手下的弟兄们。
    杨家洪私下里用胳膊捣了捣史安民,小声说道:“这么大一笔钱,我姐夫可愿意咳?”
    其实,史安民有他的鬼心思,也想乘机捞一把。说:“顾不了那么多,救人要紧”。
    杨无奈,只能随其自然了。
    不一会儿,夏杰的手下骨干胡根利、方坤、卫虎生、曹海道、萧殿勇等人先到了,还有的正陆续赶来,有的在家附近的路口等候。夏杰叫了两辆出租车,把人接齐后,浩浩荡荡向袁国强家杀去。一伙来到袁国强家,无人。又向张星文家驶去。“袁扒皮”这帮人的住处,夏杰他们都认识,便挨家找去。张星文家也没人。第四站,来到姜际久家。功夫不负有心人,夏杰敲开门,进去一看,袁国强一帮人果然都在。夏杰窃喜,开口向袁国强问道:“你们绑的人呢?”
    袁国强一点没有防备,然见夏杰进来,心知不妙。听他这么一问,一时语塞,将右手食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小声说:“夏哥,这里不好说话,到外面说去”。他拉着夏杰出屋,来到院内,问:“你怎么知道的?”
    夏说:“这你不用管,人呢?”
    袁说:“都是自己人,实话不瞒你,在里屋呢?”
    夏说:“把人交给我”。
    袁说:“夏哥,这不太合适吧!”
    夏反问道:“有什么不合适的?”
    袁说:“你这不是扳我的场吗(注1)?让我以后怎么混啊?”
    夏说:“那我不管”。
    袁见夏执意要带人,便用商量的口吻说:“这样吧,只要你不插手这件事,明天把我家的那套组合音响送给你,如何?”
    夏说:“不行,我也是受人之托,带不走人,我也一样丢面子”。
    袁见夏如此蛮横强硬,自己这边势单力薄,无法与其抗衡。便无奈地说:“你要是不讲道上的规矩,就看着办吧”。
    夏杰眼睛一瞪,说:“什么道上规矩?他妈的谁拳头硬,谁就是爷,这就是规矩。我顾不了了”。说完,令手下进屋,强行将陶新军带出,上了出租车,绝尘而去。
    袁国强叹了口气,恨恨地说道:“煮熟的鸭子飞了!”
    夏杰一伙把陶新军带到了方坤家,陶见到杨家洪和史安民,激动地哭出声来,上前一把抱住史,连声说:“多亏你了,多亏你了!让我怎么谢你才好啊?”。
    史安民说:“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这位夏老弟和他的这些弟兄们”。
    陶新军说:“是啊,是啊”。他又上前拉着夏杰的手说:“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们!”
    胡根利发话说:“怎么谢啊?”
    史安民忙把话头接住,对陶新军说:“这事已经说好了,把你那一万五千元的货款钱,全部拿出来慰问他们”。
    陶新军听了,如五雷轰顶,喃喃地对史说:“这么大一笔款,事先你也和我商量一声啊!”
    史说:“事情紧急,又联系不上你。我只好自己做主了,救人要紧啊!”
    陶说:“这些可都是公款呀!”
    史说:“那怎么办?要是不给钱,这些人岂会善罢甘休?”
    陶新军在袁国强那里受尽了折磨,苦熬了四天三夜,一个子也不愿出。如今就这样一下拿走一万五千块钱,岂不等于抽了他的筋?这分明是趁火打劫。陶新军见夏杰一伙人多势众,既然能把他从袁国强的手中抢出来,只能说明他们更加凶恶;真是刚出虎口,又掉进了狼窝。事已至此,只能答应,任人宰割,先保住身家性命再说。
    史安民从包里把一万五千元拿出来,按照事先与夏杰的约定,自己先留下二千元,其余的全部交给了夏杰。夏杰扣下一半,再分发给大家。一次行动,每人都得了实惠,个个喜笑颜开。
    史安民不放心,担心陶新军找后账,又乘势逼着陶写一张二万元的欠条。陶新军身陷囫囵,钱都分掉了,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全部满足了史的索求。
    完事后,陶新军向史安民要回家的路费。史给了二百元,陶嫌少,史变脸说:“我只能给这么多了”。
    卫虎生见了,一时良心发现,起了怜悯之心。他因出力最大,夏杰赏给他的钱也最多;见陶新军一幅失魂落魄、可怜兮兮的样子;说:“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看了心烦”。伸手甩手给他五百块钱,让他赶快走人。陶新军接过钱后,与内弟离去,从此再也不敢踏入淮海市半步。

    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夏杰带着方坤、欧阳智明,来到袁国强住处,索要其许诺的组合音响。
    袁心中不快,说:“人都被你抢走了,我一分钱也没混到,还给你什么音响?”
    夏杰说:“这我不问。你说过的话,弟兄们都惦记着呢,不给不行”。
    袁说:“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夏说:“我就欺负你了,怎么样?”便领着方坤和欧阳智明强行进入袁家,上楼搬组合音响。
    袁一人无力阻拦,便大声吆喝喊人。此时,其弟袁国发正与张星文、毛大荣在隔壁的屋里叙话。听见喊声,操起家伙就跑了出来。这时,夏杰三人已经把音响搬到了楼下。四人追到楼下。袁国强发个狠,上前一刀将夏杰的头砍破流血。欧阳智明见了,吓得拔腿跑走了。夏杰和方坤分别掏出刀,与袁国强四人对砍。二人对四人,力量悬殊。夏杰与方坤边打边退,退到一户人家门口,见房门开着,急忙进屋把门关上,死命抵住,不让对方进屋。袁国强掏出手枪,隔着木门向屋里开枪。夏、方见对方有枪,慌忙跳窗逃走。
    夏杰吃了亏,岂肯就此了结?当晚纠集了胡根利、方坤、魏同玉、杨世刚、庞贵全、卫虎生、郭志勇、孙亮、王大壮和白发志等二十余人,乘坐四辆出租车去寻找对方械斗。
    先到袁国强家,没人。又去袁国强的姘头陈心香家,敲开门冲进屋内,四处搜查。没找到袁国强,却见陈心香和张星文的女友赵晶莹正在里屋睡觉。夏杰上前一把揪住赵的头发,将她从床上拽到地下。接着是一顿拳打脚踢,将赵打的血流满面。陈母上去劝阻,被夏杰一声呵斥:再啰嗦连你一齐打。吓得再也不敢做声。打过后,将赵晶莹带上车,令她领着去找袁国强等人。一伙临走时,顺便把其家中的一块手表和两瓶白酒掳去。
    夏杰挟着赵晶莹找到“袁扒皮”的弟弟袁国发家,还是没人。夏杰恼怒的把赵揪下车,又是一番痛打。出租车驾驶员看不过去了,上前说好话劝解,夏杰这才一脚将赵踢走。
    接着,夏杰领着同伙,又来到姜际久家,碰巧姜在家,夏令姜带着去找毛大荣,姜不答应。
    方坤说:“你他妈的到底去不去?”
    姜答:“不去”。
    方坤朝姜的大腿捅了一刀,又问:“你去不去?不去还捅”。
    姜际久的腿被戳了一个洞,眼见不去不行,只得把他们带到了毛家。胡根利上前一脚把门跺开,一伙冲了进去。家里只有毛母一人,见一帮手拿刀枪的家伙闯进来,知道儿子在外面惹事了,吓得跪下来向一伙求饶。夏杰见要找的人不在,这才悻悻离开。
    此后,夏杰连续十余日聚众寻找对方殴斗;其中有一天,最多时竟邀集到七八十人,使得夏杰的声势空前绝后。
    他们把淮海市的大街小巷几乎全转了个遍。一次,夏杰一伙人乘坐两辆出租车寻找对方,在西庆桥附近,看见袁国强等人坐着出租车向西驶去,便驱车追赶,一直追到西窑厂,后因车速慢,没能追上。
    这样持续十多天后,因为一直没能找到袁国强,甚至连对方的影子都没见到。夏杰渐渐失去了信心,虽然恼火,却也无可奈何。随着时间的拖延,吃喝花销,费用紧张。于是,夏杰就把大伙遣散,令众人分头慢慢找寻,随时听候召唤。夏杰虽然一门心思想报仇雪恨,苦于没能得逞,最终不了了之。
    事隔两个月后的一天傍晚,夏杰与胡根利、方坤三人在路上遇到毛大荣,将其痛打一顿,才算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

    注1:扳场,意指拆台。
    十九、马振彪聚凶作恶,众无浪联手击夏
    津浦湖公园座落在淮海市的中心,园内有湖,湖边是天津至浦口的铁路,因而得名。津浦湖公园依山傍水,湖光山色,古树参天,风景秀丽。湖面上有两座相连的拱桥,横跨东西两岸,将湖水分隔成南北两块水域。行人可以由东岸直达西岸,也可即兴登桥散步,来到湖水中央,观览湖心景致。湖岸四周,柳树成荫,曲枝下垂,轻抚碧水。湖面如镜,清澈透底,蓝绿相间,与天色合一;再有白云飘过映入,构成一幅绝美的图画。有鱼儿从水下游过,时而跃出水面,荡起阵阵涟漪。湖中水映桥亭,景物倒置,草盛花艳,树梢雀跃。水面上有三三两两的小船在游荡,穿行于桥孔之间,嬉笑玩耍,棹舟拨浪。南片水域有一个湖心岛,一座九曲栏桥由西岸通往小岛;岛上建有一座八仙亭,登高远望,园内美景尽收眼底。这是一座敞开式的城中公园,是淮海市一道亮丽的风景;或许正是因津浦湖公园的点缀,使淮海市成为淮河之畔的一颗璀璨明珠。
    公园前期是封闭收门票的,后来,市政府决定将公园的围栏拆除,向市民开放。湖旁的几间办公室空闲下来,向外出租。其中一间租给了一家职业中介公司。
    一九九一年五月的一天上午,淮海市下辖的三河县农民汪元霄夫妇,因与来市里打工的女儿失去联系,找到这家职业介绍所。不料,接待人员态度冷漠,答道:“我们只管介绍工作,别的问不了”。
    汪元霄说:我们人生地不熟,求你帮个忙,把雇主的姓名和地址告诉我。
    接待人说:这个忙帮不了,我们不能透露客户的信息。
    汪妻着急说:我女儿才二十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啊?
    接待人说:瞧你说的,到了城里花花世界,日子美着呢。也许找个对象私奔了?或许找个大款去国外了?这种事我们见得多了。
    汪元霄不乐意了,说:“这是什么话?我们已经够着急的了,还来取笑我们!”
    接待人说:真是不识好坏话,我这是安慰你们。去去去,不接待你们了,你们自己找去吧。
    汪元霄得不到女儿的准信,又惹了一肚子气,便与对方争吵起来。
    此时,恰逢马振彪领着袁伟、吴亮来中介所打电话。马振彪就住在附近,经常来事务所借电话用,一来二去,便与事务所的人混熟了。见双方争吵,并未理会,拿起电话就打。因为争吵声音太大,听不清对方讲话,便恼怒起来。对汪元霄呵斥道:乡里人,别吵了,咋呼什么?
    汪元霄正在气头上,不知马振彪是何许人也,转向马振彪嚷道:乡里人怎么了?你们以前不是乡里人?你们吃的饭菜不是我们乡里人种的?
    马振彪何时被人如此叱喝?骂道:“你个狗日的,打你个孬熊”。上去一拳,打在汪元霄的眼眶上。袁伟和吴亮见老大动手了,即刻上前,对汪元霄一阵拳脚,将其打倒在地。袁伟从墙角的地下抓起一个空啤酒瓶,向汪的头上猛力砸去。 “哗啦”一声,酒瓶破碎,汪元霄的头顶开花,血流如注。三人迅即离开中介所。
    六月的一天晚上,马振彪领着袁伟、吴亮和张勇在曼妙歌舞厅玩耍,与李德友、三歪子相遇。李德友因妻子李华曾与马振彪姘居,心里一直窝着气;此时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欲与三子歪上前打马振彪。
    马振彪岂是饶人的善茬子?不等二人出手,已先将三歪子撂倒在地。李德友顾不上三歪子,奔命逃窜。马振彪一伙丢下三歪子,追了出去。李德友慌不择路,钻进了一个封闭式大院;待跑到大院深处,见别无出路,便窜进一个单元,上到四楼,见一户人家门闪着缝,一头撞了进去。
    这户男主人名叫常为公,在司法机关工作;刚回到家,还没来及关门,就被一人闯进了屋。紧接着,马振彪领着人手持凶器也随后闯入。几人抵近李德友,挥刀就砍。常为公凭着工作职责,上前劝阻。马振彪一把将其推开,群殴该李。一阵稀里哗啦,屋里的钢琴、茶杯和玻璃台板等物被砸碎砍烂,地上一片狼藉。常为公的皮夹克也被刀刺破,但他无所畏惧,奋勇上前制止。张勇恼其碍事,摸起桌上的玻璃杯将常为公的头砸破出血。马振彪见打伤了这家主人,慌忙领着手下逃离。
    时间如梭,光阴似箭,转眼到了一九九一年的夏季。一天晚上,马振彪领着吴亮、张勇和杨雄来到百乐园舞厅玩耍。此时,将军巷的谷游生、焦客民和罗观群等一帮人也在舞厅。双方认识,相安无事。稍后,谷游生将张勇喊出舞厅叙话。期间,谷要搜张勇的身,查看其是否带刀。张恼怒起来,从怀里掏出刀,向谷的屁股上连捅两刀。张跑回舞厅,对马振彪说:“快走,我捅人了”。马即招呼大家离开。一伙人出了舞厅,上了杨雄开来的面包车,急速驶离。谷游生一伙持枪赶来,向离去的面包车开了两枪,没能击中。
    自此,马振彪与谷游生结了仇,双方开战。谷游生多次带人寻找马振彪报复,均未找到。一天晚上,谷游生等人扛着猎枪转到四马路上,看见马振彪一个人正由东向西迎面走来。罗观群手持猎枪,率先冲了上去。马振彪也发现了谷游生等人,掉头就跑。罗观群冲在最前头,越追越近,举枪欲射。马振彪在前面拼尽全力逃命,他明白此时的处境,对方一旦在近距离开枪,后果不堪设想。他不敢回头,只管拼命跑,这是唯一有效的办法。他感觉到对方在逼近,仿佛看见举起的枪口,对准了自己,手指压在扳机上,就要响了…响了……。恐惧在他的心中加剧,一股滞留在喉的气团冲口而出:“救命啊!救命啊!”声音尖细而凄厉,不似人腔。就在此时,他猛然看见市公安局的大门就在眼前,真是老天有眼,天不亡我也。他向左急转,一头扎进了公安局大门。进了院子,仍不敢停步,向右一拐,“噔噔噔”,一溜小跑上了楼梯,直接钻进了治安大队一中队张新淮队长的办公室。
    罗观群正欲开枪,目标突然消失。待他缓过神来,猛然醒悟:他妈的,在公安局门前打架,这不是自找死路吗?他收起猎枪,与谷游生等人悄然离去。

    却说,张队长见马振彪气喘嘘嘘地闯进办公室,以为发生了重大事件。即刻站起身来,问道:怎么啦?别忙,坐下来慢慢说。
    马振彪大口喘着粗气,答道:没啥事。
    张队长纳闷了,说:没事干嘛慌成这样?
    马振彪缓过劲来,说:刚才在市局门口,谷游生他们拿枪堵我,我就跑过来了。
    张队长冷笑道:我当什么事呢,是你在外面惹的祸啊。
    马振彪狡辩说:不能怨我。你们把我当线人,这事传出去了,社会上的人都要干我”。
    张队长说:你他妈的别跟我胡诌乱扯。你做的事我会不知道?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振彪见张队长把事点破,说:我真服了你了,什么都瞒不住你。他便一五一十地把与谷游生结仇的经过叙说了一遍。
    张队长听了,脸色严峻起来,淮海市的帮派之争果然是愈演愈烈,势头难以遏制。他让队员徐安民去查一查,这个罗观群有什么来历。不一会,徐报告:罗观群系阜南市参与杀人的通缉逃犯。张队长一拍桌子,说:“还真是个人物啊!”即安排徐安民抓紧摸排情况,尽快将罗缉拿归案。
    接下来,张队长严肃地对马振彪说:想要混世,可以,但不能违法犯罪。同时叮嘱道:有情况要事先联系,在指定地点见面;像今天不打招呼直接闯进来,绝对不能允许。马振彪一一答应了下来。最后,张队长安排专人,开车将他送了出去。
    马振彪回家后,心情难以平静,有惊有喜。惊,自不必说,差的被枪崩了;照此下去,哪天弄不好就小命玩完。喜,那是自己想出来的,俗话说“大难过后,必有后福”;连老天爷都眷顾他,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也许命中注定他要成为淮海市黑社会的老大。由此,他决定要大干一番,与将军巷的谷游生开战。
    于是,马振彪反守为攻,广邀淮海市的各路朋友。不久便聚集了袁伟、吴亮、张勇、杨雄、田浩、耿瀚山、张平、王世龙、年毛子、杨作成、常鸿旭、潘富强、张顺利、傅占彪、朱明亮等二十余人,集中吃住,晚上统统睡在马振彪家的二楼平台上。
    日子不可长算,顿顿吃在饭馆,加上玩耍,花钱似流水。尽管马振彪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也经不起如此折腾,很快积蓄就用光了。有人劝马振彪与对方讲和,他觉得丢不起这个人,执意要将对方打孬熊了方肯罢手。
    这伙人整日扛着刀枪在街上转悠,寻找对方械斗,却一直未能找到。
    各路凶神恶煞、不法之徒聚在一起,岂能不生事端?夜里,他们躺在马振彪家楼上的平台上,吹牛闲拉,畅谈社会上的恩恩怨怨。有人提议,乘现在人多势众,各自将过去的仇怨一一清算了结。于是,淮海市又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房管所职工宋波,与本单位同事有过节,找到马振彪,欲行报复。于是,马纠集一帮人,来到房管所附近守候,截住骑自行车外出的该同事,乱刀将其砍伤。
    朱明亮的朋友因家中抽水马桶漏水,与楼下邻居发生纠纷,被邻居的儿子打了一拳。朋友曾找到朱明亮,要为其出气。一伙人前去将邻居的儿子痛打一顿,并开枪将其女友的大腿击伤。
    袁伟因曾被人殴打,晚上,一帮人携带刀枪去寻找对方。在屠宰厂汽车终点站东门口,与路人周翔等人相遇。因周翔多看了袁伟两眼,袁骂道:“妈的*,看什么看?”召唤同伙对其一阵刀砍斧剁。致周翔全身刀伤十余处,胳膊及大腿多处骨折,中度失血性休克,经法医鉴定为重伤。
    张平因与吴勤闹过不愉快,便带上六七个人去寻找对方。在延安电影院门口,一伙将吴勤开枪击伤。
    田浩一个朋友系个体水果批发户,因争生意与同行发生矛盾,该朋友曾向田叙说过此事。田浩此刻想起,即领人来到对方的摊位上,持刀将其砍伤住院。
    此一段时间里,马振彪这帮恶徒,有仇的寻仇,有怨的了怨;想找谁就找谁,要砍谁就砍谁;真可谓快意恩仇,酣畅淋漓。
    七月底的一天晚上,马振彪与吴亮、张勇等人在小巷子的摊子上吃饭,市政机关驾驶员杜林开一辆大客车从此路过,马振彪招呼杜林一起吃饭。饭后,一伙人带着猎枪、刺刀上了大客车,去寻找谷游生械斗。车行驶到蒋军巷口时,马振彪看见谷游生和焦客民正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聊。马振彪将猎枪伸出窗外,向两人开了一枪。散弹击伤谷游生的胳膊和脚,同时将自行车的车胎打爆。随后,大客车从两人的身旁疾驶而过。
    至此,马振彪才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八月六日下午,袁国强上门找到马振彪,商议两帮联手,共同对付夏杰。马振彪通过近期的磨砺,野心更大了,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当晚,袁国强与马振彪带上各自人马,在市中心的星光剧场附近转悠。突然发现方坤与其女友正在公平饭店内吃饭,袁国强端着枪冲了进去。方坤猛见此景,情知不妙,把筷子一丢,翻身窜上身旁的窗户,沿着屋后两堵狭窄的山墙,手脚并用向上攀爬,快速跃上了房顶。袁国强也非等闲之辈,他快步上前,将猎枪伸出窗外,罩准方坤,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枪响。方坤的胳膊被散弹击中,眼前一黑,叽里咕噜从房顶上滚落下来,摔在墙道的地下。袁国强与马振彪见打下来一人,不知死活,急忙撤离。
    次日上午,袁、马二人计议:昨日伤了方坤,不如趁此一鼓作气将夏杰击垮。不过,以两人之合力,还不足以与其抗衡,便决定拉秦雷入伙。晚上,二人找到秦雷,商讨联盟事宜,三方一拍即合,达成共识。当晚,各方把人约齐,集中在马振彪家过夜。
    八月八日凌晨五时,袁国强、马振彪、秦雷率领十余人,携带四杆猎枪及小口径手枪、刺刀、砍刀等凶器,来到富强路菜场,却没找到夏杰。
    马振彪说:冯柱家就在附近。袁、秦二人道:先去看看再说。
    一伙人来到冯柱家,马振彪与袁国强上前门敲,其余的人隐蔽在一旁。冯柱正在睡觉,听见敲门声,起床来到门前,问:谁呀?
    马答:是我,彪子。
    冯柱毫无防备,开门将马、袁让进屋里,问:这么早,有事吗?
    马答:没啥事,顺路找你聊聊。马将近期与谷游生之间发生的事叙说了一遍,顺带劝说冯柱不要帮夏杰。
    此时,卫虎生恰在冯柱家过夜,听见说话声,起来见是马、袁二人,打了声召唤,又去睡了。
    秦雷在窗外听出卫虎生的声音,隔窗急问:是谁?
    袁国强答:虎子。
    秦雷得了准信,一脚将门踹开,与袁国发端着枪冲了进去,直奔里屋,各向卫虎生的腿上开了一枪。卫虎生痛的翻滚在地下,哀嚎不止。袁国强见秦雷动手了,一不做二不休,持猎枪朝冯柱的大腿开了一枪。秦雷出来又向冯柱补了一枪,散弹同时击中闻声而来的冯妻吴微杨。而后,一伙人迅速逃离。
    当天中午,马振彪、袁国强、秦雷三帮人马在风云旅社再次聚集,继续寻找夏杰械斗。张新淮队长获知讯息后,带领队员赶来,将一伙驱散,当场抓获了袁国发等人。至此,马振彪为恶的势头方被遏制,其一伙暂作鸟兽散,各自回去躲避风头。
    二十、恶首肉搏怨仇深,秦雷重创匿迹声
    秦雷自从被狗蛋打伤,痊愈出院后。他便纠合了几个铁杆死党,整日聚在一起,外出寻仇报复。
    一九九一年四月一天下午,秦雷与白建兵、鲍繁雷在龙兴咖啡厅遇见了薛雄剑和彭向军,薛责问秦不该参与打何涛。秦雷听了不快,说:“他妈的,我要打谁,用得着你来管?当你是谁呢?”说罢,掏出手枪,将薛抵到墙边。然后,把枪交给左手,挥起右拳,打在薛的脸上。薛雄剑也不含糊,回手还击。秦雷向薛雄剑的头部连开两枪,一枪是哑弹,另一枪,子弹打偏。白建兵与鲍繁雷拔刀上前,对薛一阵猛戳后,逃离咖啡厅。薛雄剑被送往医院救治,臀部和右腿多处刀伤,肛门被捅漏。
    五月一天下午,秦雷一人在街上闲荡,因为口渴,想买冰淇淋解渴,摸摸衣兜,身无分文。他十分沮丧,心道:“我在淮海市,孬好也是个人物,这是咋混的咳?”他把“老妖怪”洪保良找来,向他问策。洪笑着说:“凭你的名气,在淮海市跺跺脚,地面都会抖一抖。你只要往步行街一站,喊一嗓子,这些做生意的还不三千五千地捧着钱给你送来!”
    秦道:“尽出馊主意,这不是自打招牌让公安局来抓我呀?”
    洪说:“那好吧,你跟着我就行了”。
    老妖怪领着秦雷来到大光里服装城个体服装店裴庆的柜台前,招呼道:“裴老板,今天介绍你认识一个人”。指指秦雷:“这是我老大,秦雷,在淮海市混的可猛了!”
    裴庆听是秦雷,心中一惊,此人可是早有耳闻。忙点头赔笑说:“是雷哥啊,能认识你太荣幸了”。
    洪保良说:“裴老板,今天雷哥缺着了,想借两千块钱用用,过几天还你”。
    裴庆见张口借钱,心里犯难。知道明是借,实则要,有借无还,可又不敢得罪他们。便说:“既然雷哥开口了,这是瞧得起我。不过,现在我身上只有五百块钱营业款,不嫌少的话,就拿去用吧,不必还了”。
    老妖怪说:“真不听头,难得雷哥开口。就给这点,打发要饭的呢?”
    裴庆面露难色,说:“今天确实没有多余的现钱了。要么,你们先用着,明天再来”。
    秦雷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有些拘谨,说:“不用了,今天先谢了。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我”。说完,把五百块钱揣进怀里,拉着老妖怪离开了商场。
    秦雷由此得了甜头,更加乐意去为人平事混钱了。第二天,老妖怪来找秦雷,去解仁义要三千元的赌债。秦雷带人找到地方,将其一辆价值七千元的摩托车推走,卖了四千八百元钱,据为己有。
    几天后,解仁义赌博输钱了,找到秦雷,让把输的钱要回来。秦雷喊了熊治国、朱宪生等人,手持猎枪、刺刀,来到对方家,将钱要走。
    五月底的一天,熊治国与程阳赌博输了钱,去找秦雷,也要把输的钱要回来。这个熊治国,一副彪悍体型,却干着偷盗的勾当。十八岁因盗窃被判刑三年,出狱后,又因扒窃被批准劳教三年;在送往劳教所的途中,跳车逃跑;潜回淮海市后,就一直跟着秦雷混,依然靠干他的老本行维持生计。撬门别锁,翻窗入室,现金、家电、衣物,什么都要,绝不空手。他还有一个奢赌的毛病,身上只要有点钱,全都送进了赌场。紧偷不够慢花,还要养家,日子过得并不舒畅。这次赌博,输了一千元,好个心疼,这也是“血汗钱”呀!眼下干这行实在不容易,居民为了防贼,把家做成了铁笼子;想进屋太难,要用大撬棍,下大力气,有时跑空。加上风险大,弄不好,还会抓去坐牢。因此,熊治国就像割了心头肉。
    秦雷邀约了老妖怪、易迁,四人携带猎枪、刺刀找到程阳索要钱,程没钱。熊治国用刀将其头砸破出血,仍然无钱。熊说:那就去你家抱录像机,两样任选一样。程只有同意抱录像机。来到程家,熊让老妖怪与程一起去,并说:如果他老婆不让抱,你喊一声,我连他老婆一块砍。事后,秦雷将录像机买了八百元。
    一天晚上,秦雷领着熊治国、易迁等五六人,乘一辆“面的”来到火车站。此时,一个路人伸头向车里观望。秦雷骂道:“妈的B,看什么看?干死你个B养的”。一伙人下车拿刀将路人砍伤打跑。
    这段时间,秦雷带着弟兄们既混世,又混钱,十分惬意。六月十五日夜,秦雷与熊治国酒后闲溜,来到了女无浪徐燕春家,见夏杰端坐屋里,对面却坐着秦雷的前女友张雪琴;二人谈笑风生,正叙的热火。秦雷与夏杰猛一打照面,各自吃惊,真是冤家路窄。两人都是淮海市的混世魔王,都要做黑社会老大,经过几轮交战,各有损伤,不分胜负,由此积怨较深。此时不期相遇,都毫无防备,不敢轻易造次。
    秦雷与夏杰对峙片刻,借醋发力。他来到张雪琴面前,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拳脚。张雪琴突遭痛打,尖叫着跑出屋外。夏杰见秦雷不敢正面对付自己,料定他没有后援。便仗着人高马大,起身上前,一把掐住秦雷的脖子,将其抵到墙边。熊治国见秦雷不敌夏杰,跑进厨房,摸把菜刀,上前将夏杰的头砍烂。此时,治安大队的民警梁本纪经此路过,发现打架,便去制止。熊治国扬起菜刀喊道:“你敢上来,连你一块砍”。梁掏出手枪,朝天鸣枪示警。秦、熊二人这才慌忙逃走。由此,二人的仇怨进一步升级。
    市公安局治安大队,根据梁本纪的报告,结合已掌握的证据材料,将秦雷列为负案逃犯,进行缉捕。

    秦雷在这段时间,既要防范夏杰的追打,又要躲避公安机关的追捕,惶惶不可终日。虽然混世空间受到挤压,但他仍不服输,继续为恶。
    七月的一天下午,秦雷与易迁在太平电影院附近,看见马振彪骑着一辆摩托车经过,便喊马停车。马将车停下,说:“是你呀,好久没见了”。
    秦答:“是啊,近来混得丘,哪里还敢露面呀!”
    马说:“不至于吧?”
    秦伤感地说:“怎么不是?连你都帮着狗蛋,我能捡回这条小命算是万幸的了”。
    马振彪一惊,暗道:难道他想报那一箭之仇?便说:“真对不住,我到现在后悔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不过,我向你发誓,我俩永远是兄弟,永不为敌,”。
    秦说:“那就好”。
    马说:“以后遇到事,我们绑在一块干”。
    秦应道:“好,一言为定”。
    马振彪发动摩托车,起步离开。突听易迁喊道:“后面坐的是瀚山”。
    秦雷先前光顾着与马振彪叙话,没注意车后有人。听易迁喊声,仔细一看,不是他是谁?便与易迁急忙追去,同时喊马振彪停车。秦雷在前,左手一把拽住耿瀚山的衣袖,右手掏出小口径手枪,对着耿的头部就是一枪。耿瀚山头一偏,子弹擦着耳根飞过。此时,马振彪将车停住。耿瀚山依然坐在车上,从马振彪的腰里抽出三八军刺,扬起来砍向秦雷。易迁眼疾手快,伸手抓住刺刀。耿手腕一翻,刺刀旋转半周,将易的右手割伤。耿将刺刀从易迁的手里抽出,再次扬起。说时迟,那时快;秦雷抢先从怀里拔出刺刀,向耿的头上疾砍三刀,将其砍翻在地。易迁拔刀上前,被马振彪死死抱住。耿瀚山歪在地下,问秦雷:“为什么打我?”
    秦反问道:“你干嘛帮狗蛋打我?”
    耿答:“我是跟彪哥去的”。
    秦道:“那你为何对我下毒手?”
    耿答:“我这个人你还不了解?要么不干,要干就干到位”。
    秦道:“那你怨不了别人,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说罢,领着易迁离去。马振彪急忙将耿瀚山送往医院。
    七月的一天晚上,秦雷与熊治国、易迁在富强路市场溜达,发现胡根利一个人路过,便上前追打。胡发觉后,掉头就跑。秦雷手持小口径手枪,边追边喊:“老狐狸,别跑,你给我站住”。胡哪里敢停?跑得更快。秦雷追赶时,不慎将枪掉落在地,“砰”的一声,枪走火击出一发子弹。胡根利听见枪响,胆魄俱丧,高喊“救命啊”,向前疾奔。秦雷顾不得捡枪,又从怀里抽出刺刀,紧追不舍。胡根利此刻已浑身乏力,正当他感到绝望时,突然瞧见前方不远处挂着富强路派出所的牌匾,凭添了一股劲,一路狂喊着“救命”,一头扎进了富强路派出所。
    胡根利躲过此劫,向老大夏杰叙述。夏闻后,勃然大怒。心道:我找不到秦雷,还能治不了你易迁吗?
    七月三十日晚上十点钟,夏杰领着胡根利、方坤、庞贵全来到易迁家,一脚把门踹开,闯了进去。易迁见对方来势汹汹,吓得一头钻进了床底下。夏杰持一杆制式小口径步枪,抵着易迁把他从床下拎了出来,欲将其押走。
    易迁哪里有胆敢去?挣脱着跳到床上逃避。这时,易迁的姐姐易秀琴被吵醒,从卧室出来,见此情景,慌忙上前,跪地哀求。夏杰置之不理,喝令同伙快把易迁带走。易秀琴上前拦阻在双方中间,不让带人。
    夏杰见状,便端起小口径步枪,率先向易迁连发射击。易迁在床上左蹦右跳,躲避枪弹;忽听 “哎哟”一声;他腿部中弹,蜷缩到了墙角里。其余三人也纷纷掏出枪,向易迁射击。易秀琴护弟心切,拼了命地把四人推出屋外,销上门插,再捡起一根木棍将门死死抵住。易迁顾不得伤痛,也爬过来一道抵门。夏杰等人进不了屋,就隔着木门向屋里射击,子弹打完后,方才撤离。易迁的双腿被击中五颗子弹,易秀琴的左手也被枪弹击伤。
    秦雷得知易迁被打后,与宝石赶到医院看望。见易迁腿上裹着绷带躺在病床上,不由暗自伤悲,又损失一员干将。秦雷与宝石从医院出来后,去大排档喝夜酒,感叹世道不公。夏杰如此疯狂,却逍遥自在,无人过问;而他稍有动作,就会立刻受到打压。两人喝到凌晨三点多钟,离开饭桌向东港新村的菜场溜去。在菜场的路边,看见两个农民工,在地下铺了一张蓆子睡觉,便用脚将两人踢醒,撵他们走。
    此二人是寿安县的农民,一个叫赵文凯,一个叫李继武;因当年发大水,田荒了,在家无事,便来到就近的淮海市打工挣钱。赵、李二人干了一天的力气活,忽然被叫醒,还要撵走;很不乐意,依旧睡着不起来。
    秦雷困极了,挤到蓆子上先睡了。宝石骂骂咧咧地说:“我看你俩想挨揍”。上前对睡眼惺忪的二人搜身,一分钱也没找到。
    宝石心有不甘,对两人说:“今天晦气,碰到两个穷光蛋。你们回去拿钱去,不然的话,就得挨刀”。他将李继武扣下做人质,让赵文凯去拿钱。赵不答应。宝石掏出小口径手枪,对赵说:“想挨枪子?”李继武劝赵让他赶紧回去,同时小声说:“快回去叫人”。 赵文凯心领神会,匆忙赶回租房处。
    他们此次同来六人,合租一间房子;因天气炎热,赵与李便来到户外睡觉,没想到竟会遇上这种事。赵文凯把情况对四个人说了,都是没有经历过太多事理的农民,只想着把席子要回来。于是,五人一同前去,吴夕亮顺手从门后拿了一根棍。
    宝石见赵领了四人过来,问:“钱呢?”
    赵答:“没钱”。
    宝石问:“他们可有钱?”
    赵答:“也没有”。
    宝石骂道:“他妈的,没钱来干什么?”说着,举枪作势要打。
    吴夕亮抬手一棍,把宝石手里的枪击落掉地。宝石弯腰捡枪,吴夕亮迎头一棍,将其打倒在地。秦雷被打斗声惊醒,慌忙坐起身来穿鞋。吴夕亮向其后背猛击一棍,秦顾不得穿鞋,赤脚跑掉。
    六人担心对方报复,商议决定:立即走人。于是,六人快速回租房处,收拾衣物行李;一齐来到长途汽车站,准备坐早晨第一班车离开淮海市。此时,赵文凯突然想起晾在外面的衣服忘了拿,便独自返回;刚敲开房东的门,就被秦雷和熊治国堵在了门口。秦雷持猎枪将赵文凯的双腿击伤。
    秦雷近段时期以来,作恶多端,伤人无数。他纠集了一帮手下兄弟,整日扛着刀枪在大街小巷转悠,寻找夏杰决战。几次擦肩而过,一直没能正面交锋。一次,在西岗四路,看见夏杰骑着摩托车向西驶去,一伙人拦了一辆出租车追去,结果追错了方向。一次,跟踪一辆出租车来到张如山宿舍,当秦雷和窦洪魁端着猎枪冲到跟前时,才发现不是夏杰。
    八月,秦雷与马振彪、袁国强联手,枪伤冯柱和卫虎生。
    十月十四,秦雷、窦洪魁扛着用芦蓆裹着的两杆猎枪,去蔡德华家。回庄派出所民警黄卫国发现二人形迹可疑,只身一人上前盘查。黄卫国先把芦席控制在手,不出所料,里面正是猎枪,还是两杆。黄卫国意识到此二人绝非寻常之辈,奋勇上前,左胳膊夹着猎枪,右手去擒拿秦、窦。怎奈他不是孙猴子,怎奈分身无术,被秦雷和窦洪魁挣脱跑掉,只落得缴获两杆猎枪。
    秦雷没了枪,如同丢了魂,少了与夏杰决战的资本。整日想着一件事:无论如何得弄一杆猎枪。
    十月三十一日下午,秦雷约梅有利在中兴街会面,商议如何搞枪时。被夏杰发现,将其堵在司法局院内打伤。至此,秦雷被彻底打垮,并在淮海市销声匿迹,走上了逃亡之路。
    二十一、白建兵作大成势,显真功名利双赢
    九一年,一款墨绿色的“南韩夹克衫”在淮海市悄然盛行起来,个体服装商店生意火红。这种衣服几乎成了混世人身份的象征,白建兵当然也想弄一件,不然,作为老大会很丢面子。于是,他召集手下计议,想法每人搞他一件。
    “六指猴”侯贤贵说:兵哥,以你的名头,就是搞十件八件也不成问题。人家‘老妖怪’在火车站那一带通吃,到店里要什么就拿什么,谁敢说个“不”字!
    “还有宏湖村的‘野狼’。那些老板真给面子,一分钱都不要,混的真猛”。沙代治跟着说:“其实,我们老大混的比他们猛多了,只要你出面,保管马到成功,我们也都能跟着沾沾光呢”。
    白建兵说:你懂什么,这属于强拿硬要,日子长了,公安局非抓不可。
    沙呆子疑惑地问:一个想要,一个愿给,两厢情愿;公安局管这干什么?不是狗拿耗子吗?
    白建兵咧嘴笑道:你这个呆子。生意人连爹娘老子的钱都要挣,又岂肯白送人?如果老板们联合起来去公安局报案,定个敲诈罪,不判个三年五年才怪呢!
    沙呆子头一缩,张大了嘴巴说:我的孩唻,这么厉害!
    白建兵知道,凭自己在淮海市的名头,一般“小无浪”都惧怕三分,更别说那些个体老板了。可他刚刑满释放,对法律法规多少了解一些;要真提着名去索要衣服,最后账都会算到他头上。他不傻不愣,怎会听呆子的?这样赔本的买卖绝对不做。
    任霍海问:那怎么办呢?
    沙呆子说:别人都有,就我们没有,不显得我们混的丘吗?
    任也说:是啊,亏我们还在中城区混呢”
    六指猴说:要不然,我们去服装店偷它几件?
    白建兵断然否决道:别胡来,这种下三赖的事千万别提,传出去坏了老子的名声。
    六指猴忙说:是,是。刚才一着急,就起了歪主意。然后,他将嘴凑近白建兵的耳朵嘀咕几句。白面露喜色,对手下说:办法有了,现在去服装城,看我的眼色行事。
    中城区的服装商店遍布闹市区,并形成了几个相对集中的服装市场。白建兵领着一行五人先来到了大新明服装商城,指着南韩夹克衫问:“这件衣服多少钱一件?”
    店老板汪婷花答:一百八。
    白说:不能便宜一点吗?
    汪答:这是全市最低价了。
    沙呆子说:我们要买五件呢,还不给个批发价?
    汪说:那就一百五吧,不能再低了。
    白说:行。先拿一件给我看看。
    汪婷花从货架里挑了一件南韩夹克衫递到白的手里。
    六指猴也让拿一件。
    白建兵趁汪转身取衣服时,将夹克衫往怀里一揣,拔腿跑出了商场。待汪婷花发现,已追赶不及。
    这就是六指猴出的点子,称这不算偷,叫“拿”。
    接着,五人拐进了港澳街服装市场,来到张宗德的服装店,故伎重演,六指猴从老板手中接过夹克衫就跑。张宗德拔腿追去,边追边喊:抓小偷啊,抓小偷。
    张宗德追不上六指猴,却抓住了落在后面的白建兵。
    白质问:抓我干什么?
    张答:你们抢我衣服,不抓你抓谁?
    白说:又不是我拿的。
    张答:你俩是一伙的。
    白急了:谁拿你的你找谁去,我白建兵从来不做这种事。他把名字亮出来,吓唬对方。
    这一招很灵,张宗德果然被镇住了。他听过白建兵在社会上的名头,没想到竟被自己当成贼抓在手里。他这是没抓住偷牛的,逮到拔桩的了。
    此时,与张宗德相邻的服装店老板钱桂林闻讯追来,从白建兵怀里搜出了一件南韩夹克衫。喊道:“这不是被抢的衣服吗?”
    张纳闷道:我没看见衣服转递到他手里呀?感叹偷技太高了!
    白建兵心中有数,辩说:这件衣服是我在大新明那里刚买的。
    钱说:别装好人了,你们这种人还会花钱买衣服?鬼才信呢!
    白对张说:你仔细看看,弄错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语气中透着威胁。
    张拿过夹克衫细看,代码的确不是他家的。
    此时,钱桂林到旁边的电话亭打了报警电话,回来后数落着白建兵:看你年纪轻轻的,长得又不丑,怎么做起这种龌龊的事情呢?
    张宗德捣捣张桂林,小声说:弄错了,这件衣服不是我家的。
    两人惊诧不已,商议放白建兵走。
    白不依不挠,嚷道:把我当小偷抓,就这样让我走算了?想找死啊!
    钱桂林说:“兄弟,对不起,搞错了怎么办呢?”
    白说:搞错了?要是杀了人,说声对不起可行?天底下有这样便宜的事吗?
    张宗德说:你俩是一起的,抢了我的衣服,不送你去公安局,就算照顾你了,还想怎样?
    白怒道:他妈的,我说你跟他是一伙的呢!说罢,劈脸一拳,将张宗德打成了“熊猫眼”。此刻,接到报警的巡警赶到,把白建兵带走,后以涉嫌抢劫将其收审。
    白建兵被关押了三个月,放了出来后,托人给汪婷花、张宗德和钱桂林三人带信,说:这次被关,是汪点的眼,张惹的事,钱报的警,提出三个解决的办法:一是吃刀子,二是砸摊子,三是掏票子,三样任选一样。张宗德和钱桂林惧怕,各给了白建兵二千元钱。

    汪婷花被抢,又招来勒索,苦不堪言。便通过亲戚裴庆,找到无浪神雷富年,请他出面帮忙化解事端。雷富年是老一班混世的,早先就与白建兵相识,便约请白建兵喝酒,为其接风压惊。
    白建兵领着任霍海和沙呆子前去赴宴。双方见面后,寒暄了几句,汪婷花向白建兵赔礼、道歉。凉菜上来后,斟上酒,雷富年举起酒杯,开口道:“今天算是为白老弟洗尘,过去不快的事从此一笔勾销。为新生活,干杯!”众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席间,盅杯交错,开怀畅饮,吃喝尽欢。白建兵与雷富年叙起以前的英勇劣迹,亦是畅快淋漓,感慨万千。讲到社会上的打打杀杀,两人津津乐道,如数家珍:山猫子摆弄“麻雷”(注:自制土炸弹)被炸死;叶会友兄弟与曹海强一伙殴斗,打不过,逼急了去南京军分区抢枪,把两名站岗的武警战士捅致一死一伤;刁三的眼睛被枪击瞎;皮二的腿被打伤截肢;包括伤岳尚友等等。另外加上火车站、淮海电影院的几起枪战,都是淮海市近来发生的大事件,有的至今仍是悬案。
    雷富年想当年名气较大,是一员猛将。他身强力壮,高大魁梧,为人仗义;下手猛,动作快,行动干净利索;他结拜的几个兄弟,在淮海市也都赫赫有名。雷富年借着酒劲说:过去打架,都是拳头耳巴,一对一,单打独斗,全凭真本事;现在打架,都是凭借刀枪,靠人多势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真是世风日下,今不如昔。还有,以前混世,只打架斗殴,别的不干;现在不但偷抢扒拿样样干,还玩女人,一点都不讲究。
    雷富年连连叹息,早期一帮老混世的,有的被枪毙,有的被判刑,其余的大部分在外面“跑反”;全被公安机关打得七零八落,无法生存。现在混的,都是他们以前的马仔。
    裴庆插话说“敢问,当今淮海市谁混的最猛啊?”
    雷富年拍着白建兵的肩说:“要我看,论人缘,真功夫,白老弟算得上是佼佼者”。
    白建兵听后,十分受用,嘴上却谦虚地说:“哪里,哪里,过奖了。比起几位混世大哥,还差的远呢”。
    雷富年是个直性子,爱捣实锤子。接话说:“此言不假,白老弟倒有自知之明。因为你现在还年轻,以后的发展势头不可限量。依我看,当今混的最好的要算是夏杰了,他们兵多将广,势力最强;加上经过几场大仗,人马更加精干彪悍了。市内其他的山头势力,有不少都投奔到他那里去了。再有,就是秦雷了,他属于不屈从别人的那种人,喜欢独来独往,动手快,敢玩命,手底下也有几个铁杆死党。另外就是小巷子的马振彪,将军胡同的霍明东,还有五马路的袁扒皮。淮海市混出名的也就这几个人了,他们手底下都有一帮患难兄弟,遇事都能上前拼命。象西庆桥、张如山、西煤厂、回庄子、富强路和宏湖村这些小山头,也有能混的;不过,他们都成不了气候;今天跟了你,明天又帮着他;属墙头草,永远混不起来”。
    众人听了,像是传奇故事,个个心惊肉跳。暗想:这帮无浪神,惹不起,也沾不得,还是少跟他们来往为妙。
    散席后,裴庆又塞给白建兵一千元钱,算是精神补偿费。
    白建兵经此一次磨难,喝了一场酒,既挽回了面子,又混了五千元钱。

    此后,白建兵分析了淮海市的形势,认为凭自己的实力,暂时还无法与夏杰、马振彪、狗蛋等几帮势力抗衡。但要让他投靠任何一方,向对方俯首称臣,又心有不甘。凭借自己的名气、资历、以及所居的地理优势,占山为王,绝对没有问题。因而,他不参与帮派间的争斗,四处拉拢联络,左右逢源,各方都有他的朋友,势力很快发展壮大起来,在中城区迅速崛起,俨然成为一个土皇帝,为所欲为。
    一九九一年三月的一天晚上,白建兵、沙代治、杨泉利等人在百乐园舞厅娱乐,白建兵的姘头刘雪指着另一座位上的聂止厚说:“你去把他打一顿”。
    白建兵问:“因为啥?”
    刘雪说:“不为啥,就看他不顺眼”
    白建兵便将此事交代给了沙代治。沙心领神会,点点头,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乜斜着眼睛盯着聂止厚,仿佛守着一盘菜。舞厅散场后,沙呆子领着一干弟兄跟着聂止厚,来到马路上,沙呆子抢先跳起来向聂的脸上猛击一拳,一伙上去对其一顿拳脚。聂无端遭此劫难,头上打破三处,手指被刀划伤,身上穿的大衣也被扒走,内有五百多元。为此病了一场,在家躺有一个星期。
    一天晚上,个体户石立伟请白建兵等人吃闲饭。席间,借着酒劲,石立伟说出了一件不开心的事。原先,石立伟与鲍善德关系特好,石向鲍借了七千元用于周转;近来因生意上的事与鲍搞僵了,不想处了,准备把钱还给他。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建兵说:“喝完酒,我陪你去还钱,近期正缺钱呢”。
    石立伟不解地问:你缺钱,我还钱。这有什么关系啊?
    白建兵笑着说:你去还钱,我去向他借钱。你俩钱清了,我也有钱用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沙呆子听了,拍手道:老大真是绝顶聪明。
    一伙来到鲍善德的烟酒店,石立伟还钱后,白建兵强行从中拿走四千元钱。
    鲍善德咽不下这口气,当晚便去找老邻居将军胡同的霍明东。
    霍明东是淮海市一名老混世的,手下有一帮亡命弟兄,象杨泉利、谷游生、焦客民、罗观群等人,包括白建兵,都是跟着他混出来的。也正是他,为将军胡同在淮海市赢得名气。
    霍明东安慰鲍说:人生在世,那会没有磕磕碰碰?这点小事不要放在心上。
    鲍说:也不完全是钱的事,他们欺人太甚。
    霍说:算了算了,现在都喊“理解万岁”。他们没有生活来源,不这样混点钱;怎么在社会上生存呢?
    鲍说:这我都能理解,就是有点咽不下这口气。
    “好吧,明天我去训训他,给你出口气”。霍说:“不过,有一点先跟你讲清楚。人在江湖,混的就是一张脸;即便我帮你去要钱,也不一定能全数要回,不然会有损他的面子,这是道上规矩。虽然白建兵是跟着我的,这样犯忌讳的事情也不能做的太绝”。
    鲍说:“这我懂,一切遵照你的意思办就是了”。说完,起身告别,诚惶感谢而去。
    次日,霍明东托人带信给白建兵。白抓到手的钱,岂肯轻易放手?可是,老大的话又不能不听。他反复思量后,找到石立伟,令其再给鲍善德两千块钱,了结此事。
    九一年十月中旬的一天傍晚,白建兵受人所邀,领着沙代治、任霍海、谷游生、罗观群群等人,携带刀枪,闯进东城区船员宿舍二楼的陈庆华家,将陈及家中的三个朋友用刀砍伤;陈父吓得从二楼翻阳台跳下,将左脚腕摔至骨折。
    十月二十七日的下午,张筠萍因与邻居杨锁柱发生口角,去向将军胡同的霍明东哭述,要霍帮她出气。霍明东便邀集了白建兵、沙代治、任霍海、杨泉利、谷游生、罗观群等十余人,冲进杨家打砸一通。
    杨锁柱的头上、身上和胳膊多处刀伤、裂伤和青肿;妻子付晓玲在护杨时,也被刀划伤。事后,付晓玲质问杨锁柱因何招惹是非,杨无法自圆其说,两口子为此大闹一场。
    二十八日上午,白建兵手下一个小兄弟的朋友因被邻居孔强辉砍伤,请白出面教训对方。
    当天下午,白建兵纠集了任霍海、杨泉利、郭建平、朱宪生、范祖贵等十余人,来到了孔强辉家,用刀枪将其父子打伤。孔强辉受伤最重,头上五处,后背两处,腿上三处,还有一处枪击贯通伤。一家三口在医院病房垂涕相对。孔母说:“去报案吧!”孔父摇头说:“算了,这些人我们得罪不起”。马洪波一家经此一场劫难,郁郁寡欢,整日生活在苦闷惊恐之中。
    白建兵经过这段时间的实战,势力壮大了,名气更响了。可谓是春风得意,如日中天,俨然一副山大王的派势。
    二十二、常大壮异军突起,伤无辜为所欲为
    常鸿旭,绰号常大壮,人如其名,身材魁梧,体壮如牛,性格暴虐,心狠手辣。在黑道上混世,可以说是得天独厚。论单打独斗,他从来不拘任何人。在淮海市小有名气,在东城区汽车运输宿舍那一片,称作一霸。
    混世需要胆大,这样才能混出名堂。要说常大壮天生胆大,其实也不然。如果面对公安机关,他就露出了一副外强中干的虚弱本相来。他从心底里惧怕法律,及其法律的维护和执行者——公安机关。翻开他至今短短二十七年的人生简历,从中可以看到,他在与法律的对抗中始终处于劣势,并极具悲剧色彩。刚满十四岁,因偷窃被治安拘留;十七岁因流氓打架加盗窃被劳教两年;劳教期间因打架,又被延长一年;二十三岁因偷开他人汽车被治安罚款;二十六岁因流氓打架被判处拘役六个月。可以说,自打少年开始,他就整天与公安机关打交道。他体味了法律的威严,尝到了失去自由的悲哀。他不怕爹娘老子,因为他自幼饱受溺爱;他不怕亲戚朋友,因为他们不会给他带来太大的伤害;他不怕刀枪棍棒,只要不死,大不了受些皮肉痛苦;他甚至也不怕法律,因为法律是死的,必须靠人来执行,没有证据,依然白搭。这样,造就了他那畸形的侥幸心理,使得他不断以身试法,屡遭公安机关的打击处理。因此,在他的灵魂最深处,最最惧怕的就是公安机关。面对公安机关,他已经毫无自信可言,唯一留下的就是憎恨;因为,公安机关是他命中的克星。
    一九九零年,他刚出狱,就参与了殴打岳尚友的那场械斗。当他看见把岳尚友打重了,心中的恐惧飙升了起来,为此,他率先逃离了现场。为了躲避公安机关的追捕,他从此不敢在社会上公开露面,也不参与淮海市帮派之间的争斗。后来,因为夏杰与袁国强开战,他接到了夏杰的邀集,碍于情面,硬着头皮,参与了对殷国强的讨伐征战。此后,又继续龟缩了起来。
    一九九一年十月三十一日,秦雷被夏杰打伤,开始逃亡以后。秦雷原有的手下处于群龙无首的境地,有的另投他人,有的就聚拢到了常大壮的麾下。这使得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又重新启动了起来。要当黑道老大,这是他少年时代的梦想。现在机会来了,怎肯轻易放过?于是,他收拢了秦雷的旧部,羽翼日渐丰满,队伍逐步壮大,在东城区异军突起,迅速成为一支不可低估的黑道势力。
    这年十一月初的一天上午,汽车运输公司三队的职工李进才,因与本单位工人郭本华发生争执,手指被扭伤。于是,李当天下午找到常大壮,请他出面平事。常大壮二话没讲,领着李进才来到单位宿舍,找到郭家,让郭带李去医院看病。
    郭本华也不是软弱之人,对常大壮说:“这是我和李进才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插手来管”。
    常大壮气恼地说:“你说什么?我管不了?”说着,劈脸就是一拳。接着说:“你看我能不能管?”
    郭本华被打得眼冒金花,无论从体格和气势上,他都不是常大壮的对手。就说:“我家里现在没有钱”。
    常大壮说:“家里没钱?那好,去单位”。
    郭答:“办公室也没钱”。
    常说:“这我不管,先去再说”。
    汽车运输公司三队就在家属宿舍区旁边,常大壮与李进才把郭本华带到了办公室,让他打开办公桌抽屉取钱。
    郭本华说:“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我办公室里没有钱”。
    常大壮说:“没钱不行”。
    郭说:“就是没有钱,咋办呢?”
    常说:“你想耍无赖,是不是?”
    郭说:“你这样讲,我也没办法”。
    常说:“那你找同事借”。
    郭本华也不愿去借钱,就说:“这年头,谁愿意借钱啊?”
    这下,常大壮真的恼了,骂道:“妈的B,要钱你没有,借钱你不干,你真是想找死啊!”说着,他随手拿起办公桌上一个雀巢咖啡玻璃瓶,向郭本华的头上猛砸过去。“哗啦”一声,坚实的玻璃瓶应声碎裂,郭本华头上顿时血流如注,身上和胳膊也被破碎的玻璃划伤。常大壮见了,与李进才快速逃走。事后,郭本华去医院治疗,头上、身上共缝了十九针,只得自认倒霉。
    常大壮自从打了郭本华后,在汽车运输公司造成极大影响,领导和工人谁也不敢去招惹他。十一月七日的中午,汽车运输公司的职工鲍福利请常大壮喝酒,席间,鲍说起最近与本单位调度室的工人张海清搞得不快,想请常大壮帮他出出气。常大壮已经打出了名声,更是来者不拒,满口应承了下来。
    下午,常大壮带着苏武强、张顺利、傅占彪三人,径直来到汽车运输公司一队调度室,找到张海清。常大壮二话不说,上去劈脸就是一拳,将张打趴倒在桌子上。接着,常大壮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口径手枪,抵住张海清的头,喝令他蹲下。张海清见这帮人如此凶恶,不敢反抗,蹲了下来。其余人上去一顿拳脚,将张海清打得头青眼肿。一伙临走时,常大壮转身抬手一枪,子弹打在张海清面前的地上,溅起一团火花。常大壮说:“以后你要是还敢张狂,这就是你的下场”。说完,扬长而去。
    十一月二十一日晚,常大壮与万新会、魏同玉、潘富强、张顺利、傅占彪等人在秋香饭店吃喝后。由万新会开着一辆罗马吉普车,去西城区的卷烟材料厂找朋友。来到厂门口,保安不让进。按照规定,需先打电话联系后,在厂门口传达室会客。常大壮虽然蛮横,却也无奈,便在传达室拨打电工房的电话。
    电工许庆林听到电话铃声,拿起听筒问道:“你找谁?”
    常大壮说:“小辉可在?”
    许庆林听名字,不认识。便问:“哪个小辉?”
    常说:“我就知道小辉,还能有几个小辉?”
    许说:“请你讲小辉的大名”。
    常大壮急了,说道:“他妈的,我要是知道大名,不早就告诉你了?”
    许庆林听了,就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粗野?在电话里骂人”。
    常说:“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许说:“刚才你就骂了”。接着,气愤地说:“你找的人不在,我要挂了”。
    常大壮非常生气,忙说:“你他妈的,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要是敢挂,看我不收拾你?”
    许庆林说:“你干嘛还骂人?”
    常说:“我就是骂你了,怎么样?我还要打你呢”。
    许庆林不买他的账,说了一声:“真没教养”。把电话挂断了。
    常大壮这个气呀,淮海市还没人敢对他如此无理。他把电话一扔,叫上张顺利、傅占彪,领着两人向厂里冲去。门卫阻拦,没能拦住。三人闯进电工房,常大壮喝问道:“刚才是谁接的电话?”许庆林还没反映过来,随口应道:“是我”。常大壮说:“你这个狗日的,活的不耐烦了!”说着,三人上去就是一阵拳脚,将许庆林殴打一顿。常大壮仍不解气,三人又持刀强行把许庆林拖拽到厂门口,喝令许跪下。许庆林只是一名普通职工,哪曾经历这种事情,胆都吓破了,不敢有丝毫反抗,只好听令跪在地上。常大壮扬起手中的刺刀,向许庆林的头上连砍两刀。而后,迅速逃离。许庆林被当场砍倒在地,血流不止,后来被工人送去医院救治。
    十一月二十六日中午,熊治国接到老婆程欣从单位丝织厂打来电话,说与厂里工人吵架了,让熊过去一趟。熊治国问:“是谁?”程答:“是机修工孙继成”。熊说:“好,你等着,我这就带人去”。
    于是,熊治国找到常大壮,邀约了万新会、魏同玉、潘富强、张顺利、傅占彪、愣皮等人,由万新会开着罗马吉普车,拉着一帮人,杀奔丝织厂。程欣正在厂门口等着,经简单询问后,常大壮对傅占彪说:“跟你嫂子进去,把那家伙砍一顿算了”。
    傅占彪答道:“好的,包让老大满意”。于是,傅占彪拎着刺刀,跟程欣进了厂区,余下的人都在大门外等候。
    却说,厂大门有两个经济民警值班,见这伙人来势汹汹,本厂女职工程欣又带着一人进了厂区,担心发生不测,就打电话通知队长葛劲松。葛接到报告后,急忙向程欣所在的车间赶去。
    话说,程欣领着傅占彪来到车间机修房,找到孙继成,用手指着说:“就是他”。傅占彪窜上去,扬起刺刀便砍。孙继成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傅占彪手拿刺刀跟在后面追打,被车间里的其他工人劝阻。此时,葛劲松赶到,就对傅占彪说:“有什么事,请先到保卫科去谈”。
    傅占彪说:“他欺负我嫂子,跟你去保卫科有什么好谈的?”说着,窜过去还要用刺刀捅孙继成,被葛劲松一把抱住。
    葛对傅说:“这里是工厂,安全归我管,我不能让你在厂里随便打人,你必须跟我去保卫科把情况说清楚”。
    傅占彪说:“好,去就去,谁怕呀?”
    葛劲松把傅占彪带到保卫科,为他倒了一杯水;然后,让他坐下来介绍情况。傅占彪说:“他一个男同志为什么欺负一个女同志?要是男的对男的,或者是女的对女的,我也不过问。今天这个事,别说程欣是我嫂子,就算是不认识的,我看了不平,也照样煸他”。
    葛劲松说:“就算你说的有道理,这样的事也要通过厂里保卫科来解决,不能由着你胡来”。
    傅占彪听了,立刻蹦了起来,说道:“你说什么?我胡来?你他妈的向着谁讲话呢?你现在就把他喊来,我要与他单挑”。
    葛劲松说:“你要是不听劝,还要打,我就报警”。
    傅占彪听说要报警,心道:不知他们在这之前是否已经报过警了,不能耽搁太久。于是就说:“要不然,这样也行,把这人叫来,让他跪在我俩的面前发誓:以后再也不欺负女人了。我就放他一马”。
    葛劲松说:“这不行,我还没弄清谁是谁非呢,这是对工人不负责,也不好向领导交代”。
    傅占彪说:“我就知道,你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你他妈的太不识相了”。说着,拿起玻璃茶杯就向葛劲松的头上砸去。茶杯把葛劲松的头砸破出血,茶杯里的热水淋了他一头一脸。接着,傅占彪又扬起刺刀向葛劲松的头上砍去。葛劲松见刺刀来势迅猛,侧身一闪,躲了过去。傅占彪见对方会些武功,便不敢再战;拎着刀转身冲出保卫科,向厂外跑去,葛随即追了出去。
    此刻,常大壮一伙在厂门外见傅占彪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经济民警制服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均想:一定是傅占彪没打过此人,被撵出来的。这让常大壮非常恼火,经济民警也太过猖狂,人家打不过你就算了,还要追着不放,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于是,他对潘富强说:“你上去接应一下小彪子,给后面这小子放放血”。
    潘富强应了一声,迎上前去。这时,傅占彪刚好跑出厂大门,葛劲松由于追赶得速度过快,收不住脚,也跟着跑了出来。潘富强迎到傅占彪,从他手里接过刺刀,扬起来就向葛劲松的头上劈了下来。葛劲松猛见一道寒光,情知不妙,急忙把身体一闪,“当”的一声,刺刀砍在葛劲松左肩制服的铝制盾牌上。紧接着,潘富强掏出小口径手枪,对着葛劲松连开两枪。由于这只自制手枪的工艺太差,只见一发子弹翻着跟头向前摔落在地上,另一发子弹则把枪管炸开,将潘富强的手炸伤。常大壮见状,急令大家快上车,万新会启动汽车,掀起一团尘灰,疾驶而去。
    常大壮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摔打,战果辉煌,也为自己积累了足够的资本,并由此名声大振。
    二十四、福强路冯柱称霸,审查组蓄势待发
    一九九一年的冬天,比往年来的都早,雪下得非常大,天气也特别冷,这可能与秋季的那场大洪水有关。屋檐下的冰锥既长又粗,须溜尖,晶莹剔透。路面上的积雪,被往来的车辆碾压的如同镜面;同时又形成格棱台阶,高低不平。人和车辆行走十分艰难。
    这天,陈思明早早起床,骑着摩托车带上女儿,从淮海市的大东头向市区行进。女儿这年刚好三岁,陈思明要把她送到市中心的津山幼儿园。也从这时起,每天送女儿就成了陈思明的专职家务,不论刮风下雨,或者加班熬夜,他都要早起,必须在上午七点十分前,把女儿送到幼儿园大门口。当然,遇有特殊情况或出差在外,就有小孩的奶奶代劳。
    路上,往来车辆排成长龙,缓慢前行。加上摩托车、自行车以及步行的人群,几乎把道路塞满。不时有自行车滑倒和行人跌跤,引起人们的关注或哄笑。陈思明凭借娴熟的车技,载着女儿在拥挤、颠簸的马路上穿行。
    天桥上由于表面结成了坚冰,车辆无法通行;公交车至此中断,在天桥的两头转运乘客。东片通往市区的只有八股道这条路,因而特别拥挤;加上不时有火车经过拦道,造成堵塞,一时难以通行。好在陈思明每天都提前出发,时间充裕,从未出现迟到情况。
    送过女儿,陈思明提早来到市公安局专案审查组办公室,一边审阅材料,一边等待队员们的到来。八点前,队员们陆续到齐。由于公交车在天桥中断,有的队员是徒步走过来的;大家并没有因此而迟到,足以显示出同志们严明的纪律性和崇高的敬业精神。
    这是一九九一年的十二月十六日。
    上午,陈思明召开组务会,强调了几点工作意见:一是以后每周一召开次列会,并形成制度。二是审查组的工作应注意保密,在外不得随意谈论,包括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三是利用现在收审所开展的政治攻势,抓紧提审人犯,力争向纵深突破。四是抓紧摸排涉案在逃人员的情况,适时进行抓捕。
    陈思明把工作安排下去后,各小组有条不紊地分头开展工作。陈思明带人上山提审范祖贵和袁国强等人。
    目前,经过专案组全体人员的共同奋斗,案件进展速度惊人。新的犯罪线索不断汇集上来,涉案的人犯陆续收进网内。这使得审查组工作更加繁重,需要审查组的同志们付出加倍的努力。每一条线索,都要侦查到位;每一起案件,都要取证齐备;每一个案犯,都要讯问详细;每一件事情,都需反复核对。每一次提审,几乎都是一整天连轴转;中午就在收审所的食堂快速吃饭,接着讯问;后来,干脆直接把饭打到审讯室里,边吃边问;有时,审讯还要拖堂到天黑,致使收审所的民警不停催促。队员们充分利用每一分钟,为专案工作挤出更多宝贵的时间。审查组同志们忘我的工作态度,得到了收审所干警的大力支持,也赢得了他们的高度赞扬和钦佩。
    陈思明此时肩负着审查与追捕两项工作的双重压力,他既要总揽全局工作,也要具体参与赵永宁小组办理案件。现在对于他来说,时间比金子还要珍贵。
    下午,陈思明在收审所提审时,接线人传来消息:市内刚发生一起案件,有一人被刀捅伤,生命垂危,正在第五人民医院抢救。敏感的陈思明心里顿时产生了一丝不安,预感到这件事可能会与正在办理的专案有关。于是,他赶紧联系在家的队员,速去医院查问。果然不出陈思明所料,经核实:正是夏杰团伙的成员杨世刚和郭建平,两人于当天下午在绅士鞋屋,将谢庆生和马如意捅致一死一伤。

    审讯结束后,陈思明回到办公室,心情非常沉重。专案组正在以迅雷之势打击着夏杰的势力,可其团伙成员仍如此嚣张,顶风作案,又在淮海市制造了一起命案,再次掀起一股恶浪,给市民们带来恐惧和惊慌。陈思明以自责的心态进行反思,这起案件的发生,反映出专案组工作力度还不够强,没能对淮海市的流氓团伙形成真正的震慑;同时也表明了工作没做到位,一些不法之徒仍逍遥法外,继续在社会上为恶不仁,为所欲为。
    陈思明感到形势严峻,迫在眉睫,追捕工作必须尽快全面展开。
    晚上,陈思明组织队员,配合治安大队,连夜对杨世刚和郭建平可能藏身的处所进行搜捕。忙乎了一夜,一无所获。
    十七日一早,陈思明带人上山,提审夏杰等相关人犯,试图摸清杨世刚和郭建平的关系人,及可能藏身之处,结果没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据悉,二人已逃往外地。
    下午,负责管辖此案的东城区公安分局,在作案对象已经明确,抓捕工作没有进展的情况下,经请示市局领导,把“12.16”命案并入专案,由审查组牵头侦办。同时,从该分局刑警队抽调侦查员赵东进来审查组报到,协助参加专案工作。陈思明把赵东进编入邹刚武小组,参与审理夏杰团伙案件,以期获取杨世刚和郭建平的相关线索,抓捕疑犯,破获该案。
    赵东进来自东城区刑警队,正值年轻力壮,精力充沛,斗志旺盛;加上具有侦查专业知识,办理案件思路清晰,中规中矩,是公安队伍中的可造之材。
    赵东进的加入,加上仲子龙的到位。这一老一青,各具所长,给审查组增添了人气和活力。大家说笑逗欢,开心愉快,自寻乐趣,同时也缓解因工作重负带来的压力。二人的到来,给审查组注入了巨大的有生力量,使审查组的工作势头如疾风迅雷,猛虎添翼。

    十八日,陈思明利用上午半个小时的时间,开了个碰头会。卢勇在东城区分局又摸上来几条秦雷和熊治国等人的犯罪线索。赵永宁也从派出所接到转递过来的一份举报材料,反映富强路的冯柱,依然在欺压群众,勒索钱财。
    陈思明听了赵永宁的汇报,勾起了他的思绪。根据收集上来的证据材料显示,冯柱是夏杰的主要骨干和打手,多次参与该团伙的械斗。他手底下有一帮小兄弟,盘踞在富强路一带;依仗人多势众,横行霸道,为非作歹。
    冯柱于八三年因盗窃被判刑两年,八六年再次因盗窃被判刑四年。九零年刑满释放后,自谋职业,在富强路菜市场做起了经营水产生意。他依仗曾两次“下湖”的这块金字招牌,狐假虎威;不思本分做生意致富,却想依靠混世发家。他聚集了庞贵全、萧殿勇、卫虎生、杨万新、曹海道、孙亮等一帮兄弟,在菜市场欺行霸市,在居民区欺压百姓,被群众称为富强路一霸。
    九零年十月,冯柱因生意不景气,就把做同行生意的刘新柱、吴金友、常乐河叫到家中,说道:我生意不好,是因为你们同行竞争所致。强令三人各拿一千块钱,给他补虚。三人不答应,冯柱就用拳打刀扎,逼迫吴、常二人分别给了三百元和五百元。刘坚决不屈服,冯柱无奈,只得将其放了。事后,冯柱与曹海道强行搬走刘新柱的一箱螃蟹,卖了一千块钱,被二人挥霍花掉。
    十一月,冯柱领着曹海道等人,闯进民政局宿舍的李设计家,持枪威胁,并用刺刀将其大腿戳伤四处。抢走现金一千元,及手表、衣物等折合三千余元。
    几天后,冯柱再次带人闯入民政局宿舍解怀林家,抢走金戒指两枚。
    十二月,富强路菜市场的摊主陈志坚,与邻居余良发生纠纷,引起打架,双方互有损伤,均住院治疗;派出所已受案,正在调查处理。冯柱得知后,与萧殿勇携带刀枪找到余家,强出头帮陈志坚讨要医药费。余不答应,向派出所报案,民警赶来将二人驱走。事后,二人以余报案为由,将其的头砍烂。
    九一年元月二日晚,冯柱约萧殿勇、卫虎生、方勇、赵立等人在家中聚赌。散场后,方、赵行至黎明街路口,与东城区协警员马迎春相遇,因走路碰撞发生争执,方抽出刺刀对马连捅两刀。而后,二人跑回冯家,叙述此事。冯柱与众人赶到现场,将马迎春送往医院,终因马伤重不治身亡。冯柱即资助方勇钱物,让其连夜出逃,导致此案久侦未结。后在全国追逃专项行动中,经东城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全力追捕,才将方勇抓获归案,并绳之以法。
    七月,冯柱与朱通口头约定,二人合伙去上海贩螃蟹。后朱独自做了一笔生意,赚了钱。冯得知后,气急败坏,与萧殿勇去上海找到朱通,威逼恐吓,敲得七千元钱。
    十月,冯柱、萧殿勇与李金昌等人聚赌,被常乐河带着李金昌的老婆来把李拽走,将赌局搅散。冯、萧正输钱,便将一腔怨气全撒在常乐河身上,将常一顿暴打,向其索赔五百元损失费。并威胁说:过了今晚十二点,就涨成一千;要是明天中午还不给,就是一千五;过了明晚十二点,就得给二千。
    次日上午,常乐河乖乖地把五百块钱交到冯柱和萧殿勇的手中。二人说:已经涨到一千了,还欠五百。此后,冯、萧二人隔三差五拎着刀枪去常乐河家要钱。常被逼无奈,遂向派出所报案。

    陈思明在办案的初期,就已经在关注冯柱和萧殿勇了;这两个人都是夏杰团伙的主要成员,重要帮凶,是下步开展工作的重点对象。听了赵永宁的汇报,令陈思明感到愤慨的是,在专案组凌厉的劲风已经横扫整个淮海市之时,冯柱居然毫不收敛,继续为非作歹,并惹起民愤,展示了其目无法纪、气焰嚣张的本质面目。陈思明暗道:这是他自己硬要往枪口上撞,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陈思明决定,先拿冯柱开刀,以抓捕冯柱、萧殿勇为契入点,将富强路这个山头端掉。这是审查组主动出击的第一仗,既能为老百姓伸张正义,又能鼓舞队员们的士气。审查组也将以此为起点,向淮海市的各股黑恶势力发起总攻。
    前一阶段,由于集中精力调查“10.31”秦雷被伤害案件,大量的审讯和收集案件线索工作还没有完结,一直没能腾出手来向深处拓展工作。几天前,审查组刚开过会,决定把工作重心转向抓捕人犯方面。
    对于审查组开展抓捕人犯工作,有些同志存有异议。这与此前的一段插曲不无关系。
    邹刚武在提审岳尚友时,岳举报杀人逃犯狗蛋有可能躲藏在西庆桥的李明亮家。这个狗蛋,九零年一月重伤秦雷;二月八日,帮鲍繁雨打架,在火车站附近将小六毛用刀捅死,后一直在逃。陈思明获此讯息,也想快出成绩,为审查组打出声威。于是,即组织人员,在李明亮家附近守候。晚上九点三十分,发现李家灯亮。陈思明安排队员将李家包围后,亲自带人上前敲门。不料,屋内却悄无声息。这更引起了陈思明的怀疑,即判定狗蛋就在屋里。于是,陈思明向施正清副局长报告:发现狗蛋踪迹,请求增援。施副局长接到报告,非常重视,亲自带领治安大队的民警赶来,经喊话无效后,强行破门进屋,却发现仅有李明亮女友一人在室内。后将其带至西庆桥派出所询问,至凌晨二时,全体人员撤离返回。
    经此一场兴师动众,却是虚惊一场,令审查组的形象受损。陈思明十分沮丧,也令他从中吸取了教训,积累了经验,在以后的工作中发挥出了难以估量的效用。
    因这件事,追捕组有些队员不冷不热地放出话来:你们审查组,是专门负责审理案件的;现在居然也干起抓捕人犯的差事来了,那还要我们追捕组做什么?干这个,你们不行!言下之意,审查组安安分分干好自己的审查本职工作就行了;抓人的事,还是由追捕组来做。
    陈思明可不这样想。他认为:抓捕人犯,一靠线索,二是速度,第三嘛,就要看运气了。这三个方面的条件,审查组都同时具备。第一,审查组通过审理案件,收集了大量的侦查线索和较多的人员讯息,再加上群众的举报,因而信息量巨大。第二,抓捕人犯时效性强,逃犯的行踪都在动态之中,随时会变换;审查组在审讯人犯时,能够即时掌握同案犯的最新情况,做到及时出击,快速抓捕。第三,至于运气嘛,审查组有些队员一脸福相,被大家戏称为“福将”;每次在实施抓捕时,只要感觉好,保准有收获。审查组凭借这三大法宝,在以后的追捕工作中,屡试不爽,常常出奇制胜。
    利用上午早会,陈思明安排赵永宁负责摸排冯柱和萧殿勇的住处与活动情况,随时准备实施抓捕。
    审查组经过多日的收集资料,调查取证,艰苦磨砺;同志们早就憋了一身的劲,要在打黑除恶的斗争中大显身手,要与这些不法分子进行决战。审查组由于在前期工作中收集的大量情报信息,因此能够有效地把握战场主动权,掌控整体作战局势;为审查组利剑出鞘,斩妖降魔,横扫淮海市的黑恶势力,积蓄了无量的后劲。现在,前期的侦查工作基本完结,发起全面进攻的时刻已经到来。积蓄的力量行将喷发,必将以排山倒海之势去摧毁淮海市的一切黑恶势力,彻底铲平区域间的山头派系。
    二十五、密传初审马振彪,全局力挺打虎队
    早会上,陈思明将工作做了安排,赵永宁负责把冯柱、萧殿勇的住处和活动情况查清,为实施抓捕做好准备;邹刚武组继续提审夏杰和胡根利,以期能够获取杨世刚和郭建平的逃跑去向。
    上午,赵永宁把摸排冯柱和萧殿勇的工作布置下去后,向陈思明请示说:为了印证秦雷的犯罪事实,核实马振彪本人的犯罪情节,急需马振彪到案,录取口供材料。
    关于马振彪是治安大队用的线人,社会上早有传闻;陈思明和审查组的同志们也都有所耳闻,但从没人正式告知陈思明。因还没到必须触及马振彪的时候,陈思明便已传信传,暂且把他当做“线人”。现在,赵永宁提出需要马振彪到案。是直接把他抓来?还是通过治安大队通知他到案?陈思明考虑再三,决定还是先看看治安大队的态度再说。
    九点多钟,陈思明来到了大队长周远征的办公室,把审查组需要马振彪到案接受讯问的情况向周大队长作了汇报,请示定夺。
    周远征说:“马振彪是下面中队用的特情,最好你们不要接触”。
    陈思明从大队长的口中得到证实后,便按照既定的思路回道:“这个我知道。不过,因为案件需要,必须要找他了解一些情况”。
    周问:“一定要找他吗?不来可行?”
    陈答:“恐怕不行。马振彪多次参与流氓斗殴,而且还是个头目。前期考虑到这方面的因素,所以一直没找他。现在很多案件需要他来印证,否则,会影响专案进度”。
    周说:“你们硬要他来不太好吧,这样会影响大队以后的工作”。
    陈回答:“我想不会吧。既然是用的特情,找他来谈话还会有什么问题吗?再说,我们这次找他就是核实一些情况,做一份问话笔录”。
    周又说:“马振彪可能害怕来了以后被关起来”。
    陈笑着答道:“关他还需要您大队长批啊。您不批准,我们怎能关人?”
    周说:“那你们谈完话以后,准备拿他怎么办?”
    陈答:“按你的意见,谈完话先让他回去”。
    周说:“这个人,我们用得非常好。你考虑一下,做事要慎重”。
    陈思明见大队长松口了,忙说:“没问题,我亲自参加讯问,会把握尺度的”。接着又说:“问话地点可以由你们定”。
    周说:“那好,我来跟下面说,你回去等我通知”。
    陈答:“好的”。
    陈思明得到应允后,回到审查组办公室,等待周大队长那边的讯息。
    工作全面铺开以后,事多,繁忙;各类事物纷至沓来,一件接着一件,总也做不完。陈思明做事一向不喜欢单打一,他习惯于把几件事情摞在一起去做;这样可以避免窝工,增加效率。比如,约人谈话,一般至少同时约两到三人;防止约好的人不能来,民警白等半天,浪费宝贵的时间。今天,他仍然把工作安排的非常紧凑,一组人上山提审,赵永宁带人出去摸排线索,这边还随时等着讯问马振彪。与此同时,他又安排队员预约了商元旗等四个证人前来谈话。不料,这次老天爷真把面子给足了,约谈话的人全来齐了,工作都挤到了一坨。由于人手不够,一时间忙得拉不开栓;陈思明便又忙着拉差应付,分头参与谈话,制作问话笔录,真是忙的不亦乐乎。
    临近中午下班时,周大队长打来电话:约好马振彪下午过来,谈话地点就在治安大队办公室。
    陈思明与队员们中午都没回家,在市公安局食堂吃过饭,又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下午,陈思明接到通知,马振彪到了。便带上赵永宁、卢勇来到二楼治安大队的一间办公室,与联系马振彪的民警先见了面,相互交代了几句话;待这位民警离开后,陈思明三人坐下,由赵永宁负责记录,开始了严肃认真地问话。
    陈思明首先向马振彪讲清形势,宣传政策,让其如实坦白交代问题。
    马振彪毕竟在社会上混了多年,滑得像鲇鱼。虽然他一个劲地点头答应,可就是不愿深谈,或者避重就轻,企图蒙混过关。他辩解说:都是因为别人的事,自己仅仅只是跟着去的;既没有邀集人,也没动手伤过人。凡是涉及到因他而起的事、或他亲自动手的案件,始终不愿吐口。陈思明见马振彪顽固狡猾,抗拒交代,便采取“挤牙膏”的办法,向其出示证据材料,一件一件地讯问核对。这样一来,马振彪被逼到了死胡同,无法再做抵赖;加上有些案件都是公开的秘密,社会上几乎人尽皆知;最后,他只得做了供述。与此同时,他还极力进行狡辩,每次参与打架,总是自己有理。另外,马振彪为求自保,主动暴露特情身份,叙说为公安机关立功的情节。陈思明对他这种套近乎的行为,故意装作毫无兴趣,也不热心追问,只是冷漠处之。这样做的目的,一是打消他不要以为是公安的“线人”,就误认为可以置身法外的心理优势;二是让他明白,他依然是专案工作的审查对象,不要太过嚣张放肆。
    陈思明见马振彪开口了,虽然交代的并不十分理想,但总算是认铆了。最起码,许多案情搞清了,目的也算是基本达到了。
    讯问从下午三点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多钟才告结束。最后,陈思明对马振彪提出了几点要求:一、在此期间不要外出,随传随到;二、回去后,要继续考虑自己的问题,这次没有谈透的,下次再谈;三、从现在开始,必须停止一切非法活动,否则,下次见面是什么情况就不好说了。
    马振彪见让他走,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激动的连说话都变了腔,慌忙站起来,连声说:“是,是。我一定听您的吩咐,好好做人”。接着,他又谦卑地对陈思明说:“干部,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一定效劳”。陈思明说:“不必了,只要你们能安安稳稳的,别给社会制造麻烦就行了”。马振彪连连点头说:“绝对不会,我保证”。 陈思明说:“我也希望如此”。然后,又将马振彪安抚一番,便让他先行回去了。
    陈思明望着马振彪离去的身影,意味深长地对赵永宁和卢勇说:“总算抓住这条老狐狸的尾巴了”。
    卢勇疑惑地问道:“怎么让他走了呢?”
    陈思明说:“是啊,我答应过周大队长这次不关他。既然他能主动来,说明还在可控之中;以后如需关他,随时通知他来”。
    赵永宁说:“根据我们掌握的证据材料,他可是罪大恶极啊!”
    陈思明说:“现在关他时机还不成熟。今天是第一次接触,给他一个宽松的讯问氛围,令他琢磨不定,可以促使他多交代一些问题。如果直接把他抓来,万一他死不开口,反而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也会对总体工作产生不利。不过,你们放心,时间不在早晚,我们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赵永宁和卢勇听了陈思明的话,心中似有所悟,点头称是,不再言语了。
    其实,对马振彪如何处置,陈思明是有所考虑的。因为审查组与追捕组是两个并肩作战的协作单位,同时受治安大队的直接领导;在处理具体工作上,必须要灵活机动,随机应变,不能伤了两家和气。现在收审马振彪,既不合时宜,也与工作无助。另外,马振彪的团伙成员目前都在外面漂着,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会立刻四散逃窜,给抓捕工作带来不利,更重要的是会导致难以将这个团伙彻底打掉。另一方面,马振彪现在放在外面,会对追捕组抓获其他涉案人犯发挥积极作用,有益于专案的整体工作。退一步说,收审只是强制措施,不是处罚决定;不收审马振彪,并不等于不处理他;最终如何处理,是需要集体研究决定的。陈思明有自己的打算:等到了办案后期,再与马振彪算总账;必要时,再向施副局长汇报。对于使用收审手段,既要严格依法,又要灵活运用;这是方法策略问题,他胸有成竹。

    晚上,审查组开碰头会,施正清副局长和周远征大队长也到场参加,亲临督办专案。
    邹刚武汇报了审讯情况,总体情况不错,基本上把淮海市几帮流氓团伙的脉络搞清了,相互之间的恩恩怨怨,你打我杀,案件的主线已显清晰,下一步就可以捋着这条主线展开工作了。仲子龙汇报审讯夏杰和胡根利的情况,对于杨世刚和郭建平的去向仍无任何线索。赵永宁已将冯柱和萧殿勇住处摸清;由于冯柱已得知常乐河向派出所报了案,并已移交专案组受理;吓得不敢回家,正在外面跑反。其他同志也分别汇报了与相关证人谈话的情况。
    陈思明先对一天的工作进行了小结,同时决定,明天上午实施抓捕萧殿勇行动。
    接下来,陈思明把近期工作向施副局长和周大队长做了详细汇报。
    主要内容有:一、工作进展情况总体较好,案件情况基本查清,团伙主线基本明朗;并表示,要把这个案件办好,办出成效应当没有问题。二、下一步工作量比较庞大,大量的调查取证工作需要去做,还有许多涉案人员没有抓捕到案;因此,感觉时间紧、任务重。三、审查组的干警们热情高,干劲足,工作积极性强。但是,公安机关内部少数单位不太配合,甚至有抵触情绪;在办案中,到一些单位了解情况或调取材料时,需多次上门,造成重复劳动。四、办案中带出来的其他案件,是移交?还是自办?五、牵涉到公安内部干警有违法违纪的线索,审查组不便审理,如何处置?六、车辆问题急需解决。依照此前市局领导的安排,由东、中、西、郊四个分局轮流派车,供审查组使用;在实际运作中,有的车不能按时到位,有的甚至来不了;时常把审查组的整体工作计划打乱,影响办案进度。七、办案经费问题。审查组不发加班补助,经费全部用于办案,或者加班时吃夜餐,开支极为节省,希望市局能够给予保障。八、审查组的工作需要上级领导的支持,如果没有领导的支持,案件就难以办理下去,或者办不到位,无法达到领导的期望值。同志们再苦、再累都不怕,包括面对持刀持枪的歹徒、及人身威胁,全都毫不畏惧;最需要的就是能够得到领导的理解和支持,这是审查组战胜一切艰难困苦的根本保证。
    施副局长听了陈思明的汇报,对审查组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因前期出现的一些状况,他感觉恶势力团伙的触角可能已经深入到公安内部,始终担心专案组的工作进展不顺利,或者情况查不清、案件办不下去。现在,他心里的这块石头落了地,对干警们的工作干劲和能力有了更加清醒地认识和信任。
    接着,施副局长对审查组的下步工作做了具体布置和要求。他说道:一、要全力以赴先把十月三十一日发生在司法局院内的这起案件全部查清查透,案件涉及到的所有人员、事发原因、以及秦雷从第四医院和阜南市医院逃跑的每一个环节,都必须尽快搞清楚,市政法委要听汇报。二、在审查这个团伙案件中,注意发现公安内部的泄密情况。他说:夏杰这边刚被抓获,不到十分钟,举报的线人就被人持枪追打。这说明,外界已经知道夏杰落网了,消息泄露极有可能出自我们内部。三、关于全局各单位配合的问题,我将在大会上作强调,动员全局干警给予专案组全力支持。四、关于在办案中带出来的其他案件,审查组可以根据自身警力情况处置;办不了的,就依照案件管辖移交;怎么有利于工作,就怎么办。五、涉及到内部干警的问题,可以先记录下来,形成材料;然后,交给纪委去查。六、关于车辆问题,仍按以前的规定办;下步我来出面协调,从其他单位借调一辆车给审查组专用。七、关于经费问题,原则上实报实销,不过,因市局经费紧张,一定要节约开支。八、关于领导支持问题,专案组由我直接负责,有困难就来找我,我来帮你们解决。
    周大队长也做了讲话,对审查组同志们加班加点,不分昼夜地忘我工作精神给予了表扬;并对案件侦查工作的进展,表示满意;同时,希望审查组的同志们要再接再厉,夺取新的更大的胜利。
    接下来,审查组的同志们纷纷表示决心,坚决大好这一仗,决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这次会后,施正清副局长在全市公安机关全体干警的会议上,对“10.31”专案组的工作给予了高度的赞扬;并号召全体干警,学习专案组同志们的工作作风和敬业精神;要求全局各单位,积极配合专案组的工作,对专案组一律开放绿灯,给予全力配合与支持。
    自从这次市局大会以后,专案组得到了全局干警的认知,也成了全局各单位的热门话题和关注焦点。大家对专案组的同志们另眼相看,把他们看作是全局的精英、王牌;是市局局长直接领导下的嫡系部队,并把这支队伍称之为“打虎队”。由此,审查组的工作局面得到了根本改观。审查组的同志,无论是前往基层单位调取证据材料,到市局办公室开具法律文书和加盖公章,去收审所投送关押人犯,请辖区派出所帮助通知证人或抓捕案犯,向友邻单位借用办公室,等等各项工作,都得到了各部门的热情支持和大力协助,全局上下都在为专案工作加油助阵。以前,到有关单位取一份材料需要跑几趟;现在,打一个电话,就会主动送来,使专案组工作达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现在,并不是一个专案组在孤军作战,已经演变成为全市公安机关的一场全局性战役。
    二十六、审查组首战告捷,福强路山头被灭
    十二月十九日一早,陈思明领着仲子龙、邹刚武、赵永宁、卢勇、韩智存、余政全等一齐出动,来到萧殿勇住处,将其家团团围住,防止他跳窗逃跑。萧殿勇住在富强路的黎明街居民生活区,是单门独院的一栋二层小楼。考虑到这帮人都是夜游神,上午爱睡懒觉;所以,选择在早晨抓捕时机最好。陈思明把人员安排到位后,与仲子龙、邹刚武上前敲门。敲了一会,没见动静;喊了几声,也无人答应。难道不在家中?分析可能性不大。邹刚武担心时间拖久了情况发生变故,便急忙与韩智存选择合适的位置,从外墙攀爬上楼,准备从楼上平台进入萧家室内,实施抓捕。当邹刚武快速爬到二楼平台上时,一不小心,将脚下的半截砖头蹬落下来,不偏不倚,刚巧砸到正在楼下巡查的仲子龙头上,当即将他的额头砸破,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陈思明见状,急忙跑过来,要送他去医院。仲子龙却来了倔劲,坚决不同意。他用手按住伤口止血,非要等任务完成后,再去包扎。陈思明无奈,也只好由他去了。
    陈思明仰起头,向邹刚武询问楼上的情况。
    邹答:现在看不清楚,只有等进屋再说了。
    说罢,邹刚武翻过矮墙,猫着腰,悄悄向平台里面走去。
    陈思明见邹刚武的身影在二楼消失,心中泛起一丝不安。他侧目向韩智存那边望去,见韩刚刚找到适合的位置,正试图向上攀爬。陈思明此刻想的是:邹刚武只身一人,对方情况不明,这对抓捕极为不利,很有可能出现意外或危险。情况紧急,容不得陈思明多加思考和顾忌。他快步上前,一脚将萧家楼下的木门跺开,领着仲子龙和卢勇冲了进去。陈思明跑在前面,快速上楼,与邹刚武在二楼萧家卧室门口相遇。二人不用言语,心意相通,双双快速冲进卧室,把萧殿勇及其女友同时按在床上的被窝里。待后面的同志赶到,给萧殿勇戴上手铐将其制服。接着,从萧睡的枕头下面,搜出两只自制小口径手枪,四发子弹齐齐躺着枪膛里,随时可以开枪射击。
    陈思明安排组员先把萧殿勇和其女友押回审查组讯问。然后,急忙送仲子龙去医院包扎疗伤。这是审查组自开展工作以来,抓获的第一个涉案人犯;可谓是首战告捷,有惊无险;鼓舞斗志,振奋警心。有了这次实战经验,接下来抓捕人犯就顺利多了。

    当天晚上,市公安局纪委灯火通明,纪委书记等相关工作人员正在听取审查组对一起涉及公安内部人员违法案件的详细汇报。
    此前,夏杰团伙成员岳尚友被收审以后。岳的前妻张秀云,通过关系找到东城区分局治安队的民警贾阳明,求贾帮忙疏通,意欲将岳尚友释放出来或从轻处理。不料,贾阳明却乘机将张秀云奸污。仲子龙在调查岳尚友被伤害一案找张秀云询问时,张却把受辱被奸这件事也谈了出来;且一把鼻涕一把泪,声声诉说着心中的屈辱。仲子龙听了顿时怒火冲天,拍案而起,骂道:此人真是公安队伍中的败类。即向陈思明请示:如何处置?
    在办理专案之初,陈思明就定下了针对涉及内部干警违法违纪案件的工作原则:认真听,如实记;不追查,要保密;及时向纪委通报案件线索,由纪委负责查处。因此,陈思明回道:“实事求是,如实记录。我们没有为他们隐瞒的义务,回来向纪委汇报”。
    于是,仲子龙根据陈思明的授意,将张秀云的控诉内容另做记录,单独形成一份材料。
    市局纪委在接到陈思明和仲子龙的报告后,晚上召开了专题会议。
    纪委听取了情况汇报,十分震怒。表示要认真对待,严肃依法处理。于是,纪委组织专人,立案调查,最终将贾阳明绳之以法。后期,纪委又根据审查组提供的线索,查实了马振彪在中城区公安分局受审时,内外串通,脱铐逃跑的案情。公安民警有人为他暗送手铐钥匙,有人在其脱逃后,作势开枪为他送行。此节本文不予细表。

    当晚,审查组分为两拨人马加班工作。陈思明和仲子龙向市局纪委汇报案件,其他组员们都在外面调查取证。
    在审查组加紧工作的同时,追捕组也在紧锣密鼓地开展工作。
    晚上,追捕组在淮洪县境内,将潜逃的冯柱抓获,连同与其一起的陈新等四人,一并移交给了审查组。陈思明得到通报后,心道:来的正是时候,审查组正需要继续查找线索,深挖犯罪,扩大战果,要将富强路这股恶势力彻底铲除。同时也感叹道:这两人也算投缘,萧殿勇刚被抓获,冯柱接着落网,连进收审所都不肯错开一天。
    这阵子,赶上审查组交上好运,正所谓“福星高照”。才有动意要把冯柱这个团伙打掉,刚一出手,其团伙成员就接二连三地被陆续抓齐。
    陈思明把贾阳明的案件向纪委回报完毕后,便与仲子龙回到审查组办公室,立即调集全组人员,对所有到案人员进行突击审讯。由于审查组只有一间办公室,无法同时对多人进行讯问,便向相邻的二科借房用。二科值班的同志也真给力,一下开了三间办公室,还问“可够?不够再开”。后期,审查组时常向二科借办公用房,二科的同志总是积极热情,大力支援。有了充裕的办公用房,大家便分头对冯柱等四人逐人展开审讯;加上审查组自己抓获的萧殿勇,轮番交替讯问,同步进行取证。
    由于冯柱和萧殿勇都在案,对审讯工作十分有利。办案人员来回穿梭于审讯所用的办公室之间,对两人的口供进行印证核对,使每起案件基本达到吻合一致,并做到件件落实。
    晚上十一时,经过严格审查,没发现陈新等三人有违法犯罪行为,便将他们先行放回。至午夜十二时,萧殿勇的讯问材料制作完毕。陈思明安排赵永宁一组,把萧殿勇送进收审所关押后,先回去休息,为明日的工作养精蓄锐。留下仲子龙、邹刚武一组,继续对冯柱审讯并负责看管。因为冯柱的问题较多,需要连夜突审,以挤清其所有的犯罪事实。于是,仲子龙、邹刚武等同志开起“夜车”,展开攻坚,整整熬了一个通宵,待将所掌握的案件情况讯问完结后,于次日上午将冯柱送上了山。
    冯柱和萧殿勇被专案组抓获查办,富强路一带的居民和水产行的业主们奔走相告,拍手称快。多年的精神枷锁得以解脱,终于可以昂头挺胸,舒畅生活,呼吸自由空气。尤其是常乐河一家,被冯柱一伙逼迫的生活不宁,苦不堪言,无法再做生意。当得知冯、萧二人被关起来后,压在心头的石头被搬掉了,重新燃起了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乐趣。吴金友、常乐河与刘新柱三人还特意送来了感谢信,表达了对专案组为民除害行为的赞誉,和对干警们秉公履职的敬意。
    一天的时间,在节奏快捷的工作中,匆匆而过。时光如梭,转眼一天就没了,审查组繁忙的工作仍在继续进行。陈思明明显感到时间的紧迫,以及由此所带来的压力。时间就如迅疾奔腾的江水,快速流逝,永不回头。转眼已是十二月二十日。
    上午十点钟,卢勇在办公室找到陈思明,气咻咻的说:“易迁是秦雷案件中我们要抓的人,听说今天被追捕组的刘克找去了,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放掉了。他们怎么也不跟我们通气说一声呢?”陈思明惊讶地说:“我不知道这件事啊!”卢说:“这是拿我们不当回事啊!”陈思明说:“算了吧,人都已经放了”。卢勇说:“不行,我得找他问问”。陈思明了解卢勇的脾气,他耿直鲁莽,性情刚烈;一根直肠子,想到啥,就是啥。便没去制止,知道拦也没用。再说,这样的事,也需要有人去沟通一下。不一会儿,卢勇回来了。说:“刘克讲,他不知道易迁是我们要的人。想找他来,很容易,随叫随到”。陈思明问:“你让他通知易迁来了吗?”卢勇说:“我才不去求他们呢。想找他,那很容易。难道我不会抓人?他妈的,到时啥也不用问,直接送上山再说”。陈思明会心地暗自笑了笑,不再多言。
    陈思明心中有数,专案工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另一团伙的主犯秦雷始终未能到案,追捕组的压力一定非常大。刘克这次找易迁,肯定是为秦雷的事。这是追捕组的工作,他不愿多问,以免干扰他们的行动。审查组与追捕组,虽然同属一个专案组;但是,各组的任务分工不同;所以,采取的策略也不同;因此,大家各干各的,互不相扰。双方在默契配合的同时,也在暗自较劲。但是,总体目标都是一致的,那就是全力打击淮海市的黑恶势力。
    下午,仲子龙接到线人打来的电话,说:庞贵全正在维多利舞厅玩乐。仲子龙不敢耽搁,撂下电话,就与邹刚武、赵东进驱车急速赶去。来到舞厅,邹刚武照眼一瞅,认出庞贵全;上前一把,将他从座椅上掀下来;仲子龙与赵东进跟上,将庞贵全戴上手铐,押回了审查组办公室。
    这个庞贵全,也非一般人物,十分凶悍,审查组收缴的一张庞全贵赤裸上身、腰间插着两只改制的小口径手枪的照片,便足以说明;他是夏杰的一个得力打手,也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山头大王;前文已作介绍,不再累叙。能够如此轻易将其抓获,确属不易。审查组用一个下午带晚上的时间,把庞贵全的犯罪活动基本讯问清楚后,于当晚将其送进了收审所。
    庞贵全于九一年十二月二十日被收容审查后,在监所号房里,凭拳逞强,自封号长(注1),成为牢头狱霸。他依靠强势,盛气凌人,为所欲为,欺压同监房的人员。稍有不顺,动辄非打即骂,或者罚站、睡马桶边、不吃饭,俨然就是这块小天地里的土皇帝。九二年三月十二日,庞贵全因看同监室的严庆林不顺眼,就指使监室犯人对严进行殴打。庞贵全先上去一连往严庆林的脸上打了十七八个耳光,再令严扇自己的耳光;接着,庞贵全抱着严庆林的头向墙上和睡觉的铺板上猛摔猛撞。而后,庞贵全指令同室的其他犯人,上前向严庆林的头上、身上及胸背部一阵踢、跺、捣,直把严打得昏死过去。后严被送往医院,经抢救无效,于三月三十一日死亡。

    注1:当时淮海市收审所内所有监室(女监室除外)的“号长”均是专案组关押的人犯。
    二十七、冯柱妻报复入狱,擒妖怪为民除害
    冯柱被收审后,从写了一封明信片回家。在这封信的邮票粘贴处,冯柱处心积虑地密写了一段极小的文字。内容是:其被收审,系因找常乐河等三人认码子,让其妻为其平事。然后,用邮票覆盖粘贴在这段文字的上面,逃避邮检,串通讯息。收审所的民警在审查信件时,没有发现异常,这封信就被投送到了冯柱妻子吴微杨的手中。
    吴微杨依据冯柱事前的约定,每封信必定要把邮票揭开,查看有无密写文字。此前的几封信,全是空白。这封信到了手里,她刚揭开邮票的一角,便看见了密密麻麻的细小文字,心噗噗直跳;待稍微安定下来,小心翼翼地把邮票撕下,仔细阅读起来。
    吴微杨把密信反复看了两遍,大体明白了冯柱的用意:让常乐河等三人去派出所把材料抽回来,将案件销掉。古人云:民不告,官不究。这样,冯柱就没事了。想到这,她心中宽慰了许多,燃起了希望之火。接下来,她又犯起愁来。办法有了,可要让她一个女人家具体去实施,却又是一件难事,至少得有一个帮手。上哪找帮手呢?自从冯柱进去后,原先跟他混的,躲的躲,走的走,全散了。她不停地思索,在脑海里捕捉着冯柱身边熟悉的面孔。猛然间,一个人影闪现到了她的眼前,却是童连豪。此人是不远处的一个邻居,以前常跟在冯柱的后面献殷勤;冯柱嫌他抖擞,不愿带他玩。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顾不了许多;不妨找他来,兴许能发挥作用。吴微杨主意一定,将一切烦恼暂且抛到脑后,把家务收拾停当后,出门去找童连豪。
    这个童连豪,十七岁因流氓打架被劳教三年;解教后,不务正业,也想混世。冯柱是这一带的大哥大,更是他仰慕崇拜的偶像。当他见到俏丽的吴微杨亲自找上门来,受宠若惊,更是喜出望外。心想:机会来了,要是傍上冯柱这棵大树,还愁混不出来?所以,当吴微杨把想法一说,他不加思考地就满口应承了下来。

    说干就干。当天晚上,二人把常乐河叫到冯柱家,先是好言相劝,后用语言威胁,逼迫其去派出所把报案材料抽回来。常乐河坚决不答应。好不容易公安局才把冯柱关进去,再让他出来,岂不是放虎归山?说:要杀要刮,随便。你们再敢仗势欺人,继续为恶,公安局会连你们一齐抓进去。两人见常态度强硬,却也无奈,只好让他回去。接着,又去找吴金友。吴家人回道:去外地做生意了,不知啥时回来。二人吃了闭门斋,无功而返,吴微杨露出一脸的愁苦之色。童连豪安慰说:“吴姐,不用着急,我们明天去找刘新柱,说不定会有收获的”。
    吴微杨苦笑着点点头说:“但愿如此吧”。又说:“今天先谢你了,如果事情办成了,我和冯柱一定会重谢你的”。
    童说:“嫂子,别客气。冯哥如能平安出来,比什么都强,只要他认我这个小弟就行了”。
    吴说:“你放心,不论他是否能出来,都会认的。我现在就先认了你这个弟弟,他还能不认?”
    童心中一喜,忙说:“那我就喊你一声姐了”。
    吴笑了笑,说:“好的,我就叫你弟了”。接着说:“你先回去吧,我们明天再去找吧”。
    童应了一声,便告辞离去。
    次日,吴、童先去吴金友家,却见铁将军把门。只剩刘新柱了,这可是唯一的希望了。他俩不认识刘家,便依照知道的大致方位,一路走街窜巷找寻过去;遇人就打听,逢屋就询问。尽管天气寒冷,满地冰雪,二人坚持着查询每一条街和每一个院子。从中午一直找到傍晚,一无所获。二人累的精疲力竭,迈着蹒跚的脚步,一路返回,吴微杨更是满脸的忧郁。
    说来也巧,想找时,纵然寻觅千万遍,偏见不到;未存想时,于那不经意间,却一头撞上。吴、童二人在经过富强路小吃群时,豁然看见刘新柱坐在路边一家小饭店里,正在与几位朋友聊天吃饭。二人急忙上前把刘新柱从饭店里喊到外面路边。
    刘开口先问:“有事吗?”
    吴微杨不好直接说事,便婉转地说道:“冯柱写信回来了,说想念你们这些老朋友,让我代他来看看你”。
    刘新柱猜想到两人未必会安好心,便说:“是这样啊,那就谢谢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去吃饭了?”
    吴微杨说:“别忙。冯柱还说,这次主要是因为找你们三人要钱的事进去的。我想问问,你在公安局做材料时是怎么说的?”
    刘新柱一听此话,顿时明白了,原来是为解脱冯柱而来。说:“对不起,这我不能说”。
    童连豪问道:“为什么不能说?”
    刘说:“不为什么,因为你们是帮冯柱的。想把他弄出来,好继续欺压我们,这样的事我不做”。
    吴说:“我们只是想问问你说了什么,看看冯柱的事情有多大,又没别的意思”。
    刘说:“公安局的人不让向外说。你要真想问,就去公安局问”。
    童道:“你他妈的,这是什么话?我们要去公安局,还用上这来找你?”
    刘说:“你怎么骂人?是不是想替冯柱出头,来打击报复啊?”
    童恼羞成怒,说:“是,又怎么样?就打你这个B养的”。
    说完,一拳击打在刘新柱左眼的眉骨上,将其眉骨表皮打炸开了花。接着,又拎起身旁的一个木凳,将刘的头砸破流血。
    此时,与刘一齐喝酒的几位朋友闻讯跑来,把他送往医院。
    刘新柱无端被打,既恼且怕。恼的是,被冯柱欺压不说,又被他老婆带人殴打;怕的是,冯柱的马仔会继续行凶报复。于是,他再次走进审查组,寻求保护。
    仲子龙听了刘新柱的控诉,把桌子拍得咚咚响,大声吼道:“这帮家伙太过猖狂,专案组在办案期间,还敢如此嚣张,报复殴打证人,真是目无法纪,胆大妄为”。
    赵永宁接着说:“是啊。我们现在的工作局面这么好,与群众的支持和参与有关。这起事件如果处理不好,一定会在社会上产生不良影响。群众对我们怎么看,他们还敢支持我们的工作吗?还有人敢检举揭发吗?”
    邹刚武说:“永宁说的对。把这两个人抓来关起来,谁叫他们干扰司法活动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对这个事件展开评论,一致认为:这是专案组自办案以来,第一次遇到打击报复证人的事件;必须严肃对待,认真处理,给受害人一个交代。
    陈思明经过深思熟虑,采纳了大家的意见。他认为,这是一起打击报复案件,同时,也是对专案工作的挑衅;如果处理不好,必定会产生连锁反应,对今后的工作带来不利。专案组也无法达到打击犯罪,伸张正义的实战效果。
    于是,陈思明立即组织人员,迅速行动,将吴微杨和童连豪缉拿归案。把口供材料和旁证材料固定后,将二人收审。
    根据吴微杨的供述,审查组从她家中搜出了密写信。陈思明惦着信,感慨道:“冯柱啊冯柱,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下连你自己的老婆也搭了进去”。
    事后,审查组把这个情况向收审所进行了通报,期望藉此引起他们的关注。收审所自此出台了一项新规定:邮票由检查信件的民警负责粘贴。

    自专案组开展工作以来,市民们得知公安局成立了专业“打虎队”,纷纷来审查组反映情况和举报犯罪。集中的焦点是:“老妖怪”洪保良和“野狼”叶浪等人,在市区和火车站附近的服装市场,强拿硬要“认码子”,扰乱市场秩序;业主们不堪长期欺压,人人心存胆怯,无法正常经营。
    队员们听了举报人的控诉,个个义愤填膺。在我们今天法制社会的朗朗乾坤,居然还有如此明目张胆,出现这类盗匪一般的行径,令大家不可思议。尤其是赵永宁,肺都要气炸了,说这些人简直就是活土匪,立志要将其绳之以法。
    加上洪保良是秦雷的团伙成员,还参与了抢劫犯罪。据此,陈思明部署赵永宁尽快开展针对洪保良的抓捕行动。
    十二月二十一日上午,赵永宁根据先期获取的情报,独自去平安村,动用亲戚关系,摸排洪保良的详细住处。下午,接到亲戚反馈,说已经摸到具体地点了。陈思明让赵永宁去实地辨认地点,为夜间实施抓捕做好准备。
    当晚十一时半,陈思明率领仲子龙、赵永宁、卢勇和赵东进,驱车向平安村驶去。一行来到洪保良所住的平房,陈思明安排卢勇和赵东进守住屋后的窗户;然后,与仲子龙从窗外向室内观查,屋里一片黢黑,悄无声息。再来到门前,见门鼻挂锁,显是一座空屋。根据经验,房门上锁,不一定无人。于是,两人上前敲门,敲了一气,没人答应。陈思明让赵永宁用手电筒向屋里照射,看见床上铺被齐全,的确没人。陈思明便与仲子龙、赵永宁嘀咕起来,陈问:会不会认错了地方?赵说:不会的,我特别留意旁边有一根电线杆。仲说:这些家伙都是夜游神,经常夜不归宿;不如一大早来抓,把握性大一些。陈说:本来我也是这么想。这家伙作恶太多,抓他心切,不想让他再多逍遥一天。经商议:既然没有惊动他,明天早晨再来。于是,陈思明领着一行悄声离去。
    次日一早,天空飘下碎雪,并逐渐加大加密成为暴雪,真是好一场大雪。五人依照约定,冒雪按时来到审查组办公室。陈思明待人员聚齐后,率领组员们乘车再次向平安村进发。路上,天地间一片白茫茫,漫天里全是飞舞的雪花,快速移动的汽车雨刮器,几乎来不及刮去飘落在挡风玻璃上的积雪。汽车拐进了平安村,停在大路口;几人下车沿小路向洪保良住处走去;鹅毛似的雪片随风砸落在干警们的脸上,既生痛,又冰凉。一行人径直来到洪保良住处,仲子龙和赵永宁走在前面,抵近门口一看,心中乐了。只见门上锁鼻开启,锁已不见,说明屋里有人。借着雪天映照的晨曦微光,透过窗户向屋里望去,果见床上有一人,裹着棉被正在酣睡。陈思明分析,只要情况准确,此人应该就是洪保良。于是,即刻下令:“上”。仲子龙上前一脚,将门跺开,与赵永宁一齐冲了进去,将睡在床上的人按住。陈思明进屋后,揪住他的头发照面细瞧,见此人贼眉鼠眼,马脸长发,满面污秽,与举报人所描述的体貌特征完全相符。不会错了。经询问,正是洪保良。这时,把守外围的卢勇和赵东进也来到屋里,把洪保良铐上;再将他从床上拖拽到地下站着,令其穿上外衣。然后,对房间进行搜查,从枕头下面,搜出一把“老妖怪”从不离身的三棱刮刀。
    陈思明等人将洪保良带回办公室,由赵永宁和卢勇负责主审。一开始,“老妖怪”百般狡辩,拒不认罪;经过持久的讯问和意志的较量,最终败下阵来,交代了包括抢劫、参与秦雷团伙械斗、以及在服装市场“认码子”等所有的犯罪事实。

    “老妖怪”的口供拿下了。不过,要取证定罪,却又是一项艰苦繁杂的工作。由于作案的时间跨度长、侵害的业主分布广、索拿的财物品种多;虽然洪保良做了全面供述,但都难以一一核实。许多案件与口供不相吻合,不是时间差异,就是地点有误,或者是索要的物品不符,这可给办案人员出了一道大难题。这其中,既有洪保良狡诈顽抗,企图逃避罪责的心理,故意乱供;也有时过境迁,作案太多,确实记不清的因素,造成时间地点错位。好在他并不抵赖,说:只要指认是他做的,全都认账。但是,根据办案的要求,必须达到口供与证据相互一致。下一步,主要就看印证核实了。陈思明在将洪保良收审后,把核查工作交给了卢勇。
    卢勇看似外表粗鲁,实则内秀心细。他把洪保良的供述材料认真反复审阅了几遍,详细做了阅卷记录;结合举报人提供的情况,将几方面的讯息会合在一起,列好调查提纲。他先把几家有具体地点和名称的受害商店筛选出来,依照先易后难的排序,开始了核查工作。很快,就找到三四家商店的老板,通过询问,确认了洪保良所交待的犯罪情节基本属实。
    卢勇并不就案办案,在已掌握案情的基础上,扩大线索,继续深挖,以挤清余罪。他在询问业主受侵害的同时,进一步打听洪保良侵害其他受害人的情况;不论是耳闻目睹,或是道听途说,将其所有的违法犯罪线索全部收罗起来,进行串联,梳理排查。他知道,这些业主们都在一条街区,稍微发生丁点事情,很快就会在圈内传开。
    果然不出所料,根据服装生意同行们提供的线索,又核查落实了四、五家。卢勇还嫌不够,这与已掌握的案件数量差距较大。于是,他便拿着洪保良的照片,挨家挨户上门走访,收获颇丰。最后,他索性搬了一张办公桌,摆放在沿街服装店的人行道上,通知受害业主们就近前来投诉,坐镇在那里调查。卢勇下定了决心,力争一起不漏地把案件全部核查清楚,决不能便宜了这个“妖魔鬼怪”。
    功夫不负有心人,卢勇经过十多天的不懈努力,查找并录制受害人与见证人的材料约有三十余份。最终审定,洪保良与叶浪自九零年七月至九一年十月间,两人结伙或单独作案,共达二十八起之多,全部查证属实。
    洪保良、叶浪的案件,在整个专案工作中所占有的分量并不算大;但是,这类案件在淮海市社会上的影响却十分恶劣。虽然审查组为此案耗费了不少时日和精力,却着实为民除了一害。干警们一致认为:值!
    二十八、开庭设伏无功返,丹心铁血保平安
    九二年已经临近。审查组各项工作全面铺开,一派繁忙。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把线索,还在不断地分支发叉,越捋越多。加上追捕组成效显著,不时有涉案人犯被缉拿到案。大家整天忙得不亦乐乎,恨不得一天当作两天用。
    陈思明深感时间带来的压力,从早到晚总有做不完的事;没完没了,不知何时是尽头。随着案件的深入,这帮团伙的违法犯罪事实越查越多,涉案的团伙成员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目前,有众多的受害人、见证人需要查访和取证,有诸多的涉案人员需要讯问和抓捕。各类事物纷至沓来,千头万绪。陈思明指挥调度,齐头穿插推进,做到有条不紊。他认为,线索越多,对案件审理越有利。现在唯一令他担忧的:一是有些重要案犯未能到案,二就是时间。
    十二月二十八日晚,追捕组将张顺利抓获,移交给审查组。张顺利是秦雷的团伙成员,由赵永宁小组负责审查,陈思明留下参与。两班人马,交替讯问,熬了一个通宵。二十九日是星期天,连办收审手续,到把人送进收审所,又耗去了半天时间。
    三十日上午,各组上山提审,陈思明留在办公室整理材料。中午,队员们返回。仲子龙一进办公室,就嚷道:我在中城区分局办理的一起流氓团伙案件,下午开庭。
    陈思明问:有那些人?
    仲答:何涛、薛雄剑和鲍繁雷。这三个都是老混世的,是淮海市的知名人士。
    陈说:据目前掌握的材料,这几个人跟我们的专案都有牵连。如果这次宣判的罪行不涉及我们的案件,还需要把他们拉回来并案处理。
    仲说:我观察,有些无浪神可能在开庭时去旁听。我们也去,看能不能抓几个来?
    陈说:好啊,只要有机会,就干,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希望。
    下午,陈思明将人员分为两队,来到中城区法院。此时,法院门口已挤满了围观的人群。仲子龙领着一队人马在庭里庭外来回窜了几遍,回来对陈思明说:真奇怪,怎么没见到一个熟悉面孔?
    邹刚武笑道:你这张驴熊脸,谁不认识?见了还不撒开兔子腿就跑,还能愣等着你抓?
    仲笑笑说:也是。以后出来抓人,还得化装一下呢,把这张老脸藏起来。
    陈思明见收效无望,领着队员们撤离。
    三十一日,陈思明把全天的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要提审三个人犯,约四个证人谈话。他不愿把今年的工作拖到明年。
    待全天工作完结时,唯独梅有利未能如约到来。
    梅是秦雷的挚友,十月三十一日,两人会面时,导致秦雷在司法局院内被打伤。梅怕连累自己,一直潜逃在外地。年前,赵永宁和卢勇多次上门,劝其父母让梅前来投案。
    根据掌握的材料,梅有利没有参与团伙犯罪。陈思明承诺,若能主动投案,讲清问题;可以先行办理取保,回去与家人团聚。充分体现了人性化执法。
    陈思明在办理专案中,始终注重把握和运用宽严相济的法律政策。对于犯罪情节轻微的,只要愿意认罪伏法、悔过自新,基本上都给出路,尽量减少社会对立面;这对分化瓦解团伙和争取一般成员发挥了积极作用,并在实际工作中取得了实效。
    梅有利在家人的劝说下,答应今日回来;因车票难买,晚上九点半钟才能到达。
    陈思明得知梅有利投案,心中欢喜。这样既有利于查明案情,又减少了一份社会危害。不过,对于他的迟到,却又平添了一丝不愉。陈思明本意是要在白天把工作忙完,让大家早些回去与家人共度新年。不曾想,因梅的迟到,把计划打乱。
    赵永宁和卢勇主动提出晚上来加班。陈思明说:算他一个。每逢加班,他必定要参加;一是作陪,二是掌握第一手资料。仲子龙也不甘落后,主动请战。四人约定:晚上九点,办公室见。陈思明让赵永宁与梅有利保持联系,如果情况有变,随时通报。

    一切安排就绪后,陈思明骑上雅马哈100摩托车,回到家中。妻子正在烧饭,三岁的女儿在看电视里的动画片。他问妻子:什么时候能吃饭?
    妻答:半小时。
    他说:那我就先睡一会,困了。吃饭喊我。
    妻子面露愠色,说:你每次来家就一个字:困!什么都没有睡觉重要。
    陈说:是啊,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就是缺觉。
    妻说:那你不能早点回来?
    陈说:我也想早呀,可实在走不开。以前不忙时,我还不老早就窜来家了!
    妻说:你就落个嘴好,就是不见实际行动。
    陈说:理解万岁嘛。谁让你嫁给了警察呢?请多支持呀。
    妻子惋怒地说:嫁给你,图的是过安定的日子,谁想到你会忙成这样啊?要是早知道,还不如嫁给扫大街的呢。最起码,人家能按时回家。
    陈思明陪着笑脸说:你不嫁给我,还想嫁给谁?我这么优秀,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妻说:谁稀罕你呀,追求我的人多着呢。我们同事还纳闷呢,说:单位里漂亮的女工,都被公安局的挑走了?再看大街上,穿警服的公安带着的女朋友,一个个都貌若天仙似的。
    陈思明说:那是。人民公安为人民呀,当然会得到人民的爱戴喽。这说明我们警察有魅力。
    妻说:就你自我感觉良好。我们单位男同事直懊悔,没早些发现我,不然还能轮到你?
    陈说:那倒也是。不过,嫁给我,算是你的福气。
    妻说:才不呢,你要是老像这样不沾家,说不定我就跟别人跑了。
    陈说:别瞎扯,警察连自己的家都保护不了,还怎么维护城市安全呀?
    妻答:这我可不管,看你的表现了。
    陈说:好,听你的。我向你保证,等办完专案,天天在家陪你。不说了,我得抓紧时间睡了。
    他来到床前,脱罢鞋,和衣睡下,拉开被子的一角盖在身上;只一会,便进入梦乡。
    此刻,新年的礼炮声陆续响起,噼里啪啦,有远至近,连成一片。
    妻子把饭菜端上来,于心不忍地将他喊醒。陈思明揉着惺忪的睡眼,翻身下床,问:我睡了多久?
    妻答:猫打盹,就一会。
    “这一觉真管用,现在轻松多了”。接着说:“真不好意思,晚上还要去加班”。
    妻子立刻来了气,说:全公安局就你一个人最忙,都赶上国务院总理了。人家过年都在家团聚,就你非要找事做。这大年下的,还有谁在工作啊?
    陈思明了解妻子一贯支持自己的工作,只是说说气话而已。便解释说:老婆,不是我想加班。你知道,我们工作的时间由不得自己做主呀。晚上约了人谈话,人家大老远的从外地赶回来,也等着回去跟家人团聚呢。
    妻说:你顾了别人回家团聚,可顾了自己吗?
    陈一怔,答道:没办法,我是警察呀!我们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群众的利益永远高于一切,我们只能做出让步和奉献了。
    妻说:全公安局就你觉悟高?
    陈说:你是明白事理的人。我们不辞辛劳地守护着这座城市,就是为了让千家万户平平安安,这也是我们警察的最大心愿!
    妻说:你总是有理。
    陈笑着说: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嘛。再说了,今晚加班的又不是我一个人,全市在岗的民警多着呢。
    妻答:你工作上的事我问不了,反正都由着你”。她吆唤女儿说:“别看电视了,快过来吃饭,你爸晚上还要去上班。
    女儿不解地问:爸爸怎么天天晚上都要上班呀?
    妻说:晚上坏人多啊。
    女儿撒娇地说:不嘛,我要爸爸给我讲故事。
    陈思明对女儿说:晚上爸爸要去抓大灰狼。等回来了,就给你讲。
    女儿拍着小手说:好啊,好啊,爸爸给我讲大灰狼的故事。
    陈应道:好,爸爸多给你讲几个大灰狼的故事。
    一家三口,简单吃了一顿年夜饭。陈思明放下碗筷,歉疚地对妻子说:我去单位了。
    妻问:明天可加班了?
    陈答:不加了。明天啥都不干,专陪你们娘俩。领你们回娘家,带小孩去看姥姥。
    妻子这才露出笑脸,女儿高兴地嚷着:我要去姥姥家。
    妻子温存地对陈说: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没事的,你放心。”陈思明抱起女儿,说:“在家听话,等爸爸回来给你讲故事”。
    女儿伸出三个稚嫩的小手指,说:回来给我讲三个故事。
    陈答:好。
    说完,出门骑上摩托车,向市公安局驶去。路上,成串的华灯争相竞亮,街道两旁悬挂着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曳,人行道上插放的彩旗迎风飘舞,加上不时有礼花在空中绽放,淮海市沉浸在一片节日喜庆的气氛之中。

    陈思明迎着凛冽的寒风,伴随着摩托车的轰鸣声,快速来到办公室。他进屋把炉火捅开烧旺后,坐下来翻阅材料。不一会,仲子龙推门进来,见了陈思明,说:你早来一步啊?
    陈答:“脑子里一天到晚全是案件,办公室清静,思路顺一些”。接着反问:“你怎么也来这么早?”
    仲答:跟你一样,吃完饭在家没事,早点过来,顺带整理一下材料。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惺惺相惜,同时会心地一笑。
    陈思明开口说:仲股长,在分局你是我领导,本来你是组长。市局领导却让我来担任,我也没法推辞,真不知如何是好!
    仲说:你是了解我的,只要是组织决定,我坚决执行,绝不含糊。你放心,我会全力协助和支持你的。
    陈说:这我知道。不过,我没有当领导的经验,怕不能胜任,辜负了市局领导的期望。
    仲说:不必担忧,现在干得就挺好,你能行。我这个人,自己办案还行;要是领导大家办案,就不好说了。市局领导没看错人,你的组织协调能力和办案水平确实比我强。
    陈说:别给我戴高帽子。工作中遇到问题,我还要请教你啊!如果哪方面做得不到,你一定要给我指出来。
    仲说:不用客气。我这性子,要不让我说,不我憋坏了才怪呢。
    陈说:听说你有一次办案,一个人骑自行车到三河县,村里人差点把你当骗子抓起来。可有这事?
    仲笑笑说:不是啥呢。当时我也没穿警服,拎着提包,骑着自行车就下乡了。村民们听我说是公安局的,都不相信。直到当地派出所来人,打电话到分局才算核实,虚惊一场。派出所民警还说,都什么年代了,城里人居然骑自行车下乡办案?真是扯蛋,骑自行车就不能办案了?在分局每次上山提审我不都骑车去?
    陈笑着说:是呀,我最欣赏的就是你的敬业精神。现在还有谁象你这样啊?很少了,但不包括我。工作需要,我也照样会做。
    仲说:这我相信。
    陈说:10.31案件已初步成型,下步工作如何开展?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仲答:以我的观点,乘这个机会,把淮海市的无浪神全部一网打尽。
    陈说:我也这么想。不过,不知市局领导是什么意图?如果网撒的太大,就怕我们没有这么大的精力,时限也不允许。市局领导虽然还没有催促办案进度,但也不会让我们无限期地办下去呀。
    仲说:办理这么大的案件,不给充足的时间,怎么行啊?
    陈说: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现在工作已经全面铺开,无法预计何时才能收尾。不知哪一天,市局突然说要结案,一时半会结不了,麻烦就大了。
    仲说:不会的,案件没查透,怎么结案?你可以去问问施局长嘛。
    等过了元旦,我就去。陈接着道:你说,这个案件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情况?
    仲子龙听了,来了精神。说:这个案件,肯定有几个够杀头的。全国人大常委通过了一个《决定》,对流氓罪判得可重了。
    陈思明沉思了一会,说:判多少人死刑并不重要。我所关心的是,这次能否将淮海市各区域的流氓团伙势力彻底打掉,让老百姓多过几年安稳的日子。
    仲说:照这样发展下去,要实现这个目标,应当没有问题。
    陈说:这样一来,我们的工作任务会更加繁重,也必将付出更大的艰辛。
    仲说:这是肯定的,再苦再累我们都不怕。要是能把淮海市的恶势力全部打掉,这样的付出很值。
    陈说:有你这句话,我更有信心了。
    两人正说着,赵永宁夹裹着一股寒气推门进来。不一会,卢勇也到了。陈思明看表,九点还差十分钟,大家提前到齐了。
    赵永宁带来讯息:梅有利已经下车,正往这赶。
    陈思明把与仲子龙的谈论话题与赵永宁和卢勇说了,想尊询他俩的看法,二人一致赞同。这进一步坚定了陈思明的意志,下定决心要把揭露出来的违法犯罪全部查清,决不遗漏一起案件,决不放过一个罪犯。
    当晚,徐安民在中队值班,也上楼来凑热闹。虽是岁末之夜,没能与家人相聚;同事之间情趣相投,倒也兴致盎然,其乐融融。陈思明觉得,与同事们在一起度过一个新年之夜,也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
    二十九、年夜柜中捉张平,忙中抽闲慰亲情
    九一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九时半,梅有利在家人的陪同下,来到审查组办公室。
    陈思明望着一脸疲惫的梅有利,他因心理害怕而致身体微微颤抖,从眼光和神色上看,并无混世人那种特有的气势和恶相,这与掌握的情况基本相符。
    梅有利与秦雷是亲密朋友关系,不是团伙犯罪的共犯;他了解秦雷深层次的情况,是揭开王秦雷神秘面纱的一个关键证人。掌握秦雷的心理活动轨迹,对以后审讯秦雷极为有利。陈思明让赵永宁和卢勇主审,他和仲子龙旁听。在询问梅有利的过程中,陈思明不时插问秦雷的性格特征、喜好厌恶、结怨缘由及其他关系人的相关情况。梅有利都一一做了应答。
    十点半钟,仲子龙的一个线人打来电话,说:专案组要抓的张平此刻正在家中。
    这个张平,现年22岁,17岁因流氓打架被检察院免于起诉,19岁因盗窃被判刑一年,20岁因敲诈和抢劫先后被公安机关两次收审,后因证据等方面的问题,两次均被取保待处。
    审查组在审理专案中,除了查明张平多次参与流氓伤害和盗窃犯罪以外,还掌握他多次以谈对象外出游玩为名,从淮海市拐带女孩子去南方,采用暴力手段,强迫其卖淫。张平专以从事犯罪而谋生,是一个恶贯满盈之徒。
    仲子龙在此前,曾多次领人上门抓捕;不是不在家,就是被他窜掉了。现在得到情报,大喜过望,立刻向陈思明报告。陈知道这是一个重要案犯,决定立即行动。他顾不上收拾桌上的物品,把手枪往腰里一揣,与仲子龙、徐安民快速下楼;再把治安大队一中队值班的民警刘克喊上,四人驱车向张平住处疾驶而去。
    一行人来到张平家楼下,陈思明安排刘克在楼下守住窗口,与仲子龙、徐安民直奔上楼。敲了好一会门,张平母亲才过来开门。张母见是仲子龙,沉下脸说:又来做什么?
    仲说:找你家张平。
    张母答:他不在家。说完,就要关门。
    仲制止道:你把门开开,我们进去看看。
    张母说:我说不在家,就不在家,怎么不信呢?
    陈思明说:是的。我们必须要进屋确认一下。
    张母说:不相信就算,不嫌麻烦你们就进来瞧瞧。他要是真的来家了,我一定让会他去专案组找你们的。
    张母把门打开,让三人进了屋。张家是两室一厅的住房,右边就是张平的卧室。仲子龙拧了一下门把手,没有打开,门是锁上的,便让张母拿钥匙开门。张母磨蹭了一时,回自己卧室拿来钥匙,一边走来,一边嘟噜着:“我说不在家,你们偏不信,看看屋里到底可有人?”说罢,将门打开,拉亮了电灯。
    三人进了张平卧室,见屋子中央放有一张床,被子叠好放在床头,南墙窗下有一张写字台,北墙是一组大衣柜,屋里果然未见半个人影。
    徐安民去阳台查看,并与楼下的刘克接上头,询问是否有动静?刘答:没有。徐转身回到屋里,向床下巡视了一遍,说:没有人。
    仲子龙不相信,瞪直了眼睛斥问张母:张平到底有没有来家?
    张母赌咒发誓说:没看见张平来过家。
    陈思明仔细观察屋内的情况,发现一个不协调的现象:床上的摆设乍看好像没有人睡过;可是,床单上既无灰尘,也没整平,显露出有人使用和在上面碾压过的痕迹。于是,便将疑点告诉了仲子龙。
    仲子龙用手向床单的中间一趟,感觉有些微热;再把手伸进叠起的被子里一摸,叫了声:“是热的”。接着,他把枕头一掀,一只改制的双管小口径手枪赫然躺在枕头下面。仲子龙连声喊道:“张平一定在家,别让他跑了”。
    陈思明立即拉着徐安民撤回到客厅,防止张平从别的房间窜出来跑掉。过了一会,不见动静。
    陈思明分析:既然张平没出去,那就一定在家。
    便与仲子龙对张母进行严厉盘问,张母始终坚持说没看见张平。最后,仲子龙说:“你再不把张平交出来,我们就要搜了”。张母默不作答。
    于是,陈思明把刘克喊上来,让他守在客厅。他与仲子龙、徐安民三人对张平的卧室展开搜索。三人先从床开始,把床单掀掉,将床底下的物品拖出来,没发现有人。那么,只有大衣柜了。仲子龙先打开左手大衣柜的门,上下几层抽屉,藏不了人;然后,又打开中间的两扇门,猛见仲子龙惊得一跳,嚷道:“有人,有人”。陈思明与徐安民掏出手枪同时上前,一看,大衣柜内果然蹲有一人。只见该人赤裸着身子,全身仅穿一条短裤,两只胳膊抱着衣裤和鞋子,冻得正在瑟瑟发抖,双眼露出惊恐的眼光,此人正是张平。
    仲子龙对张母说:“你不是说没看见张平吗?他怎么在家的呢?”
    张母狡辩说:“我也不知道他啥时来家的,我真的没见到他呀”。
    仲说:“你真会强词夺理,这是在包庇窝藏。哪有这样教育孩子的?”
    徐安民右手持枪上前,左手一把将张平从大衣柜里拽出,令他穿好衣服,铐了起来。
    张平双手背铐,蹲在地下,两眼闪烁着怨毒的眼神,咬牙切齿地对着仲子龙说:“老仲,我会记着你的”。
    仲子龙正气凛然地说:“你记着我又怎么样?难道还怕了你?你给我放老实点!”
    四人押着张平,回到审查组办公室。赵永宁一见把人带了回来,笑着贺道:“新年大吉,新年大吉。一出马就有收获,真是开年好运道”。
    仲子龙也笑着说:“托福,托福。又有一个进账,全托专案组的福”。
    徐安民说:“这次是从大衣柜里把他揪出来的”。
    卢勇说:“乖乖唻,你可真会藏啊!”
    这下又有事做了,仲子龙与徐安民把张平带到楼下一中队办公室进行审讯;这边,梅有利还没问完,两组同时工作,陈思明总体把握。约十一点半,梅有利的询问材料制作完毕。陈思明与仲子龙、赵永宁研究决定,鉴于梅有利没有直接参与流氓犯罪,予以教育训诫,取保放回,与家人过个团圆年;需要时,随传随到。梅有利满口答应,在表示感谢的同时,还说,一旦想起什么情况,就主动过来汇报。
    把梅有利处置完后,陈思明让卢勇先回去,自己与赵永宁留下,陪同仲子龙审讯。
    张平到案后,顽固不化,拒不交代任何犯罪行为,这也是仲子龙多次与他打交道所领教过的。当时,社会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叫做:“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只蹲半年”。还有的说:“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这个流言与党的法律政策相悖。其含义是:坦白交代的越彻底,罪行就越多,判得也就越重;如果抗拒不交代,就无法定罪;收审期限为三个月,至多再延期三个月,所以,最多关押半年,就会被释放。再者,公安局出于人性化执法,在每年年底前,清理一时无法查实的案件,要放掉一批;这样,幸运的话,就能及早回家过年。张平经常因违法犯罪与公安机关打交道,在罪与非罪的司法流程中,积累了一套与公安机关对抗的经验,并把上面这句话作为至理名言。张平就是依照这条信念,在前两次的收审期间,咬紧牙关,死不交代;在那个把口供作为“证据之王”的时代,因为没有张平的供词,断了证据链,从而使其得以逃避法律的制裁,张平也以此屡试不爽的结局而沾沾自喜。由此可想,要让这个家伙开口,谈何容易啊!
    陈思明鉴于这种情况,让仲子龙先简单做份材料,抓紧把张平关押起来,等证据材料收集扎实后,攻坚再审。
    等讯问材料和收审法律文书办齐后,已是九二年元月一日凌晨一时,陈思明与仲子龙、赵永宁三人把张平送到了收审所。值班干警听说是专案组送的人,非常热情,说:“你们真辛苦,现在还在办案。这可是今年收审的第一个人犯啊!”
    在办理入所手续时,张平向值班民警“背谱子”(注1),说有心脏病。
    值班民警呵斥说:“你装什么病。放在外面,你他妈的做起坏事来,比什么都欢”。然后,对陈思明三人说:“你们先回去吧,大过年的忙到现在,早点休息吧,这里都交给我了”。
    陈思明向值班民警深表谢意。然后,三人返回,各自回家。
    后期,由于张平团伙涉案达十余人,审查组将该团伙案件从夏杰和秦雷的团伙案件中剥离出来,另案审理起诉。张平最终被淮海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流氓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强迫妇女卖淫罪判处15年,盗窃罪判处8年;决定执行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陈思明回到家中时,已是凌晨两点多钟,妻女早已熟睡了。他全身都被冻透了,悄声屏气地洗漱完毕后,上床钻进了被窝。由于他浑身冰凉,女儿又睡在中间,怕把女儿激醒,不敢向里去。便蜷在一角,裹着被头,等着慢慢缓过暖来。
    此时,妻子被搅和醒了,说:“女儿为了等你回来讲故事,硬撑着不愿睡觉,最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问,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陈思明歉意地说:“实在不好意思,又遇到新情况了,所以搞晚了”。
    妻子说:“你答应过的事情,从来不作数。看你明天怎么向小孩交代?”
    陈说:“明天我什么事都不干,专陪你娘俩,可行?”
    妻子说:“别说梦话了,明天不知你又会有什么事,一溜烟,又跑掉了,我才不信呢。赶紧睡吧,等到明天再说”。
    陈思明平时对妻女许诺的太多,兑现的又太少;工作起来,说有事,拎起腿就走,也不分早晚和节假日,让她们等待失望的已经麻木了。所以,妻子对他的这些话,只是左耳进,右耳出,从来不当真。
    陈思明转身睡去,脑子里想着还有哪些工作要安排,明天不知是否会有事,渐渐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母女俩早已起床,女儿把昨晚答应讲故事的这一节已经忘掉,听妈妈说要去姥姥家,高兴得直蹦,吵闹着要将爸爸唤醒,快些出发。妈妈把女儿哄到一边,说:爸爸工作辛苦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女儿听了,就自己到一边玩耍去了。
    陈思明起床后,对妻子说:今天休息,全天陪你们娘俩。说完,去洗漱吃饭。完后,陈思明骑上摩托车,前面坐着女儿,后面带着妻子,向岳母家方向奔去。
    摩托车载着陈思明一家三口,在车辆和行人中穿行,同时领略市区节日喜庆的风光。行驶中,陈思明突然感到车头一阵摇晃,急忙减速。低头一看,原来是坐在前面的女儿,因兴奋撒开双手,一边拍着巴掌,一边扭动着身子唱儿歌。陈思明并不急于打断她,由着女儿唱着舞着;他将车速降低,缓缓向前开去。
    陈思明三十岁时,有这个女儿;把她视为掌上明珠,宠爱有加。女儿乖巧听话,也很天真烂漫。在她两岁的那年夏天,市区突然停电,家里和外面顿时漆黑一团。女儿问:怎么灯都不亮了?陈思明答:停电了。她用小手指着窗外楼下过往的车辆问:汽车怎么不停电?陈思明无言以答,并由此感受到女儿聪明和天真的愉悦。他为有这样一个三口之家而自豪、快乐和幸福。
    不一会,来到了岳母家楼下,陈思明把摩托车停好,领着妻女进了岳母家门,一番亲热喜悦,自不必说。
    中午正在吃饭时,邻居上门说:刚才派出所的民警下来巡逻,看见你家陈思明的摩托车了;几个人议论说,这是淮海市打虎队队长的车。邻居感觉新奇,便过来问问。陈思明的妻子解释说:他被临时调到市局专案组工作,不是什么打虎队。回来又对陈思明说:“你现在名气还挺大,连我们派出所的人都知道你了”。陈说:“我们天天埋头办专案,哪里知道这些闲事”。
    饭后,陈思明骑上摩托车带着妻子女儿,去公园玩了一下午,算是弥补了对妻女的歉疚。傍晚时分,在岳母家吃过晚饭,一路杀奔回家。
    女儿余兴未尽,对陈思明说:“爸爸,下次还带我去动物园看狮子和大老虎”。
    陈思明答应说:“好的。乖女儿,一定带你去”。
    回到家后,女儿因为累了,早早便睡了。
    陈思明坐在床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与妻子叙话。陈说:“从目前案件办理的进度看,大量的工作还在后面,不知何时才能完结。以后肯定会经常加班,照顾不了家庭和孩子,家里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了”。
    妻子说:“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命摊的,算我命苦。你只管安心忙工作吧,我会把家里的一切和孩子照料好的”。
    陈思明叹了口气说:“那就辛苦你了,我以后一定把对你的亏欠补回来”。接着,又说:“等办完这个专案,我再也不去搞案件了,安心做我的本职工作,陪你们娘俩好好过日子”。
    妻子说:“看你现在说的挺好,我一点也不指望,到时候又不知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此话果然真被言中。陈思明办结专案后,先是回到原单位治安股,后被调到预审股,再后来,又被任命为刑警大队长,把他推到了侦查破案的第一线。
    陈思明今天算是实实在在地过了一个元旦,与妻女共度了一个欢悦愉快的节日,这也是自打他参加专案工作以来第一次如此放松的一天。


    注1: “背谱子”是指犯罪嫌疑人以各种方式企图逃避关押和处罚的行为,包括自伤自残。
    三十、铲山头半日抓三,审狐狸尖峰对决
    一九九二年翻开了新的一页,审查组从二号开始,又投入到了紧张繁忙的工作之中。
    张平落网不久,仲子龙与韩智存又将其同案吉海涛抓获归案。
    审查组通过前期工作的大量积累,剑芒闪烁,蓄势待发,时机已到,发起了围歼各山头势力的攻势。
    陈思明将首选目标锁定在西庆桥区域的关向军,其主要成员有朱安明和杨朝辉。此山头在西庆桥一带胡作非为,成为祸害一方的流氓恶势力。他们参加了秦雷与段啸天两帮团伙的聚众械斗,还实施了抢劫赌场等犯罪行为;同时,关向军又是夏杰团伙犯罪的受害者,是案件的证人。
    徐安民根据陈思明的安排,经过艰辛细致的摸排,将上述三人的住处全部查清。
    元月四日清晨六时,徐安民骑上中队的偏三轮摩托车,载着仲子龙和队友张力,顶着刺骨的寒风,向西庆桥方向进发。他们首选来到关向军的租房处,破门而入,将睡在被窝里的关向军擒获。接着返回,将关向军交给在家的组员看管。再度出击,接连将朱安明和杨朝辉在住处抓捕归案。这一仗,一气呵成,干净利落。是自审查组成立以来,在最短的时间里,抓获人犯最多的一次,也是最顺利的一次。徐安民驾驶摩托车,在寒冷的严冬连续往返数次;虽然年轻体壮,也经不起寒气的如此侵蚀,导致他患上严重的伤风感冒,病了一个多星期。但他却依然坚持工作,不下战场。

    元月五日是星期天,为赶进度,审查组全体加班。
    仲子龙带着赵东进去古城县提审胡根利;邹刚武、徐安民、韩智存一组去收审所提审夏杰等人,陈思明、余政全和陈纪军一组留在家,与通知来的证人谈话。
    由于专案组收审的涉案人员太多,收审所的一间监室至少关押二至三名同案,有的甚至更多。为防止串供,给办案带来不利;审查组报请市局领导批准后,将一些重要案犯转场羁押。胡根利便被转送到了古城县看守所异地关押。
    这年的冬天特别冷,看守所设施简陋,门窗透风,室内室外的气温没有差别,都是一样巨冷,冻得人几乎窒息。
    仲子龙与赵东进坐在审讯室里,望着铁栅栏内的胡根利;见他剃着光头,裹着棉大衣,缩头弓腰,双手互插在袖筒里,蹲坐在水泥墩上,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骄横盛气。
    经过一番政策教育,仲子龙开口问道:近来考虑得怎么样了?
    胡:都考虑好了。
    仲:还有哪些问题没交代?
    胡:没有了,全都说了。
    仲:不对。据我们掌握,你还有很多问题没交代。
    胡:看,我说了你又不信,实在没办法。
    仲:党的政策历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反复跟你说了多次,你可要搞明白了。
    胡暗自讥笑:当然明白,我天天在号子里学,都刻在脑子里了。
    仲:明白就好。我问你,你是想从宽呢?还是想从严?”
    胡:当然想从宽了!
    仲:那好,从现在开始,给我好好交代。
    胡:仲爷,我不是不愿说,确实已经交代完了。
    仲见磨了半天嘴皮,又绕了回来,气得把桌子一拍,大吼一声:少废话。我看你是在耍滑头,就是不老实。
    胡根利被吼得身子一颤,差点歪倒,说:你咋呼什么,别把我心脏病吓犯了。
    赵东进见讯问陷入僵局,便插话说:老狐狸,你怎么惹老仲生气咳?我们手里掌握的材料,都是板上钉钉的,你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胡:赵干部,不是我想惹他生气,是他硬逼着让我交代没有的事呀。
    赵: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自己的事,能不知道?
    胡:我当然知道了。问题是,你们问的,都是我不知道的事。
    仲子龙翻开审讯提纲,说:你别跟我兜圈子了。我来问你,在天桥剧场打西庆桥的关向军,可有你?”
    胡:有。
    仲:打袁扒皮呢?”
    胡:我去了。
    问:打秦召?
    答:我在场”。
    再问:朱世俊?
    答:那是他先找的事。
    又问:秦雷呢?
    胡根利嘿嘿一笑:不错,都有我。
    仲子龙一连问了十余起打架,还有认码子、抢赌场及抢螃蟹的案件,胡根利都一一认了。但是,他辩解说,是跟着去的,既没动手,也没起作用。
    仲说:你知道这些罪行的分量吗?
    胡问:怎么说?
    仲说:依照全国人大的决定,杀两次头都够了!
    胡一惊,脸吓的煞白。惊慌地说:仲爷,你这是有意做我的饭,把我往死里整呀!
    仲:我跟你无冤无仇,干嘛非要整死你?这叫自作孽,不可饶。
    胡:仲爷,得饶人处且饶人,求你放我一马,给我留条活路!
    仲:对不起,我帮不了这个忙。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
    胡:什么意思?
    仲:坦白交代,是你的唯一出路。这个忙,我到能帮得上,充分给你机会,可你根本不领情。
    胡:这哪是帮我?存心是想谋杀我!还怕我死迟了。
    仲:你又想歪了。我真的是想拉你一把。
    胡咬着牙,恶狠狠地说:老仲,只要我死不了,有机会出来,非干死你。
    仲子龙参加公安工作几十年,从来就无所畏惧,说:你不用嚣张。我明确告诉你,要想保住你这条狗命,你就必须放下思想包袱,彻底交代问题。
    胡回绝道:我没什么可交代的。
    仲:真是顽固不化。留着阳关道你不走,偏要去闯鬼门关。现在,我就是相帮,也帮不上你了。
    胡:你能帮我啥?只要不硬搞我,就谢天谢地了。
    仲:明天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的话,你就等死吧。
    仲子龙此番话的意图是给胡根利施压,以此击溃他的心底防线,达到迫其坦白交代的目的。不料,胡根利这个老狐狸,多年与公安机关打交道,磨练出了狡诈坚毅的心理素质。他向仲子龙翻了一个白眼,冷冷地说:那倒不一定,你说的不算。
    这次讯问,从上午一直持续到傍晚;中午在看守所食堂打饭,端到审讯室,边问边吃。耗了整整一天,冻得透心凉。总体是有收获的,胡根利对参与的案件都做了认铆交代。
    时值寒冬腊月,常人冻得难以出手。赵东进负责做笔录,时间久了,寒气侵入骨髓,全身都快冻僵了,手握钢笔都很困难。手麻了,放在嘴边哈哈;再后来,就记一时,再把手放进怀里焐一时。赵东进以坚强的意志和高度的职责,顽强地坚持到笔录做完。
    仲子龙说:今天辛苦了,看你冻成这样,我都心疼。
    赵答:没关系,你不也是一样吗!
    仲:是啊,我们既要与犯罪分子斗,又要与天寒地冷斗。明天还得来,今天谈得不够细。老狐狸在案件中的具体情节都没谈,到时候责任不好区分认定”。
    赵:听你的。跟你办案长见识,也能学到本事。
    仲:临走时,我给老狐狸施加了压力,看这一夜有什么变化。如果明天还是这样,那就审不下来了。
    赵:是的,我看也怪难突破的。
    两人说着,出了看守所大门,上了吉普车。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又要带晚追着星星回家了。这段时间,审查组的同志们都成了“追星族”。

    第二天一早,陈思明领着赵永宁、卢勇、陈纪军和余政全去收审所提审张平等人;仲子龙与赵东进再去古城县,继续提讯胡根利。时值严冬,大地披凌,北风呼啸。战斗在一线的同志们忍寒受冻自不必说,还依然沉浸在收获的乐趣中。
    仲子龙、赵东进来到古城县看守所,与老狐狸开始了新一轮的交锋。胡根利坐在审讯室里,萎靡不振,眼泡浮肿,呵欠连天,显然睡眠不足。
    情况的确如此,胡根利自昨晚回到监房后,思索了半宿,下半夜入睡后,一个劲地做恶梦,几乎整夜未眠。
    仲子龙的一番话,直击他的的命门。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真的挨枪子;即使家有金山,也换不回小命呀!他回想以前去刑场看枪毙人的情景,自己将会落到同样下场,不由得汗毛直竖,悚惧魄飞。他大脑神经高度紧张,反复思考应对的办法。他思忖道:别人是凭借拳头硬邦闯荡世界,我是依靠脑瓜机灵立足江湖;现在,就指望这个聪明的脑瓜,来保佑我这颗尊贵的脑壳了,也不枉了“老狐狸”的雅号。
    此刻,他的大脑就像是开了锅,脑细胞兴奋异常,如同核裂变的连锁反应。他无法控制大脑的思维脉络,任由想象的魔力在其间翻江倒海,企图在阴暗的空中幻化出一缕救命之光。猛然,他在浩如烟海的思绪中捕捉到了仲子龙的声音:“自己救自己”。他凭着预感,掂量出了这句话的份量,要从中寻找活命的出路。他反复琢磨此话的深义,脑子里灵光一闪:“太对了。现在就是天王老子也帮不上忙,只能靠自己了”。他想:要是彻底坦白,把问题交代清楚了,那才真是必死无疑呢。转念猛然一惊:坏了,白天上了老仲的当,把案件都认了。他妈的,这下把事情搞砸了。懊恼的直想抽自己的大嘴巴,只怨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他深知,再懊悔也没用,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只有等明天提审时全面翻供,死不认账,这是唯一的自救办法。他如获至宝,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其实,仲子龙说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是让他如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这样,兴许能保他一命。不料,胡根利反其道而“思”之,与仲子龙的谆谆善诱背道而驰,在罪恶的泥潭中越陷越深,最终走上自我毁灭的绝路。
    胡根利拿定主意后,才算把心放进了肚里,于下半夜迷迷糊糊睡去。他虽然睡了,那高速运转的脑细胞却无法停歇下来。
    夜里,胡根利忽然被同房间的人唤醒,说要越狱。至于如何逃出去,这自然不用他操心,一切都在计划中。他纳闷道:事前怎么一点不知道?一定是同监室的人背着自己筹划准备的;真他妈的拿自己不重视,等出去后再找他们算账,让他们知道我老狐狸的手段。现在顾不得许多,先出去再说。只见一个会开锁的犯人把手从铁门的探视孔中伸到外面,用事先制作好的薄钢片把锁透开,将监房铁门缓缓推开;同室的人一个挨着一个,就像老鼠搬家,悄无声息地溜出监房,沿着墙根,避开巡逻的岗哨,来到外围高墙。其中一人拿出一根用床单撕搓成的绳子,在绳子前端绑了半块砖头,向高墙上扔去。砖头飞过高墙,挂在了铁丝拉成的电网上。于是,众人一个跟着一个,拉拽着绳子攀上高墙,越过电网,翻身跳下;不一会,全部逃的不见踪影。胡根利边跑边想:奇怪,电网怎么没电?不知哪个粗心的民警忘了送电,真是老天有眼。此刻,马路上静静的空无一人,他独自在大街上跑着;既紧张,又兴奋。回家,他不敢;去女友家,又怕惊动她的家人。于是,他先来到一家小旅社,开了一个房间。接着,打电话给女友,让她赶紧过来。女友问:你不是被关起来了吗?他说:来了再告诉你。转眼间,女友来到了旅社的房间。两人兴奋不已,一齐钻进被窝,正欲热火时。突听“哐、哐、哐”,有人砸门。胡根利一个激灵,悠然醒来,却是南柯一梦。睁眼一看,自己依然躺着监房冰冷的铺板上,天已见亮,送早饭的人正用铁勺敲打着铁门,让大家去领稀饭。
    胡根利忽被惊醒,虽然恼怒,却也无奈。其实,他早已娶妻生子,梦境跨越时空把他带回到了过去。不一会,监管民警开门,喊胡根利的号,说有提审。胡根利随着民警来到审讯室,往水泥墩上一蹲,隔着铁栏杆,用怨毒的眼光撇了一眼早已坐着等候的仲子龙和赵东进。
    仲问:这一夜怎么样啊?
    胡:累得很,也好得很。
    钟:这话什么意思?
    胡:一夜没睡好,非常累;做个好梦,感觉爽。
    仲:问题考虑的怎么样啊?
    胡:都考虑好了。
    仲:好,说吧。
    胡:昨天我讲的都是假话,全是瞎编的。
    仲一听,怒道:你放屁,反悔了怎么的?
    胡: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提的那些事,我确实没干。
    仲:别忘了,你昨天的交代,可都在笔录里记着呢。
    胡:那都是我胡扯的。今天再重做一遍,我跟你说实话。
    仲不怒反笑,说:老狐狸,这是在翻供。你知道吗,这属于抗拒,是要加重处理的。
    胡:这我知道。不过,我确实什么都没干。
    仲:我们今天来,是想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既然这样不珍惜,以后我们就不会再来了,你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胡冷漠地说:谢谢仲爷的关心,我自己会把握的。
    仲子龙本来满怀信心,要在今天把胡根利参与案件的所有细节拿下了。不曾想,对方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但拒供,连昨天认铆的交代都要推翻。看来,无法达到预期的目标了;退一步说,如果能保住昨天审讯的成果,令他不翻供,就算是最好的结局了。于是,仲子龙改变原定的审讯策略,全力巩固前一份讯问笔录。
    仲子龙依据昨天的讯问笔录,一件一件地再次与胡根利进行核对。他不是否认,就是不语。气得仲子龙牙根痒痒,就算想上去扇他两耳光,无奈又隔着铁栏杆。仲子龙耐着性子,慢慢磨着,却始终不见效果,只好结束了讯问。
    临别时,仲子龙告诫胡根利说:你要是这个态度,这次真的死定了。
    胡根利冷冷一笑:我等着。
    审讯在这种对峙的状态下结束。
    三十一、老狐狸越狱脱逃,拉大网搂草打兔
    元月七日上午,陈思明与赵永宁、卢勇、陈纪军、余政全一组,继续上山,今天计划提审六名案犯,又是需要一整天的时间。仲子龙、邹刚武一组安排调查取证和找证人谈话。审查组不断增加工作强度,几乎每天都是如此忙碌。

    却说,胡根利在昨天接受审讯时,一边应付着的提问,一边思索着如何自救;对仲子龙的问话心不在焉,答非所问,气得仲直吹胡子瞪眼。他顾不了这么多,只管挖空心思,胡思乱想一通,怎么也想不出好办法。拒不交代吧,看来难过不此关,还落个态度不好;花钱托关系找人吧,老仲是个铁包公,加上专案组的阵势,立刻就打消了念头。他与仲子龙之间仅隔一道铁栏杆,却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划割了人世间的两重天,外边似天堂,里面如地狱,令他悲哀又感慨。
    他又苦思冥想了一阵,昨晚的梦境浮现在眼前。对了,如果能逃出去,就一劳永逸把问题彻底解决了。如何才能逃出去呢?从审讯室硬闯?那是自不量力。他透过窗户,遥望远处的高墙和上面的电网,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深知,靠一人之力,是根本无法逾越这道高墙的;电网也绝不会象梦中那样幸运而没电,此路行不通啊。
    仲子龙没完没了的问话,令他头痛又厌烦。他开动脑筋,专心致志地思考越狱计策。老狐狸果真名不虚传,在万千思绪中,居然捕捉到了一个自救的妙招:既然不能强攻,那就智取;既然自己无法出去,那就让监管民警主动把自己送出去。
    胡根利主意拿定后,暗自窃喜。等把计划的前后细节考虑周全后,便定下神来,应对仲子龙,最终令其一无所获。
    审讯结束后,胡根利回到监室,躺在铺子上,继续思考,连晚饭也不吃。不一会,他捂着肚子哼唧起来。同监房的人问:怎么了?答:肚子疼。大家都认为是小毛病,没再理会他。夜里,他捂着肚子在铺子上打起滚来,一声高、一声低地哼叫起来。同监房的犯人被他搅和得无法入睡,脾气爆的要上前揍他。经商议,赶紧喊值班干部。众人把铁门砸的咚咚响,值班民警过来斥问:什么事?答:有人病了,肚子疼的厉害。民警即通知当班医生前来。医生检查时,摸哪都痛,最终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便给他吃了两片止痛药,说:明天上午还不见好,就去医院。
    第二天,也就是元月七日的上午,胡根利由吆唤变成了呻吟,嗓音嘶哑,有气无力,显得病的不轻。
    古城县看守所并不了解胡根利涉案重大,派了一位民警,押送他去县医院检查。
    民警把胡根利从监房提出,看着他瘦小的身材、一脸的病容,加上他痛得捂着肚子弯着腰,举步维艰,自然就放松了警惕。民警将他双手带上手铐,押上汽车,向县医院开去。路上,民警问:你犯的什么案?
    胡答:打架。
    民警笑道:就你这幅猴相,还打架!你是这块料吗?
    胡听了这话,知道民警不了解他的案情,便答道:干部说的真对。都是别人欺负我,每次都是我挨打啊!
    “这到也是”。民警又问:“那怎么把你关进来了呢?”
    答:狗急了还跳墙呢,逼急了,我就掏刀把对方捅了。
    “原来是这样啊!”民警动了恻隐之心:“这也怨不得你。不过,检查的时候你放老实点,别给我添麻烦”。
    胡:我在淮海市大小也是个名人,为这点事还不至于。
    民警:我倒没看出来。
    胡:干部,看你对我挺关心的,我还真想把你当朋友处呢!以后到市里去,不论大小事,只管找我,绝对给你办到位。
    民警心中一乐:像这样在市里能混的人,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于是,两人互套近乎,聊得火热。
    民警押着病歪歪的胡根利来到县医院,挂号、门诊,最后到了二楼B超室。医生只让病人进去,其他人不准入内。民警犹豫了一下,正欲向医生说明情况。胡根利却开口先说:“干部,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你在此稍等片刻,我一时就出来”。民警听他这么说,两人刚才又聊得投机,拘于情面,不好硬跟进去。再说,他认为胡根利事情不大,又见其痛得走路都无力气,便打消了跟进去的念头。他对胡根利安抚一番,劝他好好配合。
    胡根利进了B超室,随即转身出来,举起带着铐子的双手,对民警说:“干部你看,帮我把这个打开吧,待会检查时不方便,让医生见了也怪难为情的”。既然到了这个份上,打总好人做到底。民警先为其打开了左手手铐,待开右手时,脑子里忽一闪念:今天刚接触此人,还不了解;万一真的跑了,事情可就大了。他停下来,让手铐钉在胡根利的右手腕上,说:“你就委屈一下吧,这样已经不碍事了”。民警想:这已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加上他一只手上还戴着手铐,做起事来也不方便,应当不会出问题。胡根利露出笑脸,说:“谢了!对你的照顾,我一定会加倍补偿的”。他后退一步,将门慢慢掩上,消失在民警的视线里。
    胡根利一进B超室,便在幽暗的光线下四处观望。室内中央是巨大的仪器,两名医生正专心为病人检查。门后的墙边是一条长凳,上面坐有三、四个排队等候的人。南墙有一扇窗户,被厚实的窗帘蒙罩着遮蔽日光。房间的东南角有一个门,通向里间的医生休息室。胡根利把地形看清后,乘医生不备,悄悄溜进里屋。他快速打开南面的窗户,翻身钻出窗外,手脚并用,扒着窗台,跳下二楼,逃之夭夭。
    却说,民警见胡根利进了B超室,便坐在走廊的板凳上,点上一支香烟,一边抽着,一边耐心地等待。过了约有半个小时,只见里面的人一个一个地出来,外面的人又一个一个地进去,就是不见胡根利露面,心里有些犯嘀咕。刚准备起身进去查看时,见B超室的门又开了,一个医生拿着B超检查单喊道:“胡根利。谁是胡根利”。民警听到喊声,猛地一惊:难度胡根利不在里面?他迅速从凳子上跃起,一个箭步蹿到B超室门口,推开医生的阻拦,强行进入室内。看见里面只有两个病人,经仔细辨认,都不是胡根利。房间里绝无藏身之处,会在哪里?正疑惑时,忽然感到从里屋方向吹来一股凉风,便循着冷风找去,见里屋窗户大开。他心头一紧:“不妙,难道他真的跑了?”即刻返身下楼,在院内挨个向群众打听询问。有人说:“看见一个人从二楼跳下,跑出了医院大门”。不祥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令他懊恼莫及。民警立即向看守所所长报告:胡根利越狱逃跑了。
    这就是胡根利的越狱计划:装病。

    这天,赵永宁组又用了一整天在收审所提审,成果喜人。在专案组强大的攻势和威慑下,犯人们交代的都比较彻底到位,基本上达到了审讯的预期目标。案件细节清楚了,因果关系明白了,关向军还举报了一起轮奸案件。工作有成效,大家心情也非常愉悦。就在临近收工时,传来了胡根利从古城县看守所脱逃的讯息。
    胡根利的脱逃,虽不足以引起淮海市社会面上的强烈地震,却也如同在高空引爆了一颗巨大的炸弹。此事在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些危言耸听。
    陈思明的心里充满焦虑和惆怅:胡根利的逃跑,必定会给专案工作带来不良影响和严重后果。一是,他对具体案情十分了解,如果他在外面对相关人员进行恐吓,及串供、毁灭证据等活动,必将对侦查工作产生不利。二是,他的出逃,会给受害人、证人、及一些在押和在逃人员在心理上造成压力和恐慌,或不愿作证,或抗拒交代。三是,他曾扬言对专案组民警和相关证人实施报复,极为疯狂嚣张。四是,作为夏杰犯罪团伙的重要成员,胡根利不能到案,对于以后的预审和庭审,都将是一个很大的缺损。为此,陈思明在审讯结束后,立即赶回审查组,召开紧急会议。向全组人员通报胡根利越狱脱逃的情况,要求大家提高警惕,加强自我防备;同时,组织警力,对胡根利所有可能的藏身之处进行冲击,实施追捕。
    市局施正清副局长获知胡根利脱逃后,即指令追捕组和审查组同时开展行动,尽快将胡根利缉拿归案。并就此对看守所和收审所提出要求,凡专案组关押的人犯需要出所看病的,一律通知专案组派员参加。
    当晚,一张缉捕胡根利的大网在全市铺开。追捕组在张新淮队长的带领下,在全市范围内展开搜索,展开全方位、立体化、地毯式的缉捕行动。审查组,依照陈思明与张新淮商定的分工,负责对胡根利住处蹲点守候。

    晚上,陈思明与仲子龙、邹刚武、赵永宁和徐安民五人,冒着刺骨寒风,来到胡根利家楼下,架网守候。公安工作历来如此,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希望,都要努力去争取。他们分散开来,在路边拐角处蹲守;同时,在远距离观察其家中灯光及可能出现的动态。
    审查组的其他组员,则全部被调配到追捕组,参加统一行动。大家一直工作到下半夜,最终无功而返。
    次日,审查组继续全力开展抓捕胡根利工作。陈思明将全体组员们分为三个组,轮流换班,在胡根利家楼下进行全天候守候。被轮空和替换下来的组员,也不闲着;他们分头利用各自社会上的关系,通过特情、耳目,摸排胡根利藏身的线索。
    陈思明与仲子龙、赵永宁为一组,守到晚上,被韩智存一组替换下来。三人便去市内几家歌舞厅转悠,期盼能见到一些熟面孔的混混,从他们身上要情报。结果,仍是一无所获。于是,三人决定返回办公室,整理案卷材料;时间尚早,不能白白浪费,组里的其他同志还在工作呢。
    三人边走边叙,见不远处迎面走来一人。仲子龙借着路灯,一看认识。便对陈思明说:是“洋鬼子”。陈听了一乐:审查组正要抓他呢。就对仲说:“不能让他走了”。仲子龙会意地点点头,喊道:“鬼子,你过来”。杨作成听到有人喊他,抬头细看,见是仲子龙;猛然一怔,拉开架势,转身欲跑;随即犹豫一下,停住了。他硬着头皮,勉强缓步上前,说:“仲爷,叫我有事吗?”
    仲:当然有事。
    杨:什么事?
    仲:我问你,可见到老狐狸吗?
    杨故作惊讶,答:没有啊。老狐狸不是被你们关起来了吗?
    仲:你他妈的,别跟我装蒜。老狐狸越狱了你能不知道?
    杨露出了一丝邪笑,答:我也是才听说的。
    仲:都是怎么传的?
    杨:传得可玄了,都夸老狐狸太有才了。看守所哪能关住他呀?他稍微动动脑筋,不费吹灰之力就跑了出来,聪明绝对赛过狐狸。
    赵永宁打断他说:你真会给他架势,尽会夸大其词。
    仲接着问:还有呢?
    杨:也有人说,他在里面混得好,干部常把将他提出来做事,他是瞄好机会溜走的。还有人说,他家买通了看守所的人,有意放他跑的。
    仲:你真会瞎编乱造。
    杨:这又不是我说的,都是听来的。
    仲:好了,不说这了。我问你,社会上都有什么反映?
    杨:不好说。
    仲吼道:有什么不好说的?实话实说。
    杨:我说了你一定会生气。
    仲: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只管说吧。
    杨:社会上传有这样一句话:“狐狸逃,老仲慌”。不知你们可听说吗?
    仲怒道:扯淡,我有什么可慌的?难道我还怕他不成!
    杨:真的,我骗你干嘛。有人说,这次老狐狸出来,准备拼命了,要大干一番。他最恨的就是你,说不定会来找你。
    仲:那好,我正等着他呢。
    杨接着说:也有人说,老狐狸这次藏的地方谁都找不到,还说他会化装,就是走到你面前也认不出来。
    仲:还真神了他呢。我问你,你可知道老狐狸的下落?
    杨:老天爷唻,你别抬举我了。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啊?
    仲:这也是,我只是顺便问问。
    杨作成见仲子龙没话问了,便说:我能走了吧?
    仲:你往哪里走?我们费了好大的劲,都没找到你,今天碰上了还能让你走?走,跟我们去专案组。
    杨顿时傻了眼,本来他也知道,遇到老仲是凶多吉少。现在当真要带他走,心中还是十分恐慌和害怕,躲又躲不掉,自能自认倒霉。
    赵永宁上前给杨作成戴上手铐,三人押着他回到审查组办公室。仲子龙得意地笑着对大家说:“今天是搂草打兔子——顺捎,又逮到一个”。
    邹刚武说:你现在正走着大运呢,跑了个狐狸,抓来一个鬼子,不贴本。
    仲子龙说:那可不一样,这两人不是一个级别的,细算起来,还是亏了一点。
    赵永宁说:老仲,可以了,这个洋鬼子也是个关键人物,你就满足吧。
    大家嘻嘻哈哈开了一时玩笑,气氛倒也很热闹。
    接下来,邹刚武对仲子龙说:听说淮海市现在流传一句话,叫“狐狸逃,老仲慌”。可是的?”
    仲回道:你怎么也知道啊?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邹说:可有这回事?
    仲答:我也是刚听说的。不过,你看我慌了吗?这些人真会瞎传。
    赵永宁说:是啊,公安战士英勇顽强,只有犯罪分子怕我们。
    卢勇说:不会吧,老狐狸现在躲藏都怕来不及,还敢来自投罗网?
    陈思明说:对。我们是人民的忠诚卫士,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又岂能畏惧他们!不过,为防止老狐狸走极端,还是要加强戒备”。
    对杨作成讯问结束后,直接将他送上山收审关押起来。
    陈思明待送杨作成收审和在胡根利家守候的两组人马回来后,召集大伙说:从明天开始,审查组的工作转入正常;胡根利就让追捕组去抓吧,不能因为这一个人影响整体工作。
    三十二、三天两夜走三县,披星戴月取证还。
    随着案件的进展,赵永宁向陈思明提出,要去颖河县和寿安县,收取秦雷案件的相关证据材料。
    此前,仲子龙根据掌握的线索,也提出要去凤淮县取证。源于凤淮县的两帮小混混火并,有一方找到淮海市的魏同玉,请其助阵。魏即领着西煤厂一帮十余人,带上猎枪、砍刀等凶器,租了一辆面包车,杀向凤淮县。一伙人开枪射击、刀砍斧剁,将对方打倒一片,轰动全县。县公安局全体出动,将封锁出城路口,设卡堵截,将魏同玉、张胜友等人抓获,关进了看守所。此二人与夏杰的案件有牵连,意欲与当地警方交涉,将二人带回并案处理。
    陈思明原本计划,等到了工作后期,案件线索全部捋清后;派一个组出去,一趟把所有事情办结;这样,既省时、又省力,更省钱。现在两个组都急需外出,不然会影响案件进展。于是,陈思明决定:亲自带队前去,速战速决,与时间赛跑。
    陈思明先得把出差人员确定下来。赵永宁会开车,又是他们小组的案件,算他一个。另一组确定为仲子龙和赵东进,这一老一少,配合默契,也较能吃苦耐劳。陈思明考虑,人多了不行,如果凤淮县警方同意带人,再挤两个,一车也还能勉强拉回来。

    陈思明把出差期间的工作全权委托给邹刚武。同时,向施正清副局长做了汇报,并提出用车要求。施副局长从友邻单位借调一辆吉普车,供出差专用。
    元月十一日傍晚,赵永宁把借用的吉普车开进了市公安局院内。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用温水擦车。在零下十几度的寒冷季节,车身还没等水晾干,便迅速结起了一层薄冰。
    陈思明看见赵永宁愉悦的表情,问:怎么这么高兴?
    赵:工作本身就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嘛!明天就要出发了,我得先准备一下。
    陈:车况怎么样?千万可别半路抛锚了;到时候,我们事情没办成,反倒要把车子推回来。
    赵:车况很好,我刚才试过了,又检查了一遍,绝对没问题。
    陈思明知道赵永宁工作尽心尽责,也是老驾驶员了。他以前曾被抽调开车运输炸药,那可是件十分危险的差事,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但他欣然接受并圆满完成了任务。
    陈思明思忖:四人中只有赵永宁会开车,路上可全指望他了。关切地问道:明天能按时出发吗?
    赵答:没问题。都备好了,油也加满了;就等明天人一到齐,立刻出发。
    陈:还有没有遗漏的了?
    赵:对了,等会我把发动机水箱里的水放掉就行了。
    陈是新手,不解地问:放水箱里的水干什么?
    赵:这你不懂吧?天气这么冷,如果不把水放掉,容易把发动机缸体冻裂,那可就彻底玩完了。
    陈反问:别人的车怎么都不放水啊?
    赵笑了笑,说:别人加了防冻液啊,那就不怕冻了。
    陈:我们也加防冻液不行吗?这多麻烦呀!
    赵咧嘴笑道:加防冻液需要钱呐,不是想省钱吗?
    陈恍然大悟:能省钱最好,那就费点事吧。不过,这样就辛苦你了。
    赵答:工作嘛,辛苦一点是应该的。
    陈十分感慨地对赵永宁说:“是啊,我们审查组的同志个个都是好样的。大家不辞辛劳,乐于奉献,放弃了多少个节假休息日啊!依然无怨无悔。你们这样支持工作,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也非常感激。
    赵笑着说:“就别说客气话了,我们今天能在一齐,都是缘分。现在一起工作是战友,以后分开了就是朋友,我们会永远珍惜这份感情的!
    陈思明深情地说:是啊。我们今天的工作和所要取得的成果,在淮海市公安史上将是一座丰碑。人民会记住我们!历史也会记住我们!

    一月十二日是个星期天,一大早,赵永宁驾驶吉普车载着陈思明、仲子龙和赵东进四人出发了,沿着淮河大坝,向城西开去。这天正是中国传统的腊八节,北方有句俗话:“腊七腊八,冻掉下巴”。由于吉普车四处透风,又是行驶在高高凸起的河坝上,招致凛冽北风的猛烈吹袭。虽然大家都穿着厚重的棉衣,却也很难抵御寒气的侵袭。
    不过,车里的气氛却十分热烈。大家一边欣赏领略着淮河两岸的风光,一边闲拉胡吹着开心取乐。过了拦河闸,众人眼睛一亮,视野豁然开朗,前方不远就是淮洪县。淮洪县城坐落在禹山脚下,依山傍水,凝聚着大自然的天合地灵之气;山上白雪皑皑,松石耸立;山下耕田成垄,几位农民散落在田间耕作;河畔两旁,杨柳成行,瑞雪素裹;冰晶结满枝头,雪塑冰雕,一派北国景象;河里摇曳着小船,正在撒网捕鱼,一长串货船正从河心穿行。蓝天里白云飘逸,清水间碧波荡漾;河面上映衬着山峦、水岸、渔船、晴空等景致倒影,至极成双。一副鱼米之乡、美奂秀丽的画面展现在四人的眼前。
    仲子龙感叹地说:乖乖隆里咚!这么美呀!
    赵永宁说:不是啥呢,平时还真没注意。
    四人暂且将寒冷抛到了西伯利亚,仔细欣赏美景。不觉意间,穿过了淮洪县,向寿安县驶去。
    路上,众人拿仲子龙办案的趣闻说事取乐。赵永宁笑着说:老驴熊,社会都传,有两帮无浪神打架,看见你骑一辆破自行车晃悠悠过来,就全吓跑了。可有这事?
    仲答:有啊,我遇到好几次呢。
    赵诧异的说:他们怕你啥呢?论人数,没他们多;论身体,没他们壮。要是单打独斗,你这个糟老头子可不是人家的对手!
    仲:是啊,我这一把年纪了,能打过谁呀?
    赵东进说:他们一定是害怕你的名气,你可是淮海市的四大杀手之一呀。
    仲:这都是瞎传。实话告诉你们吧,他们怕的是我的小本本。平时,我只要发现或听说哪个人做了坏事,就记在我的本子上;日积月累记得多了,到时候拉过来一齐算总账,他想抵赖也没用。不判几年刑,也要劳教个两年三年,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赵永宁哈哈一笑,说:怨不得呢?他们做了坏事,还不整日提心吊胆的?不知哪天被你提溜去,弄个几年,这个滋味可不好受啊。
    仲:正是如此。这些社会渣子,藐视法律,破坏社会秩序,专门祸害百姓。这笔账迟早要还,绝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赵东进说:这个办法真管用。全公安局也就你一个人这样做吧?
    仲:这我不知道。其实,我这也就是积累资料。
    赵东进说:别人为什么不能像你这样做呢?
    仲:别人做没做,我不知道。不过,有些办案单位还经常到我这里要资料呢。
    赵永宁问道:你这样不累吗?
    仲答:是很累,可这是我的职责呀。我办公桌里有一摞案卷材料,凡是涉及到的人,拉过来,都能判上好几年。你说,能这样白白地放过他们吗?
    陈思明说:不能。老仲,我支持你。等专案结束后,回去我陪你办。
    仲说:那太好了。
    于是,仲子龙又开始叙述他出差办案的趣事来。一次,他带一个协警外出办案,因经费紧张,天天吃面条;协警年轻,吃不饱,饿得面黄无力。这天,两人正在一家饭店吃面条;邻桌一对恋人,点了七八个菜,刚吃几口,争吵起来;一生气,二人先后离席而去。仲子龙见一桌饭菜,有鱼有肉,倒掉可惜,就让协警去把没动过的菜端两盘过来;不料,饭店服务员不同意,说:端菜可以,得付钱。仲子龙气愤地说:这是“犯罪”啊。眼睁睁地看着服务员把一桌饭菜倒进了泔水缸里,心痛的胃直犯酸。
    接着,又叙到了他一人骑车下乡办案和亲戚请他吃饭的事,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仲子龙就是这么一个人,工作起来不辞辛劳,埋头苦干;用最原始的交通工具,办最现代的案件;不图名,不图利,任劳任怨,一心为人民。

    中午,赶到寿安县,简单吃点饭,便急忙上路,于一点半钟到达通向赵各庄的路口,四人顿时傻了眼。虽值寒冬腊月,由于正午日晒,通往庄子的泥路全部化了冻。向前看去,土路上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稀泥糊汤,道路被拖拉机啃得高低不平,大包巨坑连成串,更显得泥泞峥嵘,吉普车根本无法行驶,赵各庄离公路还有六七里地。
    陈思明心里直犯愁,绝不能空手而回!可怎么进去呢?他一筹莫展。旁边的村民帮着出主意:找一个拖拉机,送他们进去。陈思明望着这前不搭村、后不着店的路口,心想:上哪去找拖拉机呢?再说,何时才能找来?又得花多少钱?时间不等人,不能再犹豫了。他决定:徒步行走,乘早出发,赶在天黑前回到公路。他与赵永宁、赵东进商议,二人毫无畏惧,欣然同意。于是,陈思明让仲子龙留在车里,三人毅然走下公路,踏上了通向赵各庄的泥泞之路。
    陈思明三人在稀泥路上一脚一滑、一步一蹭地疾步行走,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艰难跋涉,终于来到了村口。热情的村民很快将三人领到了赵文凯家。赵文凯的父母将三人迎进家门,嚷坐,沏茶。
    这时,赵文凯闻讯赶了回来,听陈思明说明来意,非常感动。按照陈思明的要求,把又通知了另外在场的三个人前来制作旁证材料。陈思明又为赵文凯拍了伤情照片,见他双腿上零散分布着多处黄豆般大小的陈旧伤痕,都是没有取出的散弹铁砂。等所有事情办完,已接近下午五点钟;此时,天渐现黑。陈思明拒绝了赵家人的再三挽留,踏上了返回的路程。
    一行人走在烂泥稀滑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身体摇摆不停,像是在扭秧歌,鞋和裤子上沾满了稀泥。尽管天气寒冷,他们全都走出了汗,头上冒着热气。在天刚擦黑时,上了公路,与仲子龙会合。
    陈思明当即决定:直接去颖河县。
    四人回到县城,吃完饭急忙上路,于晚上十点钟到达颖河县。仲子龙与赵东进登记住宿,陈思明陪赵永宁伺候汽车。待把水箱里的热水放完后,回到旅社。劳累了一天,大家一挨到床,便打起了呼噜。
    13日一早,他们先来到城西的村庄,工作较为顺利,要找的受害人都在家,不到十点,笔录全部做完。返回县城后,陈思明欲直接开赴城东的郑家湾。赵永宁说:吃了饭再去吧;不然,到时候怕连吃饭的地方都找不到。陈思明看到大家如此辛苦,便采纳了赵的建议。
    下午,来到郑家湾村,要找的郑兰亭却外出不在家。陈思明便让郑家人尽快想法与郑取得联系。不一会,回话说,联系上了,最快也要在下午四点半到家。
    四人等郑兰亭来后,做完笔录,已是傍晚六点多钟,天全黑了下来。陈思明在与郑兰亭谈话中,认为还有一个关键证人需要取证,该人住在郑家湾村南边的一个小庄子里。不过,如果要要找该证人谈话,等赶回县城,至少也要到深夜了。
    郑兰亭问:还找他来吗?
    赵东进也说:证据已经不少了,可有必要了啊?
    陈思明考虑的是:多取一份证据,案件就会扎实一些,才能办成铁案。来一趟不容易,不能因为顾及辛劳而放弃关键证据,影响案件质量。在征得大家同意后,决定乘夜前往。
    四人在郑家吃了便饭,由郑领着,来到一条小河边,上了一条小船,乘着夜色,向前划去。
    那晚,天空晴朗,月光明亮,夜幕下一片寂静,仿佛连空气都被冻凝结了,水面却并没结冰。小船悄无声息地向前漂去,在平静的水面上,荡起阵阵涟漪。伴随着水波的起伏,倒印在水中的月亮,就如一轮皎洁的玉璧,飘荡波动。众人被这美丽的夜景迷住了,没人言语,深怕惊动这宁静的土地。
    小船到了对岸,陈思明跃到岸上,为仲子龙抓拍了一张在船上的照片,后取名为:“老仲月夜渡颖河”,留下瞬间的记忆。
    一行人找到证人,录完证词,已是晚上十点多钟。陈思明临时决定:乘夜前往凤淮县。同志们顾不上休息,驱车赶路,于14日的凌晨3时到达凤淮县。四人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待赵永宁把车搞好,来到房间;三人已经鼾声如雷。赵永宁感慨道:自参加公安以来,没这么工作过。他既开车,又办案;起得早,睡得晚;赶路时,别人能在车上小憩一会,他则需集中精力驾驶汽车,付出的更多。此时他已疲惫不堪,和衣上床,裹着被,蒙上头,任凭辛劳侵蚀全身的每一个细胞,美美地睡他一觉。
    早上7点半钟,陈思明一个激灵,醒了。他强撑着爬起来,洗漱后,把大家一个个喊起。四人来到凤淮县公安局。经交涉,同意提审,不同意带人。于是,只好就地审讯,获取证据材料。按照陈思明“问细、问透,避免返工”的要求,四人静下心来,不惜时间,展开细致的讯问;连午饭都没顾上吃,直到下午4点多钟才全部结束。
    离开县看守所,四人在路边吃了一顿“合餐”( 中午加晚上合在一起),算是平息了肠胃之战,便匆忙往回赶。路上,大家依然精神饱满,兴致盎然。赵东进说:“白天调查取证,晚上赶路睡觉,这次出差的效率太高了”。赵永宁说:“我看,思明组长与《半夜鸡叫》的‘周扒皮’相比,毫不逊色”。逗得众人哈哈笑。陈思明心中充满愧疚和痛爱,因为专案已进入关键时期,他必须最大限度地争取时间。对于此行,他非常满意。利用三天两夜,跑了三个县城,取了十余份材料,计划列出的所有工作,全部圆满完成。
    三十三、羊与狼角色转换,捉与放疏而不漏
    在陈思明带队出差的几天里,邹刚武也在紧锣密鼓地开展工作。13日上午,邹刚武带领韩智存、余政全去三河县,找康庭魁录取旁证材料。
    三人驱车出了淮海市,穿过三河县,抵达了距城郊五里之外的罗湖边上。在村民的指引下,来到一处螃蟹养殖场。邹刚武见仅有几座平房,却不见半个人影。便站在空地上高声喊道:“康庭魁、康庭魁”。连喊几声,不见有人回应。

    邹刚武寻思:这么大的一块场地,怎么会没有人啊?至少也得留一个看门的。真是不巧,今天可能白跑一趟了。正欲招呼离开时,远远看见漫湖低洼地里,悠然冒出两个人头来,随着走近,两人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看那两人,一身时髦穿着,在这寒冬季节,居然都戴着墨镜,一副跟班打手的扮相。两人向邹刚武这边走来,距有三四十米远时,其中一人开口吼道:“谁喊康庭魁?
    邹刚武大声应道:我喊的,怎么的?
    两人来到跟前,瞪着眼,恶声说道:我们老板的名字,也是你随便喊的?
    邹刚武厉声回道:人名不是留喊的,还能是用来敲的?
    对方见邹刚武毫不示弱,不知有何来历,不敢冒然放肆,便降低了声调问:你们是什么人?找我们老板有事吗?
    邹刚武冷冷回道:我们是市公安局专案组的,来调查你们老板的螃蟹被抢的。
    此人听说是公安局的,顿时矮了半截,连声说:“原来是公安大哥,失敬失敬”。忙掏烟上前敬烟。
    邹刚武摆摆手,说:谁是你哥,别跟我称兄道弟的。你们老板呢?
    另一人答道:我们老板到县城办事去了,我现在就打传呼通知他。
    邹刚武想:从县城赶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加上见这帮家伙挺嚣张,想杀杀他们的煞气。便说:“不用了,我们回去了,让你们老板下午到市公安局专案组来”。
    此人答:“好的,好的,我一定通知到”。
    于是,邹刚武三人返回淮海市,等候康庭魁的到来。
    下午上班,邹刚武一进市局大院,便瞧见院里站着三人。有两人上午已经见过,另有一人,身宽体壮,脸上皮肤黝黑,头戴着一顶礼帽,俨然一副乡里山大王的派势,此人正是康庭魁。邹刚武招呼他们进了办公室,等韩智存、余政全到后,开始做询问笔录。
    首先询问康庭魁螃蟹被抢的经过,接着讯问他唆使夏杰把李富业押到三河县算账的企图。完后,邹刚武说:“前期,你是受害者;后面这事,你与夏杰却有合谋敲诈之嫌”。康庭魁听了,慌了爪子,急忙辩解。邹说:“你不用解释。今天找你来,主要是为了收集你受害的证据材料。至于你的违法问题,等下一步再说。如果查出还有其他方面的违法犯罪,到时候我们老账新账一起算”。康庭魁松了口气,说自己没文化,不懂法,希望办案民警以教育为主,给他一次机会,并发誓绝不再犯。邹刚武与韩智存相对一笑,见目的已达到,便说:“要是你在三河县再有什么劣迹传到我们耳朵里,可别怪我们手下无情”。康连声称是,保证绝不做任何违法的事情。邹刚武便他放回去,让其随传随到。
    康庭魁后来成了当地的一霸,手底下圈养了一批打手跟班,以恶制恶,全力维护自己的私权。后因与人结仇,花钱从外地雇来杀手,把对方除掉。三河县公安局经过缜密侦查,将涉案人员全部缉捕归案。经法院审理,康庭魁被判处死刑执行枪决。

    15日上午,陈思明招开碰头会,进行工作部署,组织队员们展开新一轮的调查取证和提讯人犯的攻势。审查组在这段时间里,重点调查秦雷、冯柱的违法犯罪案情,收集二人被伤害的相关材料。同时,将在押的人犯全部再审一遍,对每一个人、每一起案件进行定位、核实,使相互矛盾不一的口供达到吻合,理清每一个人在共同犯罪中的地位、作用和具体情节。
    18日,陈思明、仲子龙、赵永宁、卢勇和赵东进,全天在收审所提审夏杰、朱宪生、常鸿旭、关向军、杨朝辉、朱安明和杭行等七人,搭上中午吃饭的时间,在天黑前全部结束。
    晚上,陈思明和赵永宁约受害人钱桂林谈话。仲子龙积极请战,也要求参加,这是他的一贯作风,这样他可以获取更多的信息资料。
    在给钱桂林做询问笔录时,仲子龙接到线人报告,说:专案组要抓的杨泉利正在交通舞厅。警情就如军令。陈思明让钱桂林自己在审查组办公室等着,与仲子龙、赵永宁火速向交通舞厅奔去。三人来到舞厅,在昏暗的灯光下挨着座位查找,果然在一个拐角处发现了杨泉利。
    仲子龙上前问道:你可认识我啊?
    杨泉利见是仲子龙,猛地一惊。瞬间又平静下来,答道:淮海市谁不认识你老仲呀?
    仲:那好。跟我走一趟吧。
    杨:我又没犯事,跟你去哪?
    仲:别装憨了,别以为我不掌握你的那些事。
    杨质问道:你说,我做了哪些事?
    仲:少废话,去了专案组,我会告诉你的。
    杨:去就去,看你能把我怎么样?不信没事还能弄出事来?
    三人将杨泉利及同行的一人带回审查组,分别讯问。
    赵永宁继续做张桂林的询问笔录,仲子龙讯问杨泉利,陈思明讯问另一人。
    陈思明先核实该人身份,发现此人也是专案组要找的人。陈思明总揽全案,纳入视线的每一起案件、每一个人,都印记在他的脑子里。所以,当该人报上徐胜的大名,便已知道此人涉案。陈思明翻开工作笔记,赫然记着:一九九一年五月,徐胜跟随夏杰在曼妙歌舞厅抢袁解放的梦得娇T恤衫。陈思明合上笔记本,心道:这帮家伙,一个个臭味相投,物以类聚;随手抓一把,都有问题。
    陈思明根据掌握的材料,对徐胜进行讯问,没有发现有其他违法犯罪行为,在这起案件中,情节轻微,还不足以构成犯罪。
    这边,赵永宁的笔录制作完毕后,让钱桂林先行回去。
    仲子龙经过对杨泉利较长时间的讯问较量,落实了三件事。九一年六月,张平、耿瀚山、袁伟等人殴打张良,杨泉利与张良在一起,是见证人。九一年三月,白建兵、沙呆子等人殴打聂止厚,杨泉利抢走了聂的一件大衣,衣袋里有五百多元钱;不过,杨泉利抵死不认有钱一事。九一年七月,在百乐园舞厅,是杨泉利将张勇喊出问话,引发互殴,导致小巷子与将军巷两帮恶势力开战。
    口供录取完毕后,三人研究意见:鉴于徐胜情节轻微,将其训诫放回;杨泉利已涉嫌犯罪,将其收审关押。
    恰在此时,治安大队领导打来电话称:杨泉利是治安大队用的线人,为下一步抓捕工作需要,此人不能收审。
    仲子龙听了陈思明的转述,立刻蹦了起来,说:“这家伙作恶多端,这样的人不收审,我倒要问问,什么样的人才能收审?”陈思明见仲子龙真的恼了,便劝解说:“既然是治安大队的线人,今天暂且放他一马;他能帮我们抓更多的涉案人犯,对工作也有利呀”。仲子龙说:“这我不管。我只要问一问,他既然已经构成犯罪,为什么不能收审?”陈思明思忖道:是啊,这可是个原则问题!把构成犯罪的人放掉,等于放纵犯罪;说严重了,就是渎职。他知道,公安工作有一定的特殊性;为了侦破大要案件,有时是需要采用一些特殊手段的。陈思明心中虽然明白,但关键是要让仲子龙明白,这可是个大难题。于是,陈思明又转过来做仲子龙的思想工作。
    仲子龙可是有名的倔脾气;组员们送他“老驴熊”的绰号,并非虚传。此前他在分局工作时,一次分局领导找他询问案情,被他一句话冲上了南墙。从此,全分局再也没人敢去找他说事了。陈思明与钟正龙共事多年,对他还是有所了解的。知道他刚正不阿,疾恶如仇,容不得别人为违法犯罪的人说情;他认为,要是办了人情案,是对社会的不公,也是对他本人的侮辱。还有,他认理不认人;他要错了,怎么骂他都没意见。一次,陈思明在闲聊中,问起仲子龙:“你为什么这样反对别人打听案情啊?人家的孩子被关起来了,家长着急打听关在哪里或犯了什么事,这是常事呀;还有,领导要掌握案件情况,也会随时过问办案进度啊”。仲子龙却不这样认为,他说:“别人打听案情,就是想要说情;领导询问案情,那是对我不信任”。所以,他认为,不让收审杨泉利,就是有人说情。
    陈思明了解仲子龙,他是一个有情有义,有血有肉,感情奔放的人。他特别注重工作中建立的战斗友情,来到审查组工作一段时间,大家无拘无束,心里不再设防;闲拉胡扯,任凭组员们怎么拿他开心取乐,他总是笑眯眯的,从不恼怒;闲时在一齐喝酒,幺三呼四,开怀畅饮,尽情宣泄,真情毕露。陈思明知道,仲子龙也是一个纪律严明,服从命令,大公无私,原则性极强的人;只要为了工作,安排他做什么都可以,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哪怕付出成倍的辛劳,他都心甘情愿。他办案执着,有时认个死理,这也是公安工作性质所决定的。正是这一点,塑造了仲子龙在淮海市公安机关“执法如山,刚正不阿”的“包公”形象。陈思明不赞成少数人认为仲子龙“不近人情、不讲道理”的观点。只要工作对路,他是极好相处的人;只要依法循章、对工作有利,他会坚决执行照办。因此,在陈思明眼中,仲子龙是一个讲情义、懂至理,工作执着、爱岗敬业的资深公安战士。陈思明能与他一同并肩作战引以为荣。
    陈思明本着以大局为重、从整体工作考虑,向仲子龙阐述自己的观点。一方面,要处理好审查组与治安大队协同作战的关系;另一方面,从现有掌握的材料看,杨泉利的罪行不算太大,放出去,不会对案件产生影响,也能稳定这帮人的心,不至于跑得找不到人,给下步工作带来不便;再加上,给杨泉利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还能帮助抓获更多的案犯,对专案工作利大于弊。最后,陈思明再给钟正龙吃了一颗定心丸,说:“专案组决不会放过一个罪犯;在结案时,所有涉案人犯必须全部到案,最终让法院来审判”。仲子龙最终听从了陈思明的劝说,不再固执,勉强同意将杨泉利放掉。
    后期,审查组又查实了杨泉利参与殴打洪志华、杨锁柱和孔洪波父子的三起犯罪案件;报经检察院批准逮捕后,于当年7月24日将杨泉利缉捕归案。

    却说,夏杰的主要干将卫虎生,自被秦雷和马振彪用猎枪击伤后,在医院治疗期间,由于伤到腿部神经,疼痛难忍,便让医生不间断地给他注射杜冷丁止痛。伤愈出院后,形成毒瘾,无法戒除。当时,海洛因还没有大量流入内地。“虎子”毒瘾一发作,就去医院急诊室,让医生给他注射杜冷丁;医生不愿惹恼这些恶人,只好满足其需求。时间久了,加上淮海市染上毒瘾的人增多,来医院强要注射杜冷丁的也增多;此事引起了医院领导的关注,加强了对杜冷丁的管理;要求值班医生,再遇到这种情况即报警。这样一来,就断了源头。虎子只得另想办法,四下张罗找人筹集杜冷丁。
    杜冷丁虽然价格不高,却属于控制药品。与医院有关系的人员,能偶尔或少量弄到一些;可是,要难保长期供应。随着虎子的毒瘾加重,需求量也逐渐加大、加频。开始,虎子通过朋友,找熟人医生要一些;后期,出高价购买;再往后,就强行索要;最后,顾不了了,手持猎枪到处找人威胁逼要。
    一般情况下,虎子通过朋友找医生索要杜冷丁,医生拘于情面,帮着解决几只。可医生并不愿沾惹这帮如狼似虎的家伙,便嘱咐朋友别再多事。这样一来,能为虎子提供杜冷丁的人越来越少。
    有一个人则不同,此人名叫陶兵,是淮海市中心医院的职工。由于年轻气盛,也想混世,非常羡慕那些无浪神,总想找机会与他们结识。卫虎生通过朋友找到陶兵后,陶喜出望外,十分殷勤。他发挥在医院人头熟的优势,积极为虎子四处筹措、挪借杜冷丁;为了表示亲近,还把虎子带到了自己的住处。虎子也非常高兴,总算找到了一个优厚的货源。
    不料,好景不长;虎子的毒瘾越来越大,凭陶兵一人之力,已无法满足;便躲着虎子,不敢与他见面。虎子可不管这么多,毒瘾一发作时,就拎着猎枪去砸陶兵家的门窗。吓得陶兵有家不敢回,有班上不安。陶妻知情后,骂他是“引狼入室,自作自受”,打起包裹回娘家了。陶兵被逼无奈,听朋友说:市公安局成立了专案组,专打这帮恶虎。这样,陶兵便来到了审查组的办公室。
    陈思明听了陶兵的叙述,得知卫虎生公然拎着枪在市内乱窜,威胁群众人身安全,实属猖狂。卫虎生是夏杰团伙的重要成员,审查组早已将他列为抓捕对象,苦于没有线索而未能使他归案。
    当晚,陈思明组织警力,由陶兵带路,连夜对卫虎生栖息的多处场所进行冲击,并无收获。
    而后,陈思明将卫虎生列为重点追捕对象,安排物色线人,对其实施布控,以期尽快抓获。
    三十五、抓案犯连夜追击,背谱子枉费心机
    2月10日,春节假期刚过,审查组立刻又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之中。
    上午,陈思明简短地开了个早会,提出两点工作意见,一是尽快抓人、查证、追赃,二是尽快收尾,为结案做好各项准备工作。
    晚上,市局组织追逃统一行动,审查组一举将易迁、孙士灵等五人抓获,搜缴剑一把,刀两把。审讯后,全部收审关押。
    全市行动结束,已是深夜十二点。此时,赵永宁向陈思明请示:单家友参与一起抢劫案件,现在是否去抓?
    陈思明当然不会放过,即带领组员来到单家友家,单不在家。经询问相关知情人,得知单在河阳市开了一家游戏机店。为防止其家人通风报信,丧失战机;陈思明决定,连夜追击。
    于是,陈思明带领仲子龙和赵永宁,加上司机王建锋,连夜驱车赶往河阳市。到达时,已是次日凌晨两点钟。他们依照知情人提供的大致方位,走访询问。此时,商店都已关门,无法查找。便来到当地派出所,值班民警也情况不明。陈思明决定,等天亮后,再做寻访。离天亮还有三个多小时,几位同志能省会过,认为开旅馆睡觉不值,还浪费钱。于是,四人就窝在吉普车里,裹着棉大衣,忍着天寒地冻,眯盹小憩起来。
    吉普车就停靠在派出所门口,值班民警见了不忍,让他们到屋里休息。派出所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仅有一张床,也睡不下。所以,都不愿进去;志在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要冻大家一齐冻,谁也不愿独自去“享受”。
    天刚麻麻亮,赵永宁一个机灵醒了。说:天亮了,该工作了。
    众人醒来,把眼一揉,顿时来了精神。陈思明让赵永宁去把派出所值班民警叫醒,领着一齐去寻找。最后,在一家游戏厅,将正在蒙头睡觉的单家友夫妇找到。单家友见公安局找他,不知所以然,早将抢劫一事忘到了脑后。据此,审查组将单家友带回淮海市,经审讯后,收审关押起来。
    2月16日,又是一个星期天。当天,审查组先抓获了荣树青;顺藤摸瓜,又抓获了秦雷的得力干将熊治国,这是个重量级的人物。熊治国到案,对于彻底查清秦雷的违法犯罪事实,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经详细讯问,挤清全部犯罪事实后,将两人收审关押,此时已是深夜一点多钟。由于熊治国到案,大家心情非常愉悦,将疲劳全抛到了脑后。
    第二天下午,追捕组将常献刚抓获,移交给了审查组。据掌握,常献刚是秦雷团伙的一般成员,参与了几次流氓斗殴,没有具体伤人的恶行,犯罪情节较轻;不过,此人也是印证秦雷团伙犯罪的一个关键人物。
    陈思明把常献刚交给卢勇审查,同时授意卢勇:如果他能如实交代,没有新的犯罪,并愿意为专案组抓捕人犯提供线索,可以办理取保。卢勇心领神会,说:明白了,就交给我了。
    卢勇先向常献刚宣讲法律政策,再让其自己供述。常献刚态度极好,显得诚恐诚惶;不仅如实交代了已掌握的违法事实,还主动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并说:要是能放我一马,愿意为你们工作。
    卢勇说:那好啊。前提是你必须把问题交代彻底了,这事才有考虑的余地。
    常答:干部,这是一定的,再让我好好想想。
    卢勇依照陈思明的意思,准备放常献刚回去。不过,话还没挑明,想再挤一挤,看能否有意外收获。此时,天已擦黑,常献刚提出要上厕所。卢勇说:行,去吧。回来再仔细想想,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厕所在一楼的东侧。卢勇跟着下到二楼,便没再跟下去。想给常献刚一个宽松的氛围,暗示对他专案组会网开一面,促使他做彻底交代。
    卢勇站在二楼的平台上,点上烟,猛吸一口。看着常献刚下楼,转过弯,向一楼拐角的厕所走去。卢勇一边吸烟,一边思考:常献刚的肚子里究竟会有多少货呢?他会不会知道秦雷藏在哪里?或者知道老狐狸的下落?要是能从他身上挖到一条大鱼就好了。卢勇掂量着审讯常献刚的火候,既不能放的太松,也不能逼得太紧。松了没有压力,不愿交代;紧了容易搞崩,会适得其反,形成对抗。一根烟抽完了,不见常献刚出来;他再点上一支,思索着下步的审讯策略;吸到一半时,感觉不对劲,时间有些长了。于是,便朝楼下喊了两声,没见动静。卢勇心头一紧:坏了,这小子别跑了。他急忙下楼,快步走到厕所,里面一片漆黑,不见半个人影。又喊了两声,哪里还有应答?常献刚早已从厕所的窗洞里翻出,逃远了。
    这下可把卢勇惹恼气坏了,在心里暗暗发誓:他妈的,这下他死定了!我要不把他的问题查清挤透,使他受到重判,就不干公安了。
    后期,常献刚被抓获归案,在原有基础上又查实了几起新的犯罪,最终被判处八年徒刑。

    20日,陈思明让赵东进去胡根利居住地的居委会,把治保主任和居民组长找来,交代并布置他们对胡根利家进行监控,发现情况,及时报告。
    专案组成立以来,开展工作近三个月,抓了众多的违法犯罪人员,审讯和取证进展也较为顺利;现在关键是需要更多的涉案人犯到案,尤其是一些重大案犯。因为,案件即将收尾,同时,也是为了确保专案质量。
    中午,陈思明接到收审所打来电话:被关押的易迁自称在提审时,把审讯室窗户上的风钩下掉,吞进了肚里。要求审查组派员,共同带易迁去医院检查。
    那时,被关押的犯罪嫌疑人经常“背谱子”,在送收审所时,不是装病,就是吞食坚硬物品,造成不适宜关押的情形,逃避打击处理。因易迁涉及专案,收审所的领导十分重视,依照市局规定,及时向审查组通报。
    下午上班,陈思明带着赵东进来到收审所,会同收审所的医生将易迁从监房提出,来到就近的一家部队医院,上X光机检查。陈思明站在荧屏前,清晰地看见一个风钩挂在易迁喉管上,随着呼吸,在一上一下地摆动。毋庸置疑,风钩确实在他体内。
    陈思明询问收审所的医生:该如何处置?
    医生说:办法有两个。一是,取保放人,让他自己去医院治疗;二是,把他送进监狱医院,做手术取出来。不过,需要花钱。
    陈思明自然不愿放人,问:要多少钱?
    医生说:大约两千元。
    陈思明说:那就送监狱医院,我们去找他家人筹钱。
    把易迁送回收审所后,陈思明与赵东进直接来到易迁家,向其姐易秀琴说明情况,让她拿钱。易秀琴是个单身女人,因父母双亡,与弟弟易迁一起生活,经济上并不宽裕。听到这个情况后,又气又急;气的是弟弟不争气,急的是风钩还在弟弟的气管里,万一出现意外,小命不保,她这个做姐姐的将无颜面对父母。于是,易秀琴便四处张罗借钱,到了傍晚,筹到一千元,交到了陈思明的手里。
    次日,陈思明把这笔钱送交收审所。于是,易迁被送进监狱医院,收押治疗。
    一周后的一个上午,收审所的姜所长偕同教导员一同来到审查组办公室,与陈思明协商解决易迁事宜。据所长介绍:易迁因吞食异物,在监狱医院做了开胸手术后,未能将异物全部取出,这样已经不适宜继续关押了。为此,收审所两位领导专程前来遵询意见:能否为易迁办理取保?所长还说:易迁“背谱子”已不是头一次,几年前因流氓盗窃被收审时,也是因为吞食铁片,后被取保释放。
    陈思明打心里不愿意为易迁办取保,特别是这种以自伤自残企图逃避处罚的行为,这不仅仅是抗拒行为,也会给监所管理带来后患。便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所长说:那就再做一次手术,二次开胸,还需要花钱。
    陈思明不甘心,便说:这样吧,我们再去找易迁姐姐商量一下,如果实在拿不出钱,就放人。
    陈思明知道:没有钱,就不能手术;不做手术,就只得放人。专案组不可能为易迁的手术出钱买单,没有这笔经费,更没有这个惯例。
    所长和教导员得到陈思明的答复后,便起身告辞,回收审所等候结果。
    中午,陈思明与赵永宁来到易迁家,见到易秀琴,说明来意。易姐一脸苦涩,答复确实拿不出钱。这也在陈思明的预料之中,便不再强求;与赵永宁返回办公室,为易迁办理了取保手续。在释放易迁时,陈思明问易:你到底吞了哪些东西?
    易答:有风钩,还有罐头瓶的玻璃和铁皮盖。
    陈:这些东西你是怎么吞下肚的?
    易:我把风钩稍微掰直一些,把罐头盖子的铁皮搓卷起来,就吞下去了。
    陈:做手术时,你都告诉医生了吗?
    易:没有。
    陈:为什么?
    易苦笑说:“要是都说了,今天我能出来吗?”又说:“我还留有一手呢,医生用机器能看见风钩和铁皮,却看不见玻璃;只要我不说,还是取不出来,你们还得放我。
    陈思明原本打算在释放余迁后,再带他去拍个片子复查一下。听了这番话,便放弃了。常识告诉他,玻璃是检查不出来的。加上这次是所领导直接提出来的,如果再去检查,无论结果如何,都将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陈思明望着这个不计后果的家伙,为了取保,竟不惜如此伤害自己,实感无奈。兴许,这就是自由需要付出的代价!
    陈思明望着易迁喜滋滋离开收审所渐去的背影,心道:不必得意,秋后是要算总账的。
    自办理专案以来,在关押的犯罪嫌疑人之中,易迁是因病取保的第一人。此前,一些被关押的犯罪嫌疑人为了逃避打击处理,也有自称患有肝炎、心脏病或肺结核等疾病的。对于这种情况,陈思明都及其认真对待,生怕出现差错,导致嫌疑人因取保而外逃。在收审所提出对嫌疑人进行病情复查时,陈思明每次都亲自参加,进行周密安排,既要防止脱逃,又要杜绝弄假,力争万无一失。一开始,他们把嫌疑人带到市立大医院,或者是部队医院,就在化验室里守着,等结果。后期,陈思明发现,有人通过医院的熟人,企图篡改化验单。于是,就转移到周边市县的医院进行病情复查,为了达到双保险的效果,还为嫌疑人编造了假姓名。一次,一个嫌疑人的亲属居然找到了复检病情的县医院,因姓名不符,未找到化验单;便又通过关系找到韩智存的家,向他打听复查使用的姓名。韩智存毅然回绝,同时向其亲属进行法律政策宣传,要求他们配合公安机关查清案件;写信规劝儿子主动交代问题,检举揭发,将功折罪,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最终,其家人被韩智存说服,打消了念头。

    三个月后的一天下午,陈思明把手头上的案卷材料整理完后,抬头看天色尚早,还有一些时间。转身向旁边的办公桌望去,见赵永宁正在伏案抄录案卷材料。便对赵说:“易迁现在怎么样啊?
    赵一脸迷茫地问:什么意思?
    陈:我是说他的病情,应该恢复好了吧?
    此时易迁已被检察院批准逮捕。
    赵笑道:应该好了。
    陈:我们有一段时间没去找他了,估计还没有惊吧?
    赵:是吧。
    根据近一段时间的抓捕经验,陈思明知道:如果通知他来,可能会令他惊动而潜逃;如果盲目地直接去他家掏,一旦扑空,短期内就很难再能抓到。因为这些人知道,专案组找他们绝对没好事。
    陈接着说:长时间没见了,有点想得慌。你知道他常在哪里活动吗?”
    赵:知道呀,在淮海路火车站那一片。
    陈:走,我俩去会会他。碰碰运气,看可能瞅到他。
    赵哈哈一笑,说:行啊。今天我的感觉特别好,估计不会落空。
    两人起身离开办公室,徒步向火车站溜去。市公安局离那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热闹繁华的火车站。陈思明和赵永宁来到一处便于观望的地方,直起身,伸长了脖子向四周环视,就见对面晃过来两个人。赵永宁仔细一瞅,其中一人正是易迁。真是好事有巧遇,这边网还没布好,鸟儿就一头撞了进来,得来全不费工夫。两人上前把易迁拦住,陈思明以关心的口吻问道:你肚子里的东西都取出来了吗?
    易迁答道:都取出来了。
    陈又问:手术的刀口都痊愈了吗?
    易用手拍拍肚皮,说:都好了。
    陈说:“那就好”。接着又问:“是怎么取出来的?可做第二次手术吗?”
    易迁笑而不答。
    陈思明见他不愿说,便不再追问,因为此事与案件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不过,易迁肚子里究竟是否真的吞下了罐头的玻璃和铁皮盖,在陈思明的心里永远是一个谜。
    两人把易迁带回审查组,经过简单讯问后,直接把他送进了看守所。
    易迁以吞食异物,开胸手术的惨痛方法,只落得在外逍遥了三个月,还是没能逃过此劫;最终以两项罪名被判刑,合并执行有期徒刑十五年。
    三十六、运谋略攻克悬案,伤截肢血债偿还
    在“10.31专案组”成立之前,淮海市社会上流传着三起事件。一、山猫子何勇,在参与两帮流氓团伙械斗时,由于操作不慎,被自制的手雷炸死;二、丁四被无浪神玩枪走火,打瞎了一只眼;三、皮二被人用枪打伤,致其大腿高位截肢。
    山猫子案件,两帮流氓团伙已经被钟正龙所在中城区分局依法查处,枪毙的已经执行,判刑的正在服刑,剩余的全部在逃,案件基本完结。丁四案件,受害人不告,作案人不明;可能双方已达成赔偿协议,公安机关也没有立案侦查。皮二案件,受害人与作案人互不相识,社会上风传是耿瀚山和袁伟所为;虽然受害人拄着双拐四处控告,由于没有直接证据,辖区公安机关无从下手,成为悬案。

    随着“10.31”案件的进展,各流氓团伙的涉案成员和犯罪行为纷纷浮出水面,马振彪团伙纳入了审查组的主打工作计划。陈思明当初答应讯问后放马振彪回去,既是权宜之计,为口供、固定证据,主要原因还是时机不成熟。陈思明的思路是清晰的,他的策略是,暂不触动马振彪,先把外围扫清,收集其团伙的犯罪资料;等时机一到,再向上级报告,适时抓捕。
    耿瀚山和袁伟是马振彪团伙的主要成员,涉及参与多起流氓犯罪,是审查组需要抓捕的重要案犯。这样一来,皮二这起悬案就被拎了起来。是否将该案并入专案侦办?这个问题摆到了陈思明的面前,他必须做出选择;因为,时间不等人。
    对于这个问题,陈思明早有考虑:专案主办的是夏杰和秦雷两大团伙案件,不可能把全市所有的流氓伤害案件都办了。审查组在办理专案期间,并没直接涉及到皮二案件,完全可以不予过问。陈思明知道,如要受理此案,是极具挑战、又有一定风险的。因为,此案没有证据,仅凭社会上传言;加上时过境迁,审讯难度大。如果把此案接下来,如果突破不了,将会成为死案;既无法向受害人交代,又有损专案组声誉,更会对打击犯罪带来不利。杨世刚、郭建平杀人案就是如此,赵东进来审查组工作至今,仍无二人的任何音讯。但是,放弃皮二案件,陈思明又不甘心;这是一起重量级的案件,一旦定罪,必将给予马振彪团伙以致命的打击。
    陈思明经过部队的磨炼,培养了不畏艰险、敢于迎接挑战的军人素质。诚然,想要挑战,不仅是寻求征服的刺激,更体现的是自信。干公安,搞案件,哪能四平八稳的像吃现成饭?几年后,分局安排陈思明去干极具挑战性的刑警,他毅然作出了抉择。
    吴辉是治疗皮二枪伤的主治医治,是他亲自为皮二锯的腿,拍了照,并把照片送交给了审查组。陈思明看着照片上血淋淋的画面,令他触目惊心,深感震撼,更增添了对这帮无浪神的义愤,心中正义的天平义无反顾地向受害方倾斜。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将这帮歹徒绳之以法。他把照片收存起来,也正是为了有朝一日为伤者伸张正义。陈思明思来想去,觉得值得冒一把险,一方面出于嫉恶如仇的职责感,另一方面,则凭直觉,心里有感应。因此,陈思明最终决定,将皮二被伤害案件并入专案。

    近一段时间,审查组进入决战冲刺阶段,加紧提审、收集证据材料和抓捕未到案嫌疑人。陈思明决定把皮二案件并入专案后,即将抓捕的重点放在了耿瀚山和袁伟身上,并把两人的基本情况通报给追捕组,两家双向同期开展追捕。陈思明组织队员前去耿瀚山家,由于耿长期在外游荡,其家人也不知去向。
    与此同时,陈思明还让办案队员定期去收审站抄录新近关押的人员名单,查看是否有审查组所需要的涉案案犯。前期,审查组曾几次组织集中抓捕涉案人犯,找翻天了,却始终不见踪影,仿佛人间蒸发了;后来却发现,早已被友邻单位以涉嫌其他方面的犯罪关进了收审站。由此学乖了,便定期去收审所查询,同时把需要抓捕的人员名单提供给收审所;且收获颇丰,节省了大量的人力和时间。
    由于嫌疑人耿瀚山和袁伟没有到案,审查组没有与皮二正面接触;担心走漏消息,增加追捕难度,也不利于审讯突破,侦办工作始终在隐秘的情况下开展。

    2月4日,从收审站获悉,耿瀚山因抢劫被华昌派出所关押,办案民警是该所的骨干民警李红军。陈思明闻讯喜出望外:看来皮二的案件有着落了。
    下午,陈思明带着赵永宁、卢勇来到华昌所,向李红军了解耿瀚山的涉案情况,并交涉提审相关事宜。李红军见来者是市局专案组的人,加上陈思明又是华昌所的老民警,彼处相互熟悉,给予了热情接待。据李红军介绍,耿瀚山涉及一起拦路抢劫案件,案发后,派出所非常重视,办案民警盯住不放,历尽千辛,方才将其抓获并收审。李红军对陈思明说:你们的案件大,可以随时提审;如果需要并案,就移交给你们处理。这正是陈思明来此的主要目的。不过,陈思明认为,现在把耿瀚山并过来为时尚早,因为袁伟还未到案;如果案情泄露,此案就有可能做成夹生饭。
    因此,陈思明既未表态,也没向李红军透露案情,仅提出了审讯耿瀚山的要求。李红军参加公安工作多年,是派出所的骨干民警;他见陈思明不提耿瀚山在专案组的涉案情况,知道案情重大,不便透露,便无意再去打探。
    陈思明对李红军说:这样吧。对于耿瀚山,你们办你的,我们问我的,相互不要交叉;如果需要并案,我会通知你的。

    第二天上午,陈思明与赵永宁、卢勇,对耿瀚山进行了审讯,主要涉及其他方面的流氓犯罪,只字不提皮二之事。耿瀚山见换成专案组的人员来提讯他,心中明白:大限已到。他是一个直性鲁莽之人,虽然打起架来歹毒手狠,却也是个做事爽快、敢作敢当的人。他毫不隐晦地对提审的民警说:我们作的恶实在太多了,也早该进来了。便把所作所为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全盘供述交代;有记不起来的,只要稍作提示,也不隐瞒回避,全部一一如实道来。按他自己说,是受良心谴责。陈思明见状,暗自窃喜,心道:照此情形,如果皮二的案件确系其所为,突破是有希望的!
    审讯耿瀚山,用了整整一天,连午饭都是在审讯室里与耿瀚山一同吃的。审讯工作需要这样,抓住嫌疑人吐口的时机,一鼓作气进行到底,以防情况发生变化。人的思维瞬息万变的,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如果嫌疑人在某个小环节上一打顿,就可能前功尽弃,劳而无获。
    陈思明一行傍晚返回办公室,在市局附近的大排档随便吃了点饭,便去找皮二。几经辗转,终于来到了皮二家。干警们见到断了一条腿、拄着双拐的皮二,怜悯之心悠然升起,同时更增加了对犯罪分子的憎恨心情。皮二家人见专案组民警主动找上门来,激动不已,老母亲哭诉着皮二受伤以来的凄惨遭遇。民警们亲历这字字血、声声泪的真情控诉,深受感染,心情难以平静;安慰其家人一番,通知皮二明天上午到审查组制作询问笔录。

    次日一早,皮二来到审查组,陈述受害经过:1991年9月的一天,皮二途径天虹剧场附近,因携带的雨伞不慎碰了路旁一人,遭致对方一伙人持枪追打。皮二的腿部与后背各中一枪,被打倒在地;这伙人追上去又对其一顿暴打后离去。皮二被送医院救治,右腿动脉血管被打断,接续手术失败,导致坏死而高位截肢;背部一颗弹头进入肺部,至今未能取出。案发后,皮二向公安机关报案,由于作案人不明确,成为悬案。后期,皮二从社会上得到传闻:是耿瀚山和袁伟所为。为此,他追根求源,通过多方打听,得到一条讯息:案发时,将军胡同的一个混世人物恰巧在场,目睹了全过程,并认出是耿、袁二人;但是,此人坚决不愿出来作证。
    陈思明得知还有目击证人,对突破该案又增加了一份信心。审查组通过多方努力,把这位目击者找来;经反复做工作,促其开口,令传说得到了证实。
    说审查组福将多、运气好、办事顺,此话一点不错;缺啥来啥,想啥就有啥。在提审耿瀚山后的第四天,找到目击证人的第二天,袁伟即被追捕组缉拿到案。其实,这与运气毫不相干,是追捕组同志们付出的巨大艰辛得到了回报。

    两名涉案人全部到案,证人也已找到,攻坚皮二被伤害截肢案件时机终于到了。现在是万事俱备,只等最后一搏,拿下耿瀚山和袁伟的口供。陈思明与赵永宁、卢勇认真研究案情,制定审讯方案。誓言:务必打好这一仗,只能赢,不许败。
    1992年2月29日,是个闰日。赵永宁小组全体出动,一大早来到收审站,选好了两间审讯室,计划用一整天的时间对耿瀚山和袁伟进行审讯,力争全面突破。依照陈思明的安排,赵永宁主审耿瀚山,卢勇主审袁伟。
    耿瀚山进了审讯室,见是专案组的人,便说:你们怎么又来了?上次不是已经全都交待清楚了吗?
    赵永宁冷笑道:看来你还不够诚实,你要是都说清了,难道我们会闲的没事干,跑到这里来与你聊天?
    耿瀚山心头一怔,说:我是敢作敢当的人,那么多的事都说了,还有什么怕说的?
    赵:你再仔细想想。
    耿:不用想,我自己做的事情,心里都有一本账。不是我做的,也赖不到我头上;是我做的,不用你们劝,我自己会交待的。
    赵:那好。据我们掌握,你还有问题没交待。
    耿不假思索地回道:绝对没有了。要是你们说出来,确实有我,枪毙我都行,绝不喊冤。
    赵笑笑说:现在就有一件事,不过,需要你自己说,看你的态度?
    耿挠挠头,想了想,说:确实没了。干部你提示一下,如果有,我一定不会隐瞒的。
    赵永宁按照事先约定的审讯策略,暂不着急,先要钓一钓他的情绪。便说:现在不能提示你,如果提示了,就不能算你主动坦白的了,今后会对你的处理不利。
    耿说:那就让我再好好想一想。
    过了约有五分钟,赵永宁问:想好了没有?
    耿摇摇头,答:想好了,确实没有了。
    赵永宁见状,便开始给他讲法律,讲政策,展开心理攻势。耿瀚山对赵永宁的讯问,露出一脸迷惑,不停地要求赵给予提示。赵永宁则坚持要耿瀚山自己交待,并表现出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这样,审讯进入了僵局。
    陈思明开始与赵永宁在一起,参加审讯耿瀚山。见此情况,也属正常,他知道这是审讯疑难案件必经的一个过程;于是,便起身移步,来到了审讯袁伟的房间,卢勇也正在对袁伟进行法律政策教育。显然,审讯的第一阶段并不理想。虽然陈思明对突破此案抱有七分的把握,但是,见开局不利,一丝忧虑涌上心头。他把审讯方案在脑海里仔细过滤了一遍,分析认为:时间尚早,功夫还未到,响铃还需重锤敲;只要功夫到家,嫌疑人必然会开口,突破还是应当有希望的。
    将近中午时,耿瀚山首先沉不住气了,急躁地催促赵永宁,让快给提示,以便早点交待,回去吃饭。
    赵永宁见火候到了,便说:好吧,我可以给你点提示,但你不许抵赖。
    耿爽快地答道:绝对不会。
    于是,赵永宁一字一顿地从口中吐出:皮…二…的…腿…是…怎…么…断…的…?
    耿瀚山听了赵永宁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嘴也随着节奏一点一点地张开,一时无法合拢;紧接着,脸色渐渐地由黄转成煞白。
    耿瀚山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想不明白,专案组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又怎么会瞄到他的?他深知此案的严重性,如果真的定到自己头上,那可真是要掉脑袋的。转而又想,别他妈的是诈我的?这事社会上早有传闻,无凭无据,凭什么就认定就是我干的?于是,他低头不语,来了个死鱼不怕开水烫;深怕说漏了嘴,反把事情搞砸了。
    赵永宁见他不说话,就采用激将法,用言语激他,直把他逼上了南墙角,憋得满脸通红。最后,他把牙一咬,心一横,说:豁出去了,反正这本账迟早是要算的;自己作的恶,歪不到别人身上;由我自己来承受,也是天经地义的。于是,他便把伤害皮二的案情一五一十地作了全盘供述。交待完后,他长舒了一口气,说:这下我终于轻松了,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这时,已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干警们从食堂打来饭菜,端到了审讯室,也为耿瀚山多买了一份。乘着案件突破的喜悦,把肉全挑给了耿瀚山。耿瀚山吃着久违的大肉,对干警们说:你们办我的案,其实,我一点都不记恨你们。你们与我又没有仇,对我也挺好,这是你们的工作职责,只能怨我自己对社会犯下了罪。
    耿瀚山口供突破后,下午,袁伟很快也作了有罪供述。这样以来,皮二被伤害案圆满告破。耿瀚山和袁伟二人后来均以流氓罪被判处死刑,执行枪决。
    事后,华昌派出所的李红军见到陈思明,感慨地说:耿瀚山本来在我手里只是一起抢劫案件,没想到移交给你们,居然判了死刑,真是为社会除了一大害啊!
    三十七、马振彪顶风作案,欲潜藏在劫难逃
    马振彪团伙主要干将耿瀚山和袁伟到案后,对该团伙收网的时机业已成熟。陈思明集中精力,展开追捕,致使其团伙成员纷纷落网。恰在此时,马振彪又制造了一起令淮海市震惊的血案。
    马振彪的团伙成员年毛子,在被段啸天连续伤害康复后,好了伤疤忘了疼,继续在社会上为非作歹。这天晚上,年毛子领着一帮人来到一家歌舞厅,与另一流氓团伙头目朱元春、冉文革相遇,双方因语言不和,发生争执。年劈脸打了朱元春一拳,拔腿就跑。冉文革从腰间拔出锯了把的猎枪(俗称手猎),喊道:看你跑得快,还是子弹跑得快。“砰”的一声,击中年的大腿。年毛子腿一弯,歪倒在地;接着,又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继续跑,拐过墙角不见了。
    朱元春见跑了毛子,仍不解气,回头来寻找他的同伴;结果是树倒猢狲散,一个也不见了;只有马振彪的老婆邢佳,仍端坐不动。邢佳想:我是女人,又是马振彪的老婆,量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没料到,朱元春可不理这一套,上前一把揪住邢佳的头发,将她从椅子上提溜起来。恶狠狠地说:你就是彪子的婆娘?别人怕他,我可不怕他,正想会会他呢。接着,向大厅喊道:彪子的马子被我带走了,你们给他捎话,有胆量,就来找我;没胆量,交五千块钱放人。说完,一帮人押着邢佳离开了舞厅。
    马振彪得知情况,立即派人四处打探,却杳无音信。直到深夜一点多钟,邢佳才被放回。马振彪望着两人,一个是爱妻,在哭诉;一个是爱将,在呻吟,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马振彪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决定亲自出马,不惜代价,誓报此仇。
    马振彪广邀人员,聚集众煞,寻找朱元春、冉文革开战。
    这天,马振彪带领十余名弟兄,携四杆猎枪及刀剑棍棒等凶器,来到淮海电影院附近,设伏守候。
    不一会,从马路南面走过来三个人。马振彪一个手下指着三人对马说:里面有一个是文革。
    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马振彪二话不说,拎着枪迎了上去,同伙紧随其后。马振彪把猎枪背在身后,拦住三人。问:谁是文革?
    文革不明就里,见此人凶巴巴地,周边有十余人手里拎着家伙围拢过来,心里害怕。胆怯地答道:“我就是,什么事啊?”马振彪听了,是正主儿。不假思索,从身后亮出猎枪,举枪就打。文革见势不妙,拔腿就跑。“砰”的一声,十余颗散弹打在了文革的屁股上。
    枪声一响,张勇和张俊也端枪噼里啪啦地向对方射击,四下里枪声大作,喊打声一片。与文革同行的两人见状,“跑”者为上;两人快速跑进路边的一个巷内,逃脱了追杀,其中一人的后背还是被射中了四颗散弹。
    文革在慌乱中奔逃,直觉告诉他,就是把命跑丢了,也跑不过子弹。突见路边有家理发店,一头钻了进去。马振彪与张勇、田浩、年毛子追进理发店,先是一顿刀砍棍击,将文革打倒在地。田浩窜上前,手持三八刺刀,一刀将文革的大腿刺个对通;接着,将刺刀竖起垂直向下,朝文革的腿上猛扎下去,同时狠狠地喊道:“今天叫你一辈子坐轮椅”。刺刀从文革的腿关节处戳进,刀尖顺着皮下,从脚孤拐处穿出;随着刺刀拔出,鲜血喷涌而出。年毛子仍不解恨,跛着腿,端着猎枪抵在文革的腿弯处,扣动了扳机。随着枪响,文革昏死过去。
    事后,马振彪发现打错了人,误把史文革打致重伤。生米已成熟饭,懊悔无济于事,犯下的罪行无法抹去。公安机关正在严厉打击淮海市流氓恶势力之时,他却顶风作案,无疑是自掘坟墓。

    赵永宁从线人那里得到消息,即向陈思明作了汇报。陈思明近期一直在筹划抓捕马振彪的时机和理由,现在全具备了。他把桌子一拍,说:这个老江湖,老账未了,又添新债;自己硬要往枪口上撞,真是自寻死路。
    陈思明就此专门向施正清局长请示汇报,施局长斩钉截铁地说:线人也不能违法犯罪,只要够逮捕的,就要坚决打击处理。
    陈思明说:根据掌握的材料,此人不仅够逮捕的,还会被判处重刑。
    施局长说:那还有什么好请示的?依法办理。功是功,过是过,只要构成犯罪,功不能抵过,谁说了也不行。这样重大的案犯,谁敢做主不抓?最终是要由法院审理判决的!
    陈思明得到施局长的明确指示,定下心来。回到审查组,与大家共同研究抓捕马振彪的具体方案。
    卢勇说:还向上次那样,让治安大队把他通知来;既省事,又省力。反正他已经构成犯罪了,顾不了那么多。
    仲子龙提出:通知他来,等于通知让他跑。不如直接去他家,上门掏窝子。
    邹刚武说:在马振彪经常活动的场所蹲点守候,伺机抓捕。
    徐安民建议:用其他无浪神把他调出来。
    大家踊跃发言,献计献策。最后,陈思明敲定:先安排线人摸排马振彪的行踪,实施密捕;避免走漏风声,打草惊蛇。因此,抓捕马振彪计划,暂不通知追捕组。陈思明有自己的打算,等马振彪到手后,连同其所犯罪行一并向治安大队领导通报,提出收审意见,务必将其关押审查。

    却说,马振彪眼见同伙一天天减少,不是被公安机关收审,就是跑反躲藏了起来。他仿佛感觉到专案组凌厉的锋芒正一步步向他逼近,心里一阵阵发冷,成了惊弓之鸟。他决定先去南方避避风头,等过了这段时间,回来重整旗鼓,东山再起。
    出逃前,他已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南方的朋友也联系好了,唯有一事未了。他有一辆铃木摩托车,价值不菲,欲出售卖掉;否则,三天前就动身了。
    这天上午,马振彪家来了两个人,专为摩托车之事;一个是中介人商元旗,一个是买主。马振彪家是一个自建的两层小楼,前门临街,屋后是邻居的院子。大白天,三个男人坐在二楼屋里,将铁门插紧锁牢,床边放有一杆子弹上膛的双筒猎枪和一把三八刺刀;一边喝着茶,一边商议卖车之事。
    此刻,仲子龙接到线人报告:马振彪正在家中。
    得此讯息,陈思明带领全组人员,立即出发,向马振彪家奔去。依照分工,仲子龙带邹刚武组实施抓捕;陈思明带赵永宁组负责围堵。两路人马在马振彪家附近分开,一路奔袭前门,一路包抄后院。仲子龙、邹刚武行动快,疾步来到马家二楼门前,却被紧锁的铁门阻隔在外。马振彪透过铁门栏杆,见专案组的民警出现在门口,惊得魂飞天外。他一个翻身,从二楼窗户跳下逃走,商元旗也跟着跳了下去。二人落在邻家院内;顿也不打,拔腿冲出了院门。

    却说,陈思明带领队员加快步伐绕向马振彪家屋后,在距邻家院门还有五六米的时候,突听“扑通”、“扑通”两声巨响。陈思明第一反应:马振彪跳楼逃跑了。急忙上前,刚到院门口,两个人影从院内窜出,与陈思明照个迎面。说时迟,那时快,陈思明不及细查,伸手抓住一人,定神一瞧:是商元旗。急问:彪子呢?商朝南边一指:那人就是。陈思明将商元旗一把甩给卢勇,说:带回去审查。拎着五四手枪向马振彪逃跑的方向追去。此时,马振彪已钻进巷内,与陈思明拉开了约有三十米的距离。
    陈思明追进巷内,马振彪已经跑到巷子尽头,向右拐去,不见了身影。陈思明知道,此处地形复杂,四通八达;一旦失去目标,就会被他逃脱。如果马振彪不能到案,对专案的影响将是无法估量的。陈思明万分着急,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马振彪跑掉,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抓获,决不放弃。

    好在陈思明身强力壮,他以百米冲刺之势抢到巷内拐弯口,向西是一条直巷,马振彪正在二十米开外向前狂奔。陈思明加速追去,距离逐渐拉近。此二人,一个跑,一个追;一个逃命,一个履职。两种不同的意识理念,驱使着两个人在法律的天平上比拼较量,在人生的奈何桥上追逐赛跑。
    相距七八米时,陈思明喊道:“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了”。马振彪哪里敢停?继续奔跑。陈思明枪口朝天,“砰、砰”两声枪响。马振彪不仅没停,反而窜的更快。陈思明见鸣枪警示无效,便将手枪平举在胸前,瞄准马振彪的下肢,食指渐渐向扳机加力,欲开枪射击,阻止其脱逃。在即将扣响扳机的瞬间,大脑在飞速权衡利弊:马振彪是治安大队的线人,虽罪该处罚,但要把他打伤了,总是不好交待。他将手指慢慢松开。又想:如果让他跑掉了,对专案损失太大。又举枪欲射。反复权衡,举旗不定。
    陈思明当过兵、练过枪;在这个距离,完全有把握击中对方;就算一枪打不中,两枪三枪必定能将他放倒。陈思明转念又想,不用开枪就把他抓住,岂不更好?就在此时,马振彪跑出了巷子。
    巷子外面是菜场,正值高峰时段;卖菜的吆喝,买菜的吵嚷,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马振彪进了菜场,如鱼入海;在人群里穿行,向南逃去。陈思明追出巷口,猛见此景,心中一凉:坏了,这下抓他毫无希望了。他暗自懊悔,刚才没下狠心开枪射击。
    陈思明并不甘心,继续向南追去。刚迈步,就撞在三四个买菜人的身上,被挡住了去路。他朝天开了一枪,震耳的枪声使身边的人群迅速闪开。陈思明高声喊道:快让开,前面的是小偷,帮着拦一下。众人听到呼喊,虽无人上前阻拦,却闪出一条道来。这足以使马振彪感到惧怕,他调头向东,再次钻进了巷子里。
    陈思明赶到巷口时,已不见马振彪的踪影。他坚持追进巷内,来到一处三岔口,不知该向何方追去。恰在此时,巷内走来一人;见陈思明拎着枪,知是公安,便指点示意。陈思明道了谢,朝南边追去。转过一个弯,看见远处马振彪的背影,向西拐去,又不见了。陈思明仍不放弃,跟着拐向西,来到一处五条岔道的中心空地。这下陈思明没辙了,彻底失去了目标。
    正当陈思明欲放弃离去时,一位老太太迎面走来,伸手斜指着北侧的一家院门,并不言语,挤了挤眼,离开了。陈思明了然于心:马振彪躲进了此户人家。此刻,陈思明只能把老太太的暗示作为唯一的线索和希望,他拎着枪巡视地形,查明这户人家系单门独院,坐北朝南,北边是三层小楼,后墙是巷道;西边是水泥楼梯,楼梯下面是厨房;东西侧与邻居相连,前面有一个小院,两扇铁门从里插紧。

    此时,已近中午,许多居民过来围观,陈思明安排一位邻居去把失散的同事找来。
    陈思明与队员们会合后,先安排警力守住外围,再带领余下的同志登上邻家楼梯。司机王建锋翻上院墙,就要向院子里跳。陈思明阻止了他,示意徐安民和赵东进先下。二人毫不犹豫,从三米多高的院墙跳进了院内,把门打开。队员们涌进院内,仲子龙与徐安民、卢勇先推开厨房的门,从里面出来四个面露惊恐之色的青年学生;再进去搜索,发现墙角边蹲有一人。卢勇上前将此人揪出,正是马振彪,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卢勇将其暴骂一顿,说:不看在你是线人的份上,非让你满地找牙。
    马振彪到案,对审查组的同志们是巨大的鼓舞,令人心振奋。陈思明也由此真切地体会到公安工作离不开人民群众的支持和帮助,群众路线是公安工作的法宝。
    经过突击审讯,对马振彪所有的犯罪事实逐一核实查清;在达到预期效果后,经请示汇报,将其收审关押。

    此时,马振彪团伙的最后一名重要成员张勇,又成为亟待抓捕的对象。张勇几乎参与了马振彪所有的重大犯罪,他一旦得知马振彪被抓,必将外逃。因此,陈思明组织队员多次针对李涛开展追捕,直至上门掏窝子,始终未能凑效。
    在马振彪归案后的第四天,王建锋驾驶吉普车送仲子龙和徐安民去看守所提审。路上,王建锋发现前方一人,背着包迎面走来。此人抬头见到审查组的警用吉普车,身子一怔,向右一个趔闪,挤了一下眼。这本能的闪避和挤眼动作,映在了王建锋的脑子里。王建锋将这幅景象在脑海里快速检索比对,他脱口而出:“是张勇”。王建锋一个急刹车,三人快速下车,将此人控制。经盘问,正是张勇,真是一份意外收获。
    原来,张勇得知马振彪被收审,见他尚且自身不保,又岂能佑护手下兄弟?便准备离开淮海市躲避风头。这天,他刚把钱筹齐,正在去火车站的路上,就碰上仲爷,只能算他倒霉。
    王建锋具有极强的记忆力,是一种天赋,陈思明称其为特异功能。王建锋发挥天赋功用,并不是第一次。此前,他仅凭见过嫌疑人一张几年前的照片,在一家饭店把此人辨认了出来,通知审查组前来将此人抓获。张勇遇到王建锋,算是恶作到头,命该此劫。
    在马振彪收审期间,有人把一粒装有乙肝病原菌的胶囊,夹藏在一块香皂里,送进了收审所;意欲让其感染上乙肝病毒,办理取保,逃避处罚。由于收审所的民警高度认真负责,在检查入所物品时截获了这粒胶囊,致使这一阴谋破产。

    后期,陈思明将马振彪团伙犯罪案件交由邹刚武小组主办。经审理查明,该团伙涉案四十余人,批准逮捕二十人(含批捕在逃人员),起诉判刑十二人,其中,判处死刑执行枪决四人。这一恶势力团伙的彻底覆灭,为淮海市铲除了一大毒瘤。
    三十八、呆子遇杀手伏法, 再冲刺收网捕虾
    九二年三月下旬,专案组经过大量艰辛的追捕、审讯和调查取证工作,涉案的所有犯罪事实基本全部查清,涉案的犯罪嫌疑人除极少数漏网外,均被抓获到案;专案已近尾声。
    陈思明白天与战友们一起工作,晚上加班撰写综合调查报告。他把夏杰、秦雷两个团伙涉及到的所有犯罪事实进行梳理汇总,依照时间顺序,整合穿插;组合词语,字斟句酌,起草结案报告。
    他把每名涉案人员所参与的犯罪一一细化分列。先由案到人,即每起案件涉及哪些人;再由人到案,即每个人参与了哪些案件,及具体犯罪情节。所有这一切,都要通过翻案卷、看材料、理因果、排顺序、做记录等综合归纳后,熟记在心,并详细记载描述。常常为了核实一个细节,需要多次查阅材料。他阅遍了案卷的每一页纸,有许多材料翻查不下十余次,这是一项繁杂浩大的工程。
    陈思明在写结案报告期间,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二三点钟,有一次竟到次日天亮,历时整整一个星期。而后,审查组全体人员共同研究,逐人过滤,对每名涉案人员提出初步处理意见。此项工作是办理专案的关键环节,既不能漏,更不能错,必须准确到位。
    四月一日,审查组开始向专案组汇报张夏杰、秦雷两个团伙案件,共拟定处理75名涉案人员。经连续一周的研究、斟酌,最终决定依法追究刑事责任56人;其中:提请检察院批捕50人,此前已批捕需要追诉的4人,已判刑拉回追诉的2人。另有报劳教1人,转外单位处理1人,犯罪情节轻微不予追究的6人,需进一步查证取保待处的11人。
    至此,侦办夏杰、秦雷两大团伙的案件告一段落。不过,陈思明仍无法轻松下来;因为,还有许多未了的善后工作需要做。一些证据材料仍需补充侦查,部分涉案嫌疑人由于相关人员没有到案、犯罪事实缺少证据印证而在待处;还有,牵带出来的另外几个犯罪团伙,需要进一步侦查,依法处理。重要的是,秦雷和胡根利这两个重量级案犯潜逃至今,依然逍遥法外,这使陈思明感到极大缺憾。对于发岔带出来的几个团伙,这个好办;陈思明调整了人员,重新做了分工,在本月底就能全部办结。对于秦雷和胡根利,这让陈思明犯难;苦于毫无线索,无从下手,只能干着急,却也无奈。
    在此期间,审查组的队员们按照分工,各自忙碌着手头上的工作。提审补充印证,找受害人、旁证人取证,调取前科和户籍证明,办理劳教报批手续,将另案处理的人员移送给相关办案单位,联系有关部门将涉案人员并入专案,到劳教、劳改场所将涉案的漏罪人员带回本市收押,等等。一切都在有序进行,为结案做最后冲刺和准备。

    这天,陈思明和赵永宁、卢勇来到市检察院公诉科,与当时被誉称为淮海市司法机关“四大杀手”之一的女检察官赵素华取得联系,协商沙代志案件相关事宜,欲将其并入专案处理。沙呆子是秦雷、白建兵团伙的重要成员,因参与朱元春流氓团伙械斗,致人重伤,被中市区公安分局逮捕法办,起诉移送至市检察院。
    检察官赵素华听了陈思明的诉求,便说:“沙代志在此案中仅涉及一起重伤害案件,并且是主犯,下星期就要开庭。如果你们能把他的案件并过来,只要有三起以上一般性流氓犯罪,就可以参照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严惩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犯罪分子的决定》的规定,从重处罚,判处他死刑了”。
    陈思明即被赵素华这严谨凌厉的气势所折服,由衷叹道:果真是“杀手”风范!名不虚传。便爽快答道:就这么定了。
    赵素华说:你们尽量要快,不然,会影响我的案件起诉。
    陈思明答:你放心,保证在一周之内把案卷交到你手里。
    赵素华笑道:那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办这么大一个专案,轰动全市,政法口的都知道。听说,案件很快就要到我们科了,以后会常打交道的。这样吧,你们先查,查实多少是多少,直接把案卷材料交给我就行了。
    陈思明也非等闲之辈,回去后,即与赵永宁小组连天加夜,突击调查取证,抓捕涉案人员。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内,补充查实了沙代志参与的五起流氓伤害案件,将所有证据收集齐全。当案卷材料交到赵素华手中时,令她深感意外,赞叹说:办案效率如此之高,专案组果真名不虚传!
    此案移送起诉后,经法院审理,沙代志被判处死刑,执行了枪决。

    四月下旬,审查组中的个别同志接到通知,奉命返回单位工作。中市区公安分局的路副局长,也曾多次催促陈思明抓紧回去;因为治安股的工作系各负其责,他的业务工作堆积已久,需要处置。陈思明心里十分着急,也非常矛盾。他知道,他的工作关系与职责在中市分局,专案组只是临时机构,案件办结后,就会解散。如果自己单位的领导不满意,在专案组干得再出色,也是白搭,这他完全拎得清。
    可是,此时也正是专案的关键时刻,就算是全组的人都回去了,陈思明也依然无法抽身回去;因为他掌握着专案审查的全部核心资料与信息,有些并不在材料里,而是印刻在他脑子里的。关于这一点,他不便向路副局长明说,担心领导误会,留下不良印象。
    于是,陈思明把情况市局副局长施正清作了汇报;同时,也报告了组里同志因有人离开,出现人心不稳的情况。施局长表示知道了,他会处理这件事的。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在市局二楼会议室召开小范围的专题会议,市局局长陈兴华和副局长施正清参加,听取专案工作汇报。陈思明主汇报了以下内容:一是,所有涉案的团伙和人员情况。专案共涉及大小八个犯罪团伙,参与违法犯罪活动的有114人,有的已经到案、有的在逃、有的在劳改劳教场所需要带回、还有的被友邻单位查处需要协商并案;二是,夏杰和秦雷两个流氓团伙的主要犯罪事实;三是,对专案工作开展情况做了简单概述;四是,对所有涉案人员的报处情况,案卷材料已于本月二十日移送市局五科,待预审后报捕;五是,下步工作安排,马振彪团伙案件,已侦查终结,计划明日汇报;张平、常友忠团伙案件,准备在月底前结案。不过,由于案件还在拓展,有不少涉案人员没有到案,许多证据材料需要继续查证。
    陈兴华局长听了汇报,表示满意,并强调指示:一、市局目前还没有要专案组收工解散的意思,专案要继续办下去,直到进入公诉审判程序;二、涉及到内外部的违法犯罪情况,无论牵扯到谁,都要一查到底,一并汇报;三、涉及到内部干警的情况,不要遗漏;看看到底是哪些人与这帮黑恶势力沆瀣一气,为他们“保驾护航”。
    施正清副局长也讲了三层意思:月底他要去省厅学习二个月,在回来之前,专案组不撤。10.31专案组成绩较大,市政法委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和表扬。对逮捕的人数,暂不向外公开;避免影响我市的城市形象,给招商引资、发展经济带来不利。另外,关于专案不撤、人员暂不返回一事,由他负责向各单位领导通报;是市局的意见,必须坚决服从。

    会后,审查组的同志们安下心来,全力投入专案工作。白天正常办案,晚上分组出去抓捕。审查组通过特情、调动各种社会关系,全面开展抓捕工作。有线索的,捋着线索去抓;无线索的,就去街面上和公共娱乐场所转悠。市区有一个雨花舞厅,无浪神们有事无事都好去那里闲逛相聚。别说巧合,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杨泉利、邬黑子、易老帽和田浩等不少涉案人员,都是通过这种“路遇”或“碰点”抓获的。
    这天,赵永宁的线人打电话报告:屠宰场宿舍的两个山头老大邓麻鸭和孟如兵,正在方家洼附近。此二人是涉案的重要案犯,赵永宁此前布置线人,专门盯看二人。
    这时,仅有陈思明和赵永宁两人在办公室,两对两,势均力敌;加上司机王建锋,并不占绝对优势,实施抓捕具有一定风险。赵永宁用询问的眼光看着陈思明,等待他的指令。陈思明见时间紧迫,也来不及通知其他组员,且机会难得,决定立即前去抓捕。
    三人快速下楼,赵永宁在前,先坐到驾驶室,启动汽车,陈思明和王建锋随后上了车。赵永宁驾驶吉普车,接到线人后,向目标奔去。车向南刚拐进国庆一路,线人指着路西人行道上迎面向北走来的两个人说:就是他俩。
    赵永宁缓缓把车开过两人后,靠边停下。三人跳下车,转身向北追去。陈思明和王建锋冲在前面,赵永宁拎着手铐紧跟在后。陈、王跑近二人,相互对个眼色,同时上前,来了个蹲抱动作,分别从身后抱住两人下肢,肩部在对方的臀部用力一顶,将两人面朝下一个直摔,一齐放倒在地;并迅速骑到二人身上予以制服。赵永宁赶到,将二人戴上手铐,带回审查组。
    经讯问,一人正是邓麻鸭,另一人则是他的朋友,并不涉案。此时,线人又打来电话:郑如兵在屠宰场附近出现。陈思明让赵永宁继续审讯邓麻鸭,带着王建锋前往屠宰场。经线人“点眼”,顺利将孟如兵抓捕到案。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审查组的同志们都聚在办公室整理材料。陈思明的校友、人送绰号“眼睛周”的周华盛,来到审查组,看望陈思明。“眼睛周”名符其实,他高度近视,戴着一副“酒瓶底”式的眼镜,俨然一副学者风范。他十年苦练书法,在淮海市小有名气;春节前夕,陈思明还特邀“眼睛周”来为组员们写春联。周华盛因与陈思明多日不见,颇为思念,便专程前来探望。
    周华盛坐下后,刚与陈思明叙了几句话,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周顺手拿起话筒接听,是找仲子龙的,便把话筒交给了钟。
    仲接完电话,兴奋的高叫起来:“线人报告,卫虎生在西岗二路的月季香饭店”。
    陈思明即刻站起身来,招呼大伙立刻出发。他歉疚地对周说:“不好意思,你刚来,我就要走,不能陪你了”。
    周:我要知道你这么忙,就不来打扰你了。
    陈:“要不然,你在这等着,我们很快就会回来”。说完,急匆匆地向室外走去,同时催促大家加快动作。
    陈思明前脚刚迈出门槛,就听周华盛喊道:我和你们一齐去。
    陈楞住了,一时没回过神来;顿了几秒钟,说:这可不是你的活啊!
    周:反正也是闲着,多一个人不好吗?
    陈想了想: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力量;就是站在那里不动,也能起到威慑作用。便说:好吧,就一起去吧。不过,你可千万不要上前动手啊!
    周:好,听你的。
    于是,全体出动,陈思明与邹刚武、韩智存、赵东进上了王建锋驾驶的吉普车,仲子龙与赵永宁、卢勇、周华盛拦了一辆出租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向月季香饭店驶去。刚到饭店门口,就见从里面出来三个人。众人下车,将三人包围。

    卫虎生不仅凶暴,也很狡猾;他在一个地方从来不会待的太久。此时正欲离去,做梦也没想到专案组会这么快赶来,束手就擒。
    邹刚武与韩智存将首选疑似卫虎生的人按倒在地,赵东进和王建锋扭住一人,仲子龙、卢勇和周华盛看住一人,三人全被控制。
    邹刚武将抓住的人踩在脚下,喊道:快把他的裤子扒掉。
    赵永宁闻声过来,笑道:大马路上,扒他裤子做什么啊?
    邹:验他腿上的伤呀。如果有枪伤,就是虎子。
    赵觉得有理,就将此人长裤脱下,果然看见了腿上的散弹伤疤,正是卫虎生。
    卫虎生抬起头,对邹刚武说:你是邹队长吧?
    邹有些诧异,反问:你怎么知道?
    卫苦笑道:“你们的人,我们大致都知道”。他把目光瞟向周华盛:“那个戴眼镜的人面生,是你们市局七科的吧?”
    邹刚武笑了笑,未答。
    卢勇上前仔细瞅赵东进和王建锋扭住的人,说:“这不是常献刚吗?他妈的,我还以为你跑到月亮上去了呢!”将其痛骂了一番。
    卢勇问:为什么要跑?
    常:怕关。
    卢:跑可能算了呢?
    常叹口气:不是啥呢!能躲一时,是一时。
    卢:当初已经准备放你走了,这下叫你跑的!真是自作自受。
    常懊悔不已。
    经查,另一人名叫童连豪,也是要抓的人。
    审查组分别讯问三人至深夜十二点多钟,而后送进收审所关押。

    此次抓捕,大家知道了一件事,被打击的一方也在琢磨专案组的情况,这倒令人感到惊奇;还有,社会上开始流传:市公安局七科参与了专案侦察工作。关于这两点,陈思明认为:正邪双方相互收集情报,做到知己知彼,也属正常;不过,通常情况下,罪犯会进行反侦察;像这样全面掌握办案人员,倒是个先例。关于“传言”,并非都是坏事,有时也能产生积极正面的效果;市局七科参与,至少能对“无浪神”们产生一些威慑作用。
    卫虎生被关进收审所后,毒瘾发作,哀嚎哭闹,鼻涕眼泪齐流;不是自杀,就是撞墙。收审所的领导并没向专案组提出取保放人的要求,而是采取措施,加强监管。经过十多天的“干戒”,最终将毒瘾戒除。对卫虎生来说,倒未尝是件坏事。
    三十九、逢猛将秦雷归案,张法力心服认罪
    张新淮队长眼见专案进入收尾,心急如焚,秦雷未能到案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自从专案组成立以来,追捕组始终把缉捕秦雷作为一项主要工作。为此,他调动了所有的关系,使出浑身解数,在全市布下了天罗地网,至今一无所获。他思之再三,得出结论:秦雷不在本市。他心里明白,秦雷自河阳市逃走后,返回本市的可能性极小;不过,淮海市这帮无浪神都是短腿,在外呆不长,早晚还得回来。针对秦雷,他的追捕方略是:立足本市,向周边地市延伸;放眼南方,迂回包抄。秦雷的主要关系人在淮海市,不论他藏匿在何处,本市发现线索的几率最大。应该说,张队长已经把秦雷攥在了手心之中;可时间不等人,无形的压力在他心里逐渐增大。这几天,张队长茶饭无味,非常焦虑。他不停地与本市和派去南方的线人频繁联系,催促他们加大行动力度,不惜一切手段和代价,想方设法尽快查找秦雷的去向。

    四月十七日,陈思明经过连续几个昼夜的伏案执笔,把《提请批准逮捕意见书》写好,经黄副大队长审核签批定稿后,将案件材料装订成卷,准备移交市局预审科。这样,案件的侦查阶段就算终结了。
    也是这天,从遥远的南方,传来了令张队长万分惊喜的音讯,秦雷的藏身之处摸到了。秦雷在淮海市附近的苏宁县,为一个养鱼的朋友看鱼塘;并附有具体姓名地址。张队长得到这个信息,就像捞到个金娃娃。兴奋的咧着嘴,许久合不拢。
    张新淮队长立即采取行动,调集精干人马,驱车火速向苏宁县赶去。傍晚时分,张队长一行风尘仆仆驶入县公安局大门。治安队的刘队长早已等候在办公室,两地警方见面,彼此相互熟悉,热情寒暄了一番。
    刘队长盛情邀请说:先吃饭,后谈事。
    张队长摆摆手,笑着说:不急,先工作,后吃饭。
    刘队长拗不过张队长,说:那就主随客便吧。
    张队长直奔主题,提出协助抓捕秦雷的要求。刘队长拍着胸脯说:就这事,还用得着你张队长大驾亲自来啊?打个电话,我们把人抓来给你送去不就得了吗?
    张:此事干系重大,马虎不得。
    刘:抓人可是我们的拿手把戏。我打包票,只要人在这里,绝对跑不掉。
    张笑道:那是,这我完全相信。
    刘:大家饿了吧。你们先去饭店,边吃边谈。晚上多喝点酒,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把秦雷交给你们”。
    张忙说:不行,这次我们必须去。
    刘:什么人物?这么重要呀?
    张:是的,我向局长立了军令状。
    刘哈哈笑道:张队长真是大将风范!本人实在佩服!不过,工作再忙,也要吃饭呀。
    张:好。等工作安排好了,就去吃饭。
    待刘队长把工作布置下去后,大家一同前往饭店。
    饭桌上,刘队长再三相劝,张新淮队长坚持滴酒不沾。并不是张队长没有酒量,源于张队长以前曾因喝酒差点戳出一个纰漏,为此发誓终生戒酒。他一诺千金,从此以后,任你百般相劝,绝不沾酒。席间,双方把抓捕行动的具体细节商议妥当,时间定在凌晨二时。

    十八日凌晨一时,张新淮队长带领队员们出发了。刘队长在前面领路,两辆车一前一后在夜色中疾驰。先来到属地派出所,再由派出所民警带往目的地。车辆先在省道上行驶,然后拐下乡村土路,穿过一个村庄,又向前行驶了约五六里路。民警让车停下,手指向南边,说:鱼塘就在那边,离此还有三里多路;车进不去,只能步行了。
    张队长下了车,向黑暗中的鱼塘方向眺望,暗道:似曾远隔万里,如今却在咫尺。他招呼大家下车,集结好队伍,交待清任务,率先走上了通往鱼塘的小路。队员们依次跟随在后,形成了“一”字型的长队;借着微弱的月光,在弯曲的田埂小道上,蛇行似地向前蹿动。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来到鱼塘,看见坝上搭有一个“A”字型的窝棚。张队长分析判断:秦雷就在里面。他用手势指挥队员完成了对窝棚的包围,只身来到门口,见里面正睡有一人。张队长说:“秦雷。该回家了!”
    秦雷一个激灵起身,发现身材高大的张队长站在棚前,又见周边有五六个人持枪围拢过来,知道再也无法脱身,只得束手就擒。

    在结案前,张新淮队长将秦雷抓获,两大团伙恶首均已到案,总算了了心结,也给审查组带来了巨大的欢欣。因为,秦雷团伙中有许多不明之事,需要从他身上寻找答案;一些证据不足而未能提捕的涉案人员,需要用他的口供佐证定罪;夏杰等人的犯罪情节,需要他予以印证。现在,审查组将工作的重心聚焦到了秦雷身上。
    秦雷被异地关押在淮海市所辖的怀洪县,离市区有几十公里,必须开车去提审。审查组连续五天对秦雷展开审讯,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一审就是一整天,直到把所有的问题查清并记录在案。一开始,秦雷极不配合,抵触情绪非常大。在他畸形的思维理念中,固执地认为:治安大队与夏杰联合起来对付他,一方利用手中的执法权力,一方运用聚集的黑道势力;导致他始终落于下风,被动挨打,狼狈逃窜。这种变态的思维长期沉积于他的潜意识之中,令他愤懑,并产生对社会敌对和仇视的心态。
    第一天,一个上午,秦雷只字不谈。好在审查组在审讯前制定了详细的审讯提纲,并对秦雷的心理状态进行了认真的研究分析,基本掌握了他的思想活动轨迹;所以,有的是时间。不过,这样白白耗掉了整整一个半天,也令人无法忍耐。
    赵永宁气得把桌子一拍,大声吼道:他妈的,我们是专案组,又不是治安大队。
    这发聋振聩的一吼,犹如当头一棒,惊得秦雷身子一抖。他喃喃地说:你们都是办我案子的,都是要置我于死地的。有什么不一样?
    赵永宁说:“我们是在办你的案子,但也在办夏杰的案子;我们关了他们多少人,你知道吗?”
    秦雷听了,不太相信,问道:你们真的在办夏杰案子?
    赵永宁说:还能骗你不成。如果不信,我可以拿他的交代材料给你看。
    秦雷见这么说,不再怀疑,便说:不用看了。我就是对你们只抓我、不抓夏杰感到不服。如果你们不是单搞我一个人,我也没什么话可说。要死一块死,也不能只死我一个。
    赵永宁说:你该不该死,并不在我们,而在于你所犯下的罪行。夏杰他们作的恶比你要多,我们同样不会放过他们。
    秦雷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低下头去。
    此时,陈思明见秦雷原先怨毒敌视的眼神缓和了许多,对立的情绪明显减弱,觉得时机成熟。便开口说:市局成立专案组,既不是只针对你,也不仅是针对夏杰,而是要把全市的黑恶势力一网打尽,还淮海市一个清静太平的世界。你与夏杰两帮流氓团伙,为害我市,祸害百姓,作恶多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这一点你必须正视。
    秦雷答:这个我承认。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枪毙我也是罪有应得。现在既然我们都关进来了,希望能给我们一个公平公正的对待。
    陈思明说:你能正视自己的问题,这很好;至少你还有负罪感,说明你良知还在。你要相信,法律是公平的,我们只对事,不对人,罪与刑要依照法律来决定。因此,我要告诫你,必须彻底如实坦白交待问题,同时检举揭发,将功折罪,争取得到政府的宽大处理。
    秦雷答:让我考虑考虑。
    陈思明接着说:你做的所有事情我们全都掌握。其实,我们也知道你有苦衷,每次你们发生械斗,责任并不全在你;只是你拘于情面,不愿申辩罢了;或许,觉得没处讲理。现在,你完全可以伸开肠子,把这些都说出来,免得受人冤屈。
    秦雷听了,眼圈一红,感慨地说:是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凡是出来混的,哪个手上不沾有血腥呢!现在想想,这都是触犯法律的,早晚是要算账的。
    审讯人员见秦雷情绪松动,便及时跟进,对其进行说服教育。首先宣传法律,责令其必须服法认罪;接下来采取政策攻心,指出双方械斗的各自责任,讲明抗拒交待的利害关系;再为秦雷换位思考,帮助其分析和权衡利弊得失;同时,给予秦雷足够的人格尊重,语言关怀,沟通思想,用亲情和友情来打动秦雷,拉近彼此间的情感距离。最后,陈思明让秦雷再好好考虑一下,等中午吃过饭后再谈。
    利用中午饭后的间隙,陈思明为秦雷的伤情进行拍照、取证。近距离看见秦雷头上的刀伤,令陈思明震惊不已。在秦雷那剃光的头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了新老伤疤,约有十二三处,就如打满的补丁;左右双手虎口处,各有一处既长且深的刀疤;左大腿及臀部,有大小刀伤八处;右大腿及臀部有五处伤疤,其中一处为八乘十公分的椭圆形枪伤。另外,他的躯干胸腹部和后背还有四五处刀伤。陈思明望着满身是伤的秦雷,十分感慨:此人真可谓身经百战,九死一生啊!如果把他放在战场上,可能会成为一个出生入死的杀敌英雄。可叹他生不逢时,入错了行,沦落成为阶下囚。
    下午,赵永宁先从查证夏杰伤害秦雷的案件入手,展开讯问。这样一来,秦雷的角色发生了逆转,此刻他成了受害人,印证夏杰的犯罪事实。其实,这一招是运用审讯中的一个谋略,在审讯双方互殴的案件中特别凑效;这样可以打消一方的抵触情绪,使审讯工作得以突破。
    秦雷经过一上午与审讯人员的接触,深深被他们的言行所感染;又见专门针对夏杰的犯罪事实进行讯问,心中依然明了,专案组显然不是只对他一个人的,是实实在在依法办案的。因此,便消除了抵触,放下包袱,对涉及的所有案件进行全盘交代。从两个团伙的恩怨情仇,到每起案件的来龙去脉,都作了详细供述。审讯进行的相当顺利,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钟,使夏杰与秦雷双方互殴的脉络全部浮现出来,达到了预期目的。
    怀洪县看守所的民警对专案工作给予了大力支持,专门为他们安装并点亮了电灯,并陪同到审讯结束。
    第二天上午,天下着濛濛细雨,陈思明与赵永宁、卢勇驱车出发,再次前往怀洪县。吉普车在淮河坝上的柏油路上行驶着,路面被拖拉机捎带的泥土所覆盖,使道路变得泥泞。王建锋小心翼翼的开着车,仔细观察路面的情况。行驶了一段路程,看见远处有一个骑自行车的妇女,正慢悠悠地向前蹬行。当吉普车接近自行车,准备超越时;却见自行车一个左闪,向路中心拐了一个弯。王建锋见状,急忙将方向盘拉向左边,避过自行车;接着右打方向,驶回原道;王建锋再次左打方向,与将车调归直行时。不料,由于路面湿滑,吉普车失去控制,直勾勾地冲下了右侧的大坝。
    陈思明在车里亲历目睹了这一情形,却回天无力。吉普车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顺着坝子的斜坡向下撞去;眼见就要冲入淮海,导致全军覆灭;却巧,被卡在了碗口粗的两棵树之间。
    一行人惊魂未定地下了车,经历了这惊险的一幕,赵永宁乐呵呵地说:“我们真是命大福大造化大啊!这一车可都是审查组的福将呀!”他们找来附近的农民,用拖拉机把吉普车拽出来,继续赶路。就这样,他们连续奋战五天,圆满完成了对秦雷的审讯工作。
    接下来,根据秦雷的交待,审查组再从外围开展工作,收集其相关证据材料和线索。这天,陈思明带着赵永宁和卢勇来到秦雷居住地所属的曙光派出所,找到管段民警王玮,了解妻雷的情况。王玮见是专案组的同志,热情接待,积极配合,详细介绍了派出所掌握的秦雷有关违法犯罪情况。并说,秦雷与熊治国枪击赵文凯时,是他接到报警,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不过,那时两人已经离开了。
    陈思明对王玮提供的情况非常满意,这对审查组掌握的情况既是补充,也是印证。接着,陈思明要求王玮协助,一同前往秦雷家,收缴相关的赃物和物证。王玮欣然答应。
    一行人来到秦雷家,见到了他的儿子,大约两三岁,正在屋外玩耍。秦雷的母亲和姐姐在家,听说是专案组的,急着询问秦雷的情况。赵永宁安慰说:秦雷在里面很好,吃穿睡都没问题。其姐仍不放心,担心公安内部有人要整治秦雷。赵永宁说:看守所管理非常严格,绝不会发生此类情况。还说:已与看守所打了招呼,不经专案组同意,其他人不得接触秦雷。其姐才放下心来,积极配合把秦雷存放在的物品交出来,由审查组的人带走。
    陈思明由于没见到秦雷的妻子李淑萍,在与王玮临别时,叮嘱他通知秦妻明天去审查组接受询问。
    次日上午,李淑萍领着儿子来到审查组办公室。陈思明暗自感叹:这个王玮,真是负责,办事到位!陈思明与赵永宁亲自询问李淑萍,向其了解秦雷的一切有关事宜,李淑萍都一一据实答复,极为配合。并说,如果专案组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她。
    后期,王玮又配合审查组做了大量工作,并带着陈思明和卢勇在辖区内的一个菜场,将秦雷的另一个团伙成员宝石抓获。
    审查组集中时间把秦雷的犯罪事实查结后,将材料并入整个案卷,移交市局预审科,提请检察院批准逮捕。
    四十、夹壁墙内擒狐狸,全局攻坚擒逃犯
    专案已进入收尾阶段,夏杰团伙的二号人物“老狐狸”却脱逃在外,给整体案件带来极大缺憾,陈思明心中十分焦虑。
    九二年七月七日傍晚,赵永宁提讯回来,看见陈思明若有所思地坐在办公桌前,便说:思明,是不是又在想“老狐狸”了啊?
    陈思明心不在焉地答道:想他有什么用呢?他又不想我,到现在一点音讯都没有。
    赵凑上前,喜滋滋地说:今天提神,有个意外收获。
    陈猛然站起身来问:什么收获?快说!
    赵故意卖个关子,哈哈一笑,说:别急,你先坐下,听我慢慢道来。
    于是,两人面对面坐下,赵永宁道出了来龙去脉。近期,收审所为了配合专案工作,针对在押人犯开展了一场强大的政治攻势,敦促他们检举揭发,立功赎罪,争取宽大处理。今天提审时,一个案犯搜肠刮肚地想起了一条与胡根利有关的线索,也不知是否有价值,便举报了出来。
    陈一听说是有关胡根利的,顿时来了精神,忙问:什么情况?
    赵:一个绰号叫“毛稀”的,与胡根利关系特好,可能知道他的下落。
    陈思明兴趣大增,急待下文,待见赵永宁闭上了嘴巴,便疑惑地问道:没了?
    赵:没了。
    陈:就这些?
    赵:对。
    陈即刻泄了气:这算什么线索啊?还兜了一个圈子。
    邹刚武笑道:我看,是这些人在收审所里关的,脑子憋出病了吧?以前就有这样搞笑的事,想检举立功减刑,结果把自己给举报了出来。
    赵郑重地说:有,总比没有强啊。
    韩智存插话说:永宁说的有道理,死马当做活马医嘛!我们一直奉行的不都是“宁愿信其有”的吗?有百分之一的机会,都要去努力!
    陈思明想想,也是。胡根利自一月七日从古城县看守所跑掉,至今杳无音讯,这可是半年来的唯一线索啊!无论结果如何,都应当做一下。他试探着问赵永宁:你意下如何?
    赵答:我看可以。大不了耗点时间。
    韩智存说:我看也行。我认识“毛稀”,找来问问,不就结了?
    陈:好。“毛稀”就交给你了,今晚就把他找来,横竖从他身上要人”。

    晚上,韩智存把“毛稀”提溜到了办公室。审查组的同志个个都是审讯高手,几乎没有拿不下来的口供。仅王大壮是个例外,他最终是以零口供被判处死刑的,至死都没作有罪供述。“毛稀”自然不在话下,没用多久就举手投降了。
    “毛稀”交代:听“老狐狸”说,他家里有一个暗道机关;是在壁橱上做了个暗门,外人看不出来,以前“跑反”曾在里面躲过。至于壁橱的详细情况,则一概不知。
    陈思明得到此信息,兴奋的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如果情况属实,胡根利极有可能就藏在家中;不管是真是假,值得一为。他立即召集开会,研究制定行动方案。

    审查组全体人员于深夜在办公室集结待命,凌晨二时半出发,来到中市区天虹大院,胡根利家就在大院里一幢楼的第七层。依照安排,卢勇、徐安民、韩智存和赵东伟在楼下守候,负责外围;陈思明、仲子龙、邹刚武、赵永宁和王建锋五人上楼,进入胡根利家搜查。
    一行人上到七楼,仲子龙敲响了胡根利家的门。令人意外的是,这个时点,立刻就有了回应。门很快被打开,胡根利的母亲探出身来,隔着铁栏防盗门,见是专案组的民警,说:是你们啊,又来做什么?
    仲子龙说:你先开门,进去再说。
    陈母把门打开,五人进了屋。
    钟问:胡根利可回过家?
    陈母答:没有。
    钟问:可知他在哪里?
    陈母答:不知道啊。我还要找他呢,扔下我们孤儿寡母不问,哪有这样不孝的儿子。
    钟又问:近来你可见过他?
    陈母答:我向你保证过,只要见到他,就劝他去投案;他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他捆起来,送到你们公安局。
    陈思明凭直觉感觉今天的情况有些反常,陈母几乎连顿都没打,这么晚了不睡,像是早有准备;又见陈母回答的干脆、老到,滴水不漏,知道问不出什么名堂。心道:今天既然有备而来,不需多问,先搜再说。便安排大家开始检查。

    胡根利家是两室一厅,陈母住南屋,陈妻和孩子住北屋,老少三口都在。组员们把所有的柜子里、床下面、犄角旮旯都查遍了,就是不见有人躲藏。
    陈思明思忖:难道情报有误?怎么没看见壁橱?暗门又在哪里?
    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实在无处可以翻找了。众人计议,决定收队返回。撤离时,走在前面的同志,已经迈出了大门。陈思明有些迟疑,待在北边卧室,不舍离去。暗想:就这么离开了?要知道,线索得之不易,这可是抓获“老狐狸”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啊!他实在心有不甘,离开等于放弃,那就意味着“老狐狸”在近期、直至法院开庭时不能到案。对于陈思明来说,抓获“老狐狸”,并不仅仅只是增加打击处理一个罪犯的问题,而是关系到专案分量厚重的大局问题,更是一份责任。
    而此时,行动已告结束,同志们正在撤离。陈思明跟随队伍缓步离开胡根利妻儿居住的北屋,即将出门时,他止步停下,说:“等一等,让我在仔细检查一下;如果实在找不到,再撤也不迟,不能让我留有遗憾”。仲子龙表示理解并支持,于是,众人返回。赵永宁悄声对陈说:刚才敲门时,我在北屋窗下,好像听到有轻微的行走声。这更印证了陈思明的猜测,他对赵说:“你们先稳住‘老狐狸’的家人,我再找找”。

    陈思明留在北屋,再次仔细环视屋内布局,大脑飞速评估房间的构造。此屋为东西长,南北短;东西墙上各有一个窗户,东窗对着楼道,西窗临街;南墙西边是床,东边是门;北墙是一个整体壁柜,上至屋顶,两侧直抵东西墙。在北墙的西角,有一段凸起的墙体,全部贴上了墙纸;壁柜的西侧,正镶嵌在这段凸起的墙体上。陈思明想来思去:如果有机关,就是这里了。
    他上前用手探摸着这段不同寻常的墙体,没有异状;顺着墙体向东摸去,边摸边敲,也无异常;当他拐弯敲到镶嵌壁柜的东墙时,出现了空洞的声音。陈思明心中一咯噔:壁橱难道就在这里?
    此刻,在门口观望的陈母咋呼起来,闯进屋嚷道:你们凭什么深更半夜来我家搜查,这是扰民!
    陈思明对陈母说:你先别吵吵,我问你,胡根利在屋里吗?
    陈母答:不在。
    陈说:那你咋呼什么?我们只是看看,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陈母哑口不语。
    陈思明让仲子龙和赵永宁把陈母带到南边的房间稳住,留下邹刚武和王建锋,将卧室门关紧,安下心来,继续查找。

    陈思明判断:机关就在凸起的墙里。可是,门又在哪里呢?若有暗门,只能在壁柜里了!他拉开靠西墙的柜门,先前已经查看过了,里面依然空荡荡,什么物品也没放。陈思明弯下身子,将头伸进壁柜里,打开电筒,仔细查看。这么凑近一看,还真让他发现了问题。东边壁板,从上到下,是一张整板;西边壁板,上下有色差,为两块木板拼接;关键是两块壁板并不在同一平面,而是错开叠在一起的。他心里一喜:暗门就在这里了。
    现在,他需要找一个螺丝刀之类的工具,把这个暗门撬开。于是,他招呼邹刚武说:“你们过来看看,这里有点情况”。邹刚武和王建锋闻声而来,陈思明把发现的可疑之处讲给二人听后,便起身去找撬别工具。
    邹刚武则以他那高大的身躯,钻进狭小的壁柜里,捣鼓摆弄起来。不一会,传来他的喊叫声:有人,里面有人。
    陈思明闻声,快速拔手枪过来,询问情况。
    邹刚武从壁柜里出来,说:刚才我往里推壁板时,好像有人顶着;我用力推开一点;又被反推了回来,里面肯定有人。
    陈思明一拍脑袋,说:我怎么光想到撬,就没想到推呀。由于他当时太过专注,一门心思找暗门;大脑别无他想,而没能拐过弯来。
    毋庸置疑,只要里面有人,就一定是“老狐狸”。陈思明考虑到“老狐狸”身上可能有枪,便阻止邹刚武再进壁柜,让他向“老狐狸”喊话。
    于是,邹刚武喊道:“‘老狐狸’,我们知道你就藏在里面,快出来吧,你跑不掉了。喊了几声,没见动静。邹提高了嗓门,大声对陈思明说:“不行就打两枪,要么,扔颗手榴弹,炸他一下”。此话其实是说给“老狐狸”听的。结果,还是没有反应。这时,王建锋找来拖把,邹刚武接过来,用拖把杆猛捣壁板,直到把暗门捣破。躲在里面的人呆不住了,连喊:“我出来,我出来”。
    当一个人头刚从幽暗的壁橱洞里探出来。邹刚武上前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将其拎了出来;在灯光照射下,正是“老狐狸”胡根利。随即兴奋的喊道:“是‘老狐狸’。他妈的,果然是老狐狸,你可真会躲啊”。
    徐安民在楼下听到楼上的喊声,知道“老狐狸”已经到手,即拔出枪来,朝天“砰、砰、砰”鸣了三枪。这寂静深夜的枪声,传达了对罪犯的震慑,也表达了对成功的庆贺。
    胡根利脱逃在外整整半年,把家中的被厨改造成暗窖躲藏,终究无法逃避法律的制裁。胡根利的到案,注定了夏杰团伙的彻底覆灭。

    却说,市检察院为了应对审理“10.31”这庞大的专案,在市公安局预审期间,即从各区院抽调精兵强将,组建了一个强大的工作专班,提前介入;并指定专门地点,集中办公。经过细致、持久的阅卷、审核、研究,依照“从重、从快、从严”的原则,在“既不放过一个罪犯,也不错捕一个无罪之人”的前提下,于九二年的七月底至八月初,将案件陆续审批完毕,分别下达了《批准逮捕决定书》。
    针对市检察院批准逮捕的人员,在押的,由市局预审科负责执行逮捕;取保在外的,由审查组负责收回,送看守所执行逮捕;另外还有一些在逃的,需要迅速缉捕到案。
    这天晚上,在市公安局二楼会议室,施正清副局长召集各区分局局长、治安大队长、及追捕组和审查组组长参加的专题会议。部署在全市范围内,集中开展对涉案逃犯的搜捕行动。审查组列出在逃人员名单,按照属地管辖进行分发,交由各分局负责抓捕;追捕组和审查组则根据各自掌握的情况与线索,进行全方位追捕。最后,施局长做了强调:一、各级领导要高度重视,这个案件比较大,人犯抓的越多,对案件的预审就越有利,要确保案件的圆满结局。二、抓捕任务要落实到人,有些逃犯就在本市转,甚至经常回家,要把抓捕任务布置到管段民警。三、要定期汇报工作进展情况,形成例会制度;从现在起,一星期汇报一次。四、发现逃犯线索,行动要快,不要丧失战机;外地近处的,直接开车去抓,远处的,要先行汇报,尽量节省开支;凡是被外地公安机关抓获的,不论多远,都要去带回来;要尽量在案件起诉前,多抓获一些人犯。五、要开展政治攻势,敦促在逃人犯投案自首。
    会后,一场全警出动的大收捕行动,又一次在全市范围内全面展开。各单位,各警种,经过不懈努力,连续奋战;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先后有十七名批捕逃犯被缉捕归案,为专案顺利进入诉讼和审判程序,提供了必要的保障。

    九二年十月,市公安局局长陈兴华,与在家的市局党委委员,全面听取了“10.31”专案的工作汇报。十一月,由市公安局局长陈兴华带队,专题向市政法委汇报“10.31”案件。至此,“10.31”专案正式进入了收尾、总结阶段。

    这天,陈思明一早来到办公室,打开台历,已是一九九三年元月四日,历史在展开新的一页同时,必将闭合旧的一页,新的一年又开始了。陈思明回顾这一年多的历程,既有几分成就,也多了几分悲怅。想起日夜相伴、并肩作战的同志们,专案一旦结束,将分别离去,一丝忧伤情怀在心头缠绕。正所谓:金戈铁马,沙场驰骋;曲终音尽,席散人去;宝刀尚存,无以为用;烽火硝烟,只余回味。
    不一会,审查组的人员到齐了,这是元旦假期后上班的第一天。依照惯例,早上要开组务会。参会的人员有:陈思明、仲子龙、赵永宁和韩智存四人。由于工作需要,其他组员都已返回了各自的工作岗位,只剩下他们四人留守,加上司机王建锋,为专案扫尾。
    陈思明在会上说道:“施局长要求我们再搞一次追捕行动,看能否尽量将一些漏网之鱼收进网来,使专案工作更加完美圆满。最近有线索反映,杨世刚和郭建平仍在本市出现,就在市郊的小王庄那一片。现在,赵东进已经回去了,他来审查组工作,主要就是为了查找杨世刚和郭建平的线索;忙了这么长的时间,却没有一点收获;每当想到此事,总是感觉有些歉疚。无论如何,哪怕能抓到一人,这对赵东进本人、对东市分局,都算是个交代。因此近期要尽快把手头上工作结清,集中精力,随时准备投入抓捕二人行动”。大家一致表示,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证按照局领导的要求完成任务。
    四十一、神兵夜袭杨世刚,司法审判大结局
    九二年元月十一日上午,陈思明召开组务会,参会人员只剩陈思明、仲子龙和赵永宁三人。此前,韩智林接单位通知,经史局长同意,已经回去工作。陈思明强调说:“现在,我们人员减少了,可工作并不轻松。目前,我们仍然面临两大工作任务:一是,要继续摸排线索,追捕在逃人犯;二是,专案正在诉讼阶段,还有大量的补充侦查工作。夏杰团伙十八项,秦雷团伙八项,马振彪团伙二项,常友忠团伙二项;这都需要我们一项一项地去查证。查清了,就认定;查不清,就不予认定;生杀大权都在我们手里,不能懈怠,否则将前功尽弃,同志们的汗水就会白流。另外,专案组不知哪一天说撤就撤,因此,我们务必要抓紧时间,站好最后一班岗,善始善终做好专案工作”。
    三人相互勉励,一致表示要坚持到底,不辱使命,全力完成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此前,陈思明提出要抓杨世刚,并非是空穴来风。此前,陈思明在饭桌上,一个新结识的朋友借着酒劲,炫耀说:知道杨世刚的情况。陈思明听者有心,便想方设法与此人接触,欲获取杨世刚的线索。时日积久,此人碍于情面,无奈道出了实情:有一个叫“肉头”的,与杨世刚关系特好;在杨犯事后曾给予资助,可能知道他的下落。
    元月三十日上午,陈思明和仲子龙来到“肉头”家,将他传到审查组,与赵永宁三人一起对其讯问;期间,又把赵东进调来参与审查。
    不料,“肉头”却来了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任你百般规劝,就是不开口。
    陈思明察言观色,分析断定:“肉头”肯定知道杨世刚的下落。于是,他不急不躁、不温不火地煨着“肉头”,知道尚欠火候。
    经过一番政策攻心,利弊得失与耐力的较量之后,陈思明抛出了“杀手锏”。他对“肉头”摊牌说:“今天你不把杨世刚的藏身之处交待清楚,肯定过不了关;说出来就让你走,不说就上山”。
    陈思明当着“肉头”的面,让赵东进填写了《收容审查表》。然后,严肃地告诫他说:“我只要在这张表上签了字,你再说出来也迟了;一切都将无法更改,只能在收审所里考虑了;到那时,就算你愿意谈,还要定你一个包庇罪”。
    “肉头”不堪如此重压,经再三权衡,不再顽抗,做了如实供述:杨世刚跺藏在山东省鱼台县的一个亲戚家里。
    事后,赵东进询问陈思明说:“如果‘肉头’不交代,你还真准备把他关起来?”
    陈没有正面回答,笑着反问道:“你说呢?”让他自己琢磨体会去。
    审查组得知了杨世刚的下落,立即行动。陈思明为稳妥起见,确保警力的绝对优势;下午将邹刚武和徐安民调来,加上仲子龙、赵永宁、王建锋和“肉头”共有七人。吉普车挤不下,邹刚武便把他们队里的警用仪征车开来,载着七人,向目的地进发。赵东进在家留守。
    一行人直奔山东省鱼台县,于晚上七点多钟到达。先与当地警方联系,再带着“肉头”去实地观察地形,指认地点。陈思明当时担心杨世刚躲藏地点在村庄里面;万一动静大,可能人带不出来。好在指认的地点离县城不远,就在公路旁边。返回县公安局后,经研究决定:凌晨二时动手。
    时值寒冬腊月,天气巨冷;同志们有的躺在办公桌上小睡,有的坐在椅子上闲聊;实在困乏了,便趴在桌上迷盹一会。夜里两点,同志们整装待发;陈思明安排好任务,驱车出发。两点十五分,来到杨世刚的藏身之处。这是一个坐落在路南的单门独院,长宽各约四十米;临街建有二层住房,东边抹拐是两间厨房,西南是院墙,杨世刚就住在东边其中的一间厨房内。
    依照分工,邹刚武、徐安民和王建锋从南边的后院,翻墙进入院内,负责把大门打开。由于担心院内有狗,还带了肉包子,并做了预案。
    陈思明与仲子龙、赵永宁来到院门前,发现偏门没锁。三人径直进入院内,与翻墙进来的邹刚武一行会合。
    陈思明留仲子龙去守大门,防止出现意外,杨世刚从大门逃窜。余下五人悄声来到东北角的厨房前。陈思明安排赵永宁把守厨房的后窗,并交代:杨世刚要是跳窗逃跑,先鸣枪警告;如果拒捕,就开枪射击。
    而后,四人分成两组;陈思明与王建锋为一组,与邹刚武(注1)与徐安民为一组,两组分别来到两间厨房的门前就位。陈思明与邹刚武二人眼神相碰,心意相通,一起上前。“哐”,只一声响,两扇门被同时跺开。随着手电灯光的照射,陈思明快速看清屋内无人。邹刚武在门开的瞬间,看见屋里床上睡有一人,喊道:“这里有人”。众人冲进屋里,将此人按住。经讯问,正是杨世刚。接着,开灯,上铐,搜查,缴获一把三角刮刀;让杨世刚穿好衣服,迅速带离。
    一行人押着杨世刚,向西穿过院子,绕经偏门而出,快速上车。不料,越急越添乱,汽车打不着火。陈思明与组员下来推车,发动着后,立刻撤离。整个行动用时不到两分钟,干净利索。好在其亲戚没被惊动,一直没有露面。
    干警们先将杨世刚带到县公安局,放“肉头”(注2)自行回去,再向当地警方道谢、告别后,连夜驱车返回,于早晨六点半驶入淮海市公安局大院。经讯问,于中午将其送进看守所执行逮捕。杨世刚是审查组抓获的最后一名重量级的逃犯,也算是对赵东进参加专案工作的一个回报。
    不过,郭建平至今在逃,使此案仍留有遗憾。
    审查组将杨世刚移交给东城区公安分局另案处理,后经法院审理,被判处死刑,执行枪决。

    七月的一天,审查组已仅剩陈思明和仲子龙两人,王建锋列席,参与研究下步工作,主要继续补充侦查相关证据材料。此后不久,夏杰和秦雷两大团伙案件移送到了市中级人民法院,仲子龙留守协助工作,陈思明则返回中市公安分局治安股上班。

    市法院刑一庭负责审理此案的是被誉为淮海市“四大杀手”之一的王晨晖法官,市检察院公诉人为赵素华,加上仲子龙在侦查阶段的参与;三大杀手,各司其职,使得这一案件的最终结局毫无悬念。夏杰、秦雷两大犯罪团伙,共有59人应依法追究刑事责任,一案开庭审理40人;其中有19人另案处理或者在逃。经淮海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判处夏杰、胡根利、庞贵全、方坤、秦雷、常鸿旭、任霍海、杨万新八人死刑;白建兵、范祖贵、贺时运三人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其余29人被判处无期徒刑、及刑期不等的有期徒刑(注3)。

    “10.31”专案,共摧毁八个犯罪团伙,依法判刑、劳教打击处理114人;其中夏杰、秦雷团伙59人,马振彪团伙21人,高雄团伙5人,朱怀成团伙4人,张平团伙6人,赖余胜团伙3人,常友忠团伙12人;其他方面的涉案人员4人。
    专案组的同志们发扬英勇无畏,除恶务尽,吃苦耐劳,忠诚奉献的精神,经过夜以继日,顽强拼搏,攻坚克难,斩妖降魔,有效维护了治安秩序的稳定,遏制了黑恶势力的发展做大,为净化淮海市的社会环境发挥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注1:邹刚武于2010年7月1日,在出警抓获持刀行凶狂徒中英勇负伤,荣立一等功。
    注2:“肉头”于1997年因故死于非命。
    注3:法院的《判决书》达76页。

    (全文完)

    在此,谨向参加专案工作的战友们,检察院、法院的同行们,向给予专案工作大力支持、热心帮助的各位领导、同志和广大市民们,以及热心的读者们,致以崇高的敬礼!


    (后记)
    一九九三年的秋季,夏杰和秦雷的案件还没有开庭宣判,陈思明已经回到原单位上班,工作又恢复了常态。陈思明因参与主办了“10.31”案件,心中满是成就感;再也没有什么案件能勾起他的兴趣,并对案件产生了心理疲惫。他暗自思忖:以后再也不搞案件了,专心做好治安本职工作。不料,事与愿违。几年后,他竟干上了刑警队长,掉进了案件窝里,整天泡在案件里;真是世事难料,这是后话。
    一天晚上,陈思明与治安股的几位同事身着警服,在辖区内巡逻检查,来到不夜城歌舞厅,站在舞厅对面的马路上,观察着往来行人和进出舞厅大门的人员。此时,一辆出租车驶来,停在了舞厅门口,车上下来三四位衣着入时的靓女。其中一人,向四处环视了一周,径直朝民警们站立的方向走来。几位民警微感诧异,不知此女有何企图。只见她来到陈思明面前,嫣然一笑,开口说道:“陈警官好啊!在这忙呢?”
    陈思明见她面生,也不好直说,便应酬道:“是啊,在执勤”。
    此女说:“你不记得我了吧?我是李淑萍呀,秦雷的老婆”。
    经她这么一提示,陈思明豁然想起来了,以前曾因秦雷的案件与她接触过几次,只怪自己眼生,没能认出来。
    陈思明见李淑萍主动招呼自己,回问道:“有事吗?”
    李淑萍说:“闲得无聊,和几个朋友来舞厅玩玩。没想到在这见到了你,顺便过来打个招呼”。
    陈思明问道:“近来都好吗?”
    李淑萍见问,脸色陡然阴沉下来,转瞬即回复了原状,说:“不怎么好,马虎过呗”。
    陈思明说:“那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哟”。
    李淑萍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说:“这是自然的喽”。接着她问道:“秦雷的案子怎么样了?会判得很重吗?朋友们都告诉我说要判死刑的”。
    陈思明说:“这个我不太清楚,最终要有来法院判决”。
    李淑萍说:“秦雷做的事情我知道,法院怎么判我也不想多问。只是有一点,对他的处理一定要公正”。
    陈思明说:“请你放心,这个案件是市局领导直接督办的,法院也一定会依法判决的”。
    李淑萍说:“这我相信,只是心里有些不踏实,所以想再问一下。要是这样,秦雷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再有抱怨和遗憾了”。说完,她向陈思明道了声别,转身离去。
    陈思明望着李淑萍向舞厅走去的身影,心道:这真是一个对生活充满灿烂阳光和美好希望的生命啊!
    几年后,陈思明听人说,李淑萍因为吸毒死了,心中不免有些惆怅:一个家庭就这样完全毁了。秦雷与李淑萍有一个儿子,那时,他还很小……很小……
    《10.31风暴》前言

    “10.31”专案,发生在1991年,至今已经整整二十年了。忆想当年,此案一举将市内所有的流氓犯罪势力铲除殆尽,几乎牵动了全局的公安干警,并在全市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为维护社会治安秩序的稳定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今天,本人将《10.31风暴》呈现给各位读者;再现那曾亲临其境的艰辛岁月,追寻已淡忘逝去的刻骨记忆;以此表达对参战同志们的深情怀念、履行对战友们的庄严承诺。借此机会,谨向当年给予专案工作以关心、支持和帮助的各级领导和同志们表示最诚挚的谢意!
    “10.31”专案,经过近十个月的侦查,由一起案件,串并牵带出8个犯罪团伙,破获各类案件206起;有100余人被判处有期徒刑,判处死刑执行枪决的有十余人,其中一个犯罪团伙案件的被告人达40余人;法院开庭时,全部由武警战士负责押解。这个案件,在全市、乃至全国,在当时仍属少见;客观地说,此案可以称得上是全国“打黑除恶”的第一枪。
    在侦办“10.31”专案中,同志们同甘共苦,恪尽职守,披星戴月,日夜奋战;历经了风雪寒霜、炎夏酷暑,面临一次次危机凶险,度过多少个不眠之夜;同志们无所畏惧,奋勇向前,团结一心,荣辱与共;在苦中作乐、忙中忘我,并由此结下了深厚的战友之谊。
    专案结束之后,我们同壕战友们时常相聚,互励共勉,笑谈曾经历过的那场血与火的洗礼。大家一致认为:办了这个专案,一生无愧于公安这个光荣的职业。
    现今,有的已经离职,有的身患疾病,有的依然奋战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他们没有一人因办理这起专案而记功授奖,也没有一人因日夜加班而拿过一分钱的补助;然而,使他们感到比荣誉和金钱更为重要的,是铭刻在心中的“专案精神”,引以为骄傲与自豪的是无法磨灭的专案情结;并且一如既往、无怨无悔。
    每当回忆起当年办理专案的这段经历,总是令我激情满怀;遥想驰骋沙场、痛击罪犯的那幕往事,更是令我热血澎湃。由此而深深地怀念曾朝夕相处,并肩作战,作风优良,无私奉献的战友们;并在此向你们表示最崇高的敬意!让我们永远记住这曾经有过的辉煌、历程和荣耀。
    由于本人受专案知情面所限,无法详细反映事情的全貌;加上又是初写乍练,遣词造句和文字功底欠佳,文理上存在诸多不通之处;敬请各位批评指教。另外,文中人物姓名全属虚构,无须对号入座;如果本文不慎给读者带来某些不便,本人深表歉意。
    后续

    本文所叙述的案情全部是真实事件。因为写作的需要,只是把时间做了稍许的调整和修改。还有,就是人物的姓名,全部使用了化名。
    另外,此案还涉及到少数的公安人员,秦雷在十月三十一日被打伤从医院逃出来后,一个刑警队的副队长在第一时间赶到了蔡德华家看望秦雷。马振彪先前因流氓案件,被仲子龙抓获后,铐在分局院内的办公室里。也是这位副队长和另外一名民警,利用马家人送饭的机会,把手铐钥匙藏在饭里带了进去。马振彪乘仲子龙不备,用钥匙打开手铐逃跑。副队长为了掩人耳目,假意追赶,并朝天鸣枪,开枪为他送行。然后,副队长与马振彪在一家饭店见面,商谈外逃事宜。
    后来,有三位民警因此案受到处理。
    淮海市公安机关经此一役,把浮在社会面上的恶势力团伙基本上全部铲除,剩下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团体成员,也闻风而逃,全部土崩瓦解。淮海市的这块土地得到了净化,改革之花得以盛开,企业发展得以兴旺。今天的人们才能够安居乐业,生活在祥和安宁的环境之中。
    可以这样说:没有市公安局的决心,没有市局领导的关注,没有专案组全体同志们的努力,没有全局干警的支持,淮海市就没有今天这样的和谐社会。
    谨以此文,献给曾经给予专案组帮助过的领导、同行以及广大群众,献给为此战斗过的全体专案组成员们。

    作者:
    尊敬的读者:您好!
    在发表本文的过程中,其中有几个章节由于网站的审核把关,不知具体何因而不能刊出。由此给您带来的不便,敬请原谅!
    本文作者
    现将前期未能发表的第四、二十三和三十四章再发一遍,看是否能够通过。

    四、上层震怒专案立,群英齐聚剑出鞘
    张队长一行风尘仆仆地从河阳市返回,抓捕秦雷的线索全断了,一个个垂头丧气,走进队部。张队长又接到报告:蔡德华借上厕所之机,溜走了。真是雪上加霜,张队长骂道:妈的,跑的真是时候。
    现在,必须向市局报告了。
    张队长与周大队长来到市局局长陈兴华办公室,报告说:秦雷逃跑了。
    这下,陈局长震怒了。他把市局分管治安的施正清副局长和华昌派出所所属的中城公安分局分管治安的路海波副局长通知到他的办公室,加上周、张二人,开个专题会议。
    陈局长听取了秦雷涉案及逃跑的情况后,说:秦雷的逃跑,不能完全怨你们。不过,这也反映出了我们民警警惕性不高,工作方法欠妥。
    施副局长严肃地指出:蔡德华的逃跑,是你治安大队的责任。
    两位队长点头说:是,我们工作没做好。
    陈局长说:说说看,下步怎么打算?
    张队长答: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到秦雷。
    施副局长说:仅仅这样是不够的。要从这起案件入手,作为突破口,将淮海市这帮已经具有黑社会性质的流氓团伙彻底摧毁,做好打大仗的准备。
    陈局长说:对,对次我们是要打大仗,打一场歼灭仗。既要打击犯罪,又要锻炼队伍。
    施接着对陈说:陈局长,既然下这样大的决心,办一起我市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大案。光靠治安大队是不够的,是否需要从其他部门抽调人员,搞一个专案,确保打好这一仗。
    “很好,我同意”。陈局长说:“市委、市政府和省厅领导都在关注此案,指令我局要高度重视,抓紧破案。我的想法是:一、要办好此案,就必须查明每一起案件,不放过每一个案犯,做到一网打尽。二、要抽调精干力量,成立专案组,集中办公;三、要求全市公安机关各部门,对专案组的工作给予全力配合,开放绿灯,不准推脱刁难,设置障碍。四、在车辆和经费方面,要给予足够的保障”。
    施副局长表态说:我完全赞成。这样,就会在淮海市刮起一场铲恶除霸的风暴,给他们以毁灭性的打击,确保淮海市社会治安秩序的稳定和持久。
    接下来,就具体事项展开讨论。
    最终决定:以司法局院内枪案日期为名,成立10.31专案组,由施副局长任专案组组长,周大队长任副组长。专案组下设三个小组:一是审查组,由各分局治安部门和治安大队抽调人员组成,负责对案件审理;再从政治部和纪委抽调人员加入,加强监督。二是追捕组,由治安大队一中队全体队员组成,负责抓捕所有涉案人犯。三是宣传组,由治安大队一中队的指导员和内勤组成,负责宣传报导。
    审查组办公用房由治安大队提供,从三楼腾出一间空房;使用的车辆,由各单位每日轮流调派,予以确保。
    审查组的人员,先由周大队长和张队长从各分局筛选提名,再经陈、施两位局长亲自斟酌选定,由市局统一征调。
    拟定的审查组人员名单为:卢勇、钟子龙、韩智存、邹刚武、赵永宁、徐安民、陈纪军、余政全,共八人。
    卢勇:东城分局治安队民警,他身体健壮,性烈如钢,勇猛顽强,是一员虎将。
    仲子龙:中城分局治安股副股长,他一身正气,刚正不阿,疾恶如仇,执法如山,被社会上传为政法部门的四大杀手之一。按无浪神的说法,谁要是犯到他的手里,不死也得脱几层皮;淮海市的流氓痞子,人人惧他三分;常用他来打赌发誓:说话若食言,出门碰仲爷。(仲子龙后被评为全国优秀人民警察)
    韩智存:西城分局治安队民警,他机智沉稳,思路清晰,业务精通,是一员智勇双全的战将。
    邹刚武:郊城分局治安队副队长,他身材魁梧,反应迅捷,精明强干;在辖区治安工作中,声名远扬。去农村抓赌时,只要他大喝一声,报出名字,参赌的人再多,绝对不敢炸场。
    赵永宁:治安大队巡警中队民警,品德优良,思维细腻,性格活跃,办事稳重;会擒拿,会唱歌,文武双全,还写得一手好字。
    徐安民:治安大队一中队民警,年轻勇猛,机警敏捷,作风扎实,是一员善打硬仗的骁将。
    还有,陈纪军是市局纪委的,余政全是政治部。
    上述人员,个个思想过硬,精明强干,执法严明。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均属出类拔萃的,都曾为公安事业立下赫赫战功。
    市公安局把他们召集起来,组成了一支最精锐的队伍。
    方案一定,陈局长指示:通知各有关单位,下午开会部署。
    下午二时半,在市局二楼会议室正式开会。参会人员为:各分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长、治安队长和专案组成员;除仲子龙一人出差在外,全部到齐。
    陈局长亲自主持会议。
    由施副局长宣布:10.31专案组现在正式成立。
    接着,施副局长宣读了专案组正副组长的名单,及下设的三个小组组长名单。追捕组长张新淮,宣传组长陈青田,审查组长仲子龙。
    施副局长话音刚落,中城分局路海波副局长接话说:施局长,仲子龙现在外地出差,一时回不来。
    施说:不行,专案组会后就要开展工作。
    路说:那怎么办啊?要么换人。
    施问:你们分局还有谁行?
    路考虑了一会,说:只有陈思明了。
    施说:行。通知他立刻过来,就让他当审查组组长。
    为此,临时休会,等候路副局长通知陈思明到会。

    陈思明一九八一年底从部队退伍后进入市公安局,先在派出所工作,后调到中城分局治安股。期间,他尽职尽责,默默无闻地做好本职工作;既不张扬,也不乱交友;一句话,就是不“混世”,所以没有名气。在社会上,几乎没人知道,中城公安分局还有陈思明这人。
    不过,陈思明对现状却非常满足。家有美丽贤惠的妻子和已满三岁乖巧可爱的女儿,妻子在一家国营单位上班,工作较为轻松。女儿在市立幼儿园托管,却也不用多加操心。每天早上,陈思明骑着单位配发的雅马哈100红色摩托车,先把女儿送到幼儿园,再去单位上班。晚上下班后,他又骑着摩托车接女儿回家。天天早出晚归,日复一日,工作、生活倒也悠闲自得。遇到星期天或节假日,还时常骑着那辆摩托车,载着妻子、女儿去公园玩耍,野外郊游。一家三口,温馨甜蜜,其乐融融,尽情地享受着安详、舒适的生活,沐浴着大地、阳光的滋润。
    这天下午,陈思明忽然接到路副局长的电话,让他立刻去市公安局二楼开会。他不及细问,领导的指示就是命令;便放下手头工作,骑上摩托车,向市局赶去。来到二楼,进入会议室坐下后,他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已经到会的人员,几乎全是陌生面孔,会场的氛围显得异常严肃。
    会议继续进行。
    施副局长宣布由陈思明担任审查组组长。并说:仲子龙回来后,也来审查组来工作。
    路副局长答道:好的,一回来,就让他来报到。
    接下来,陈局长阐述了这次工作的重要意义,分配任务,交代要求,强调纪律,提出期望。最后,陈局长说道:“大家要充分认识侦办此案的重要性,要发扬不怕苦,不怕累,连续作战的精神,攻坚克难,深挖犯罪,一定要把案件办好。另外,对好人好事,要随时上报,作为以后评功授奖的依据;办案干警如有违法乱纪的,或者案件中涉及到内部民警的,一经查实,坚决予以处理。各部门要给予专案组大力的支持,确保他们工作顺利开展。全局上下,团结一致,坚决打好这一仗!”
    说完,陈局长宣布散会。
    陈思明站起身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他找到路副局长,询问事情的原由。路丢下一句话:“让你来市局当专案审查组的组长,办理夏杰、秦雷的案件,案件办结再回分局”。然后,扔下一脸迷茫的陈思明,离开了。
    此时此刻,仿佛突然把陈思明带到了一个萦绕他二十多年心灵痛楚的久远情景。那年,他下放,母亲送他去农村,乘坐父亲厂里的大客车,行驶在乡间的土路上。到了目的地,大客车把他一人丢下,掉转车头返回。在那一刻,他独自站在原地,望着车窗里抹着泪眼的母亲,大客车渐行远去,在他的心头涌起孤立无助的悲怆。那时,他刚离开学校,不会洗衣做饭,而又必须立刻面对即将独立生活的现实。这种深深烙刻在他心底的痛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时地触摸着、拧绞着他的心。不过,这些已经成为过去。
    陈思明知道:“现在”!必将成为过去,无论成败得失,没有过不去的坎。时间永远是向前的,不会因为宇宙将要发生重大事件而止步或减速,它将湮灭一切;世界上的任何事件或力量,都无法阻挡时间的前行。
    虽然陈思明坚信自己能够战胜困难,完成市局领导交办的任务。但心中仍不免泛起惆怅:他自参加公安工作以来,还从来没有担当过如此重任。他了解自己,也知道自己能掂起多大的分量。去找领导说:我干不了?等于是临阵脱逃。他只有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往前闯。成败与否,一看领导的支持,二看同志们的配合,三就看天意了。
    他稍微理清思路,振作起精神,领着审查组的一班精英,来到治安大队腾出的那间办公室,开始了淮海市有史以来最大案件的侦办工作。
    大家先动手把房间打扫干净,置办齐桌椅。此时,天已黑了下来。陈思明召集全组队员开了第一次会,他在会上说:“该说的,市局领导都说了,我也不用多讲了。从明天起,大家铆足劲,干吧!散会。”
    同事们离开后,陈思明坐在办公桌前,摊开从张新淮队长那里接收过来的案件材料,借着灯光,仔细阅读起来。他有一个常年形成的工作习惯,就是:今天应当做完的,绝不放到明天。他要在今晚,把所有的材料看完,确定工作计划,确保在明天一早,把工作安排下去。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把时间用足用透,更好地发挥工作效率。
    他一边看材料,一边做记录。转交的案卷材料,共有八份;另外还有收审所里关押的五个人,其中四人是:窦洪魁、扁头、杜林和吴辉。这四人都是张新淮队长为了追捕秦雷而陆续抓获的;另一人是直接参与十月三十一日打伤秦雷的范祖贵,于案发后被缉捕归案。
    目前,“10.31”专案审查组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是整个专案的家底子,一切就要从这里起步开始了。陈思明看完材料,合上卷宗,冥思了一会,对于下一步如何办理这起案件已经心中有数。从业务上说,他对办好这起案件,充满信心。
    他在派出所工作期间,积累了一些办理团伙案件的经验。他知道,办理这类案件,只有从案件入手,以案找人;通过审讯,再以人查案。这样不断扩大线索,相互印证,涉案人员会逐渐增加;就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这是办理团伙案件的基本模式。此刻,他只是不能预测:“10.31”这个雪球究竟能滚到多大?
    此时,他深深感受来自两个方面的压力。一是怕完不成任务,辜负了领导的期望;二是怕领导不好这支精锐的队伍;责任如山啊!他坚定一个信念,只要自己以身作则,吃苦在前,秉公执法,遇事集体研究,工作商量着干,就会得到同志们的拥护和支持。
    想到此,心情豁然开朗。他取出日记本,把审查组第一天的工作情况记录下来。一切做完后,已是晚上十点钟了。
    他骑摩托车回到家,女儿已经睡了。吃了妻子端上来热好的剩饭,洗漱过后,躺倒在床,对妻子说:以后要忙了!
    第二天一早,陈思明骑上摩托车,把女儿送到幼儿园。然后,折回市公安局,来到审查组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桌前,一边筹划着工作,一边等待同志们的到来。
    八点前,八名队员陆续进入办公室。虽然人数不多,陈思明心道:这可是一支市局最精锐的队伍啊!这支队伍的力量是无法估量!
    陈思明开个早会,把思路合盘端出,与大家达成共识。他说:“我们只有两条路,一是圆满完成任务,让领导放心;二是案件办不下去,证据取不到,人犯处理不掉,最后散伙撤退,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因此,大家必须团结一致,奋勇向前,把这个案件办好、办出成效”。这一点,得到了队员们的一致认可。陈思明又与大家约法三章,一不许分散工作精力、二不能怕苦怕累、三不准在案件中搞名堂。最后,他要求大家严格执行纪律、法律和正义,严格做好保密工作,不惜一切,打好这一仗。
    队员们对此次任务满怀激情,斗志昂扬。一致表示:即使脱几层皮,掉几斤肉,也要坚决打好这一仗,向上级领导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陈思明见大家如此踊跃,急于求战,心中的疑虑早已荡然无存。他非常欣慰,这是一支多么优秀的队伍啊!有了这样的队伍,什么困难不能克服?什么山头不能攻克?面对一切挑战,他们必将无往而不胜!
    他把任务安排分配好后,说:“从今天起,我们审查组将去完成历史赋予的使命。同志们,出发”。
    10.31专案组审查工作正式启动。
    二十三、夏杰打拼黑老大,帮手凶残目无法
    夏杰近期与淮海市的几股恶势力开战以来,先是方坤被打,后是冯柱和卫虎生被伤,自己也被砍伤。不过,总体还是占了上风,并将对方一个个全部打垮,成了赢家。秦雷正在逃亡,袁国强被打的不见踪影,加上公安机关的打压,已经彻底散伙。诸如西庆桥的关向军,屠宰场的邓麻鸭,西岗四路的耿瀚山,还有平安村的洪保良等,都是小股势力,不足为虑。宏湖村的庞贵全,西煤场的魏同玉,军分区的段啸天,拖拉机厂宿舍的狗蛋,西进路的朱明亮,回庄子的鲍繁雨,淮河新村的郭建平、杨世刚以及富强路的冯柱、萧殿勇等,都已归属自己麾下。能够与他抗衡的,也只有小巷子的马振彪,将军巷的霍明东,大戏台的白建兵和汽车运输公司宿舍的常大壮了。不过,马振彪和霍明东从未与他公开为敌,白建兵的势力与自己同气连枝,常大壮独处边陲,虽然发展势头迅猛,但还不具备实力。现在,夏杰可以高枕无忧,稳坐淮海市黑社会老大的这把交椅了。
    夏杰从一个批捕在逃的盗窃犯,经过多年的征战与打拼,双手沾染了无辜的鲜血,浑身凝结着百姓的仇怨;他在腥风血雨的杀戮中扶摇直上,在帮派争斗的缝隙里脱颖而出,直至登上混世生涯的顶峰。其恶行在前文中已作叙述,于此再罗列一二,供读者略见一斑。
    一九九零年十月,夏杰与胡根利、曹海道、魏同玉等人在天桥电影院门口,遇到关向军和常献刚。夏立即招呼众人上前追打。曹海道一刺刀捅穿常献刚的后背,将其打跑;接着,又用刺刀将关向军头砍烂。胡根利拎着板斧追砍关向军,第一斧,砍在关招架护头的胳膊上;再一斧,正砍在头顶上;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关应声倒地。医院诊断:关向军颅骨被砍裂,右胳膊关节处的骨头被砍掉一块。
    十一月一天,夏杰因前女友与别人谈恋爱了,醋意大发。纠集一帮同伙,携带板斧、刺刀等凶器,在东城区礼堂附近,找到对方,先殴打后搜身,威逼向其要钱,并押着对方回家取钱。其家人报案,警察赶来,将一伙抓获。当晚,夏杰乘看守人员不备,撬开手铐逃走。
    一九九一年一月,夏杰获知张平、齐贵利在南方抢了一票,混了不少钱。便纠集冯柱、方坤、杨世刚、卫虎生等人,找到二人。先抢去张手上的一枚大戒指,再逼着二人拿钱。二人各掏了二千元,才算了事。
    三月一天,杨世刚因弟弟在单位与同事发生纠纷,便找夏杰约集了十余人,携带苗刀、刺刀、猎枪等凶器,来到粮食仓库,将对方全身砍伤八处。半年后,夏杰、杨世刚等人与对方路遇,再次将其砍伤五处。
    四月一天,夏杰一个朋友,因与单位同事姓沈的妻子通奸,被沈察觉后,向其索要精神赔偿费。此人做贼心虚,请夏杰帮忙摆平此事。夏约集了胡根利、方坤、庞贵全、杨世刚、曹海道等十余人,闯进沈家,将其乱刀砍伤。
    五月的一天晚上,夏杰一行去曼妙歌舞厅玩,在楼梯口,看见袁解放带个女朋友。心中不满:一个小混混,居然也带女人出来混?有意要调理他。便说:“袁大头,混得不错嘛?”
    袁见是夏杰,不敢怠慢,忙点头道:“是夏哥啊,有阵子没见您老人家了”。
    夏冷冷地说:“是啊,现在混猛了,也用不着来见我了”。
    袁听出话中带刺,说:“不敢,不敢,您永远是我老大,随时听您吩咐”。
    夏见其应答得理,挑不出毛病,不好借势发作。乜眼看见袁穿了一件梦得娇T恤衫,便说:“那好,你把身上的T恤衫脱下来送我吧”。
    袁道:“不怕你笑话,脱了就成光脊梁了”。
    夏说:“那我不管”。
    袁说:“你这不是犯我相吗?”
    夏怒道:“就犯你相了。怎么样?”接着,眼一瞪:“脱?还是不脱?”
    袁吓得急忙把衣服脱下,递给夏杰,带着女友慌忙离开舞厅。
    几天后,夏杰与胡根利、杨世刚在东方路上溜达,遇见跟秦雷混的“老妖怪”洪保良,三人将其乱刀砍伤。
    六月十五日夜,夏杰在女友徐燕春家玩耍时,被闲遛过来的秦雷、熊志国把头砍烂。事后,夏杰纠集同伙多次寻找秦雷报复,直至十月三十一日,在司法局大院将秦雷截获击伤。
    七月一天,刘怀水因与同行洪焕声在生意上发生纠纷,找到夏杰,要为其出气。夏邀约了胡根利、杨世刚、庞贵全、范祖贵、卫虎生、方坤等人,乘出租车来到群众浴池,把正在洗澡的洪焕声揪出来押走。一伙先抢走洪手上的一枚17.3克的金戒指,然后对其殴打,烟头烫,持刀枪威胁逼迫洪写了一张2500元的欠条。次日,夏杰打电话到洪的商店,令他每天交2500元钱,否则,就上门砸店。最终,洪被逼关门走人。
    八月一天,春香阁饭店的老板因把人打伤,伤者喊了王光明等一帮混世人上门索要医药费。店老板打电话找夏杰,请其前来帮忙平事。夏即带着庞贵全、方坤、卫虎生、贺时运等赶到饭店,与对方交涉。王光明见夏杰人多貌凶,心里发虚,说:“秦雷是我老大,都在江湖混,相互留条路”。夏杰哈哈一笑,骂道:“妈的B,老子正要找秦雷算账呢。你却拿他来吓人?给我打!”众人掏出刀枪,瞬间将王光明头上砍伤两处,后背捅伤一处,右腿被小口径手枪击伤一处,王光明跳窗逃走。
    九月一天,夏杰领着胡根利、杨世刚、郭建平、庞贵全、范祖贵、贺时运等人,寻找秦雷打架。在黑天鹅浴池附近,范祖贵看见朱世俊、郑志等三人在路边讲话,便对夏说:“老大,这个姓朱不是好东西,干他可好?”夏说:“老弟想要干,那就干!”即招呼大伙:上。范祖贵持猎枪,率先冲去。此时,朱世俊发现一帮人围杀过来,已无路可逃,便爬上身边的矮墙,欲翻墙逃跑。范祖贵急忙扣动扳机,“砰”,散弹击中朱的大腿,将其从墙头上打了下来。夏杰随后赶到,持猎枪近距离向朱射击,击伤其右手。接着,一伙上乱刀狂舞,将朱世俊、郑志二人砍倒在血泊中。两天后,夏杰领着一帮同伙闯进医院,再次对朱世俊、郑志行凶。朱发现后,翻身下床,赤脚逃走。一伙将郑志的头、胳膊和大腿又砍伤六处。
    回溯到这年的三月,淮海市经营水产的个体户李富业,来到三河县康集乡,找到养殖螃蟹承包商康庭魁,预购一塘螃蟹。谈好总价四万元,到九月份蟹肥黄满时提货,盈亏自负。李富业交了定金后,暗自窃喜。那时,正值螃蟹价格飞涨,一市斤可以卖上二三十元,如果运到上海,价格会更高。初步估算,这个塘里至少有三四千斤螃蟹,期限一到,只管捞螃蟹赚钱了。不料,到了九月,在塘里只捞了不到一千斤的螃蟹,而且肥瘦差异,大小不均,这下赔大了。他心里明白:一定是康庭魁捣的鬼。多次找康交涉,毫无结果。
    这个康庭魁,也非一般人物;他手底下养了一帮弟兄,在当地也算得上一霸,是个地道的地头蛇;没点真本事,岂能在此立足?
    他对李富业毫不理会,现在正是收获的季节,忙着呢。城里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生意就是这样,该赚的赚,该宰的宰,爹娘老子也不行。不管李富业如何诉苦抱怨,康庭魁就是一句话:这是事先说好的,愿打愿挨;如果你收多赚大了,我吃亏找谁去?
    李富业回到淮海市,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一连三天吃不好,睡不香,思考解决办法。官的走不通,只能找黑道了。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关键是如何去解决。最终,李富业选择用非法的方法,来维护他的个人权益,也使自己走进了深渊。
    九月二十七日,李富业找到夏杰,筹划抢劫康庭魁每天发往上海的螃蟹。夏杰即邀约了胡根利、杨世刚、郭建平、范祖贵等人,带上猎枪和刺刀,于二十八日凌晨四时,乘坐一辆面包车,带上一辆大货车,直奔嘉定县,守在104国道,这是三河县通往上海的必经之路。一伙人一直候到下午四点钟,没见到康庭魁的螃蟹车。经打听得知,康车走得早,已经到了上海。于是,一伙直奔上海市。
    夏杰一行由李富业领路,来到康庭魁的水产摊位,见到其弟康庭伟。李富业称要买大量螃蟹,欲套问已到上海的这车螃蟹。康庭伟知道两家的生意纠葛,说:“没有货”。夏杰一伙不耐烦了,上去一顿拳脚,打得康口鼻流血,双眼青肿合缝。然后,把其押上面包车,经武力胁迫,在虹桥机场附近找到货站,将二千九百斤螃蟹全部拉到李富业在上海的销售点。而后,夏杰又恐吓康庭伟,令其付一万元,否则,将其押回淮海市。康让人如数将钱送来,才被放回。李富业将抢来的螃蟹卖了七万二千元,被夏杰以辛苦费的名义索要去二万元。
    事后,夏杰派曹海道去三河县给康庭魁捎信:让康付二万元买平安,否则,继续劫车。康迫于夏的淫威,给了五千元。夏杰嫌少,亲自带着胡根利、曹海道来到三河县,与康交涉,威胁说:如不给二万元,只要向上海发车,就劫;天天发,天天劫,除非改行不干。结果,康庭魁这条地头蛇不抵强龙,败下阵来,又付了一万五千元钱。康付钱后,心有不甘,欲借机报复。便对夏说:我与李富业还有一笔账没算清,拜托三位去上海,把他带到三河县来结算。于是,夏杰三人连夜乘车赶往上海,找到李,放言说:康庭魁请我们把你带回三河县去算账。李富业听了,魂吓飞了一半,打死他也不敢去,说:“别听他的,我与他没账可算”。夏杰摊开两手说:“我们也没办法,受人之托呀”。李说:“我不想见他”。夏杰喝道:“不见不行”。 李富业知道这帮人都是虎狼之心,惟利是图,反复无常,得罪不起。便婉转地说:“老弟,我确实不想见他。你帮我出个主意吧,看这事咋办?”夏杰说:“弟兄们来回奔波不易,我卖个人情给你,付点辛苦费吧”。李问:“多少?”夏说:“一万”。 李最后凑齐了八千元,把三人打发走。
    夏杰采用黑道手段和两头吃的办法,仅这一票就得了五万八千元。
    十月三十一日,夏杰带人在司法局院内将秦雷打伤,把淮海市的天空捅了个大窟窿,引起一场社会大地震。夏杰胜利了,使他的混世生涯达到了顶峰。然而,盛极必衰,这是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夏杰在打垮秦雷的同时,也奠定了他走向衰亡的开始。太阳的光芒穿过空洞直接照射到这片土地上,灼烧和灭杀暴露在阳光下的一切魑魅魍魉。
    淮海市公安机关以雷霆之势,展开了对流氓团伙极其成员的全面清剿。夏杰于案发不久即被抓捕归案,其团伙成员纷纷落网,其团伙遭到彻底覆灭。
    在专案组的劲风还没扫及淮海市每一个角落之际。
    十二月十六日,杨世刚和郭建平在天桥上的绅仕鞋屋,持刀将马如意捅致重伤,将谢庆生捅死。案发后,杨、郭二人双双外逃,深埋潜藏起来。

    夏杰作为团伙头目,其主要劣迹昭然如是,其它小打小闹更可想而知。而他的主要骨干和帮凶们,也毫不逊色,各自都是称霸一方的凶神恶煞和山头大王。一个个目无法纪,恶迹斑斑,血债累累,罄竹难书。
    他们敲诈勒索,寻衅滋事,殴打无辜,无恶不作。有的因相互看一眼,就被打致昏死过去;就连身穿制服武警战士也无法幸免,因互看被砍致重伤。
    早期,胡根利与西煤场的魏同玉开战,双方在淮海电影院附近遭遇,发生枪战,互有损伤。几天后,双方在火车站内发生火并,在站台上开枪互射,由站内打到站外,致使候车室、车站广场的行人纷纷躲避,站内站外秩序大乱。
    八九年五月,曹海道因故与叶会友兄弟发生械斗,经几个回合,叶家战败,急了要拼命,就去南京武警部队抢枪,致武警战士一死一重伤,其兄弟二人均被抓获枪毙。杀害武警战士抢枪案件,虽系叶家兄弟所为,但事因却系双方械斗而致。
    九一年七月,庞贵全领着卫虎生、贺时运等人,将在淮海市做粮食生意的辽宁省昌图县粮食局职工马俊广劫持,搜走其身上的财物,向其索要钱款。一伙将其打得口鼻出血,又用烟头烫伤其颈部多处,没能挤出钱来,便逼着马写下一张六万八千元的欠条。接着,不停地对其殴打、折磨。威胁道:直把他搞到死为止。折腾了一夜,仍无所获。一伙心焦气躁,下手越来越重。马俊广心里也越来越怕,担心真会死在他们手里,必须尽快逃离此地;否则,怕死后连尸体都找不到。他一边忍受着肉体摧残的疼痛,一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逃出魔掌,并终于想出了一个脱身之策。他骗庞贵全说:有七万元的货款钱,在颖河县的郑兰亭手上,前几天郑带信让去取呢。于是,庞立刻领着同伙,携带刀枪,押着马俊广,乘出租车向颖河县奔去。他们来到王岗乡郑家湾村,找到郑兰亭;拿出欠条,向郑要钱。郑兰亭见多识广,岂吃这一套?当即喊来村民,拿叉的,持棍的,呼啦就把庞贵全一帮人团团围住,说:一不给钱,二不给人。要想打架,只管来,保准叫你们一个都出不了村。庞贵全见这阵势,暗自懊悔失算了。急忙招呼手下:撤。马俊广经此一劫,直接从徐州绕道返回辽宁,从此未敢踏入淮海市。
    以上恶行,均记录在案。淮海市这些恶势力,一个个山头的崛起,也正是一桩桩血案的积累,与此不再单表累叙。
    三十四、抓时差除恶务尽,铲山头一鼓作气
    专案审查工作进入攻坚收获阶段,陈思明要求组员们加足干劲,放弃休息时间,赶超进度。
    1月19日是个星期天,审查组全体加班。上午碰头会,赵永宁汇报:关向军举报了一起三人持刀轮奸案件的犯罪线索。其邻居张丽欣,在去年十二月,被三人持刀轮奸。她看见其中一人穿着玻璃厂字样的工作服,就央求关向军帮着去找。他俩来到玻璃厂门口候着,恰巧看见了其中的一人;由此断定,作案人就是该厂的职工。后来便带人去堵,却没再遇到;由于近期江湖上烽烟迭起,耽搁下来,便悬在了那里;直到被专案组抓获收审,便举报了此案。
    赵永宁把案情介绍完后,立刻引起波动。同志们都是忠诚的执法卫士,眼里容不下犯罪这个沙子。仲子龙第一个站起来,表示要侦办此案。
    陈思明从总体工作考虑,担心侦办此案会影响专案的进展。因为,此案并不在专案范围;依照正常程序,只要将案件线索移交给属地公安机关即可。他把想法向大家作了说明。徐安民说:“我认为没有关系。这次力争打一个短平快;大不了,再多加点班,把时间补回来,就不会影响专案了”。赵永宁也说:“这个案件若是交给派出所,如果一时查不清,或者把案件办砸了,也同样会影响我们的案件进度。你想想,这是我们的案犯举报的线索,最后是要有结论的;如果落实不了,我们的案件也结不掉;弄不好,最终还得由我们自己来查”。仲子龙接过话头说:“是啊,要是等到那个时候再回头查,啥情况都没了。还是我们自己干吧,这样也能多处理几个人”。邹刚武也同意办理此案,说:“这个案件办好了,可以提高专案组的声望”。
    陈思明经反复思考权衡利弊,案件的唯一线索,仅知道作案人的工作单位;在一个上千人的大厂,要把此人梳理出来,并不是容易的事;不过,如果工作做细,应当能够锁定疑犯。另外,审查组自开展工作以来,还没有成型的案件出手;借此机会,办一起现行大案,也算是给上级领导一个交待。又见大家情绪振奋,求战心切。于是决定,利用三两天的时间,集中力量,来一个速战速决,先为专案组造势,打出声威。
    陈思明安排赵永宁和卢勇,先把受害人张丽欣找来询问。经她陈述:那晚下班回家,被三个男青年持一把三八刺刀劫持到一间闲置的私房内,先殴打,后轮奸。她被打的眼睛青肿,鼻子流血,加上看见放在身边明晃晃的刺刀,心中恐惧,只能忍辱屈耻。
    陈思明凭着职业的敏感,捕捉到了一个细节。根据办案经验,通常情况下,鼻子被打出血,极可能造成鼻梁骨折。他让卢勇在询问结束后,带张丽欣去医院拍一张X光片。这是确认受害人遭殴打,对罪犯加重处罚的最直接证据。
    下午,卢勇把把张丽欣的X光片和医生诊断交到了陈思明的手里。胶片上显现出鼻骨骨折的影印,医生诊断为:陈旧性鼻骨骨折。拿到这个证据,陈思明针对作案嫌疑人愤愤地念叨:你们等着下地狱吧!
    星期一上午,陈思明主持召开列会,施正清副局长也亲临参加,并作了重要指示,给大家以鼓励。陈思明在向施副局长汇报工作时,对于出现的各类困难和问题只字未提,只提出一个请求,尽快给审查组配一辆办案专车。因为,从各友邻单位轮流派用的车辆,时常不能到位,影响工作安排和案件进展。施副局长答复,近期将协调解决。
    早会后,陈思明安排赵永宁带领卢勇和徐安民去玻璃厂摸排轮奸案件嫌疑人情况。
    下午,赵永宁带来消息:经玻璃厂保卫科鼎力配合,梳理出高雄、祝明和舒洁三个嫌疑人,经张丽欣辨认照片,确认高雄就是其中之一。如果不出意外,就是此三人。

    21日上午,审查组全体出动,实施抓捕行动。一行人先来到玻璃厂保卫科,接上头后,安排保卫科同志分别去这三人所在的车间,查看是否在岗。此前,陈思明怕走漏风声,没敢让保卫科做前期工作。
    报告反馈:三人均不在车间,摊上夜班。刚才有人在厂里看见高雄,现不知去向。
    此情况对抓捕行动极为不利。陈思明想:大队人马已经来了,如果撤回去,万一消息泄露,作案人潜逃,速战速决、将三人同时抓获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
    邹刚武问:“怎么办?”
    陈思明说:“先撤到大门口,守候抓高雄”。
    于是,全组人马撒到了大门外对过的人行道上。陈思明安排赵永宁一组守东大门,

    陈思明与卢勇、徐安民和保卫科长守在南大门外。接近中午一点钟,保卫科长指着厂大门,喊道:“那个骑车的,就是高雄”。
    陈思明向前望去,见一人,骑着自行车,刚进厂大门,正向厂里行进。急忙喝道:“快追”。
    卢勇发动摩托车,载着徐安民,快速向厂区方向追去。摩托车驶过马路,进了大门,渐渐向那人逼近。就在并行的刹那;徐安民一个鱼跃,飞身扑去,将那人连车带人扑到在地,将其制服,戴上手铐;经问明身份,正是高雄。
    陈思明见高雄到手,便让徐安民速去通知邹刚武和赵永信两个组,迅速行动,缉拿另外两名案犯。
    邹刚武组在厂保卫科同志的带领下,将正在家中蒙头大睡的祝明捉拿归案。
    赵永信组来到舒洁家中,舒不在家。经做其家人工作,讲明法律政策;舒父深明大义,带着审查组来到另一住处,将舒洁交出。
    三人到案后,经讯问,确定参与轮奸犯罪的是高雄和舒洁,另一名案犯则是附近烤烟厂的职工迟远东。陈思明组织抓捕未果,迹象表明,迟远东已闻讯躲藏了起来。陈思明一面上门做规劝工作,一边安排人员在其家和单位蹲点守候。经过几天的工作,毫无收获。
    在对高雄三人的审查中,又挖出三人多次与同厂职工盗窃厂内成品玻璃和镜片的案件,且数量巨大。
    1月25日,迟远东在法律的威慑下,扛着铺盖行李,主动前来投案自首。真是一场意外收获,迟远东的到案,为此案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次行动,从21日至25日,历时五天,共抓获七名涉案人犯,摧毁了一个轮奸、盗窃的纠合犯罪团伙。收缴追回被盗的浮法玻璃和镜片2000余片。既为社会除了一害,也为企业捕杀了一窝硕鼠。
    后期,审查组快速将此案移送起诉。经法院审理,依法判处高雄死刑,舒洁无期徒刑,迟远东有期徒刑十五年;另外四名案犯也被判处了相应不等的有期徒刑。
    这一仗,打的既快捷,又利索,无一漏网,是审查组成立以来最漂亮的一场歼灭战,极大地增强和鼓舞了队员们的干劲和信心。

    在抓时间差,突击办理高雄团伙案件时,专案的主打工作并没间断。期间,仲子龙接到线人报告:白建兵正准备外逃。仲子龙及时向陈思明做了通报。
    白建兵是演武台区域的山头大王,也是秦雷团伙的主要头目,陈思明早已将白建兵这股势力纳入了视线。审查组前阶段忙于夏杰和秦雷两帮团伙的审讯、深挖和取证工作,目前已经腾出手来,展开对各山头势力的绞杀。谁先撞进来,就先灭谁,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陈思明寻思:演武台这个山头走到尽头了。他叮嘱仲子龙,与线人保持联系,随时掌握白建兵的动态。
    1月24日下午,线人报告:白建兵正在一个同伙朱亭家中。陈思明带上赵永宁和卢勇火速赶去,将白建兵抓获。经带回讯问后,连夜送进了收审所。接着,审查组针对白建兵这个团伙展开了全面攻势,一鼓作气,将任霍海、吕凤林、孙士灵、包新华、栾越、孙炳贵等多名案犯抓捕归案,彻底铲平了这股山头势力。

    1月26日是星期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陈思明一大早来到办公室,等候施正清副局长为审查组调配的专用汽车。要知道,一辆办案专用车辆,对于审查组是多么重要啊!
    陈思明在办公室边等边整理材料,阅读,记录;梳理案件线索,罗列工作提纲,他不肯浪费每一分钟。从上午等到中午,没见人来,更没见到车的影子,看来下午才能到了。他要在确认车辆到位后,周一把几件急需用车去办的工作安排下去。
    下午大约四点半钟,一辆吉普车驶入公安局大院;从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径直来到审查组办公室。
    此人名叫王建锋,是施正清局长借调汽车一并带过来的驾驶员。
    陈思明见到王建锋,顿时喜上眉梢,终于把车盼来了,还饶了一个人,这可是一份有生力量啊。公安工作历来如此,驾驶员不只开车,关键时刻还能顶上去,补充添加警力。王建锋在言谈举止中,透露着精明强干;他不仅表露出对淮海市这帮无浪神的深恶痛绝,还表现出对公安工作的满腔热情。陈思明是满心喜欢:又增加一员干将,来的正是时候。
    星期一上班后,陈思明把王建锋介绍给大家,并要求同志们把他当作审查组的一员,一同参与作战。
    有了自己的专用车辆,陈思明把一天的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提审的,拉上山;取证的,送到点;晚上,再组织干警上门掏窝,对需要抓捕的案犯逐家进行冲击。王建锋从早到晚,一刻都没闲着,载着干警们踏遍全市的各个角落,将车辆使用发挥到了极致。

    随着案件的进展,秦雷未能到案,已经成为制约案件进度的关键环节。陈思明来到施正清副局长的办公室,将工作情况进行了汇报。施副局长当即打电话,将张新淮中队长叫到办公室,听取追捕组抓捕秦雷的情况。
    张队长报告说:“10.31”案件的主要案犯已基本抓齐,现在就只剩秦雷一人在逃。中队正集中所有的警力,全力进行追捕;队员们把所有的线人都安排出去了,由于还没有确切的线索,暂时无法将其缉捕到案。施副局长听了汇报,对追捕组前期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赞扬;同时嘱咐张队长,要再接再厉,继续发挥专案的优势,打好追捕秦雷的关键一仗,确保专案工作顺利开展。
    张队长从施副局长办公室出来后,心情有些焦躁。抓捕秦雷,是他自介入专案工作以来始终放在第一位的任务,未有任何懈怠;全队上下,都十分明了抓捕秦雷的重要性和迫切性,也都在极尽所能,钻窟窿打洞地查找秦雷的藏身之地。可是,秦雷却始终深藏不出,既不与家人联系,也不与朋友、外界沟通,得不到他的半点讯息。张队长是一位具有高度责任感的优秀公安战士,对待工作,总是给自己加压,力争做得更好。这次,施副局长亲自把他叫到办公室,专谈此事,实际上就是给自己施压。他在施副局长面前立了军令状,如果抓不到秦雷,就辞职。他回到中队,把队员们集中起来,发出指令,不惜一切代价,不计一切手段,在全市范围内展开搜索;只要秦雷藏在本市,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揪出来。
    主攻秦雷的命令已经下达,队员们全都行动起来。一时间,淮海市骚动了,浮在社会面上的,新老混世的,都在传递着同一条信息,寻找秦雷。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张开,并迅速向周边地市蔓延,要将潜逃已久的大鱼网罗进来。

    春节临近,专案组依照市局的精神,遵照惩罚与教育相结合的法律原则;对一些违法情节轻微的收审人员,先行办理取保,在节前释放,让他们回去过个团圆年;展现人性化执法,达到教育挽救的效果。
    2月1日一早,陈思明与赵永宁一组,迎着寒风,前往古城县看守所,提审吴辉等人。在审讯室里,吴辉在法律政策的感召下,面对审讯人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失声痛哭,懊悔不已,恳求政府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并保证永远不再与这帮无浪神交往。
    2月2日星期天,审查组依然加班,要在节前把该做的工作做完。专案组经研究,鉴于吴辉、窦洪魁、陈尧役和杜林四人犯罪情节轻微,决定予以取保待处。陈思明安排队员在上午把四人的法律手续办理完结。
    下午,陈思明通知吴辉的妻子来审查组领取释放证,让她自己去古城县看守所领人。吴妻也在医疗系统工作,是一个善良贤惠型的女人。见公安机关能给吴辉出路,非常感动。向陈思明提出一个请求:由公安人员到场见证,让吴辉当着三方的面做保证,一不再做违法的事,二不再与社会闲杂人员交往。
    教育挽救违法犯罪人员,是公安民警应尽的职责,义不容辞。陈思明答应下来,同时向吴妻提出要求,让她协助公安机关加强对吴辉的监管,巩固教育成果。
    晚上,陈思明与赵永宁按照约定来到吴家,履行了承诺。
    2月3日,大年三十。上午,陈思明与队员们上山,先提审白建兵,后将窦洪魁、陈尧役、杜林三人释放。陈尧役走出高墙,兴奋的像一只出笼的大鸟。他把手中的行李向空中抛去,任由其飘撒到地面,高喊道:“没想到我竟能逃过此劫!”一溜烟跑出了收审所的大门,不见了踪影。
    陈尧役这一出来,自认为躲过一劫,又岂知是福是祸?后来他因参与流氓械斗,涉嫌故意杀人,被判处死刑执行枪决。窦洪魁也于同年九月因开枪致人死亡而外逃,后被淮海市东城公安分局于2011年4月在侦破命案会战中缉捕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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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11-04 14:16:13  更:2021-11-10 12: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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