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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回顾长征——以一个战士的视角讲述那段可歌可泣的用生命铺就的血色历程

作者:xx28xx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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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30日,观看完天安门广场向烈士敬献花圈的庄重仪式,思绪翻滚,往事前越,感觉在今天把前多少年的旧作拿出,让仍然怀念革命先烈的人们再一次体验那些为求穷人解放在艰苦卓绝的征程上所付出宝贵生命之伟大。
    贴出拙作,聊表对那些先烈先人的敬意。
    五十多年前,中国工农红军开始举世闻名的长征,那是一段艰苦卓绝的革命征程。岁月如梭,时光流转,我已从军队岗位上离休。回首前事,今天我能自豪地对年轻人说:“伟大的长征,我参加了。”
    踏上长征路,也是我革命生涯的开始。想想那时,1934年9月初我才从国民党军队转投红军,被逼得成为一个革命战士,大概当年很多人都像我这样吧?
    作为一个老军人,我对往事的诉说难以做到生动,但长征中的那种千辛万苦 、千难万险,我和走过万里征程的红色战士们是全都熬过的……
    咋发不出,历史上的提法,哪些受限?
    1.
    1931年9月中旬过了没几天,中央军第三师从陕西过来,路经永年时停下休整,正在招兵。
    已经失学的我,彷徨中的我,得知消息,下了当兵的决心。
    “爹,俺要当兵去!”
    “什么?你疯是咋啦?”
    “儿啊,你可千万别去当兵,伤了,残了,可咋办?娘伤心!”
    听到儿子汪今同的话,父母都不同意,可二位老人家不同意又能如何?
    那些日子,刚好发生了“九一八”事变,日本关东军公然占领了沈阳,整个东三省都处在危险中!
    中国又被外敌所侵,全国上下群情激愤。
    此时,我家也同国家的苦难一样,出现了经济困难的苦处,父母再无力继续供我上学了,9月开学便是弃学的日子。
    有点文化、明点事理的我,已在家呆不下去,于是我弃笔从戎,主动投军,以为在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战争中能混出个前程。
    虽然我才16岁,但在河北永年这个武术之乡,杨露禅所创杨氏太极盛极于此,从 练内家拳——杨氏太极,兼学刀法,已有小成,师父夸我,说是练武的料子,而且长得精干、壮实,十八九岁的青年也干不过我。
    家里拗不过我,见我心意已定,管不了,便随我去。
    我带了不舍又有期望的心情,和同乡也是师兄的杨丰等十数个人一道当兵离家。
    本来是为了打日本鬼子,混个前程,不料刚入伍,这支国民党军立刻派到了河南、安徽交界处,攻打红四方面军,只得巴巴地听着日本鬼子逐步占领了东三省,离我当初所想实在是偏离太远。好在那时我们这些新兵在补充团参加基础的军事训练,直到把红军主力打跑,倒是没有上过战场。
    很长时间我都庆幸没有参加攻打红军的作战,否则会是被打死的,新兵嘛,都是炮灰!
    想着当兵打日本,天没负我,很快就有了机会,1932年年初,“一二八”淞沪抗战爆发,驻扎在安徽的第三师补充团很快被调归第五军指挥,开赴上海郊区。
    得知这个消息,我很高兴,也很兴奋,终于要实现自己杀敌报国的所愿了,心说:“我要发挥军中所学,奋勇上阵,决不退缩。”
    可我们都是新兵,第五军开始也不敢轻易派上战阵,所以长官安排补充团做的是运送粮食、弹药到前沿,交给作战部队。
    尽管如此,新兵们也好兴奋,已经严格训练了三个多月,不是拿不顺枪连手榴弹都投不出的新手,射击、投弹、拼刺的动作我们已经有模有样了,欠缺的是实战。
    我对杨丰说:“遇到小鬼子,杀他几个过过瘾。”
    杨丰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兴奋地说:“就是!是露露杨氏武功的时候了。”哈,他还念叨着把武功用到战场上呢!
    他是我师兄,也是杨氏子弟,练武的时间比我长,但我们俩功夫不相上下,所以我对杨师兄的本事很信任,遇上鬼子不会吃亏。显然我把战场想简单了,初生的牛犊子不知死字咋写。
    反正我们新兵们这次和去打红军时是不一样的,都战意旺盛。
    打鬼子,是该光荣的事。
    2月中旬,战况十分紧张和被动,淞沪战场上的我军在激烈交战中被日军压迫,逐步后退。新兵团的弟兄心情沉重,不知什么时候该我们上阵地了。
    还没等到这一天,就与日军遭遇了。
    那天我们连送弹药到87师部队,在路上就听见前沿打得爆响,双方激烈交战。“怕不会遇上日军突破吧?”一个新兵挺有心地判断说。
    这话可没人敢搭理,要是让军官听见,回去就得惩罚他。
    可是说什么来什么,很快就遭遇突破我军阵地的日军。
    向前冲的日军,远远地见到有对手军队的运输队伍,并发现这个连兵力不大,立刻就把锋芒对准了我们,展开几路,发起了攻击。
    只见日本鬼子气势汹汹地向我军阵地后方直扑而来,打先的日本兵,把膏药旗挂在三八枪上,一路向前猛冲,倒是个厉害角色。“呸!谁怕你凶!”我哼道。
    我和杨丰等新兵对前线还是有估计的,所以每次接近前沿都高度警惕,随时做好战斗准备。是我首先发现日军的!在发现日军冒出来后,我捅了一下杨丰,赶快抄起步枪推上子弹,大声叫了起来:“日军过来了!”
    听见我的喊声,连长和连里的弟兄都动起来,有朝着日军开枪的,有趴下寻找阵地准备抵抗的。我、杨丰和同班的项天里、孙林海一起先找了个可以依托的地方,算是个阵地吧。
    在这之前我还搬了一箱手榴弹,杨丰搬了一箱子弹,现在在隐蔽的地方我打开了木箱,取出手榴弹,赶快分给了大家。杨丰也把步枪子弹一把一把交给其他三人。
    投掷手榴弹这玩艺比打枪准,射击大家都没把握。所以我们四个每人手里握了手榴弹,准备先用这玩艺儿招呼敌人。
    连长看鬼子吓人,此刻吓破了胆,弃下弹药车,把连里大部分人带着逃跑,孬种一个。
    看到连长逃跑,我们四人没动,躲在一小片树林里,没有开枪,在鬼子追赶撤退的连主力时,便留下隐蔽起来,硬生生看到鬼子把弹药都带走了,心里那个难过哟。
    “刚一见到鬼子,咋就怂了呢?” 孙林海痛苦地说。
    孙林海,山西人,有血性!
    这里是88师523团的防区,我们几次上来,对地形是比较熟悉的。
    当我镇定下来后就开始观察了附近的情况,因为刚被突破,阵地上还有少量的523团的弟兄,但我们四人并没有过去与他们会合,我意是自己独立行动,想打就打,想撤就撤,一切全由我们自己说了算。
    我就是想打打日本鬼子兵,过过报仇的瘾,不为过吧?
    远远见有两个日军过来,可能是日军的通信兵,端了枪,谨慎地往前走,不过走得挺快。看样鬼子兵根本不担心自己打不过遇到的中国兵。
    遇到敌人零星人员还不打,岂不是傻?
    我大胆定下消灭他们的计谋:要杨丰带项天里、孙林海用枪打,我去诱敌,为他们创造机会。
    项天里担心地问:“行么?一露头,被鬼子打了咋办?”
    “别担心,敌人又没看见有人对付自己,怕还想抓活的呢!”我蒙他们说。
    见我有信心,他们做好了射击准备,临走前我对杨丰说:“师兄看你的了!”
    看他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我高举枪装作投降的样子,叫喊着,迎了日军走去,装出被敌发现的样子。
    日军士兵见中国士兵在前面喊叫,感到是不想打仗的敌方军人,端着枪向我逼过来,在我前面停下,要缴我的枪。敌人离杨丰他们埋伏的地方很近了。
    就在这时三声枪响,一个鬼子被打中,当场死掉;一个鬼子被子弹打在了胳膊上,枪从他的手上掉落。我见状猛冲上去,使出全力,手掐住他的头,狠命一拧,只听“咔嚓”的声音发出,把他的头扭断了!嘿嘿,用力太大!而我并无什么杀人后的不适感觉。可能在前线听说日本兵残暴的事太多了,心理已经有了极度愤恨的情绪使然,此时只是胜利的喜悦和计谋实现的兴奋。
    杨丰过来,催着我:“别傻乐了,赶快清战利品啊!他们正掩护,别眼红了跑来和我们分。”
    原来是师兄把鬼子兵打死的。
    我们二人一道把两个日本兵的武器、弹药、装具全部从他们身上摘下、拆下,我们二人一人一套。
    “旗开得胜!”他得意地说。
    “自然得马到成功!”我亦得意洋洋。
    日军通信兵的三八步枪属于制作精良等级,刺刀长长的;每人携带了60发子弹、四枚无柄手榴弹;他们每人还有一个背囊和挎包等,连他们兜里的士兵证和私人物品都留了下来。哈,这些东西连同武器都成了我们的战利品!很高兴地哩。
    我们开了枪,怕日军过来搜索,得赶快离开了这里。我对弟兄们说:“要打就打个痛快的!绝没半途而废的道理。”
    杨丰也鼓动项孙二人,“你们也得一人缴它一支三八枪嘛!”
    于是,按照我看准的路径,利用地表植被四人隐蔽向日军纵深移动,
    我认为越往敌人纵深里走会越有较好的战机,可以偷袭零散的日军,刚打的这一仗启发了我,让我有此想法,哥几个都同意。应该说,正面与敌交锋,我们初上战场的新兵蛋子还力有不逮。
    让我没有意识到的,是这块地刚被日军突破,敌人还没完全占领,是我们可以活动的机会。刚上战场哪那么“能”的呢?
    况且我和杨丰想用缴获的步枪打上几枪,听说三八枪射击的准度比我们用的汉阳造要好,对于重视射击精准度的我们几个挺在意的,不试试总觉就不能下战场。
    但我们一直没有找到有把握的机会,没能搞一次冷枪偷袭,天就黑了。
    看到附近的环境,我提出在通向日军阵地的道路上埋下手榴弹,炸日军的军车。四人把五枚手榴弹捆在一起,做了几个手榴弹束,在土路上的不同位置挖了坑,布置在里面,反正车从路上驶过,总能压得到。然后用土掩盖住手榴弹,车上即使有灯照明也一下看不出来。我们想得很简单,但到是实现了。
    我们埋伏在暗处拉绳起爆。
    等到心焦才远远看见有车灯亮着往这边来,四个弟兄马上就紧张起来,握住了拉线绳,手心冒出了汗,怕拉爆手榴弹早了或晚了,反让我们自己被动。
    看到车驶近,发现才是辆挎斗摩托,有些不中意,但那也得打啊!当摩托车行到爆炸点近处,我看得清楚,手一挥,杨丰、项天里、孙林海立刻拉响了导火索,三束手榴弹齐爆,形成了一个炸圈,小鬼子无处可逃。
    我们新兵没经验,只好设计个大点的爆点和炸圈范围,比以后当红军八路军时,可以说是很奢侈的。
    弹片当场杀伤了坐在后面的日本士兵,我们看的清楚。被炸后的摩托倾倒在路边,把挎斗里的军官抛出,我冲过去一枪把他打死。几乎同时,杨丰及时准确的一枪,也把驾驶摩托的日本兵打中,子弹打在他的臂膀上,身体失去平衡,便栽倒到了地上。项天里见机,冲上去就是一刺刀,用刺刀比打枪有把握!刺刀捅在了那个家伙的肚子上,项猛子就势刺刀在他的身体里一拧,便要了他的命。
    我看到对他伸出大拇指,口吐:“厉害!”
    他笑了,对我摆摆手,表示:“那没什么!”
    项天里,也是山西人,比我们早当兵几天,军事技能是同连的佼佼者,不然也不会陪我和杨丰留下,而且他在战场的威猛,不愧大家喊他“猛子”!
    没炸到大车,只炸了一辆挎斗摩托,也是个大胜利喽。炸卡车可能让我们缴不到日军的武器,可是炸个摩托车,把敌人全打死,他们的家伙什便落入我们手中不是?
    这一次,我们缴获了日本军人的武器,有一把手枪、一把军刀和两支日式骑枪;他们携带的步枪子弹有200发,大家一分每人都80发了。
    我们四人赶快向我军阵地方向跑,怕被闻声赶来的敌人缠上。我们绕过日军阵地,在战线空隙穿插,最后穿过一片水田,跳出了日军占领的地区。
    不过,这时追击我们的日军也过来了,远远见到了我们的身影,因为被水田隔开,“噼啪”向我们开枪。
    我们四人赶快跳进有水的沟渠隐蔽,在沟渠中跑能够有效避开日军的射击。我让项天里、孙林海跑远些建立阻击阵地,自己和师兄杨丰在这里对追击的日军打几枪。
    阻击日军也有向我方部队示警的用意,所以用的是汉阳造。
    黑影瞳瞳,向我们奔来,反正我们豁出去了,冲着敌人果断开枪。虽然我们的枪声只是数响,但在夜里也格外震响,传得很远。
    我们的射击把日军阻止住了,敌人在黑暗中也没敢实施冲击大胆地深入,听到枪声后占据了一线沟渠向我们这边射击。
    日军伏下身,我们失去了目标,便不再射击,而是慢慢移动,尽量不让自己的动作发出声响。沟渠里有水,动作大了会发出“哗哗”的声音暴露。见我们不开枪,孙林海、项天里二人却是对日军打响,为我们提供掩护。谁说新兵不会配合?
    或许打不准目标,但有枪声不时打响就说明这边还在作战。
    更远处的枪声,给日军造成了错觉,以为对手已经撤到了后方,而且枪声稀疏,不像有大股兵力,便有一股日军向我们所在的沟渠冲过来。
    鬼子踩着水,跑得也没有那么快了。
    我和杨丰沉住气,伏在水沟里,看着日军一个一个从我们眼前过去。而当那几个鬼子过去后,我们能在较近的距离上对敌人开火!我和杨丰瞄准鬼子兵的后背,由我轻喊一声:“打!”二人开火,竟被我们各自打中一个,眼见被打中的敌人一个跟头栽倒。
    我们开火后,不管是否暴露自己,赶快向侧后方跑,并叫上项天里、孙林海二人先脱离日军再说。
    枪声已经在新的战线响了不短时间,尽管官军不善夜战,敌人打到门口了也不能不管吧!
    闻声赶来的阻敌兵力终于打响了,从日军的另一翼投入战斗,敌人被缠住,降低了对我们的攻击。这下我们的压力顿解,才觉出心里“砰砰”跳得很急,顾不得向日军打枪,躲起来,半天才缓过慌张的状态。
    杨丰说:“如果增援部队没上来,怕我们四个就被人家包了饺子。”
    项天里有些后怕地说:“这夜间射击没练过,也不知打得到打不到鬼子,看样日本兵在黑暗中射击挺厉害,子弹虽没打中我,可擦着耳边飞过,忽的那一下可让人害怕。”他战后话痨了。
    可他这一说,我忆起刚才也有那个感觉,只是专注于射击,没意识到,此刻心里一阵后怕。
    四人里就是孙林海仍很兴奋。
    待恢复气力后,我看见救援上来的兵力已经把日军拦截住,双方打得正欢。于是我也不在乎后怕,对他们三人说:“先别撤了,绕到敌人那边,打个回马枪!”真是在坚持“没有半途而废”自我要求。
    “打!”这次是孙林海抢先支持。他打了这么半天,适应了战场的气氛,打出火了,嘿嘿,不错,是个好战友。
    “你心够大!”师兄杨丰打趣。
    “没打过瘾呢,回去把缴获的武器上交,到哪能这样痛快地打枪,对着日军打?”
    “今同说的在理。”项天里认可道。
    “俺怎么打都无所谓。”师兄不是反对我的意见。
    我们四人趁天黑,又悄悄摸向日军,趁敌人对正面抵抗时,我们摸到离其不到40米的距离上占领了射击阵地,没谁提怎么打,怎么配合,打到什么程度,就见离得近了,瞄准能看得比较清楚的目标,四人便纷纷开火。
    这次突然袭击,让我们打中几个日军,嗯,能够看到他们被打中后往前一趴的样子。日军被激怒,立刻招来打向我们的反击,密集的子弹把我们逼得抬不起头,只得向后退去。
    这次乖了,见敌人反击,我们就躲开,谁愿意让敌人不明不白地打死啊!
    我忽生一计,让大家使用缴获的日式步枪打,反正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可以给对方造成极大的困惑,让我们可以坚持长一些的时间。
    换枪射击后,四人都没敢在一个地方定住,移动着打,打着打着,忘了其他人,成了各自为战,散在一个较大的区域内,东一枪西一枪,一枪一枪慢慢射击。
    因为新兵都缺乏战场环境的体验,缺乏实弹射击的体验,现在终于有机会获得这份难得的切身体验,四人不知不觉间都沉浸在体会那份射击的感觉之中。
    该夜,敌我双方竟在此地,此水网地上纠缠起来,谁也力战不退。随着天蒙蒙亮,我们发觉日军的反击愈发犀利,都不大敢轻易开火。
    不过,战至天明,这股日军终于退了,看到对方沉着有序地撤出战斗,我忽然意识到刚才是敌人最后的疯狂。
    我喊了声:“都活着么?有受伤的么?”四顾望去。
    弟兄三人纷纷答应,聚在一起,看到四人蓬头鬼脸的,军装不成样了,却都是乐呵呵。我们上到最先打响的地方,见到一个被打死的日本兵基本被水淹没,来到他尸体边上,发现了枪背带,顺手一拉,拽出了一支步枪,是撤退的日军落下的。
    琢磨了下,我认为他是我们在夜间战斗开始时被打中的,赶来阻敌的兵力没有打到过这里。在黑暗中竟一枪把他打死了,不知我和杨丰谁的杰作,却是我们的战果无疑。
    “你们是哪部分的?”
    “第三师新兵团的。”
    过来的弟兄是261旅宋希濂旅长的部下,带队的上尉有些生气地说:“原来是你们几个把鬼子引来的!”
    我争辩地说:“鬼子打俺们,追着打俺们,俺们就只能逃跑?不打,那不新的战线又会被突破了。”
    “这你也敢说?!”上尉继续指责。
    “反正不管你说什么,俺们都打了一天一夜了,三八枪缴获了五支!瞧,这是日本军官的指挥刀!”
    “嚇,你们几个新兵蛋子还有些本事嘛!”上尉从我们领章的标识知道是新兵,所以才气势汹汹地指责。但现在看见我们有战利品,那他就不敢小觑了。
    他也不啰嗦了,“走,跟老子回去,去见我们旅长,让他发落。”
    黑心上尉还给我们使套,给我们压力。
    当他把我们四人带到旅部,向一个将军报告:“旅座,带回四个新兵,他们和本连打了一夜,有战利品呢,好像有两下子。”
    退下来,上尉连长对我们四个挤了挤眼,似乎是卖好。
    宋旅长亲自接见了我们,他听取我们在敌后袭击日军的报告,并给予口头表彰。我把缴获的日军军官的文件和军官的皮挎包、军刀交给了他,提出:“将军,能否批准俺们四人在您的防地继续战斗?俺们使用缴获武器打击日军。”这个要求够大胆。
    宋旅长当即批准了,但说道:“你们四个先吃饭睡个觉,休整休整再战,仗有你们这些小子打的。”
    上尉把我们带到伙房,和他们的人吃了一顿饭,没啥特殊安排,但能吃饱,让我们随便吃。这个待遇好,打了一天一夜,没吃没喝,可得好好补充补充了。
    我们的能吃让上尉挤兑,“真是免费的饭哟。”
    杨丰这时刚咽下一口馒头,开口说:“长官,俺们打了一天一夜,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让长官赏顿饭不为过吧?”
    “啊,不为过,你们使劲吃,老子供得起。”
    其实他老小子就是想让我们留下。
    当我们四人下午睡起,一个军士来找,自己介绍:接受了旅长的命令,带你们打一两天。他催着我们进入阵地,教远距射击。
    这个军士叫杨良平,旅部的警卫班长。我们把缴获的那支多出的步枪送给杨班长使用,他用三八步枪打了几枪后便摸出了该种武器的射击特点和要领。嗯,杨军士射击水平很高,让我佩服。
    我羡慕地问:“班长,俺什么时候能打到你这种程度?”
    “你小子慢慢打吧,反正有这帮小鬼子给你们当靶子,看你们子弹也充足,打完后总会有大的长进。打得准,都是子弹喂出来的。”
    上到阵地,天的光亮还能射击,杨班长说:“在这样的光线下,你们打中了,算你们掌握了基本的射击技能。”
    我们伸出枪,看见远处日军阵地上有走动的身影,用他教的射击方法,按照他的指点瞄准,良久才打响,可谁都没打中。
    杨班长对我们说:“你们瞄得还不够准,击发时枪口有晃动……”
    我动了脑筋,注意克服杨良平班长说的那些不足,瞄准再打,竟打中了一个日本兵。他看似很猖狂,有子弹飞过阵地还无所谓。活该他被打中!
    这一枪得超过200米的距离。
    记住日军会反击,开枪后就蹲到堑壕里,命中的情况也是杨班长观察到的。
    见打中了鬼子,杨良平赶快吆喝他们三人进堑壕隐蔽,很快日军的报复来了,一通机枪扫射,子弹打在我趴伏的射击位置,“好准!好快!”让我心里一惊。
    在堑壕中,杨军士赞我一句:“你小子行啊!这么快就能打中,想不到,想不到。”
    我这一枪,不是靠运气的,是做过计算的,那就是按照杨班长说的,我用算数的方法计算出更精确的瞄准点,所以这一枪才打中了。
    下来后,我悄悄向同伴讲了自己的算法和经验,也让他们三人很快掌握了三八步枪的性能,再到战场上认真仔细地一枪一枪打,一连打了两天,打出百多发子弹,我们的中远距射击技术有了明显提高。
    在第二天下午,孙林海打出一枪,打中了日本兵,可惜他有些高兴蹲下的慢了,被远处日军反击一枪命中额头,当场牺牲。
    我们打,对手也打,对手有老手,枪打得很准,
    看到孙林海被日军的远距射击打死了,额头的弹洞那么触目,我们服气,但更下定决心:此仇必报!
    孙兄的牺牲,让我愤怒,正面可能斗不过鬼子,他们的精射手打得太精准,遂向杨班长提出:“晚上到日军后方搞个偷袭,以报孙兄弟牺牲之仇。”
    杨班长见自己带的兵被日军打死一个,这没法向长官交代,他是有血性的汉子,支持我们,向他的上司报告了。可是他的上司不派兵,只让他带我们三人出动。那个军官不是东西,说的话不好听。
    在出击的路上,我对杨班长说:“咱们打个漂亮的,给他老小子看看,咱也是有本事的!”
    杨丰支持说:“班长,敌后偷袭,俺们不憷!”
    项天里向杨军士挥了挥手中枪。
    再次潜入日军占领区,我很小心,随着对敌军的了解,虽然敢打,但不敢再盲目去打。在地阵地前观察许久,我都没有把握安全通过。
    杨良平班长倒是看出敌军防御特殊的地方,他拉了我一下,我们变成跟着他走了。老兵的作用和战场直感远超我们,我跟着他走,看着他如何观察,如何判断,如何带路,我服了。
    不是没有了自信心,而是跟了老兵,有比自信心更有用的收获,那就是学会打仗。打仗不是逞一时之勇,是门绝对的学问。以后我在军士训练班看了许多关于军事理论的书籍,更是明白了其中的意义。
    跟着老杨,我们匍匐爬过敌人一段没有布防的地块,那因为此地是积水的地方,无法布置防御。如果对方从此地潜入,就得爬过寒冷的积水,晚冬的水也凉啊!鬼子不信中国军人敢如此做,如果敢做,那么在战场上就不会那么怂了。
    杨班长竟打破了日军的算计,毅然带我们三个新兵爬进刺骨寒冷的水中,怕出声,爬得很慢,浸在冰水里,那滋味在回营后是不想再来一次的。可是,可是,那时爬了没多久,手浸冰冷的水里,一会就不敢把手往泥里按,再往前爬,是痛了,极痛,都说十指连心,那就是连心都痛。那也得咬牙往前爬,不怕还能傻呆在水里待天明让日本人当活靶子打吧?没有进退不得,没有后退而生,往后爬比往前爬可远多了,可怕多了。
    可我们无怨,就是清楚自己没有足够的锻炼,为这个有些后悔。在爬行中,应该能看到水尽头,就是怕爬不出这块该死的水田,怕随时被冻死,然后,咽了一口吐沫,使出吃奶的劲,想要活命的劲,最终爬出了水田。
    当爬出来的时候,手指僵得握不成拳,膝盖如万千针刺,肚皮冰冷冷呼吸都难。感觉不光是寒冷,是要命,就要活不了似的。
    但不能停在这里,在杨班长的引领下继续爬行,直到爬出日军哨兵的视线。渐渐在爬行中身体热了,手也能使上劲,才放下心来。
    终于杨班长让停下喘口气,但他不让我们出声,我和杨丰赶紧盘坐,运起气来,运功恢复,否则应付不了日军发现我们后的战斗场面。听到杨丰出了一口长气,我知道他恢复了,我们一起收了功。
    我眼里闪着光看着杨班长,他虽然面容如常,但从他咬牙的力度,他应该还是在强制恢复中。我和杨丰持枪,做好战斗准备,为杨班长和项天里护卫。许久他们才出了口长气,能动了。杨班长据枪,似乎是要带我们寻找战机,但我仍知道他比我们大的岁数,此番身体受到的影响比我们更大,便不敢让他行动了。
    我用手指了自己然后是杨丰,又与手指了地下,那意思是让他俩留下,我和杨丰去报仇。杨良平班长明白,点头同意。
    我和杨丰互相看了眼,提枪麻利地离开,此时我们更多是把注意力放在撤回的路线摸清楚上,杀敌之前留好后路,是杨班长常强调的,此时理解得清清楚楚。
    终于让我发现了一个比较容易返回的路线,但要干掉两个哨兵,才能打开通路。我指了指那两个日本兵,杨丰看了看,片刻后点头,他认可了。
    回去后,我极低声地向杨班长汇报了遍,他没说话,指了指,让我带路。我们返回到那个突破点,杨良平仔细观察后,批准了我的提议,并让我和杨丰实施。他一挥拳,是让我们二人出动,然后他带项天里架起了步枪,为我们提供火力掩护。
    夜极深,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我和杨丰咬着匕首,在向日军哨兵哨位爬的时候,抖起百倍的精神,做到爬动无声,出气无声,一定在无声无息中抵近目标,一击而中。
    日军哨兵极忠于职守,瞪大眼睛,死盯他们眼前的阵地外,对于过来的那怕是只老鼠都不漏过,绝不使对方侦察兵溜进自己的防区。
    我暗骂:“太狠了吧!”
    爬到敌人近前,对手仍对背后的危险无察。
    我和杨丰对视一眼,把决定权给他。杨丰再看了一眼两个日本哨兵,扫视了敌阵地,然后果断地点头,那是出手号令,我们无声地站起,动作一致地把匕首刺向目标,在刀刃划破敌人喉管时,我们同时伸手捂住敌兵,不使痛楚让他们叫出。
    日本兵身子一软,我们知道他们完了。杨班长他们看得清楚,没等我的信号,提了枪小跑过来。看到他们已过来,我和杨丰才专心把日本兵的皮带解开,然后左手提了套着子弹盒手榴弹套的皮带,背一杆枪,右手也提一杆枪,撒开腿向我方战线跑……
    这次行动最后是成功了!
    3.
    从军抗日短,四处奔波内战长!
    民国22年11月发生了“闽变”,第三师被派到福建。
    解决了十九路军后,长官见我各方面尚可,又有些文化,送我去了师的随营学校,接受专门的军事教育。国民党军队大概也有重视培训骨干一说,仗打得多,作战骨干损耗大,不培养也不行。
    在国民党军那边,接受正规军事教育,对士兵来说是个机会。但我重视这个“机会”是因为能够学习,“受训可比打仗划得来。”我如是想。
    这个“仗”是蒋介石正在打的第五次围剿,士兵们都厌烦,可算躲开了。
    从那年三月开始的四个月时间,我如饥似渴地学习了各种与军事相关的理论,接受各类科目的严格训练,阅读了大量能接触到的各类书籍,使我初窥军事学说的门径;但最有兴趣的是科学技术知识的了解,走出农村,来到外界,没法不受那些新奇百怪的东西吸引。
    当然,还有带兵实操,在训练场上,掌握了步兵各种武器的使用和运用方法。军士训练班也教识图用图,这个对文化不高的老兵挺难,我却掌握了,受到教官的认可。
    这是在那边最后的“辉煌”,当时我挺得意的。
    老实说,在随营学校的生活不错,是打小到革命胜利35年都没那么享受过的,指的是吃的好,肉鱼蛋每天都有,油水也足,还有零花钱。在反动军队当兵嘛,也就图这个。记下是说我这个人那时的境界,虽不是图升官发财,也有贪图享受的要求。
    结业后,回到老部队在营部担任了军士长的职务,长官说:“或许你以后还能成为一个军官。”
    可是,我并不期望,或许很难呢!我只想再上抗日战场,但亦是或许很难,那都是长征后才实现的。
    我利用了军士长的影响,把杨丰、项天里调到了营部的通信班,我愿三兄弟一直在一起,相互有个依靠,只不过这个举措造就了三人一同参加红军的机会。
    我还是贪,看他们脚上的胶鞋比我们脚上的鞋要新很多,于是把他们的鞋扒下拿到山间中的溪水里清洗。在等鞋子晾干时,我和杨丰、项天里商量接下去如何是好。不是后怕,是真怕了,如果这事被“那边”知道,肯定得被枪毙。
    我骂道:“么的,红军就是这点不好,优待俘虏,当那三个家伙被放回去,哪还有俺们的好果子吃!”
    杨丰说:“么的,回去绝对是不行了,会要命的。听说红军是穷人的队伍,咱们投红军吧。”
    “听你们的!”项天里很干脆。
    “也只好当红军了。抓了这三人,说啥也不能回去了,回家都危险。”我说愤愤地说着。
    似乎哥仨已经被逼,不得不上梁山。
    我们三人参加红军的思想基础就是所谓“被逼无奈”,被黑暗的旧军队所逼,为救自己,不得不参加革命。于是,我们横下一条心,参加红军,跟红军打仗了。说实在的,实际没啥其它的觉悟!
    决心下定,便押解着三个白军侦察兵,返回了红军驻扎地。不久,我们就看到远远的红军哨兵。所遇到的是红一军团红一师红一团,也是消灭第8旅的红军部队。
    看到前面有三个白军高举双手,后面也有三个白军用枪押着,红军哨兵远远看到好奇怪!
    听到红军呼叫,让我们停下接受检查。几个红军战士跑过来,端枪逼住我们,其中带头的警惕性很高,盘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俺们是红军的俘虏,放回去时遇到这三个白军探子,抓来投红军的。”我如是说。
    那个红军战士一听,很高兴地说:“原来这样啊,那跟我们走吧。”
    到了红军哨位,有红军干部要我们交出武器,我们就把三支驳壳枪和所有的子弹,递到他的手里。看他拿枪欣赏的样子,知道他对这三支驳壳枪很是在意,让我很不解。
    在红一团团部,一个红军干部把三个白军侦察兵带走,另一个红军干部把我和杨丰、项天里叫到一个房间,分别对我们进行审查。
    反正是要当红军,红军干部问什么就答什么,我们三人都是穷人出身,在国民党军队也是当兵的,没啥可怕的,也没啥要隐瞒的。
    这个红军干部是红一团的党总支书记罗元发同志,对我们很亲切,听了我们的诉说,还表扬了我们能立功投红军,他说:“红军就是需要同反动派斗争坚决的同志!”他握了我们的手,要求道:“参加红军后,你们对反动派可不能手软!”把我们说得脸红。
    我们就这样成为红色队伍中的一员。
    老罗同志让通信员带我们领取了武器,发给我们一人一支步枪和20发子弹、两颗手榴弹。我看了看子弹,都是质量不高的再生弹,估计是红军兵工厂翻造的。能不能打得准,还要到战场上试试。
    因我们是北方人,听不懂南方话,正好1营长孙继先同志是“宁都起义”参加红军的山东人,他说的话我们易懂,团里的通信员就把我们三人带到该营。
    在营部,我们向孙营长敬了礼,“报告长官,我们是自愿参加红军的,服从长官的指挥,会坚决地打白匪,为贫苦人解放战斗。”这还是罗书记官教导我们时说的话。
    山东大汉的营长见分配来三个北方小伙,很是高兴,“好,好,欢迎你们参加红军,好好干。在红军大家人人平等,不要叫我长官了,要改!”
    我代表三人答道:“是,服从长官教导。不,是服从老同志的教导。”我灵机一动,在同志前加了个“老”以示尊重。
    营长问了下我们的基本情况后,便安排我们留在了营部,知道我有些文化,也带有钢笔(缴获那个白军军官的,但没有上交),便让我帮助营部书记抄抄写写,作些日志记载营里的作战和日常情况。以后我知道在林彪军团长的要求下,红一军团各部都比较注重战果统计和作战记录。
    刚刚参加红军,对部队里的一切事物都很新鲜,而红军困苦的生活也是初尝,比在白军中困难多了。好在我们三人都是苦出身,多吃些苦也不在意。和红军中的弟兄相处,我们就像小学生,所以营部通信班的战士对我们很关心,不拿我们当外人,让我们对当红军挺高兴,有干头似的。

    其实我们不了解的是,此时红军打不破国民党军的第五次“围剿”,形势很困难了。只是温坊战斗,使红一军团的处境稍微改善,才让我们加入红军后没有立刻投入到作战中,有那么几天的适应期。
    和红军一起出操训练,显示了我和杨丰、项天里的军事素养,持枪动作、队列走步比很多红军战士标准娴熟。“老兵啊!”营长、教导员看到我们在队列中的表现,有了第一印象。
    孙营长是个山东人,有武功,刀法很凶猛。看我们三人每天抽时间练功,过来和我们动手切磋。我们练的是太极拳,最能以柔克刚,虽然营长比我们大几岁,正是气血最足的时候,可我和杨丰以自己的内功,屡屡克制住营长的刚猛,立于不败之地。营长对我们的功法很是称赞,与我谈话,了解了我去过随营学校有四个月的正规军事受训,掌握了步兵各种武器的使用、班排战术,有一定指挥能力,更是高看我一眼。
    他对教导员说:“汪今同这小伙子不错,军事上懂的不少,还和日本鬼子打过仗,看样他会打仗,有培养前途。”
    “他很质朴,是穷人家的孩子,值得信任。”教导员说。为什么他说“值得信任”?因为在红军中有文化的战士很少,而普遍认为有文化的人革命立场不够坚定,需要多加考验的。

    参加红军后随着红一团到了兴国西北的高兴圩、狮子岭一带防守,这已是中央红军第五次反围剿作战的后期了。
    打的第一次仗,用红军自造的子弹,打了两枪,都没有打中目标,让我十分难过。本想要露一手的,可是没打到敌人,那惭愧的神情溢于言表,怕被认为是故意放过敌人,是革命立场不坚定的表现。我还记得下连前团部长官的训话,“你们可不能对反动派手软。”
    没消灭敌人可不就是手软了,成了思想包袱。想来想去,晚饭后我找到孙营长,“营长,今天的仗没打好,俺要弥补。”
    “怎么没打好呢?想怎样弥补呢?”营长反问。
    “俺开枪没有打中敌人,浪费了子弹,所以请求同意俺夜里到敌人营地偷袭,看能否弄点好子弹弥补损失,也好在今后战斗中有所战果。”
    “开枪没有打中目标就是浪费子弹,这个太夸张了。”营长没有认可我的说法。
    “你这个说法不好呢!”教导员指出。
    “夜间偷袭,白军可不擅长夜间战斗吧?”营长更是一针见血,并有些怀疑。
    我争取道:“俺,还有杨丰、项天里成!在上海打鬼子时,我们就干过这个,有经验,一定能搞出名堂。”
    “讲讲你们是怎样打的。”营长发话了,我看教导员也是想知道我们过往的作战经历。
    我简单向二位领导汇报了曾经三次夜间战斗的情形,听完我的叙述,教导员先是点了点头,应该是表示认可。
    孙营长考虑后也认可了,同意我的要求,还把他的驳壳枪交给我。然后,扭头喊了声:“老兰,你和通信班走这一趟,让汪今同指挥这次夜袭,你给他保驾。”
    营长不仅批准了这次行动,还派了营部书记兰庭辉同志带队,并让班长匡永生挑了班里三个老兵一起行动。
    孙继先营长批准这次行动是冒了很大风险的,上级对红军各部的主动出击有严格要求,轻易不允许下面的部队实施攻击作战,更不能容忍擅自行动。如果我们出动人员遭受损失,营首长势必承担违令出击的责任。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当时盘踞在中央的左倾领导搞的名堂,根本不是军事规律所该具有的原则。
    夜里10点多,山间的一切仿佛开始休息,格外地宁静。
    该出动了,我们一组人悄悄下山,在山间小路无声地行走。越接近敌军驻扎的地区,我们越是小心,注意观察。发现了白军的监视哨,赶紧上山绕过去。在本地人匡永生的引领下,我们摸到了白军前沿阵地的后方。
    我们向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隐蔽接近,那里有敌人驻扎,村里村外都有宿营的国民党军。我们从山上绕到村子朝向山外的村口,伏在隐蔽处耐心观察村口敌哨兵的情况。很快三个换哨的敌士兵过来,对上口令,只见一个暗哨从隐蔽地站起身,这个暗哨我们还真没注意到。新来的哨兵有两个明哨,持枪躲在避风处向外张望;一个暗哨又躲进了隐蔽处。
    半夜里,风呼呼刮着,气温很低。我发现没有一会那个暗哨竟睡着了,低着头缩着身不动。我向匡班长比划了几下,意思是我和杨丰、项天里对付明暗哨,由他掩护。我们都带有刺刀,就用冷兵器干了。
    然后我们悄悄从敌哨位的侧方向哨兵移去。为了不发出声响,我们移动很慢,好像用了很长时间,才摸到敌哨兵身边三米处。这是关键时刻,三人动作一定要齐、要快,我向杨丰使个眼色,再对项天里指了目标。他们明白了,随着我的手势,立刻蹿起,猛地扑向了两个明哨。敌人哨兵听见身后有动静,立刻扭头回看,可还没看清身后的状况,就被红军战士扑倒,一个被割喉,一个胸上捅进了刺刀。
    而我对付的是暗哨,见他仍是不觉,从容一拳把他砸晕,算是没下狠手要了他的命。当时不知为什么会手软,那可是对反动派斗争不坚决的表现。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待我们把明暗哨的枪支弹药收好,把暗哨弄醒,从他嘴中了解到,村里有敌人的营部和大体的兵力布置情况。他很配合的,问什么答什么。
    我关心的是营辎重的位置,好在是营部旁边的房子,容易找到。我的意思是,既然来了,就搞敌人辎重一下,然后再返回。
    事已至此,老匡没说什么,他招手把兰庭辉叫来,让他带一个战士在村口接应,我们其余六人摸进村。我和杨丰、项天里带着那个主动配合的暗哨走在前面,匡班长三人在我们后面躲在阴影中,一段路一段路地向敌营部接近。
    敌营部大门外挂了个马灯很容易识别。我走向营部,暗哨与在院门处的哨兵对了口令,小声说着:“旅部侦察兵有红军情报要报告营长。”还有经验地挡了那个哨兵的视线。我趁机快步上到那个哨兵身边,双手猛地扣住营部哨兵的头,狠劲一扭生生地将其脖颈拧断,那人没有发出声音就死掉了。这一招,我已自认是很有效的袭敌手段。
    这个哨兵持花机关,连弹夹包一起被我取用。后面的战友见我得手,快步上到近前。我们并没有进营部的小院,而是到营部隔壁的一个独立房子,房外有两匹牲口,应该是白军的营辎重。
    轻推开房门,里面的敌士兵睡得跟猪一样死。看了眼,屋里只有四五个人,一个独自睡的人占了大块地方,像是个军官,我上去一刀刺死了他,然后和班长他们把将醒未醒的四人也砸死砸昏。我在军官身边找到一个手电筒,照了一下屋里,墙角摆了五六个弹药箱,一看就知道装的是子弹和手榴弹。
    趁着光亮,大家把敌人的装具、衣服、鞋子等归为己用。匡班长把那个军官的驳壳枪背了起来,还将他的物品收到一个挎包中带走,其中有钞票和银元。杨丰把辎重兵的一支步枪背上,并把孙营长那把驳壳枪带上了。
    敌人挎包里的干粮,我们抓了块就往嘴里送,喝了房间中水壶的冷水,将干粮送下肚子,此时真有些饿了。唉,现在知道了在红军中吃不饱。
    我看了看外面,街上还是静静的,班长要每人扛一弹药箱,连那个俘虏也背了一个子弹箱,便带着我们赶快撤离。我一手持花机关,一手搂住弹药箱,在最后押阵。两分钟后便出了村与老兰会合了,我和杨丰、项天里把弹药箱交给守在村口的战士,并向老兰要求:“你们快走,俺仨来掩护。”
    老兰已经知晓我们善战,没有犹豫,立刻带着其余人员,扛着缴获的弹药,依次消失在夜色中。
    我和杨丰站在哨位,项天里伏在的隐蔽处,不到20分钟,换哨的敌人就来了,三个敌士兵走到近前,喊了口令,但听到的是北方口音,顿时停住步警惕起来。
    见到敌人站住,我们明白已被识破,不再要俘获他们,立刻举枪射击,“啪、啪、啪”随着三声枪响,敌人都倒下了。
    这次可是用再生弹打的,因为近!
    我和杨丰、项天里快步上前,摘下敌人的三条子弹袋,抓出他们身上的六颗手榴弹,各自提上一支步枪,不敢耽误时间,便向山上跑去。
    我们撤得很利索!
    枪声响后,村内大乱,一伙白军冲出来。我相信在黑暗中敌人难以看出已在远处的红军战士上山的身影,对二人说道:“别担心,快撤。”
    “打两枪再走?”项天里心大。
    “不了。”我不愿另生枝节。目的已经达到,别把敌人引去红军阵地给营长招麻烦。
    三人转了个弯,进到山谷里,依靠树木的掩护,摆脱了追赶的敌人。
    天微明时,老兰他们在通向红军阵地的山路上等到了我们,天亮后8人带了俘虏和战利品顺利返回了狮子岭。
    我们高高兴兴地回到营部,让营长、教导员看到了我们满载而归,啊,还有那诱人的战利品。一夜偷袭,上交了缴获的驳壳枪、花机关各一支,步枪七杆,子弹、手榴弹各三箱,及从敌人身上获得的各式子弹400发。
    “不错,不错,不费一枪一弹,让你们搞到了这么多的好东西。”营长开心地对出动的红军战士说。
    教导员在旁边也是乐呵呵的,满意极了。
    可是,就这样像是把缴获的子弹全上交了,我和杨丰、项天里各自还埋伏了步枪子弹十几发,我对他俩说:“打仗还得靠这样的好家伙。”嘿嘿,那时初当红军,对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还没认识呢,“胆大”地违反了纪律,至今回想起觉得有些不对呢!
    老兰向营首长汇报了战斗经过,孙营长随后说:“小汪,这次战斗记录由你执笔。”
    我只好说:“是!”这样的记录我还真没写过,所以第一次写,写得比较详细(是啰嗦),把所有的情况一一道来,大概就是记流水账。
    拿去交给营长、教导员,孙营长读完说:“嗯,写得挺完整,事无巨细都顾及到了。”
    李教导员看了说:“小汪,你这笔字写得漂亮。”
    过后,两个营里的领导说,“这小子能文能武哟。”“红军需要他。”
    营里把成箱的子弹、手榴弹分配到各连,其它零星的子弹就留在了营部,排里每个战士也分到十几发。缴获的驳壳枪,营长见枪身烤兰锃亮,留下自己用了。敌辎重军官的枪哪有什么机会使用,怎能不新呢?孙营长知我会打驳壳枪,便把他那把留给我,说:“小汪,这把短枪给你,以后再有夜袭行动好用。”
    “那我就用两支枪了。”我高兴地说。
    在那次缴获的步枪中,我和杨丰、项天里各挑了一支好的,营首长很大方,给了我们三人一次小小的“特权”。
    夜袭敌营的小胜利,可是让我抖了起来,再无惭愧之色。杨丰、项天里差不多和我是一样的,嘴上的话也牛气了。别说我们浅薄,用“古田会议”决议上的话,刚当红军,谁还没存有些“非无产阶级思想和意识”呢?
    同时,也让我在排里有了几分威信。当兵的,谁的战斗力强,谁就容易受到拥护。不过班长匡永生约束了我们一句:“你们仨小子可别得意忘形,当红军打胜仗很平常的事,没你们骄傲的份!”
    听了老红军的话,我强压那份傲气,该谦虚得谦虚……

    班里一个闽西苏区来的小伙子很愿意和我们接近。他叫林玉森,年仅17岁,参加红军刚四个月,有一股机灵劲,要不怎会安排在营部通信班呢。
    小伙子先是见我和杨丰、项天里天天练拳,就要我们教他拳术;然而在战斗中我发现他射击要领掌握得不对,便对他说:“一个战士最基本的就是打枪要准,才能在战场上消灭敌人。”于是,他又跟我学习射击技术,掌握正确的瞄准击发方法。
    这个小伙子聪明好学,才十几天就把射击技术掌握得有模有样,后来在战场上更是摸索出打移动目标准确射击的技巧,得我真传。
    战斗间隙我还带他练刺杀,一上来就是二人对刺,常常我用木枪捅到他的身上,他能忍住不叫痛,继续练习。红军经常肉搏战,会拼刺刀才能在肉搏战场上保留下来。以后用木棍练拼刺就在班里常见了。
    9月下旬的一天,当面的敌人很安静,没有向我们进攻的迹象。
    我找到营长,向他请求带小林去进行实弹射击,打一打对面的敌人。营长对我战场教学是肯定的,破例同意了,嘱咐我们:“要注意隐蔽,注意安全。”得到营长同意出动的命令后,我告诉了匡班长,就拉着林玉森下到半山腰的一丛矮树灌木中,建立了隐蔽的射击阵位。
    我们伏在射击掩体里,让小林观察敌人在阵地上活动的情况,找出规律,即敌人是从哪里出来,出来后去哪,会在哪里停顿,打哪个位置活动的敌人比较容易。我让他观察这些,同时我也观察着。
    观察一圈后,了解了此时对方的情况,我确定了要打的目标,是个白军军官。我向小林指了指那个站在阵地中的敌军官,对他说了距离和适用表尺,及瞄准敌人身体的具体部位。我轻声说:“你一定不受干扰地仔细瞄准,不要移动和晃动,保持住预备射击的姿势。”他略一点头,表示明白。
    嘱咐完,我对他说:“我先打,也是按我刚才说的要求瞄准,做个示范你就能明白了。”
    我悄悄伸出枪,平心静气,瞄准敌人,稳稳地扣动扳机,“乓”地一声枪响,那个白军军官仰面倒下。见敌人倒下,我对小林说:“敌人过来查看,你选好目标,打一枪试试。”
    有了我的示范和在瞄准上的指点,小林信心大增。一会两个白军士兵过来救那个军官,当一个人蹲下,一个人在一旁观看时,林玉森屏住呼吸,用手的合力扳动枪机。
    “乓”又是一声枪响,然后是“嗖~”地弹头破空声,就见到站立着的白军士兵跪倒了。小林的子弹打在了他的侧胸上,即使不致命也是重伤!
    打中这一枪,让林玉森心里那个高兴,我轻说:“注意隐蔽,注意敌人的反击。”他领悟了,赶快安静下来,准备再战。
    年轻的战士谁没有点兴冲冲呢?
    两声枪响,打中两个敌人,引起我方阵地上的注意。孙继先营长在我们出动后,就一直监视阵地前面的情况,在枪响后还用望远镜查看了子弹打在敌人身上的部位,心道:“近300米的距离,二人打得还真准。”
    敌人展开了报复,一顿迫击炮、重机枪打向了红军阵地,反而我们这处射击阵位没被敌人关注。趁着敌人疯狂反击时,我瞄准了更远的白军重机枪阵地,又打出一枪,虽然没有打到敌人,但子弹落在机枪挡板上,也把白军重机枪手吓得停止射击,伏倒在阵地上。
    不一会后,我发现了一个白军士兵观察哨,伏在阵地上向我们这边张望。他只露了个头,想必目标小,侥幸不会被红军的子弹射中。我仔细地估算距离,定好表尺,瞄在露出头的堑壕前沿上,稳稳打出一枪,正中那人脸上。小林忍不住低声喊出“打得好”!
    突如其来的枪响,死伤了三个人,把敌人心里打出恐惧,之后整个上午都没有敌人再随意在阵地上晃悠。我和小林守在那里,直到吃午饭时才撤回来。回到营部,战友们都用羡慕的眼光看我们。
    营长和教导员把我们叫去,表扬了我们冷枪击敌的战绩,教导员还说:“你们打得不错,要更好地掌握射击本领,多消灭白军,保卫苏维埃根据地。”
    这以后,班长匡永生便让我给班里的同志当射击教员,杨丰和项天里分别带他们到敌人阵地较近的地方埋伏,打敌冷枪,按照当初我们那样,练习远距射击,精准射击。但接受了孙林海牺牲的教训,射击小组每次打上一两枪马上撤,不让敌人的机枪火力威胁到我们。
    我们班的远距射击技术和命中律慢慢提高了,看在营首长的眼里,还是蛮认可的,就是不提倡。
    前面又掉了一大段,我试着发个简写版吧
    第三节丢失的段落

    当年8月下旬,我所在的国民党军第3师第8旅进抵温坊,就地在松毛岭一线构筑工事,准备以堡垒对堡垒,同对面的红军耗下去。
    可打红军,我真的不积极,不是我对红军同情,也不是对共产党的革命观点清楚和认可,是怕,怕被红军打死。国民党军中有句话,叫作“与红军作战纯属无期徒刑”。当兵的没办法,是被逼得上战场。
    但此时刚到战场的第8旅,其位置已经孤立地突出在红军的前沿,长官没料到的是后路也已被红军切断。其实那时蒋介石的军队在战场上已处于主动,旅长大概是轻敌了,或许贪功心切,竟把自己放进了危险之境。
    最要命的是红军反应很快,抓住了敌军的弱点,根本没有留给第8旅构筑阵地的时间,于8月31日晚出动了红一军团主力红一团,突然出现在第8旅的阵地前,由西向东,开始了迅猛的攻击,突击立足未稳的国民党军。
    战斗于夜间打响,不习惯夜战的官军难以抵抗,遭袭后损失颇大,到了次日凌晨三时,8旅的两个团大部被消灭,余部撤到温坊南面的八角楼及在杨背新修筑的堡垒中,整个是溃逃。
    我和同乡杨丰还有项天里跑得快,跟着营长到了杨背,喘息未平,红军就打来了。
    有工事,营长都不敢吆喝抵抗,谁还不缩头当乌龟?!
    很快我们剩余不多的人被红四团包围,听到红军战士的大声喝令:“缴枪不杀,优待俘虏!”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喊声,但我们信,纷纷扔下武器,高举双手,叫着:“别开枪,我们投降。”
    当了俘虏,是头一次面对面地与红军接触,听他们的话很新鲜,但他们和蔼的态度,让我们害怕红军的心理大大降低,算是红军对我们的身教吧。
    在俘虏营,大家静待红军的发落,因为一开始我们三人并未想参加红军,领了两块大洋,被红军释放了。
    我和杨丰、项天里往国民党军方向走,磨磨蹭蹭地脱离了被释放的俘虏大队,躲在山路边晒太阳,以便天黑后悄悄穿过战线跑回老家去。这是我们在俘虏营接受红军教育后的决定,不打内战了,不当这个要命的兵了。
    我和杨丰是河北永年人,项天里是山西运城人,到南方打红军是不情愿的,理所当然有这个选择。
    我们说着脱离国民党军队后可以做的事,悠闲的对话被前来侦察的第三师侦察队的一个军官听到。那个家伙带了两个士兵到红军驻防地附近侦察,没敢走大道,翻山越岭,不巧就悄悄来到我们身边。
    倒霉!
    那个军官气势汹汹地辱骂我们当“逃兵”,必须受到惩罚。面对反动军官的羞辱,我心里骂道:“惩罚个屁,老子就是不干了!”
    他没有想到我们会反抗,就站在我身前训斥着。我被他的话语惹火了,吼道:“老子不愿打仗怎么了!”上前猛地一个擒拿手,把他制住,还下了他的驳壳枪。我用枪指着那两个士兵,杨丰、项天里上去将他们的驳壳枪缴下,干脆利落地将此三人俘虏。说的对么?他们是白军,我们是什么?
    那时我还没有红军的觉悟,当即搜了他们的腰包,从军官身上拿走怀表、钢笔、记事本、手电筒和一把很精致的小刀,士兵身上就是各有一个大的搪瓷杯子。从他们身上搜出二十来块银元,我们一人分到七八块。这些钱让我当红军后很是富裕。
    5.
    当了红军后的我,对革命军队的内部关系蛮欣赏,什么官兵一致,共产党员起带头模范作用等,听着新鲜,并怀有极大的兴趣搞懂。
    我对杨丰、项天里说:“官兵一致嘛,做得比白军太好了,冲这俺就喜欢红军。”
    “白军为什么要官兵一致,那官当的还有啥意思?”杨丰说。
    “在白军当官,不就是要作威作福,要不军官学校不是白上了?”项天里说。
    “那你们觉得这样好么?”我问他俩。
    “这该问你了,你为啥去随营学校?”项天里用我的事例来堵我。
    “俺可不是要当官作老爷,更不是要当官作威作福。”
    “你就是想出人头地。”杨丰戳穿了我使劲学军事的目的。
    “在国民党那边,你想出人头地,没门!”项天里下了断言。
    “你也就是高级点的炮灰。”杨丰看得蛮清楚。
    “所以,俺们仨不是不在那边拼命了嘛!俺是说红军队伍里为什么要官兵一致?”
    “那还不简单,红军都是革命同志,都是阶级弟兄呗。”项天里似乎明白地解释。
    “那革命同志或是阶级弟兄为什么要一致呢?”杨丰进一步问。
    可为什么官兵一致,革命同志或是阶级弟兄要一致,我们三个谁也说不清楚。
    我就这个问题求教班长,他说:“有什么理解不了的,都是为了人民嘛,为劳苦人的解放,所以就要人人平等。”
    这特么不是又说回来了!不过人人平等我也拥护,否则都像欺负我的探子排长那样,听不要当兵打仗了,就要拉回去惩罚,凭什么!
    可我问过营教导员,全营最大的政治干部,他笑了,“小汪,你动心思要搞明白革命军队的事,这个是好事,说明你进步了哟。”
    “哦,来坐下,我们好好谈谈。”李教导员向我上政治课了。
    他说:“你问的问题,说白了,就是红军的性质和任务喽。你的战友说得没错,红军的官兵都是革命同志,说阶级兄弟也没错;你的班长说红军是为人民的,为解放劳苦人的,就更加对了。这说的是红军这支军队的性质和任务,并由此规定了红军中官兵一致,革命队伍里人人平等。否则红军要像白军那样,当官的欺负当兵的,那还能为人民么?说解放劳苦人还有什么意义?劳苦人是什么,是受反动统治阶级剥削压迫的人。就像你,一说不干了,被反动军官听到,就要受到惩罚,所以你就是受压迫的人。明白么?”
    “明白,明白,我在国民党军队中是受压迫的人,士兵是受压迫的人,所以要求解放,劳苦的人求解放才能过上好日子。”
    “对喽,就是这个道理。”教导员肯定我的回答。
    可回来,细细一想,还不是那些话,教导员理了一遍,仿佛就有道理似,但却是找不出解释不通的理由。想想教导员和营部书记说的革命道理,真新鲜,以前从没听说过,还是不太懂。我倒是受到过国民党反动军队诬蔑共产党和红军的灌输,可当兵的听听罢了,谁还去用心。
    虽然我心里仍有不解,但自己受到教导员的肯定,心里也是高兴的。
    这造成了我忽然很有自信心,有那么一种劳苦人要当家作主的心劲,所以跑去鼓动匡永生,“班长,班里的战士士气很高,何不再搞个夜间偷袭,骚扰敌人一下,锻炼咱们班的整体作战能力。”
    “我们班是通信班,不是连队里的战斗班啊。”班长不想干!
    可是,坚守作战团里伤亡挺大的,光挨打也不是个事麽。这是我的想法!我不甘心,拉了他找到营长,对他说:“我们班想晚上到敌人阵前打几枪,在较近的距离上冷枪击敌,用骚扰的方式不让敌人白天猖狂。”
    匡班长见我如此说,也解释了,“这个是汪今同的想法,不代表我,但要打的话,我不含糊!”
    “小汪是个好战派哟。”李教导员开口了。
    营长看了搭档一眼,他们相互点了点头,这是认可的节奏哟!我看到眼里,心里开始兴奋了。
    两位营首长当即批准了通信班的战斗方案,不过根据上级的说法,把此行动称作“侦察”,阵前侦察上级是允许的。然后,营长嘱咐我们下午睡一觉,晚上好有精神。
    晚上,仍由营部书记老兰和班长匡永生带队,我和杨丰、项天里、赵秀庭、小林参加。出发时班里的老憨倔郑木深也主动要求跟去。
    他是班里的老兵,福建人,人憨脾气却很倔,以前在下面连队常不听班长、排长的招呼,不服从命令,没办法调到营里,在通信班他只是起个运输员的作用。
    老郑人很健壮,就是脑子一根筋,可是和我们北方人很投脾气。我们厚道,他佩服这样的人,所以训练和业余时间总在我和杨丰、项天里及小林身边。
    郑憨倔和我们在一起后,常听我讲解各种军事动作的技术要领,潜移默化,愣是慢慢跟着学习、练习,一点一点地掌握了以前做不好的动作。而且我怎么说,他就怎么记,记得死死的,专心按照我说的去做。后来打起仗来在战场上也不含糊,射击命中率很高的,与敌人拼刺,更是力大不吃亏,一个对俩都没问题。
    老兰对郑木深说:“你要去,可得服从命令。”
    “没问题,我服从命令,不瞎干,嗯,跟着老汪,听他的安排。”
    见老郑有主动精神,匡班长也高兴了,痛快地同意他参加这次战斗。
    走在路上,班长对我说:“老汪,这次夜袭我听你的。”对他的信任,我很感动的,在国民党军那里,那有当官的听小兵的呢。班长在我眼里因为带“长”那也是个官,兵头嘛。
    我忙说:“班长,听你的。你战斗经验更丰富。”
    “你别推辞!”老匡正色说。
    “汪今同,你别推了,这次出动就听你的。”兰书记官也发了话,他是个干部,他的话得听。
    我们摸到白军哨位附近,我建议班长和赵秀庭、小林瞄准敌人哨兵打,我和杨丰、项天里到敌人哨位旁偷袭。班长和赵秀庭、小林带了步枪,我和杨丰、项天里各带了一把刺刀和两颗手榴弹,还有我那把驳壳枪。
    郑木深在旁边倒没说什么,就伏在地上,静候他能做的事。这是我向他强调的。
    和老兰、匡班长约好了时间,待我们三人到位后,正面再开枪。
    敌人被上次红军的偷袭打痛了,哨位上放了6个人,我们摸近才发现,“不好办啊!”我心里说。
    观察一下,然后我向杨丰他俩使个眼色,掏出手榴弹,要他们先不要动,等我的手势。敌变我不变,守到机会出现。
    我们趴在地上,没过多久,老匡的枪响了,一个身体暴露在掩体外的哨兵中弹倒下。
    几个哨兵立刻伏在掩体里朝发出枪响的方向射击。敌人光顾回击了,没有想到身边就有红军,有黄雀在后!我和杨丰、项天里快速移到敌人哨位阵地旁,向敌人掩体投出手榴弹,黑暗中敌人也没察觉,“轰、轰”手榴弹连续爆炸,把掩体里的哨兵炸得非死即伤。我和杨丰、项天里跳进掩体,急忙把敌人身上的子弹带用刺刀割断系绳、手榴弹取出,然后塞进他们的挎包;我们一人拎了两支步枪跑走,仅用一分钟,便全身而退。
    我们与班长他们会合时,老兰赞了一句:“你们动作好麻利!”
    一伙敌人急着向我们这边跑来,边跑边用手电筒照着路。我们没有向红军阵地方向撤,而是拐个弯向敌人一翼悄悄摸去,建立个伏击阵地。路上老郑从我们手上接过两支步枪和多余的弹药,这个运输兵的活他干得主动!毕竟是红军老战士,关键时刻很主动。
    这伙敌人跑到离红军阵地很近的地方,都没发现任何来袭红军移动的迹象,然后灰溜溜地返回。
    此时,老兰、班长带赵秀庭、小林设伏已经准备了多时,准备伏击返回的敌人;我则和杨丰、项天里、郑木深伏在敌人撤回必经之路的路边。敌人骂骂咧咧地往回走着,以为白跑一趟,不料想对手就在近前,突然“噼啪”四声枪响,倒下了三个白军。
    敌人立刻趴下,黑暗中紧张地四处查看。可半天都没见有动静,一伙敌人只好迅速爬起,也不管伤兵,向着枪响方向追去。
    见敌人跑出了几十米,该我们后面的红军战士向敌人射击了,吸引白军,为班长他们回撤创造条件。
    在开枪之前,我说:“老郑,快去取回白军弃下的武器和死尸身上的弹药,动作麻利点。”
    他一听便立刻爬出来,过去发现还有个活口,二话没说,一拳砸在伤兵的胸上,将其砸昏,利索地摘下了那家伙身上的子弹袋手榴弹袋;接着伏在地上,那时双方打起了,子弹纷飞中他不愣不倔了,依次照搬前活,几下子便弄走了另两个尸体上的弹药,才捡起敌人的步枪,背到肩上,一边两支,超级武装。
    我们开枪后,敌人果然回头,一部分人转向对付我们,却遭遇了我和杨丰、项天里的准确射击,又被打中几个,带队军官知道痛了,知道红军厉害了。他吆喝着:“赶快卧倒,别追了。”
    我忽听前边一声枪响,对面的黑影随着枪声倒下了一个。嗯~我抬头看了眼,是老郑开的枪,“他行啊!天这样黑倒让他打中了,射击技术与小林有一比。”我没说话,但在心里称赞了郑憨倔。
    “老郑,贴着路边爬回来,咱们撤了。”我低声叫道,然后我又说:“师兄、猛子,你们到后面建立掩护阵地,接应我和老郑。”
    然后,我仔细盯着前面,寻找可打的目标。但我听见前面山坡上有趟草丛的脚步声,敌人分兵上山坡,向我们迂回过来。
    “老郑快跑,敌人上来了!”
    么的,他不赶紧跑,还回头看上一眼,似乎看山坡上的白军离得近了,危险了,才急匆匆起身便跑。为吸引敌人,我立刻开了一枪,打中了跑在前面身体显露的追击士兵。看到敌人害怕又卧倒了,趁着他们做出趴下的动作时,我起身也向后跑去,紧跟上郑憨倔。
    杨丰、项猛子一组开火了,只要枪响就有被命中的敌士兵,无奈那些追敌又趴下了。看到对手趴下,杨丰、猛子和我一样,转身就撤,毫不迟疑。两组四人交替掩护,迅速撤回,与老兰、班长他们会合,返回我方阵地。
    路上就看老郑最高兴,自己亲手缴获了武器弹药嘛!自然全由他扛了回去,谁要帮他都不让。
    我打趣他,“回去,营里肯定给你记功,你可扬名全营喽。”
    “哼,我本来全营就扬名了!”他愣愣地说。
    “那可不一样喔。”我想让憨倔明白。
    这一小仗打得痛快淋漓,不止老郑高兴,我们其他人都很得意,头一回和我们出来的老兵赵秀庭说:“这样打比较过瘾。”
    老兰说:“这占便宜的仗,我看行。”
    听他们的话,我心里那个喜滋滋,看了眼班长,老匡他的神色很坦然,却是压着欢喜劲。他也打出了信心。
    回到营里,天还黑黑的,营长见我们安全归来,对于那点缴获并未重视,只说:“趁天没亮,你们赶快休息会儿。”
    可我们一点也不觉困和累。
    营长不是不重视我们的战利品,现在的形势哪怕缴获一点,都是来之不易,只是他要出动的战士休息,以应对天明的战斗。

    第二天,应该9月17日吧,记得是“九一八事变”周年的前一天,上午防御战斗结束不久,营长把班长和我叫去,对我们说:“匡永生你到二连担任排长,小汪你接替匡班长的职务。”
    刚刚结束的战斗中,2连的一位排长牺牲了,营里把老匡派上去,提拔为排长。
    刚当红军的我,几次战斗下来,营长和教导员都同意提升为班长,越过副班长接替老匡的职务。
    我却冒出:“陈副班长咋办?”军中资历的 惯仍深深压在我心上。
    “少啰嗦,让你上你就上,不知该服从?”营长一句话把我顶回来。牺牲了一个能打仗的排长,营长心里正难受呢。
    “小汪,党是信任你的,好好干吧!”教导员开口了,“你别担心,我会和陈绍明同志聊聊,相信你的副班长会正确对待。不过,他是党员,你有事要多和他商量。”李领导教我如何处理与党员副班长的关系。
    老实说,那时的红军,干部上上下下太简单了,打不好仗,说撤就撤,师长、团长撤掉的不少,那么大的干部都不说照顾他们的自尊。有说这是战争的残酷性决定的!
    而仗打得好的,任务完成得漂亮的,说升职就升职,也不含糊。读下去,看看我算其中之一么?
    我和匡永生离开营部,他诚恳地向我嘱咐:“今后通信班就靠你带了,带好啊!”
    “班长,我会尽全力的。”
    “我相信你,连郑憨倔都带好了嘛。”班长笑嘻嘻地说。
    ……
    6.
    匡永生回到班里,向全班战士宣布了上级对我的任命,然后又替我做了回工作,他说:“汪同志担任班长,是上级的信任,也有他的工作积极打仗出色的原因。你们要向新的班长学习,支持他,服从他,通信班的工作才能做好。”
    “老班长,别担心,你还不了解,大家都有觉悟。”是副班长陈绍明代表全班同志向老班长表示的。
    “放心,放心,你们也都是好样的。”
    老匡背起他薄薄的背包,扔提了支步枪。我见状,摘下营长的驳壳枪枪套递给了这未新排长。
    “匡排长,你用这个,把步枪留下。”
    匡永生迟疑了下没接,我又说:“你把步枪带走后,新来的战士用啥?”
    他一听似乎有道理,接过了驳壳枪,却担心地说:“这是营长留给你执行任务用的,以后出动,近战的话,用什么?”
    “早晚会缴获更好的。”我安慰他说。
    大家依依不舍地送老班长下连队后,我对副班长陈绍明说:“老陈,多帮我哈!”
    “别担心,班里的同志都会支持你、服从你的,毕竟营部通信班承担的任务很重要的嘛。”他的回答很有气度的。
    要说匡班长,浓眉大眼,骨骼大,颇为魁梧;而陈副班长,中等个,白面皮,沉稳周到,聪明能干,完成个送信的任务,多复杂的地形,多残酷的战斗,他都能应付,从没让上级失望过。
    有这样厉害的搭档,我只有佩服。
    我像红军中流行的方式,把手伸出,紧紧握住他的手,“我们共同把通信班带好,如果我有做不到的,做不好的,告诉我。”
    “一个人终归精力有限,班长做不到的,我会主动顶上去;班长有做不对的,我也会指出,到时你别不高兴。”
    “哈哈,谢谢你了,我不会不高兴,一个好汉三个帮呢。”是不是旧意识?
    “一个好班长,全班同志都来帮。”党员的话就是不一样!
    可我怎么听都觉得是“班长该是大家当”!从旧军队中养成的“怕失去权力”的坏习惯一时改不彻底哟。
    营部通信班有10个人,副班长陈绍明,湖北人,是个参加红军三年的老战士,比我当白军的时间还早;赵秀庭(湖南人)、陈楚标(广东人)二同志当红军两年了,战斗经历无数;张清国、曲葆荷(江西人)和郑木深(福建人)三位同志是参加红军近两年的战士,参加过两三次反围剿,出生入死,屡次经历大仗;小林算是新兵,亦在战斗中迅速成长;再有就是杨丰、项天里和我了,当然他俩听我的。
    在这样一个老兵占绝大多少数的班里,我的资历不够瞧的,只有叹口气,人家是共产党带头上,我也得带头上喽。
    担任班长后,我能做的是抓紧时间,督促全班战士努力提升军事技术。这也是我会做的,在那边就常带士兵们训练,不过现在我会对班里战士们说:“哪天就会轮到大家调下面的连队打仗去,做好准备没错,射击、投弹、拼刺娴熟,你打仗也会行的。”
    因为我和杨丰、项天里补充到通信班,就有三个战士下到了连队,这我是知道的,所以也嘱咐班里的战士做好准备,因为战斗连队战损大,总是处在需要补充的状态。
    傍晚时分,没有任务时,我拉了班里的战士在山坡上练起避弹匍匐、战场跑动的班组战术动作,教他们的东西,有些是我学的,有些是我琢磨出来的,或许红军中提倡不多,但我认为,要打好仗就得先要军事技能好,所以我逼班中的老兵去练,他们有怨言,营里的干部帮我摆平,嗯,营首长认可我的做法。
    有人(非我班的)说我搞“单纯的军事观点”。那是啥?我搞不懂,好像“帽子”好大!只得跑去问教导员,错了可不能干。
    营长说:“是有‘单纯的军事观点’这个说法,但指的不是你练兵的行为,是说红军的任务就是打仗,走州过府,不发动群众,也不建立根据地。你说这个跟你有关么?”
    “没关,我在上级领导下练军事技术,也没有到处乱跑。”我坦白地回答。
    “哈,哈,小汪,这个跟你有关,所谓有关,是你不仅重视军事训练,同样也要明白,红军打仗,是打的人民战争,要取得胜利就得发动群众、动员群众,并组织老百姓与红军共同奋战。这个道理你也得明白。”
    ……
    我对班里战士有要求,营里对我亦有要求,那是政治上的。老兰找我谈话,“汪同志,你现在当班长了,有什么自我要求?”
    “自我要求是什么?”红军的规矩我不大懂,这个名词所代表的意义我得向老同志搞清楚。
    “知道红军是什么人领导的军队么?”
    “共产党啊!”这个我肯定知道。
    “共产党是干什么的?”
    “是闹革命的,是为老百姓的,是推翻国民党反动统治的。”我连说“三个是”。
    听我说的后,老兰笑了,“说的不错,共产党就是干这个的,但共产党也是要求严格、纪律性最强的革命组织,你当了红军就要当到底,怎么样,有这个觉悟么?”
    这样严肃地要求我当红军要革命到底,给我极深的触动,之前这个问题没有如此敲击了我的内心。
    老兰话还没完,“你当了班长,杨丰、项天里二人你也要影响他们,让他们树立当红军到底,革命到底的决心。因为革命需要你们,红军需要你们。”
    ……
    晚上,我把老兰的话告诉了杨丰、项天里,项天里说:“红军对咱们不错,把咱们当人,跟着红军干呗。”他尚没有把共产党放在心中。
    “师弟,人家重视你,来这边没几天就让你当班长了,你怎么说?”师兄没明确表态。
    “咱们从家乡出来是为了打鬼子,白军不打鬼子打红军,现在咱们又当了红军,还有什么说的,干到底呗,兴许还能打出个前程。跟共产党干,当红军,俺看目标是好的,打倒地主老财,穷人翻身当家作主,今后咱们也会有好生活。”有前程,过好日子,仍是念念不忘呢。
    “说的是这样,不容易吖!”师兄看问题更持重。
    “咱们好好打仗,总会有希望。”我坚定地说。
    “是,今同说的对,总会有希望。”项天里跟着我说。
    “嗯,就听你们的,当红军当共产党,革命到底。”杨丰像是对自己说,也像对我们二人要求。
    这是我们最初的觉悟吧!可把红军当到底又算是啥觉悟?上战场,被一颗子弹打中了,战死了,那不就是把红军当到底了?!
    不能这样理解哟,以后,特别是走上长征路,才深刻地体验到怎样才能把红军当到底,不是与敌战死,而是在长时间艰难困苦的磨砺中,在身处最绝望的境地时,都能以坚决战斗到底的信念与意志熬下去,一直熬到胜利。
    要说我很积极,确实是那样。
    刚当班长的我呆不住,想立功受到表扬,对杨丰、项天里说:“红军重视俺,俺得好好卖力啊!”有点士为知己者死的味道,当时就是这没出息的样。
    “干!没的说。”项天里有觉悟地表示,杨丰也点了头。
    我跑到营部,“营长,通信班想出去活动下,成么?”
    “是通信班,是你?你说实话。”营长严肃地逼问。
    “啊……啊……”我憋了下,脸红地说:“俺问过班里的弟兄,都愿意动弹动弹。俺们能行!”我有些谎报军情,又打保票地说。
    “你们的主动精神不错,但行动得由团里批准。”李教导员走进来说。
    “就是个夜间侦察,悄悄出去悄悄回来,不给营里惹事,就像上次那样,应该行吧?”我巴望地表示。
    “不是给营里惹事,是要打痛敌人!”营长是这样的态度。
    营长的雄心,给了我力量,“把全班拉出去,一定能搞出名堂。”我自信地说。
    “敢立军令状?”教导员激我。
    “打不好,打不死,俺回来当战士。”
    “这个不行,出动就得打好。”营长不同意我的话。
    “这个可以,出动后……”出动后如何,我向二位营老大一一道出。
    听完我的计划,孙营长和李教导员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教导员更是信任我,“这次就由你带队,营里不安排干部了。”
    我高兴地向营长教导员敬个礼,“谢谢首长的信任。”
    既然征得营长教导员的允许,说干就干,当晚我便带了班里的杨丰、项天里、张清国、曲葆荷、郑木深、林玉森出动了,说是全班行动,但实际上还有任务值班,总得留几个同志,留的都是老兵,有任务他们应付得了。
    这次我要到敌人的深远纵深,寻找更大的战机。
    同样,带新兵出动,也是要锻炼老郑和小林的作战能力,而提高他们的战斗力是我的职责所在。安排老俵张清国、曲葆荷参加此次任务,是他们熟悉这边的山路,而我是不熟悉的,是我这个北方人的弱点。
    在路上我想,在那边当兵,哪有出来让我做主的,还怕我跑了呢!这是不是红军和白军对待士兵的区别?
    出动后走的都是小路,或是在没路的山岭行军;为了隐蔽前进,还要攀崖涉水。张清国不好意思地说:“班长,按你说不暴露我们行踪的要求,只好这样了。”
    我说:“这样最好!难走,苦,不可怕,谁叫咱们是红军战士的。”
    攀崖不是我和杨丰、项天里拿手的,得跟张清国他们学,大夜里的,学起来也难,手滑脱抓石几次,每次吓得都是浑身冷汗!还是因为我练过武,身手敏捷,才没摔下崖。但有如此的经历却是很好的经验,攀崖的技术让我重视,搞渗透用处挺大。
    刚刚攀上崖,出了一身大汗,就开始趟水了。秋天的涧水已是冰冷,一热一冷,滋味不好受,但出动的弟兄没有叫苦和累的。
    还好,入秋了,蛇虫少了些,遇到那些恶心人的东西才腻歪,有老俵开路和陪着,那份担心才少好些!到是以后我还希望遇到蛇呢,打条蛇有肉吃,怕蛇这个事便被学会打蛇克服了。兵教兵,教我打蛇抓蛇吃蛇。哈哈,说到敌后行动,看我岔到哪里。
    一行人绕行数十里地,天都亮了才到了一个山村,侦察很长时间,判断出里面有白军较大的司令部驻扎。我对身边的弟兄说:“就搞这个敌人窝了。”
    我们隐蔽在山坡上,战士们抓紧时间休息,我和杨丰观察着来往的白军人员,但我们轻易不敢有所动作,怕被敌人发现。
    天都黑了,远处走来两个白军通信兵。我要项天里、张清国二人用步枪盯住敌人,我和杨丰下去抓俘虏。我们二人快速隐蔽地下到山路上,躲在草丛中,当那俩家伙走到近前,我低声喊到:“不许动,动就打死你们。”
    两个白军吓得站住脚,乖乖地高举双手,生怕我们误会,近距离开枪定会要了他们自己的命。我们上去摘了他们的武器,怕被发现,押了他们赶快进山,我已有了大胆的主意。
    从这两人嘴里了解到村内驻有白军的一个团部及少部直属队,其所属部队都在南边与红军对峙的山岭上。那俩家伙是前面白军这个团所属旅的通信兵,派出给下面的团长送信。
    经过一番审问,了解该旅不是我所熟悉的国民党军,属“土木工程系”的,然后又详细了解了敌旅部团部的一些情况,军官姓氏。
    了解的情况基本弄清,我对杨丰说:“到敌人团部,大概不会有认识俺们俩的吧!”
    “俺明白了你的意思,值得干!”师兄一下猜到我的用意。
    我对其他几个战士说:“俺决定带杨丰以给敌送信为名,探敌团部的虚实。”又说:“你们不必担心,不会漏出马脚的,俺们会比那俩真白军更像的。你们看好俘虏,别让他们跑了,给俺们添乱。”
    我和杨丰穿上了敌人的军装,带上他们的武器和送信件的挎包,大步向村子走去。
    到了村外,向白军哨兵说明情况,由一个白军士兵带我们到了团部。进去先向值班参谋敬礼、报告,然后被带到敌团长面前将信交到他手上。这一套我们二人很熟悉,一点破绽没露,三年白军当的不是白给的。
    那个胖团长读罢信,开具了收条。
    已经听出他也是北边的人,待我们俩也够客气,我趁机提出:“长官,晚饭还没吃呢,能否赏俺们口饭吃。”
    那个团长见我“巴结”的口气很明显,笑骂道:“你小兔崽子倒不客气!”然后叫人带我们到团部伙房。
    我们边和伙夫聊着,边看着他煮面,并利用上厕所的时间,出去把敌团部里外的情况大致了解了。那个伙夫也是个话痨,该说的不该说的,一通乱说,让我得知一条不经过村口入村的小道,只不过要翻道墙才能进出村。
    吃完饭,用在村里走了一圈,察看团辎重队的位置和那条小道的走向;遇到巡逻队盘查,就以路不熟的借口对付过去。当然,敌团部伙房里放好吃的地方我也仔细记好了。
    出了村,杨丰说:“么的,还是当白军放松。”
    我说:“熟悉嘛。”
    二人独自一起的时候,还来了次两方的对比,然后我对他说:“师兄,白军再熟悉也不把咱们当人。人家是剥削阶级,咱们是受剥削阶级,不是一回事,这是当红军明白的道理,所以你这话,以后可别当别人面再说了。”
    “师弟,你说的俺都懂,有话只对你说,我可不想保卫局的人找我。”杨丰大概也听过保卫局的厉害,而且那天教导员也对我说了,“你要不干红军了,一样得受到处罚,因为那性质不一样,那是背叛,背叛在革命队伍中是不被允许的!”说得我后背发凉。
    7.
    我和杨丰很快回到班中战士守着的地方,把侦察的发现跟他们讲了,显摆地说:“吃了顿团长灶,团长伙夫给下的面条。”
    “热乎乎地好香,伙夫的手艺不错,吃的好舒服。”杨丰故意说的不是?“葱花呛的锅,眼巴巴地看着旁边有鸡蛋,可伙夫不给下。”他还说,语气里是又满足又遗憾。
    这不是馋人麽!
    项天里有些不满地说:“敢情你们吃饱了。”
    我笑着说:“哪能吃独食,咱们夜里去偷敌人好吃的去,不然让你们饿着走回去哪成呢?”
    我咋是这个主意呢?几个人干不了一把大的,但也要雁过留声不是?
    张清国不同意,“我们出来是侦察的,哪能偷鸡摸狗,被敌人发现怎么办?”
    “那就不让敌人发现呗。”说出这句话,我忽然意识到,这也是侦察,摸出一条进村的路,那会不会还有下次?“这也是侦察嘛,而且是更有目的的侦察,指不定会有什么发现,听俺的没错。”我严肃地对张清国明确。
    他将信将疑地没再说话。
    为打消他的顾虑,我解释说:“相信俺,攀崖大家都过去了,爬道墙而已,小意思。”
    在村里溜达时我已察觉,白军团部的戒备并不那么严,都是样子货,咱打白军那边过来,对这套猫腻有认识。
    半夜时分,我们翻过那堵墙,顺利地钻进了村,打晕了团部门口的哨兵和里面的伙夫,拿走了伙房里的罐头、腊肉、鸡蛋和油盐糖、挂面等,还有一些粮食,连菜刀也带走了,这个带着方便。
    然后,扬长而去。
    为了制造假象,哨兵的枪都没带走,只拿了子弹,让敌人以为是失窃,而不是被红军偷袭。应该说还是有迷惑性的,如果那个团长觉得出丑,按我的理解,也不会声张。当然,敌人两个通信兵被我们带回来了。
    回来后,我向营长报告了对白军团部侦察到的情况,说:“这次侦察,因为人少,没有采取攻击行动,估计以后还有机会能搞敌一下。”
    我看着营长,犹豫了下,还是说了,“营长,那两个俘虏可千万别放了。”
    他盯着我,像是要看穿我的内心,话说的却是:“知道了,这些情况不要传出去。”营长嘱咐我。
    过了两日,营长要我再去侦察。我利用白天和夜晚仔细观察了敌人团部的动静,甚至还翻墙溜进村,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回来报告了营长,他马上带我到团长那里,把侦察到的情况和进入敌后的路线和用时仔细讲了一遍。
    杨团长和黎政委商量后,决定组织精锐小股兵力,夜袭这个白军团部;并由孙继先营长和团政治处主任带队,抽调团和一营有作战经验、身体强壮的人员约一个连的兵力组成一个临时编组的侦察连完成这次任务。
    任务布置下来,我要求带自己班的全体人员参战,并拿下白军的团部。营长见我如此有信心,也就同意了,而且增加的都是老战士,加入打敌团部的偷袭战,他也放心。
    “这回是你们通信班全员出动,在完成任务时,你要保证不能出纰漏。”孙营长严肃而又期待地叮嘱我。
    “拿下敌团部没问题,进去过的战士有七个之多,这是通信班的优势,摸进去就会完成任务。”
    出发前,我把敌团部院子的草图画了下来,对照各房间的位置,向每一个战士交代了攻击方式和应付突发情况的处置办法,做到人人心中有数,能够独自和默契地完成战斗任务。我要用通信班的兵力独自拿下白军团部,给营团首长看看!
    当天夜里,侦察连出发,在漆黑一团时以极其隐蔽的方式越过敌防线,在白军环伺的情况下,有时走得缓慢,很多时候都得爬行。但毕竟是熟悉的路线,哪里可快,哪里要慢,路我带得没出错,进到敌军后方比较顺利。最后是绕道接近的华丘村,白军团部所在地,下午四时到达预定位置。
    我立即带孙营长、团部吕参谋和两个连级干部到村外隐蔽位置对山村进行侦察,营长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村里村外,具体到每所房子,并把敌人在村中的活动记在心里,估计着敌人的兵力和配置。他心里把作战计划想了一遍,确认可行后才向两位连长布置下去。
    那夜,是阴天,看不到星星月亮,黑得紧。午夜前突击队开始行动了。
    通信班作为突击队主力,我带着悄悄来到村边墙下,毫无声息。战友们可是憋了口气,要打个漂亮的。带突击队的团部参谋会在通信班得手后发出跟进信号。
    我踏在杨丰的肩膀慢慢升到墙头,仔细观察了下方,并无敌人暗哨,然后我顺着墙滑了下来,伏在地上为后面下来的人员当警戒。接着杨丰、陈绍明、赵秀庭、陈楚标等依次滑下墙,最后郑木深、项天里和吕参谋落地。我让项猛子断后,是在班队后面也要有得力的骨干应对突发威胁。
    在班里战士躲在阴影里时,我一人独自去解决团部门口的哨兵。没想到那里有两个哨兵,怎么办?我悄悄退回,拉了杨丰、项天里、郑木深。
    再次出现在团部大门前,可因郑憨倔动作过大,暴露了自己。
    敌哨兵突然发现街上有动静,立刻又闪出了一个配花机关带哨的军士,喝令一声:“站住!什么人?口令。”是北方人的口音,看上去样子够壮,得我和杨丰一同拿下他。
    敌人增加了护卫兵力,但仅仅是在团部的门口加强了护卫。看来不声张,不等于什么都不做。
    项天里用虚弱的口气说:“俺病了,找医生。”是他山西的音调。
    “口令!”哨兵逼问,但看到对方问话时并无继续的动作,我判断他们此刻没有想用枪的要求。
    项猛子和郑憨倔成功地吸引了哨兵的注意力,此刻我与杨丰携手,突然闪出,挥手掷出两把匕首,飞射敌团部的哨兵;然后两人同时猛扑向那个带哨的,快得没等他抬起枪,我们一个捂嘴,一个扭头,眨眼间将其拿下。
    哨兵中刀后,项猛子和郑憨倔猛扑上去,下大力把二敌脖子扭断。这个可是我教他们的,还手握树干练了不少时日。
    拿下了三个哨兵后,我和杨丰拔出了匕首,然后一挥手,让全班跟我立刻冲进团部院子,这个动作也是让吕参谋发出得手的信号;杨丰则快速取下那个军士的花机关和弹包。
    我俩没有停步就闪进院子,没发出什么脚步声,直奔最里面的房间,一个是团长的寝室,一个是团作战值班室。
    我让杨丰去抓敌团长,而我轻推值班室的门,门无声地被我打开,当进去后发现对着我的敌军官愣愣地看着,在他正要起身掏枪时,我情急之下掷出匕首,再一次使用了这柄冷兵器!离得很近,匕首插在他的胸上。中了匕首后,重伤的军官重重坐下,此刻我已到他近前,手握住匕首把,用劲一拧,他应该完蛋了。
    然后,我快速抽出匕首,回身一看,屋内还有两个睡眼惺忪的军官正在爬起,我又飞出匕首,没再管射中的那人,有信心匕首扎在他的胸上;然后扑到另一军官处,重拳将他砸昏过去。转身对冒出大股血的那个军官再来一下,将他攮死。
    我迅速扯下挂在墙上的军用地图,叠了两下便塞进一个皮挎包里,又赶快取走桌上的手枪和子弹包。转身离开时,吕参谋也闯进来,我对他说:“里面的东西就归你了。”
    出屋看见班里的战士已经控制了院子,并用缴获的花机关武装起自己。我对郑憨倔说:“你跟着吕参谋,帮他携带那些重要的物品。”
    此时,团部院内的战斗结束,我松了口气,敌团部发生的战斗到此时还没响起枪声,但院子里响声很大,说不定邻院的敌人已经察觉,那边有响动了。
    班里的战士不是挎上花机关就是拿着驳壳枪,光敌内卫班的花机关就缴获四支,还有皮弹包,里面装满子弹。我用手势招呼了全班战士,用手指指了指邻院,然后手臂一挥,是准备战斗的意思。
    我快步走到西院墙,轻轻爬上墙头,看见邻院敌团部警卫连的军官士兵已经拿着枪出了房间,乱哄哄地站满了院子,于是我招呼了班里的战士上墙,还让陈绍明副班长带几个战士堵院门,不让那帮敌之精锐冲出来。
    然后,掏出了手榴弹向和我上墙的张清国示意,让他和我一同往院子里砸手榴弹。院子里的敌人开始哇啦哇啦叫起来,必须赶快突击了。我一把拉掉手中四枚手榴弹的发火绳,随即向那些敌人军官士兵扔了过去,“轰、轰、轰、轰”四声爆响,把站在院子里和冲向院门口的敌人炸了个遍。老张的手榴弹也随后掷进墙那边的院子,不给那边警卫连的敌兵站起的机会,即使有敢站起的,就让手榴弹的破片告诉他们该如何去做。
    手榴弹对敌的攻击延迟了敌警卫连的行动,阻止了其展开,为后续兵力赶来赢得时间。
    手榴弹投出后,我单手撑在墙上,用驳壳枪一枪一枪地向院里活着的敌人射击。这样居高临下地打,很过瘾,我的驳壳枪子弹打光后又用刚缴获的仿制手枪开火,直到两把枪的子弹射空,才滑下墙,靠在墙脚装填子弹。
    在我从墙头落下时,项猛子也攀上来,同样撑在墙上,用缴获卫士的20响驳壳枪打了起来。他平放枪,瞄准一个放一枪,20发子弹够他打一会,直到子弹打光,他撑在墙上的手臂几乎没了力气,身子滑下了墙,再装子弹。
    靠在墙角时,我喊了声:“老赵你帮一下猛子!”让他也爬上墙,用缴获的花机关突击那边残剩的敌人,我则向院外跑去。
    刚一出院,就见到营长站在街上指挥战斗,我跑过去,向他报告:“团部全部清除,抓到三个俘虏军官。”
    “敌人的文件收集了么?”营长问了一句。
    “没有,只顾消灭敌人了。”我答道。
    “快回去,找找敌人的文件。”营长命令道。
    看了营长身边空着,那位参谋应该没出来呢,我回答:“吕参谋在做。”
    我扭头急声说:“陈班副,你带队攻打敌警卫连,俺再进去取文件。”说完从杨丰手上接过手电筒跑了回去,让他也跟着我。
    我先去了团长寝室,用手电筒照明,翻了翻房间里的像文件的印刷品,装进团长的皮挎包,把一些落下的团长有价值的东西揣到自己的口袋中,见一件大衣不错也带上。
    出来后,见吕参谋和郑木深都背了个大包,正往院外走,我把手上的大衣交给老郑,然后找杨丰。
    看到杨丰从伙房快步出来,看样他取走了些吃的东西,其实在敌团长和参谋长的房间我还拿走两包饼干。我把所有东西放进一个士兵的大背包里,背在身后,手上提了把驳壳枪,挥手招呼杨丰,翻上房,往邻院房上蹿。
    敌警卫连还没拿下来,有残敌盘踞寝室抵抗。在还有敌向外射击的房顶,让杨丰拉着我的脚,我头朝下伸出房檐,看到院中倒下一片敌军官士兵,我没细看,快速确定了射击的位置。然后从身上费力地掏出手榴弹,对准了窗户,使劲向还在抵抗的房间投出。
    一颗、两颗、三颗,手榴弹砸开窗户纸,落到房间里,几声爆炸后枪声停止。随着爆炸声结束,我也和杨丰从房上跳下,可项猛子和赵秀庭已经翻下墙,冲进敌房间,在收拾残敌。是老赵看我扔进三枚手榴弹,在第三声爆炸响时招呼了猛子,冒着被弹片炸中的危险冲进房间的。赵秀庭厉害!
    我俩跟进去,打了几枪,敌人既被消灭光了。应该不是真的全打死,还有装死的,躲在角落里贪生。不奇怪!
    在敌人房间中,我发现了一挺捷克机枪、三个弹夹,如获至宝,还找到全部配件和一箱机枪子弹。我让老赵搬运子弹,自己带着机枪和全部配件。我想这次班里可是有了挺机枪,火力又大大地增强。杨丰、项天里在院里找到两支花机关,并把死尸上的弹包取下,而我则弯腰取了两支驳壳枪,也搜走敌人身上的短枪子弹,我知道驳壳枪子弹红军缺啊!
    回到街上,我们卸下多余的武器、弹药。但白军警卫连连长的驳壳枪不错,让我留下;班中战士把缴获的花机关全都留下,没有花机关的也带了把驳壳枪,20响的有三把呢;小林就让带了一把三号盒子枪。
    哈,营部通信班,这回武器可大大改善喽……

    要知道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在敌心脏作战不知下一秒就会发生什么变化,我赶快集合了全班,一检查无伤亡的,转身向营长报告:“敌团部及警卫连已经解决,我带全班人员可否去与打敌辎重的兵力会合。”我还记得捞一把的任务呢。
    “好,快去吧!速战速决,速去速回,别耽误撤退。”孙继先营长挥下手让我们离开。
    “刘班长,你带几人跟汪班长走。”李教导员安排了营部警卫班的几个战士加强给通信班。
    两位营首长连自己的护卫都拿出来。为了获得最大利益,他们是拼了,我看到吕参谋背了杆步枪,手提驳壳枪,现在充作了他们的警卫。
    这个场景可是第一次见,不愧是红军的指挥员!
    8.
    通信班作为营长手上的机动兵力,连气都没喘,就跑向了敌辎重队的驻地,过去后一看敌辎重队还没拿下。
    我有些急了,不管当时的指挥员是谁,他又有什么布置,高声喊到:“同志们,不管敌人死活了,用火攻,把敌人烧死在里面。”说着向敌人盘踞的房间打了一串机枪子弹。
    张清国很明白我的意思,摸出火柴,烧了一把院子里的干草,火光熊熊,照亮了院子,抵抗的枪声顿时息止。
    敌人的房间堆了子弹、手榴弹,如果被火烧炸,里面的人都活不成,敌人担心此点,所以刚才还有抵抗意志坚守来援的顽固分子立刻吓破了胆,不敢再抵抗了,高喊:“别烧,我们投降。”敌人举着手走出房间,把自己的武器都留在了寝室里。
    “么的,是一帮怂货啊!”带队夺敌辎重的警卫连副连长骂了句。
    我们没管俘虏,让攻打辎重队的团警卫连的同志看着,急忙进到房间,每人背了箱子弹或手榴弹。我把一箱子弹放进背包,还打开两箱手榴弹,让赵秀庭、张清国、陈楚标、曲保荷他们再带10枚,轻声说:“今天辛苦些,收获就大!”我自己装了20枚。杨丰和项天里见我这样做,也打开一箱,一分为二放进自己的背包中;郑木深见状多带了整整一箱。就是林玉森没让他多带手榴弹,带的子弹也就大半箱,别半路坚持不住。
    刘班长带来的6人,他们更火,每人都是子弹、手榴弹各一箱,然后再撬开一箱子弹,分一分,都装进了自己的胯包里。老刘对他的兵说:“碰上这样的好时候不多啊!”
    团管理员魏在如张罗着,让他带的运输员赶快扎担子,一下担起四箱啊!
    这时我们十几人每人的负重都很大,尽管形势紧张,不吃点东西怕是背不动如此多的弹药撤走。不得已找了些敌人的干粮,每人就着凉水,吃了起来,补充些能量;而我则边吃边在门边上观察村中的战况。
    带队攻打敌辎重的副连长招呼声:“别磨蹭了,快撤!”又补充句:“敌人已经打上街了。”
    看到他们都背上了弹药,那些俘虏弃下的武器弹药也被他们收走;和他们来的几个团运输员更是挑了担子,把剩余的弹药箱都带走了,一点不剩。
    我不由得对伙伴们说:“团里的弟兄胃口好大,咱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快走吧!”
    在院里,看见俘虏里有两个大个子,一把把他们拽出来,“跟我们走,不走要你们的命!”这时没多的话说,用枪比划着,强逼着他们跟红军走。看他俩衣服鞋穿得好好的,走远路没问题,也就个人的物品没带上,这时哪还有时间管这个!
    “走,走,快走!”杨丰面目狰狞地吼道。
    “跟红军走就好了,省得在这边受欺负!”项天里也做起俘虏工作。
    我们的做法让团警卫连的人好奇怪,那个副连长也顾不上干涉,带了手下的战士以战斗的姿态冲上街头。
    陈绍明副班长带了几人紧随其后,为通信班的前卫,后面是刘班长他们;我留在后面,逼俘虏跟着跑,赵秀庭、杨丰、项天里亦随我押在后面。嘿,村庄里的白军都起来了,我们这些满身负重的红军战士得打出村子。
    有我们这批生力军上阵,机枪、花机关、驳壳枪一阵猛打,把那些冲过来的敌人打得有来无回,沿街倒下不少,剩下的又窜了回去,弃在街上的枪支弹药不少。可是,我们后面几人却是不妙,有子弹纷纷打来,擦过我们的身体。
    我依托墙脚,向闪出枪火的位置打出一个点射,杨丰接连投出手榴弹,才把复活的白军反击压了下去。老赵喊道:“班长快撤!”他用花机关的扫射为我们掩护。
    险象万生!
    当抢弹药的战士不停步地往回边打边冲,经过营长的指挥位置,他见我们这三十多人负重很大,叫道:“王振泉,你指挥运弹药的战士先撤,再带上这三个俘虏军官一同走。”一位保卫员便把三个俘虏的军官押进了我们的队伍里。
    王副连长接受任务后,看我已经跟上,命令道:“汪班长,你带你的人断后。”然后,他一挥手,对我们这伙背了箱子的战士喊道:“快走!”
    而我让则让刘班长和陈班副并排在前,我仍和赵秀庭、杨丰、项天里带了俩俘虏押后,继续担任后卫重任,却实际是收容。
    1营营部的十几人成两路快步撤离村庄,虽然离前面团警卫连的人有十来米的距离,但我们前面三支花机关,后面两支花机关和一挺捷克机枪,火力够猛,步枪手们都是一长一短配备,远近皆可战,不怕有敌人将我们后面的人员截住。
    在村口担任掩护的战士见我们过来,有向我们要弹药的,王副连长对人家带队指导员说:“里面有不少武器弹药,你们派几个人快进去拿。”
    尽管我们这个小弹药运输队的战士们比较累了,但缴获的物品来之不易,王振泉副连长和团管理员魏在如都不愿把弹药留下。所以,我们是默默地通过,双手都占着,连摆手都不行。
    出了村,进了山,我不断催促着战友们克服疲劳快步行走,尽量远地脱离敌人。可本班战士都有些强弩之末,喘着粗气,脚似千斤重。我很想让同志们停下喘口气,可带队的不是我,只能咬牙跟着前面的人走。那滋味有些要人的命!哎,最痛苦的是通信班和警卫班的几个身体不够强壮的战士,陈楚标是一个。
    他渐渐落到了最后,到了我的位置,我喘着气对他低声说:“再坚持会,王副连长会下令休息。”
    “唉,实在走不动了,让我缓口气吧。”他喘着气慢慢说都说不清楚。
    这“缓口气”是要掉队啊!我哪能看着自己的战士在敌后掉队呢?结果会让人不寒而栗。不能让它发生!
    我咬着牙低声说:“把你的子弹箱给我吧。”
    “班长,那就给你一小会儿,喘口气就拿回去。”楚标无奈地说。
    可我看到了俩俘虏,我带他们出来是为什么,不就是帮红军一把麽!刚才顾不上,现在总行了吧,便把老陈的子弹箱交给其中一个,“好好带着,犯坏的话,有你好瞧的。”又把我背上的那个交给另一个俘虏扛走。
    我叫小林等等,把他那没装满子弹的箱子接过,看他摇摇欲坠的样子,怕是下一步就会摔倒。及时把子弹箱拿过来,是我对林玉森最大的帮助。看一个俘虏带上箱子弹不大吃力的样子,我便又把小林那个箱子摞上,找根绳子捆上。
    我又巡视了一圈,全班大部分队员都脸色苍白,头冒冷汗,累得紧,得想办法让他们缓口气。有什么办法呢?我只好以身作则了,看班里谁累得走不动,便帮他一把,接过他的弹药箱,轮流替几个战士换背弹药箱,让他们捯上气,别瘫在山路上。
    谢天谢地,当最后那个人取回自己的弹药箱后,我累得仅能坚持跟上队伍,却是落了前面的战士有不少的距离,只有陈楚标伴着我。
    老陈说话算数,这时他要拿回了那个木质弹药箱,我拦住他说:“就让俘虏带着,你来负责后卫。”
    而且我有些担心自己会掉队,对楚标说:“如果我们掉队了怎么办?”
    “不会的,前面的弟兄会帮我们。”
    “谁也没有余力了。”我有些沮丧地说。
    打了胜仗,有了难得的缴获,固然好,但此时并不好,共产党的骨干真不是好干的!但我在朦胧的夜色中看了眼一队负重的战士,那些老红军背了身上的武器和木箱,都是咬牙坚持,没有一个喊叫的,心中便没有其它的念头,只想着:“当班长不后悔,我的战友伙伴都很自觉,都很卖力,自己就没啥可怨的了。”
    那时天还很黑,带队的王副连长没有走原路,走进更深的山里,是另一条路,却是离白军远了点,不知他是有意还是记错了路。他没向底下的战士交代,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了,心中嘀咕:“他搞什么名堂?”
    然而,由于我们先走,最后与主力走岔了,走到天明,发现仍然在敌占区,虽然附近没有白军阵地或是兵力集结地,但王振泉出于小心,要大家停下隐蔽,待天黑后再上路。
    停止前进的命令传过来,我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动不动。带队的领导看到1营通信班和警卫班的十几个人都是一副惨样,王副连长扬了下眉毛,没说话,没让我们出警戒。很快通信班、警卫班的十几人全都睡着了,发出了重重的鼾声。幸好是在无人的山里,也没发现有人,尤其是敌人没有过来搜索。
    但我们睡着时,王振泉过来查看我们携带的武器,有些眼红。当我醒来,他悄悄找到我,“给我们两支花机关和两把驳壳枪吧。”
    “王副连长,通信班带的武器孙营长和李教导员那里有数啊,回去后你到营部讨要,应该可以分配给团里的连队。”又对他说:“不是我舍不得,肯定这些武器通信班留不住,关键是我刚当红军不敢做主啊!”
    王振泉笑了下,说道:“那你们就接着累吧!”
    敌团长听见我说刚当红军,往这边看了看,发现我就是那天给他送信的“通信兵”,这才明白自己上了红军的当,心中别有一番滋味——后悔自己太大意。
    我走过去,对他说:“长官,要不你也参加红军,红军肯定不会只让你当个班长。”
    “那能干什么?”他挑衅地问。
    “俺能做主么?但红军优待俘虏,这个俺知道,说不定会发你两块大洋,放你回家,就是不知长官回去还能当团长麽!”
    旁边的红军战士听到我们的对话都笑了。
    就是,前国军士兵敢笑话即将变成的前国军团长咯!
    因为临时侦察连往回撤的时候,敌人追着营长他们,把我们忽略了,一个白天我们都很安全,没有敌人打扰,大家休息得很充分,就是有人极度劳累后又受了冻,腿肚子抽了几回筋。能算负伤么?不算的话,走起路来那腿肚子的肌肉生疼,落脚都别扭。
    1营警卫班几人弹药背的多,在休息地重新分配了下,给两个俘虏一人一个背包,里面可就不是一箱子弹喽。这下俩俘虏脸变色了,一付不乐意的样!我故意说:“别给俺甩脸子啊,老子是营军士长,既然你们也在俺的队伍里,那特么的也得听老子的,谁叫俺是兵头!也别装你不晓得服从,中央军哪个师旅都这样!”
    “老总,不是红军不侮辱俘虏的么?”混蛋家伙在这里堵我,是不是知道红军的事比我还多?
    这个俘虏的话引起了旁边红军战士的哄笑,王连长过来对我说:“汪班长,别出洋相了,既然你是红军,就该拿出红军的气度,说服教育!”“说服教育”音落的很重。
    “连长,俺刚当红军一个月,懂的不多,跟俺说说那啥,咋对反动派说服教育呢?”
    “还咋说服教育,对待反动派也得说服教育,不能耍军阀作风。”王振泉倒成了俘虏兵的后台,给我脸子,向我瞪眼……
    魏管理员插话了,“小汪,王连长说的在理,咱们是红军,是有觉悟的军队,要把俘虏当人看待,别耍军阀习气。”然后,对俩俘虏说:“你们让汪班长拉来,原来是你们军队的营军士长,就是你们的上级,现在的啊,得服从,白军红军都是如此,要不让他发怒可不好办了,看看他们几个有多凶!”
    这特么是说服教育,不是赤裸裸地威胁?
    可魏管理员的话效果不错,那俩俘虏老老实实地背上了大背包,吭哧吭哧地跟着红军往回走。
    有了俘虏和团警卫连同志分担负重,通信班再次上路,大家走得很快,一路上再没有战士要掉队的现象发生,而且王连长带队走的路也好走些,半夜时分就回到了营部,让我好生松了口气,当时我想:“我出主意,又做了保证,要是自己或是自己的班出了问题,可怎么向营长交代啊!”
    回来后得知,营长他们撤退时不太顺利,和敌人打了一仗,扔掉些弹药,伤亡几个战士,才撤回狮子岭。而营长见我们一人不落,一件战利品不少,俘虏也安全地带回,很高兴,带着我们两个班十几人去了团部。
    到团部,杨团长、黎政委亲自接见我们。我们把俘虏的敌团长、参谋长、政训处长交给了首长,还把我们缴获的军用地图、望远镜、花机关、驳壳枪、勃朗宁手枪等,连同枪套、弹包、子弹上交团部,带回的10箱子弹和7箱手榴弹也原封不动地移交给团辎重。
    黎政委笑着说:“你们发财了,发了蒋介石运输大队长的财,有他支援红军,我们才会发展壮大。”
    我向团长团政委敬礼,报告道:“对,他还派俺们参加红军,壮大红军的有生力量。不然俺们在北方,大老远的到哪能找到红军是个难题哟。”
    “哈哈!”营长笑了。
    可政委有疑问:“俺们?”
    “是俺们!”我指了杨丰、项天里,“俺们仨一起当的红军。”
    营长从旁介绍:“他们俘虏了白军的侦察兵,缴了他们的武器,是立功参加的红军。”
    “哦,他们三个是温坊战斗结束后立功加入红军的!我还记得。”杨团长说道。
    政委也打趣地说:“是蒋介石派来的,还是你们主动参加的?这可有很大区别哟。”
    杨丰、项天里异口同声地保证道:“俺们是主动参加红军的!”
    “好,你们都是好样的,是出色的红军战士。”这可是团政委亲口表扬我们!
    9.
    团政委话音一转,“不过,听王连长说小汪你还是个营军士长呢,会耍军阀脾气,这个得改改。红军的方式就是说服教育,否则,那红军和白军还有什么区别?你说对不对?”
    “是!以后我多学习,改变在反动军队养成的不良习惯。”我脸红低头说道。
    “这就对了麽!”政委拍了拍我的肩头,“你打仗行,执行任务坚决,但思想觉悟和工作方法都需要提高,才能胜任党今后交给你的责任。”
    黎政委的话说得多好,让我连连点头,可党今后交给我什么任务呢?为什么是党交给我任务,不是上级呢?我又是一头雾水了。
    在团部,营长把我缴获敌团长的大衣当作礼物送给了团首长,而我们看到团长当时就喊来警卫员,对他说:“把这件大衣赶快给正在生病的周特派员送去。”
    ……
    我们全班,嗯,是我们十几人都愉快地返回了红一营营部。
    回来后,李教导员对我说:“官兵一致,上下也是一致的。团长把大衣给特派员用就是体现了这个原则。”
    他又给我讲革命道理!
    对照他说的,我想:“在回来的路上,班里战士累得背不动了子弹箱,我帮他们背,让他们喘口气,是不是也是符合‘上下一致’的原则?照教导员的说法,该是做对了。”
    但我没去问,说自己做的好事,哪好意思说呢?陈副班长倒是把我的表现汇报上去,没给埋没了。
    “做好工作要靠自觉和主动,不是靠表扬,或是被上级认可。”是营部书记找我谈心,在表扬我后嘱咐的话。这番话我理解。
    红一团夜袭白军团部,俘虏敌长官,缴获一批弹药的事迹在红星报登载了,这对提高红军指战员战胜敌人、取得反围剿胜利的信心有很大的激励作用。
    嗯,我的名字还出现报纸上,是莫大的荣誉!
    这一次战斗胜利后,营长仍是十分开恩,嗯,也有表彰的意思,让通信班留下捷克机枪、两支花机关、五支带刺刀的步枪,还有两把驳壳枪,其中一把是20响的,把全班战士乐得合不拢嘴。
    我擦拭着那挺相当新的机枪,爱不释手,心说:“得培养一个机枪射手,这事迫在眉睫啊!”那时红军机枪不多,很多部队不在步兵班中配机枪的。能配机枪,那是主力!嘿嘿,我们可是通信班哟。
    当然,通信班火力强大,也提升了营部的作战能力。这是班里战士的共同认识。可是,两三天后,营里决定通信班改为特务班,警卫班改成警卫通信班,曲保荷调到该班。
    营里的这个决定,让我知道上级会安排特务班成为一支独立活动的作战小力量,去承担更重要的作战任务。同时又想到上级允许班里留下了五件缴获的雨衣,战士每人都还留下了在敌卫兵寝室里收走的胶鞋,这样的额外照顾,是不是营首长早有此意了?
    哈哈,能够受到上级的重视,让我心里乐开了花。
    或许极乐生悲。
    这一天,班里的战士们高兴地把缴获的胶鞋洗干净再穿,洗鞋还用上了在敌军官寝室里带回的肥皂。
    路过的营部书记看见洗鞋时的泡沫,马上报告了上级。
    教导员把我叫去,问是怎么回事,弄清情况后批评了我,“你们太不像话,怎么能随意私留战利品呢!”
    “这个,这个……”我无话可说。
    “汪今同,你现在是班长了,红军的纪律和规矩要懂,必须自觉遵守,否则,下次就处理你。”
    “那就是个肥皂头,才这么大。”我用手比划,是一寸长的肥皂头。
    “那也不行,应该拿到医院消毒用。”教导员严肃地指出。
    “啊?是这样!”我一听就明白了,红军什么都缺,这么一小块肥皂用在医院,绝对比我们洗鞋作用大。
    我马上表示:“是,教导员,俺错了,下次绝不再犯纪律,俺能做到的。”
    “这个态度好,但汪今同,你要明白,特务班其他人有错也要处理你,因为你是班长,有管理的责任。”营首长态度很严厉。
    乖乖,还有连坐的,那不是国民党军队的规矩吗?我只能想不敢说。
    可当全营集合,我们班的战士看上去装具齐全、武器精良,一付威风凛凛的剽悍样子。这让我满意,心说:“处理我也值了,为了打白匪军哟!”学的是教导员的口气。
    没几天,营长让我到团里接兵,说是新兵。可我见到的其中之一,哪里是新兵,是个老兵,还是团里的侦察兵,应该是个最精锐的战士。
    原来他是和我们参与这次夜袭敌团部的作战骨干,本想自己该作为尖兵战斗在最前面,可先头班根本没自己什么事,只能看着1营这个先头班痛快淋漓地干了这一仗,不甘地拿起了人家缴获的花机关。这还不算,撤回来时打的那一仗,被敌人追着打,堵着打,被动得有如拼命。可见到那个先头班最后回来,不仅把那么多战利品全都带回,还没一个伤亡!
    所以他跑的团长那里,请求下到1营通信班,“团长,这次出动,和他们一起打仗,看到人家很厉害,如果跟着他们班,战术技术肯定提高快,让我去学习吧。”
    哪有这样的?!
    可他缠着团长,最后说:“先让我到一营学习锻炼,然后回来把一营特务班的经验也传给团侦察排,团长你说行吧?”
    杨团长没辙了,被迫让他来到我们班。
    这个战士叫靳彪,初一见个头虽不高,却是健壮精悍,目光有神,有种自来熟的气质。他是个参加红军二年多的老同志,本身军事技术很不错了,要不怎么会是侦察兵!况且,靳彪同志在团侦察班担任副班长职务,绝对是红军主力团队的战斗骨干!
    我对他说:“老哥,你不是来笑话俺的吧?”
    “不,不,班长,绝对不是!”老兵姿态放的低,“嘿嘿,不瞒班长说,你们打仗的方法特别适合我的性子。”
    “哪个红军部队不都是这样打仗?”我有些疑惑地说。
    他面露向往,语气诚恳地对我说:“跟你们一起学习、练兵、战斗,能使我的射击更精准、刺杀更凶狠、战术更娴熟。”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红军战士,靳彪很有见识的哟!
    另一个就更不平凡了。
    当一照面,我就认出是我曾俘虏的暗哨,还被我一拳砸伤。但他咬着牙坚持为红军背弹药,而且到了俘虏队后主动要求参加红军,汇报了自己情况后竟还安排在医院休息了十几天。
    这不身体恢复后愣被分配回我们班。
    我和他握手后,笑着说:“老兄,是你啊!”
    “怎么?不欢迎我?嫌弃我是白军俘虏?”呦,他说话很冲啊!
    我对他道歉:“真是不打不成交!欢迎你参加红军,走上革命道路,来咱们班,就算是回家了。”
    这个叫邱根木的白军俘虏、红军新战士,到班里后一经考核,发现他是个有作战经验和军事技术不错的老兵。
    当他知道我是从白军那边来投红军的,还给我摆老资格了,说什么“我可是比你早参加的红军,红军撤出鄂豫皖,我负伤掉队,才被白军抓住,为了再回红军,只好暂留那边,那叫身在曹营心在汉,要不然你把我打伤,我为什么还要求留在红军队伍。”
    “你在鄂豫皖当的红军,那不是红四方面军么?”
    “怎么?你打过我们?”
    老邱是安徽人,挺剽悍的战士。听了他的介绍,我知道红四方面军也是支能打的红军主力部队,我对他说:“当年俺刚当白军,对阵的就是红四方面军的部队,好在没到前线,怕那时就被你干掉了。”
    “哈哈,我在红军时没与你交手;特么的,我离开红军,你却成了红军打我这个假白军,乱弹琴!”
    “你庆幸吧,如果不是俺手软,你就是死在真白军的身份上了。”我挤兑他说。
    可他不服,说:“你把我打死了,你就是犯了反革命罪,让红军少了个坚定的革命战士。”
    “老邱,俺服你,俺们一起当红军,为革命打好仗,做个约定。”
    “对喽。”他开心地答应我。
    他们二人来班后真心说很不错!
    先说说靳彪同志,他这么信任我们,班里同志都热情地欢迎他的到来,可是他有“内线”,就是副班长陈绍明。老陈曾把我们班训练的情况向好友兼老乡介绍过,让靳彪心动,才有了强求下班的结果。
    靳彪到了班里,我们成为很好的朋友和兄弟。我向他讨教驳壳枪近距快速准确射击,他要我指导步枪远距射击要领和近身搏击、短刀刀法。跟他接触,知道他是很用心的战士,学各种原理性的知识理解很快,文化不高却是内秀,而他外在表现的则是一付粗旷的样子。
    在守卫的阵地上,常有我们互搏的身影,也吸引很多连里战士观摩和试手。靳彪爆发力好、身体灵活,很快就学得模有样,还有他自己的心得。经过我们共同研讨,把几个近身擒拿和刺杀动作所用的力掌握得更巧更准,达到一招制敌的效果。我们也和杨丰分享,使他的近身搏斗招数从套路架子转成简单有效的实战杀手型。
    最让靳彪跃跃欲试的是伏到一个隐蔽的射击阵位远距冷枪袭敌,以无限的耐性耐心打出精准又防不胜防致命的一枪。很快他就乐此不疲了,经营长批准,他可以自由寻找射击阵位和安排伏击时间,但我不能让他自己独乐,每次都让他带上林玉森,让这个新兵能有更多这方面的领悟、体验。
    老邱也跟着我们学练军事技能,以补他发现的自己不足。但我仍让他多休息,多进行身体体能的锻炼,以坚持长期斗争。
    “邱红白”,我给他起的绰号,很自觉,自己在阵地一边挖了个掩体,加以伪装后,卧在阵地上静静地练习瞄准和击发,不是真开枪,是做好瞄准和击发的动作,力求击发的力量柔和,动作稳且流畅。他挺认可我那套正确的射击要领和方法的。
    而他的优势是对当面的白军部队了解较多,不断地向我介绍,使我对那时军事形势有了更多的认识——红军被白军包围了!应该说这个对我很重要,让自己明白了不该打盲目仗,不瞎向营长提建议。对此,也是我要老邱要有坚持长期斗争观念的出发点——红军打的仗,越打越残酷;苏区的地盘越打则越小,以后局面会更严重。正如以后刘帅曾说过的那样,“兵日少而地日蹙”,反围剿逐渐陷入了极端的艰难局面。
    而邱根木也极严肃地对我说:“班长,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经历,和你说了这么多的话,如果你向上级反映我说的那些话,我就完了。可我对你说的话,不是打击你的革命意志,是让你明白如何明白地工作和打仗。你要知道保卫局很厉害的,那时在红四方面军,他们杀了好多好多红军的干部战士!”
    这个,这个,俺有耳闻的,故向他保证:“这番谈话俺俩谁都不能泄露出去!你可是老红军,俺是红军的新兵,别为此把我开除了。”
    “那是轻的,也是不可能的。”老邱正经地说。
    ……
    面对红军日益严重的局面,在当时我只有隐隐绰绰的感觉,并无清楚的认识,一个基层的班长又是刚参加红军不久的战士,又能有怎么样的认识呢?
    红一团守在狮子岭,单纯的防御战,对红军来说就是消耗战,得不偿失,还伤亡了好些同志,让各连排都不满员了。
    守卫战,上级的命令很死,营长都不能轻易调动各连的兵力。那个上级是个外国人,死教条,怕被国民党特务发现他,不敢到前线观察,就会看着地图指挥作战,盲目得很!他瞎指挥,部队还能都打得好?可一没完成他规定的任务,就得处分人,轻则撤职,重则交军法惩办。这个我没有体会,营团长们是清楚的。
    第五次反围剿作战,红1营靠缴获的弹药坚守住了阵地,给进攻的白军以极大杀伤,受到“上级”表扬。
    可这个表扬实在不解决问题,我们营打到后来,尽管有几次夜袭的弹药和武器收获,但被师里团里调走超过一大半,又使营里的弹药十分缺乏,让营长忧心忡忡了,“仗还得打下去,可怎么打?”
    他自言自语时被教导员听到,“老孙,你说的是实际情况,还得我们发扬共产党人的坚定性!”李同志的党性可真的坚定,代表了那时政治工作者的风范。
    此时才是9月下旬,到冬天还有几个月的时间,部队不知在此阵地坚持多久,营长和教导员开始动脑子,怎样才能有力量坚持下去呢?光拼消耗肯定不行。他们如此考虑是不知道很快就会离开苏区。
    营长思来想去,认为还是夜间出击战果大伤亡小,而且全营在夜战上已有不少的经验,做好准备的话,成功的把握很大,因此他决心再一次搞个夜间偷袭。这种行动,上级已经不那么严格控制了。
    在与教导员商量时,不料李教导员提出由他带队,原本营长想亲自带队,这下也不好营里主要干部都离开阵地,只好自己留下,“老李啊,你带队出击时多保重,营里防御作战离不开你。”
    “没那么多说的,为革命牺牲不是平常事么?!这次行动估计得大打了,但红军不怕夜战。”
    他们二人都有这个认识,敌人已经警惕,深入敌驻地搞偷袭很难了,这次出动需要建立在打的基础上。
    写的段落找不到了,还得重写,今天怕是发不出去,见谅。
    10.
    我和靳彪被派出对敌设伏的情况进行侦察,营长、教导员对掌握的敌人反渗透布置的规律进行分析后,制订了作战方案,即绕到敌人伏击地区的后面,针对敌伏击兵力,待敌设伏一夜落空正当麻痹和疲劳时,打敌一个反伏击。
    营里在全营选出30个有战斗经验、身强体壮的战斗骨干,携带了机枪,包括特务班这个建制班。李指导员召开了战斗动员会,给他当副手的熊副连长表示:“打出去是红军拿手的仗,我看这个反伏击真是太妙了,要打得干脆利落,一定好好教训敌人!”
    这位红军连长那气势蛮带劲的,鼓舞每一个战士,在白军中绝然没有,给我深刻印象。
    下来后,我小有激动地对教导员要求:“这次行动,请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俺,交给特务班。”
    “嗯,动则必成,打则必胜!你有信心么?”老李同志说得好啊,同时也有激我的意思!
    “这个动员会就给了俺信心!”
    “但仗是要你们打的。”教导员语气诚恳地说。
    ……
    但敌人已深惧红军的渗透偷袭,其前沿包括浅近纵深,已经安排了兵力封锁严密,很难渗透,要打好得费些气力。
    从教导员那里回来,我也学了红军的好办法,给全班战士做动员,可是我做不到在政治动员上去激励他们,做的事是谈夜间战斗会有的困难,灌输的是让他们明确具体打法及让他们了解自己在战场上的位置等一系列的作战意识。
    动员会让我搞成了军事民主会,可我一点意识不到。不过班中战士很认可,老郑在会上就说:“原来要这样打啊!”那个口气就像如梦方醒。
    靳彪说:“原来还能用冷兵器悄悄地干,我有兴趣。”
    夜晚,在敌人出动前,教导员带夜袭排抢先进入了对敌埋伏地域,不久就看见敌一个加强排的兵力携带一挺机枪,从我们前面走过。
    当面白军为反击红军的偷袭,也搞起了设伏对付我们,已是红军掌握的情况。敌人把此布置当成常规性的夜间防御措施,或是当成诱使红军入套的陷阱,为骗红军夜间潜入,天刚黑时会降低对前沿的监视。
    既然敌军把此设防当成常规的布置,久之会出现漏洞,孙营长、李教导员正是抓住了敌人的疏忽才做出了这一晚反伏击的作战计划和有针对性的打法。
    我和靳彪、杨丰、项天里悄悄跟在敌人后面,监视敌人的动向。见敌埋伏好,等待红军的到来时,我暗地发笑,红军早就到你们的后面,就等你们自投罗网了。
    夜袭排在白军伏击兵力埋伏好后,悄悄移动到该敌退出埋伏后必经之路上,红军指战员静静地趴伏在白军的近处,克服着寒冷和劲风对自己的摧残,一直严密地注视着这股敌人,无声无息地忍受这一切,只为寻求有利战机。
    这样冻一夜,发起战斗时能否有战斗力一直是营首长重视的事,让战士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晚饭吃得足够多。可是那时红军哪有更多的战勤保障呢?
    红军难,白军更难!到了下半夜,设伏的敌人守得不耐烦了,也守得受不了,有人打起瞌睡,有人昏昏欲睡。自己苦哈哈地设伏,红军从来没有上当,白军士兵不是被长官逼着,那会受这份罪?!
    我见正是偷袭的机会,就移动到白军埋伏圈最外边的一个士兵身边,等到他也迷糊了,我慢慢摸到他的身体上,用双手猛地扭断他的脖子。发出了些微响动,被旁边的士兵察觉,低声问:“咋拉?”我“呜唔”地摆手作答,还带上了白军的军帽,遮挡自己的脸。估计那个士兵以为是已成尸体的那个冻得受不了,活动一下身子,并没觉有鬼,没再啰嗦。
    此刻,杨丰他们三人在旁掩护,关注到我与敌士兵之间的交流,都十分紧张。如被敌识破,他们会抢先集中火力开火,支援我撤离。可那就破坏了整个作战计划!
    当时的情况可谓千钧一发,全赖我强自镇定,没采取过激的动作,避免了在敌近处交火。此时我已汗透后呗。
    然后,我已极小的动作悄悄拿上被干掉的敌兵携带的子弹、手榴弹,然后手持他的步枪,想慢慢匍匐退走。
    只是身体稍向后移了下,我忽然发现旁边那个家伙向我这边瞄了一眼,不知他是不放心我这边,还是关心这个被我打死的士兵。我不敢动了,只得熬在那里,感觉着那个坏家伙仍不时地注意我。可真是一分一秒都让我煎熬,不及时撤离,怕是仍会影响整个作战计划。
    进退两难,更何况随时会被敌人发现混入了红军。
    后面的靳彪他们久等我不回,意识到我遇到了麻烦,此刻他们三人是空前的压力,眼睛注视着我这边,不敢眨一眼,怕耽误的及时支援。
    终于看到那个家伙打盹了,机会难得,我也不怕被发现了,立刻慢慢向后爬离。他们三人看着我那谨慎又谨慎,轻缓加轻缓的撤离,都为我捏了把汗。而我生怕旁边的那个家伙忽然发现人不见了,惊起设伏的敌人。
    我头上冒出了汗,大滴大滴地流下来,有落进眼里的,辣睛得稍微闭眼;有从脸上滑下的,寒风吹过,汗湿处盐分沙得那个痛!要爬得慢,还得无声无息,肌肉绷紧,控制用力,那份心累体累,常人受不了的,幸亏我正值年轻体壮能够坚持,但到了安全地域仍浑身肌肉控制不住地发抖,比那次过日军封锁时还累。
    终于撤回来,并没被敌人察觉,这个罪没有白受,没让作战计划毁在我手里!
    把步枪和子弹交给靳彪,我又拿回了机关枪。靳彪有了自己的武器后,好像还不愿意松手把机关枪还我,他想一旦战斗打响,机枪这家伙打起来带劲!
    快到天明,敌军官见伏击扑空,集合队伍准备回去,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一人,在埋伏地域找了一圈,找到那具死尸,人都僵硬了。这一下,给敌人心里制造了很大的阴影,伏击红军没得手,却被人家干掉一人。这是给自己警告啊!这伙敌人沮丧地往回走,心里都发虚了。
    白军没精打采地走到我们的伏击圈,仍没意识自己有被红军反伏击的可能,或许敌军官认为红军干掉自己一个士兵,是怕他们人多不敢明着攻击他们。可就在这伙敌人以为马上就能回到驻地补上一觉的时候,密集的子弹向他们射来,机枪声格外清脆。
    突然打来的子弹,一下干掉了白军十几人,连带队的排长也被打死了。剩下的敌人赶快趴到地上,想要与当面的红军对射,但红军打过一排子枪便熄火了,在黑暗中他们一下发现不了目标,乱放枪而已。
    陈绍明带了特务班其余的战士,依照作战计划埋伏在敌人翼侧,那伙白军正好趴在他们不远的地方,战士们看得很清楚,是到嘴的肉啊!
    陈班副瞄准了敌人打响第一枪,其他战士也陆续开火,“啪,啪,啪!”枪声从敌兵侧翼打响,我看得到枪响后,趴着的敌士兵相继中弹,那种一哆嗦,很清楚,没有放空枪的。因为距离很近,尽管手有些僵,但瞄准后我们班的战士仍能枪枪命中敌人。
    同样,他们打得也快,显露了平时练出的射击本领,打响第一枪命中目标后,拉枪栓、上子弹,瞄准、再次击发,一气呵成,动作十分流利。他们的瞄准朝目标一点套住、稳住,再快速扣动扳机,子弹便出枪膛。虽然每枪并不一定能打中或致命,但关键在于快,连续几枪在较短时间打出,能打中几个敌人,连林玉森、郑木深掌握得都到位,极短的几十秒相继打中八九个。
    见两个表现不算出色的闽西战士进步如此大,那几个老兵也憋了劲打好,他们当然以精准射击为主了,以稳定的击发,几人击中四个位置难打的目标,更是打击了敌人的士气。
    敌人惊慌失措,抵抗不力,有几个士兵不住地往后溜,溜过来一个,就被我们堵在后面的人在近距离干掉一个,都没用枪打,靳彪可算巧施妙招,连连杀敌。可仍感觉敌人往后跑来的不多,我们四人用不上力!我心说:“堵敌的兵力多了。”手上的机枪根本就舍不得用了。
    一个加强排的白军没有两三分钟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二的兵力,且三面受敌,已经无力抵抗,也不敢抵抗了。
    教导员带领战士喊起来:“白军弟兄,你们被包围了,投降吧。”“缴枪不杀,优待俘虏。”听见红军的喊声,剩下的十余个白军士兵终于丧失了抵抗意志,不再固守待援,纷纷喊起来:“别打了,我们投降。”扔下武器,高举双手,走了出来。
    红军战士冲过来,缴获了他们的武器弹药,敌人那挺机枪都没打响一枪,机枪手就负重伤,将机枪扔在一边,倒让我们缴获了好几百发机枪子弹。尤其教导员和熊副连长特高兴,获得了驳壳枪的子弹!
    快速打扫完战场,夜袭排押着俘虏,让俘虏抬着伤员,教导员带两挺机枪在前,我带本班和一挺机枪断后,快步向本方阵地退去。
    战斗一经打响,将会演变为一场激烈的交火,敌人也不是吃醋的!
    白军前沿连听见身后有枪声,迅速做出反应,派出两个排的兵力对我出击小队进行截击;其它临近的敌人亦派出兵力围了过来。
    就在天将明未明时,快速赶来的白军与我们打了个遭遇战。
    走在前面的李教导员,朦胧间发现前面有人快速移动。虽然天蒙蒙亮,具体还看不清楚,他反应很快,停住脚步,低声说:“有敌人,别出声。”然后,立刻指挥机枪手做好射击准备,他身边的战士也快速无声地展开,举起枪单等敌人撞上来。都是老战士,素养是没说的。
    一两分钟后,敌人冲了过来,迎头被一阵密集的子弹打个措手不及。首轮射击的机枪、步枪、驳壳枪射出的子弹全部打中了急匆匆送死来的白军,手榴弹也在敌群中炸响,敌人死伤一片。擒敌先擒王,带队的敌连长正招呼手下“快!”“快!”被教导员发现,举起驳壳枪在30米的距离上一枪打中。后面的白军赶快趴下应战,不过他们已经失去了有效指挥。
    听见前面的枪声,我“蹭蹭蹭”急蹬几步,到了山半腰,抱着机枪爬上山坡,抢占制高点。不顾荆草树枝挂破衣服,只管快步冲到敌人附近,几分钟就转过山坡面对敌人了。从这里往山下看,视线较开阔,而且也能看清下面敌人的分布。我观察了一下下面活跃的敌人,对准那些敢于抵抗的白军,“嗒嗒、嗒嗒……嗒嗒”我瞄准就扣动扳机,机枪射击声有密有疏地响起,用点射一个个地歼击。离得不远,又居高临下,打得很准,一弹夹子弹应该击中9个白军。
    半山腰的机枪有力地掩护了前面向敌人攻击的战士。战士们听见机枪响后,前面就有白军士兵被击中,特别看到那些向我军开火的敌士兵被击中,别提多鼓舞大家的斗志了。
    我班的战士跟着我到了射击位置,纷纷卧倒架好步枪,瞄准下面的敌人开始射击。天已经亮了,这是发挥出他们本事的好机会。战士们用步枪瞄准后,按照平时掌握的动作要领,不急不躁地一枪一枪地打,纷纷击中目标,打了个痛快。
    红军压着白军打,敌人难以有效还手,教导员带着红军战士迂回敌人侧翼,见敌人已经顶不住了,他见机发出“冲锋”的命令,前面的战士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向了敌人。敌人见状,崩溃了,垮了,爬起来,扔下武器掉头就跑。十几个白军士兵则举手投降,不再抵抗。
    见敌人逃跑了,我发出指令:步枪远距离打移动目标。我用机枪,用表尺二瞄准,瞄向一个150米开外的白军,准星瞄在他的头顶,一枪打去,子弹打在了他的后背。见到打中的白军倒下,随后我喊了声:“表尺二,在倒下的白军附近的都瞄头顶射击。”各位老战士按照我的指示,试着打远距离移动目标,纷纷瞄向跑到那个最先倒下的白军士兵附近的敌人,很快就听到枪响。不过第一轮枪响后鲜有打中的,再打才有击中敌人的,老战士三枪能打中一个就不错。我们在没有威胁的战场条件下,能从容射击,又是打移动的目标,亦是难得的机会。
    射击能力的提高是靠打出来的,没有此次的打不准,也难有以后的打得准。我不断尝试着瞄准敌人的不同位置,随着敌人越逃越远,射击也难以命中,好在最后我还打中一个跑出200米外的敌人士兵。
    教导员不满意了,喊叫:“快打扫战场!敌人都上来了。”
    我可没让班中战士去打扫战场,而是就地警戒,反身打追来之敌。
    “小林,快去报告教导员,追敌上来了。”我命令林玉森道。
    11.
    大批敌军正在赶来,特务班处在高坡,可以清楚看到追敌逼近。
    班中战士看到气势汹汹的敌军,各自找了射击的阵位,我布置道:“对敌实施中远距射击,机枪先打,待敌人卧倒后你们再打。”让战士们打固定目标虽远却容易一些,我的目的是迟滞敌人进攻的速度,掩护主力打扫战场,从容撤退。
    “哒哒”一个点射,我打中了跑在前面的带队军官,“哗”白军士兵卧倒一片。敌人卧倒不久,特务班阵地便有步枪射击声,是杨丰、项天里开枪,让项猛子首枪打中一个。靳彪打的第二枪也命中敌人,接着邱根木、陈楚标都击中了各自的目标。
    前方红军不时响起的枪声接连打中白军,白军士兵很少经受过这个远距的精准击杀,害怕之下,推进得慢了,而这个慢下来又给了特务班战士机会,在我的指点下不断有战果。而白军的反击并不得力,只是机枪扫射过来,可他们在下面,打山坡上且分散的目标吃力,没有打中一个班中战士。
    熊副连长带增援兵力和机枪也上来了,看到敌人离得挺远,说了句:“还打什么,快撤!”指挥员有令,我自然喊了声:“特务班速撤,俺来掩护!”
    然后,我操作机枪专心打起点射,哪个跑的快就打哪个,熊副连长卧在我身边看机枪射击,赞了句:“汪班长不错!”
    白军是沿山路往前冲,就有点“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的味道,而且郑憨倔没撤,陪我坚持作战。我的机枪打中了敌人,逼敌一顿,他便开枪,很认真地打每一枪,打得相当慢,但很少射失。
    熊副连长看到我们的配合,仍是说:“不错,不错,配合的好!”然后,他抓过机枪也打了起来。对方见又一挺机枪突然打响,更加迟疑了。此时上来还剩下的一个战士开枪了,老郑喊道:“厉害,打到敌人的脑袋上!”他的眼神好快!
    这个战士是个老兵,接连开枪,让他五发子弹打中三个跑动的敌兵,下来还说:“不是缴获了好子弹,真不敢打那么远的目标。”
    熊副连长下决心了,催促道:“快撤,再晚,就被动了。”然后,我们四五个人撒丫子跑下了山坡,并在接应兵力的支援下,我们仍选取有利地形,不时停下打一枪,消耗着敌军,边打边退,不久撤回红军阵地。
    此时全营弟兄都在阵地上严阵以待了,但此次对面的敌军没有展开攻击,而是耐下心要搞清楚对面红军有什么变化,调来什么新锐兵力。
    这一仗我们牺牲了两个出动的同志,还伤了几个战士,让大家一阵心痛。还好我们班没有受伤和战死的弟兄,让我极为庆幸。班里战士技战术能力提高了,战场生存能力也就强了。小林、“憨倔”经过这次战斗,也变成了有战斗力的老战士。
    一次夜间发起的战斗,我们消灭白军超百人,获得了红一营需要的弹药,算是个达到目的的小胜仗吧。
    可我不满意,营长应该趁敌前沿出动,阵地上空虚,搞个突袭,夺下对方的前沿阵地,弄不好还能获得整箱的弹药呢。
    不过有这些缴获,上级没有补充1营弹药,甚至调走一部分;缴获的武器也被上级调到新组建的部队。这个好么?当时我觉得没打好,会受到处理,认了;而打胜有缴获不能归己,被调走大部分,真让人生气!啥规矩啊?
    战后,教导员批评我们打那么远的目标,是浪费子弹。我争辩说:“我们打倒一个敌人,就把损失的子弹捞回来了。我们至少打中五个白军,赚很多了。”
    确实,那五个被打中的敌兵,没跑走的,身上的子弹、手榴弹都取回来,远比打出的子弹为多。
    红军以小对小,但是以精锐对普通,使白军稀里糊涂地在三次交战中一下报销了百人的兵力,该团团长过来检查发现了红军打这一仗可谓轻易就赚了,伤亡极少,收获却很大。所以他对当面对峙的红军有些怕了,向上级要求要训练部队,暂停对红军的攻击。
    对手的胆怯,让我们好生休息了六七天。
    而对于那些俘虏,团里没有放他们回去,因为放掉会立刻被白军收拢,然后补充自己的部队,又成为攻击红军的力量。所以,红军对他们做了细致的思想工作,动员这些有作战经验的老兵加入红军。
    我们班是受益的单位,战后营里补入一个俘虏,是白军的机枪副射手,这是班里最需要的人员了。补入的机枪手叫崔如海,河北魏县人,也是贫苦农民出身,吃不上饭才当的兵。他也不愿同红军打仗,不过现在受到教育有了觉悟,他在动员会上表示:“俺自愿参加红军与白军打仗,同反动派做斗争!”
    我对他说:“你参加红军的决定太对了!”
    杨丰解释:“俺们也是河北兵,也是从那边过来的。只不过比你优越一点,俺们是俘虏了白军主动要求参加红军的,过来时团里的干部说俺立功参军!”语气里挺得意的。
    老崔22岁,比我们年龄大,当兵四年,干机枪射手也有一年多了。打了几年仗,他的身体长得可壮实,扛着二十多斤重的机枪,一口气走个30里路没问题。老崔到班里后,机枪就交他和郑木深二人了。他俩配合挺好,郑木深是老红军,虽然木讷些,可刚加入红军的崔如海还是怕他。
    有了郑木深带崔如海,崔如海又能打机枪,我算是脱出身,好带着全班打仗。
    哈哈,郑憨倔有了责任可负,这心思算是明白了,思想上对自己开始有要求,总是在崔如海面前摆个老战士的样子,时不时的对这个俘虏兵进行政治思想教育呢。
    我就听见他问老崔,“红军是为穷人打仗的,你是不是穷人啊?”
    “老郑,俺当然是穷人,有钱还来当什么兵。”崔如海话说得有些生硬,但他不高兴郑木深怀疑自己不是穷人。
    “老兄啊,你是穷人,就该当红军,为穷人打倒地主老财,推翻压迫穷人的国民党反动派,那不就得了。”
    “俺现在不就是红军麽!”崔如海不解地说。
    “嗯,那就好好打仗,要勇敢,不怕死。”
    “当兵就该不怕死!”崔如海理直气壮地回应。
    “那你还当俘虏!”郑木深没话说了,说出不讲理的话。
    崔如海也不示弱,张嘴就来,“那班长也当过红军的俘虏呢。”
    “班长那是有觉悟,主动参加红军的。” 不知郑木深怎么会这样说,平常他木讷,现在对新同志却是能编出话来说,呵呵,他有进步哟。
    可是,崔新兵也有的说,还挺实在,“班长可不是像你说的,他也是被红军俘虏后才觉悟的,他还让俺多跟老红军学革命的道理,自己也会觉悟的。所以,你是老红军俺才跟你学的,但你得当俺是自家人,别欺负俺嘛。”
    “我怎么欺负你了,怎么不当你是自己人!就是把你当自己人,才对你说了那么多,平常我哪会说话吖。”郑木深说的也是实在话,他把老崔当成我们的老乡,所以以为自己是关系特殊的那个,说得就多了,没考虑俘虏战士的感受,他那缺弦的脑子也考虑不到滴。
    当时我就在附近,把他俩的话听得明白,到此刻我看自己不出来是不行喽,笑呵呵地对他俩说:“老郑,你不错嘛,能帮助新同志了。老崔,你也不错,能交出自己的想法。”然后,我正色说:“老崔啊,老郑是真把你当作了自己人,俺们是穷人不错,参加红军更是对的。敌人很强大,需要我们这些红军战士不怕牺牲,勇敢战斗。同样的,既然当红军了,那么就要革命到底,无论如何艰苦如何危险,就像你说的,‘当兵就该不怕死!’而要俺说,当红军就要把反动派打到,革命到底不回头。你们说是不是啊?”
    我也说不出很多道理,但我说的明白啊,直说得郑木深和崔如海连连点头。当时我的逻辑就是:红军是为穷人打仗的,穷人就该当红军;当了红军就要不怕死,勇敢战斗,革命到底。
    郑木深对崔如海说的差不多也是同样的话,但他有些摆老红军的谱,并且超出了平时的状态,有些自以为是了。崔如海却脑子清楚,没吃他那一套,使得二人有些顶牛。哈哈,二人都没啥问题。
    但我却为老崔的表态和增加了对红军的认识而高兴,从目前看他对特务班比较重要,可用之机枪手!
    我虽是班长了,营部书记叶连德还是管我的。他是在兰庭辉调走后担任这个职务的,因有伤身体不适合再担任排长,团长把他放到一营营部。
    老叶是个很能打仗的“湖南骡子”,个子不太高,双目有神,不过因为伤了元气,此时力气还未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他太勇敢了,每到战斗时刻,总是站在堑壕中不大隐蔽自己,对射来的纷飞的子弹眉头都不带皱的,更甭说动动了。要说动,那是在战况不好时的焦急走动,并且不时地要过一支步枪,对他发现的远距目标打上一枪,常能打中;打不中时,便不再打第二枪。
    我问:“老叶,打不中为什么不再来一枪?”
    “打不中,还打个屁,不知有什么在作怪!”他不明白在子弹射出的末端气流会影响弹道,但很明智。
    在战斗中,老叶总要我跟在他的身边,见我大多伏在堑壕向外观察,心里不大看得上,“你可是班长,给战士们做个什么样子!”埋怨归埋怨,营长传下命令,便催着我,要我赶快书写,怕我耽误上级命令的下达。
    可不是麽,我字写得快,也写得对,当然营首长也愿意我承担这个事,可就是让他带着,让叶书记官能折磨我。真的是牢骚!
    打完仗,营长、教导员戏称我是“营作战参谋”。
    我反驳,“在那边都说,参谋不带长,放屁也不响。啥参谋,啥都不算!”
    “小汪,说是说,但工作还得完成好,不能有思想情绪。”李教导员及时给我打预防针。
    “教导员,工作一定做好,咱不含糊的。”我立正说道。
    “好,就要你这句话。”教导员拍了我的肩头说。
    “但我要求加入共产党。”我也是有要求滴。
    “好啊,我支持,那你就要更把工作做好了,还要明白为什么把工作做好,为什么入党。道理有很多,你要掌握,你还得积极靠拢组织。”
    “什么组织?”我有些迷糊了。
    “就是党组织哟,入党就是参加党的一个组织,你懂不懂?”
    “不懂。”我老实地回答。
    “不懂就得多学习,你有文化,这个过程不会长的。”
    我第一次提出入党,可是没有被批准,还落了个得多学习,让我理解为入党难!
    说到多学习,把工作干好,因营部的文字工作要由我完成,营长、教导员同意我保留一个皮挎包,放置战斗日志、本册、毛笔、砚台、墨、钢笔墨水等物。这样我一边挎驳壳枪、一边挎皮包,像干部模样。

    这一天,老叶叫我去领新兵,营里为特务班补入一个新兵,叫罗水清,江西老俵,才17岁,精瘦的小伙子,个不高,稚嫩的脸上绒毛尚在。我心一惊,苏区把这么年轻的半大小子都送进了红军。
    他是苏区少共队员,算是民兵吧。本来这批兵原要补入少共国际师,但红一团三甲掌苦战后伤亡较大,上级特意把这批少共队员补给了红一团。他们有觉悟,有一些军事训练的底子,是可靠的红军战士。
    把他带到班里,我问:“罗老俵,特务班勤务很重,任务也危险,你怕么?”
    “不怕!能到主力部队,什么都不怕。”他的语气透出坚定的决心。
    他的父亲就是个红军战士,已经牺牲,罗水清参加红军是要为父亲报仇。但从他的讲述中,我得知苏区的男人,尤其是劳动力都当了红军,田里做活的大多是女人。南方的女人厉害,什么活都能干,什么苦也能吃。可是……我不敢想了。
    小罗到班里各方面都积极主动,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挺喜欢他的,又要求他:“罗老俵,你表现不错,但重要的还有一条,就是苦练军事技术,想报仇就得有打白狗子的本领。”
    “班长,我要学。”嗬,小罗的情绪上来了。
    让他和小林一起和我一起学习射击、投弹、刺杀技术,这时我很忙,便要杨丰多带他们了。抽空我仍关心他,问杨丰:“罗水清的训练情况怎样,进步大么?”
    “他肯吃苦,接受能力,嗯,还行,有成为一个合格战士的条件。”
    “师兄还算满意?”我严肃地问。
    “有些。”
    “那就抓紧时间,不能让他在战斗中拖全班的后退。”我嘱咐杨丰。
    小战士罗水清在训练中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很刻苦,比同时补入的新兵进步都快,踏上长征路时,已经有兵的基本模样了。
    来了小罗,营里并没有从特务班往外调人,补到下面的连队。看没有动静,我才放下心,但也不敢去问,怕上级想起此事。
    当然,上级绝不是忘了,而是对特务班的各种成分有考虑,全班13个战士,就5、6个是能起作用的老红军,从白军过来的5、6个,再调怕班里的红军骨干减少,造成不稳定的后果。说到底还是没有完全信任我,包括杨丰、项天里、邱根木、崔如海,还需要在战斗中考察和考验。
    这事我没意识到,还为多留个老同志而高兴呢!
    12.
    什么时候都是一高兴便有事!
    第五次反围剿的战事,不仅仅是表现在“兵日少地日蹙”上,红军部队的供应亦是非常困难了。
    这一天,到伙房打饭,竟是一大锅稀饭,我眉头皱了,喝稀饭怎么打仗和执行任务呢?
    伙夫老谢说:“今天大家凑合吧,供给部没安排领粮。”
    陈楚标嘟囔声:“这怎么能凑合呢?”
    陈绍明副班长在旁劝了声:“供给部也困难啊!”
    我脸色铁青着,什么话都没说,心中想:“供给部太不负责了吧!前方打仗,饿肚子怎么打仗?戏文里,老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副班长又捅了我一下,“班长,你脸色可不好,同志们都看着呢!”
    “哦,我在想……”在想什么我没说下去,只是说:“大家赶快打饭,别耽误其它班的弟兄。”
    特务班的战士围拢一起,我才对老陈说:“副班长,你看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在伙房供应外弄些什么吃的?”
    我问的这句话,大家都听清楚了,知道我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具体要咋弄,不大好讨论。
    稀饭喝了有一半时,张清国憋出了句:“靠山吃山,趁现在是秋季,野菜野果什么的还有。”
    “什么野菜能吃?”对南方的野菜我认识的不多。
    “都是各个地方长的那些野菜呗。”张老兵说。
    “捡些回来吧。”我对他说。
    晚上,他捡回来一大把,看了就是马齿苋、地衣菜,我在家乡春天时也吃过。“走,拿去交给伙房。”我俩一同去的。
    “谢老头,送野菜来了,还要么?要不特务班去多采些?”我问伙夫老谢。
    “没粮吃,吃多少野菜也不行啊!”老谢难过地说。
    “有啥吃啥,老张对我说,靠山吃山。”
    “汪班长,你到随和,吃啥都行。”
    “当红军嘛,怎么会没困难,教导员和营部书记都反复对我讲。有困难克服呗。”
    “汪班长你厚道,态度也积极。”老谢赞我一句。
    离开伙房,张清国问:“班长,你有什么好的主意?”
    “这南方的事,我说不好。诶,对了,你会打蛇么?上次俺可被那长虫吓毁了。是不是蛇肉大补?”
    “这个呀,怕仗打得把蛇都吓跑了。”
    能有什么办法?挖野菜,打野兽,是最简单的,可因为打仗都不好办。
    那些日子,饿肚子的时候常有,但我和杨丰、项天里、邱根木、崔如海的思想很稳定,都是苦出身,谁还没饿过肚子!听老同志说:“打破国民党军的围剿,情况就好了。”
    我们就盼那一天了!

    10月上旬,一天夜里,营里接到命令,要部队悄悄撤下阵地,防务移交地方红军。
    营长命令特务班担任全营后卫,在阵地上监视对面敌人的动静,待接受阵地的部队到达后尽快归还建制。
    受领了任务,我带全班上了主阵地,伏在堑壕,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在接受任务时,我问过营长,“如果敌人发现阵地有异,过来试探怎么办?”
    “坚决打回去。”营长狠狠地说。
    那么大的阵地要守,制高点要控制,还得机动防御,我把全班撒开,兵力散布很大。我忽觉自己的责任很大,心里沉甸甸的,从一点,走到另一点,上上下下,走遍整个主阵地。虽是暗夜,这块山头仍是那般熟悉、清晰。
    伏在阵地上,我仔细观察对面的情况,难以看清什么,却是无任何可疑的迹象,心中稍安。
    在寂静中,星空秋月下,心头一阵空明,我开始想了,“这回部队会是什么任务?转移去何方?”想了想,毫无头绪,无奈地摇摇头;又想到,“部队退出防守,机动出去,会是一种创造主动的选择。”依我的理解,如此地困在山头上,与敌人拼消耗,太被动了,如此地秘密机动走,一时觉得有了希望。
    上级保密做得很好,自己一个小小的班长根本想不出红军会有多么大的战略行动,其实我想也是瞎想,红军的战略我能知道什么,只是那时懵里懵懂的,非钻那个牛角尖。
    通信员曲保荷上来,把营长要特务班撤出阵地的命令传达给我,并要特务班随他归还建制。
    接受阵地的部队也上来了,他们人好少,武器很一般。让我不禁为他们担起心。接受阵地的连长见我挎的是驳壳枪,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对我说:“能给点驳壳枪子弹吗?”他是大胆开口,并把自己的弹包打开让我看,里面就10发子弹。
    我要陈副班长走在头里,带班先走,待他过去,我才掏出了20发子弹交给了他,还把挎包中的四枚手榴弹也拿出来,对他说:“同志,保重!”“好兄弟,谢了。”连长用力握了我的手,“汪班长,再会。”
    “再会!”多么好的愿望,我想这位不知名的连长怕是在残酷的三年游击战争中牺牲了。
    我最后下的阵地。
    虽然在苍茫的黑夜中,难以看远,可我回望一眼,竟有些不舍……
    脚步很快,不久就追上了特务班,默默跟着曲保荷,追赶主力。
    夜间行军走得特别快,天亮前,特务班来到集结地,返回营部归建。
    那时不清楚集结地有多少部队,但营部书记嘱咐我:“这便部队很多,你带好全班,不要走动,别出差子。”老叶仍是军事干部那一套,对营部的几个班要求很严。
    “有什么事么?”我问。
    “别乱打听。”叶干部把我的问话堵死。
    很快,我发现全团都集中了,嗯,不止是红一团,看见有几个团的部队都来了。
    “大部队集中了,肯定有大的行动!”当时我能判断出,但并不知道这是为了长征。碰到教导员,跟他敢说话,吐口说:“要打大仗啊!”
    “不要胡思乱想,需要你知道的会让你知道的。不过动脑子,也是指挥员的好习惯。”他为什么对我这样说?
    教导员交代一句,“做好一切准备吧!”
    “做好一切准备?打,还是走?当然‘一切’肯定包括打和走。”算是上级对我交底么?
    在雩都集结时,全师列队集合,我们特务班排在一营队列前面,战士们的着装与其他红军不那么协调,班里的战士穿红军军装的才有一半,服装看上去很乱,可是所配武器看着是那么的不错,师首长都注意到了。
    李聚奎师长走到特务班的队列前,对陪在一旁的营长说:“这个班好阔气哟!驳壳枪、花机关、机关枪都有,哦,都穿了胶鞋,还背了缴获的背包。”
    “我们一营的特务班。”孙营长有些骄傲地说。那意思是主力团主力营的主力班嘛。
    师长走到我面前,问:“你是什么职务?”看上去我应该是个班长,但却挎了把驳壳枪和皮挎包,所以有这一问。
    我立正挺胸回答:“报告首长,我是红一团一营特务班班长,还兼营部文书。”
    “让我看看挎包里有什么?”师长提出了要求。
    我把皮挎包拉到身前打开,里面有本册、毛笔、砚台,还有一杆钢笔。师长从里面翻出一张地图,便问:“你怎么还有这个?谁同意你有的?”
    “报告首长,这地图是我自己的,我从家里带出来的。”当然地图不是从家里带出来的,是打敌团部时,从敌人一个参谋所有物中翻出来的。因不是军用地图,所以就没上交。即使普通地图也应该上交的,私自留下也是违反纪律。在大首长面前我怕受到处罚,没敢说实话。
    “从家里带的?你有文化?”师长不住地疑问。
    但随着这一问,一场风波化为无形。
    “师长,他才参加红军一个月。温坊战斗被俘虏,放走后抓住三个白军侦察兵交给我们团,这才参加的红军。”营长赶紧帮我解释。
    师长不再纠缠地图之事,又问了句:“你的文化程度怎样?”
    “初中一年,因家贫上不下去,日本鬼子占领了东北,我才当的兵。我当兵不是要打红军,而是要打日本鬼子。”我解释了一句,“现在我要推翻国民党反动统治,翻身求解放。”我把刚懂的革命道理学说了一遍。
    “不错,就是要有这样的觉悟。好好打仗,争取早日参加党组织。”师长对我提出了要求。
    “是,一定革命到底不动摇!”这是兰书记官曾对我说的,我把这句话还给了师长。
    “说的对!谁告诉你的?”师长对我的回答产生了好奇,一个国民党兵参加红军不及一月怎么会这么有针对性地回答问题,还回答得如此好。
    “我的老上级,营部书记,是他告诉我的革命道理,我能记住。”我老实答道。
    “是啊,要经受住战斗的考验,为革命打好仗。”师长最后要求。
    “是!”我立正答道。
    “我记住你了,看你给我什么样的喜报?”李师长临离开叮嘱一句。

    红一团进到雩都附近的梓山休整。休整期间,虽然没有任何布置,但我看到营长他们每天也在期待什么,感到要有什么特别的行动,自己心中也不踏实。
    于是我督促班里同志既抓紧时间训练,但并不花很大气力去练,让战士们休息好;还让战士们把衣服该缝的缝好,该加固的加固,特别是在胶鞋鞋帮上缝上两条带子,能系在脚脖子上,泥泞路上跑时鞋不容易脱落。
    这还是杨丰想出的法子,到南方下雨多,泥很黏,他怕泥把鞋子沾掉,就在胶鞋上缝两条带子,嗯,真是好办法,以后我们很少掉鞋子的。
    更有创造性的,是个战士怕把鞋底磨穿,找了块水牛皮,一针一线缝在鞋底的脚掌位置。他先只缝了一圈,我看了后觉得缝一圈还不够牢固,要他多缝几圈,最好用麻线缝。这样补上的皮子就耐磨了。战士们称这是“皮鞋”。鞋上补块皮子还真让胶鞋多穿了一段时间。
    因为红军穷,不想办法就没用的!
    “西征”出发前,班里补入两个新兵,何惠川、郭寅,他们都是不到18岁的“老俵”,与罗水清的年龄一样,却没有小罗的精神劲。
    我要杨丰抓他们的军事训练,平常什么工作都不做,让他们尽快学会正确的射击方法、简单的拼刺动作和行军的基本常识。
    看他们对当红军不是很有热情,要陈绍明副班长找他们谈心,摸他们的思想,教育他们跟着红军好好干。我还从生活上关心他们,把自己和杨丰攒下的两双胶鞋给了他们,也让他们多打草鞋,好有后备穿的。
    虽然两个新兵对参加红军不太情愿,让我不解,但既然他们到了我的班就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当逃兵,我想当红军总比当白军更好适应吧。我这个白军士兵当红军一个多月都踏实了,哪能让苏区的青年成为不了红军战士呢?我当时就是这样的想法,很简单不是。
    杨丰跑来对我发牢骚,“那两个小子出工不出力,怎么办?”这是他当红军后遇到的新问题。
    “么的,俺也头痛!对他们已经很好了,在那边谁会像俺照顾他们。”我也是牢骚。
    “能拿出点厉害的手段么?”杨丰试探地问。
    我想他要用国民党军那一套!
    “时间不多了,和他俩耗不起啊,你可悠着点劲搞,别动手打。”我既认可又提醒他克制。
    师兄和俩新兵耗上了,他有功夫,新兵弄不过他,被他操练苦了,晚上睡觉时就哭。我心里有数,副班长以为他们想家,关心地问:“你们怎么了,当红军光荣,你们该知道的。”
    “什么红军,就是军阀!”何惠川哭啼啼地抱怨。
    “怎么就军阀了?”老陈问。
    “杨丰他强迫我们,都练得练不动了,还逼!没被国民党打死,也得被红军练死。”小何说话挺冲。
    “什么是军阀,你俩不清楚,班长和杨丰都深有体会的,在那边是管不管你练不练得动,你都得服从,拼命也得练。不练就打!你们受到这个待遇了么?只是逼一下就受不了,那到战场上,子弹纷飞时,你们不得尿了!你们是受过革命教育的苏区小伙,可我们是受国民党压迫参加红军的北方人,想想吧,老杨是为什么?”我可有机会发泄一下了!
    我的话让小何张口无言,仍旧是哭,但到了部队可没人惯。可班长和副班长的话还是像把小锤捶动了他们二人的心,跑又跑不了,只得按我说的咬牙去练。

    那几天,还是很忙的,我把全营的干部战士的名字、年龄、籍贯仔细统计一遍,制作了花名册,一份交给了团部,一份留在营部。我们一营的花名册交到团部后,团首长很满意,对我提出了表扬。
    黎政委当过小学教师,看了我的字就知道我是练过字的。他想把我调到团政治处当宣传员,但是团长、营长都说让我当好班长,带一个班打好仗对部队更有用,不过对政委说,“你有什么任务只管布置汪今同去做。”
    我是在忙忙碌碌中过完长征前的那最后平静的几天……
    13.
    10月16日,夜晚,不见星月,下起小雨。
    部队集合在雩都河岸边,十分安静,等待号令,准备乘船。我们知道红一团是先头团,一营则是先头营,或许特务班要做尖兵了。
    传来“登船”的号令,开始出发了!
    船划起来,淋着雨中渡雩都河,只有桨划动河水“哗~哗~”的声音,是那样清晰地如浪般冲击着红军战士的内心,老战士们都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枪。
    这是通常说的长征的开始,当时是说“西征”,到基层连“西征”都没提,没有经过动员,完全是向普通战士保密。
    但我明白这是个大行动,大行动当然意味着重要,我是如此对班里战士们说的,而且我还说:“咱们班也重要了,你们看上级不是又补充了两个新战士,让特务班成为一个十五人的大班,这说明我们班将会承担更重的任务。”
    说罢,我巡视了班里的同志,还把目光停留在几个新兵身上,让他们感到压力。然后正色地说:“所以,弟兄们要有吃大苦耐大劳的思想准备,不怕多跑路,俺提醒大家一句,不能掉队,不能当逃兵。”这话是有针对性的。
    可老战士离开根据地是很伤感的,新战士则是对家乡的依依不舍,思想似乎有些沉重啊!这些都是问题,令我苦恼的问题,自己不好教育班里的战士正确对待思想问题。
    只有我和杨丰几人倒是没有这样的感觉。我们随国民党军队从北方走到南方,走哪算哪,反正是当兵吃粮。以前在白军,想别让自己受太大的罪就成,现在是红军战士可不能这样想了。该怎样想,我并不清楚,认定的就是把工作做好。我那时的思想很简单的,但我还是尽力去影响身边的杨丰、项天里,也让他俩随我一起进步。
    当时基层的指战员就当是一次大行动,根本没有什么“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可以说我们团的大部分同志都没有如此的感觉。然而,红军一去15年,踏上征程的人还时,已十不复一,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刚走上长征路时,并没有感到前面会如此艰难……

    深秋季节,夜间行军并不难受;大军隐蔽西行,开时几天并没有战斗,行进很快,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压力。虽然红一团是前卫,但团里的干部对西边的地理环境是熟悉的,各营连按部就班,听上级的指示,该怎么行动就怎么行动;特务班也没出什么差子,有任务都是老同志结伴去执行。
    对于我这个班长来说,既然是“西征”,估计部队不会在苏区打仗,会到国民党统治区的陌生地域战斗。考虑不是苏区,没有根据地群众的支持,我们遇到的困难肯定很多,这是我和几个老兵想到的。
    又是带好队的自我要求驱使我,在行军休息片刻时,便嘱咐班里的骨干,“你们可要树立起团结战斗、互帮互助的观念,做好表率,带领新兵打好仗、走好路,别让新兵轻易损失掉。”又对新兵动员道:“大部队行动,很难得,是你们了解红军的时候,嗯,肯定会多打胜仗,打大胜仗的,瞧着吧!”
    我的这个做法被教导员注意到,宿营的时候把我叫去,对我表扬一次。领导的表扬让我美滋滋,工作更有动力了,心说:“红军对我真好。”这个心态,应该是我初上长征路很有干劲的原发力。
    能在特务班的大多是挑出的好战士,而且有陈绍明副班长、赵秀庭、张清国三个党员。当时党员还不是公开的,但教导员信任我,给我介绍过班里政治骨干的情况,要我依靠他们搞好班里的工作。
    离开苏区的第二天宿营,我把他们三人悄悄召到村边,开了个扩大的党小组会,说“扩大”是说扩大到我头上,还是我主动的。嘿,我没把自己当外人。
    我开门见山地说:“教导员告诉俺,你们是党员,要俺依靠你们把班带好。可俺有时不在班里,班上的新战士多,思想不稳定,所以俺要你们带好,不要出现掉队,不要有逃兵,请你们担负起这个责任。”
    陈副班长会说话,“班长,谢谢你信任我们党员,你不在班里的时候,我们肯定会担负起责任,这个请你放心。”
    听了他的话,我笑了,是开心地笑,人家党小组长答应了,能做不到么?
    看到我脸上的笑容,赵秀庭说道:“班长,你向我们党员提出了要求,我们党员也对你有要求。”
    “有什么要求?”我虚心地问。
    “你该积极靠拢党组织!”他们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又是这句话!
    我马上表示:“对!俺该靠近党组织,请你们帮助俺,俺会和你们在一起的。”
    张清国说:“班长,不是你们,应该是我们,希望你早日入党,真正成为‘我们’!”话说得蛮感人。
    “俺可向教导员要求过入党的,可他没同意,是说让俺靠近党组织,还要经受党的考验。这靠近和考验是怎么回事?”我有些委屈地解释道。
    ……
    唉,入党的事我得抓紧!可该怎么抓紧呢?

    10月21日我们打了长征中的第一仗,攻打新田、金鸡之敌。
    部队攻击得很猛,我们班跟在营长、教导员身边向敌冲锋,他们没把特务班撒到前面去。
    冲锋中既要保卫营首长,也要保持好战斗队形,一旦情况有变,我们才能及时起到营部直属作战班的作用。我把全班15人分成四个小组,我带赵秀庭、项天里、林玉森,陈绍明带陈楚标、张清国、邱根木,靳彪、杨丰带罗水清、何惠川;崔如海和郑木深、郭寅组成机枪组在我和陈副班长小组之间;靳彪小组在我们后面。
    在冲锋的途中,我跑在前面,正巧看见地上有敌人弃下的步枪,捡起来一看,枪还挺新,里面还有子弹,是尖头弹。虽然不知枪的型号,但看得出来比汉阳造强。
    我站住脚,举枪瞄准,对前面逃走的粤军士兵打出一枪,打到那人的胳膊上。那个白军士兵扔下了枪继续跑,我又一枪,却没打中。但子弹从他头边飞过,吓得他不敢再跑,停在那举手投降。我们跑过去,陈楚标跑去把他俘虏了,缴下他的枪和弹药、装具。
    这一战消灭粤军600人,缴获了大批枪支弹药,但我们班只留下了自己缴获的两支步枪和子弹、手榴弹。战后,我们一营特务班成为一个全武装的战斗班,应该说也是营长手上的一把尖刀。
    中央红军顺利突破国民党军的二道封锁线,大军继续西进。
    兄弟部队占领汝城后,红一团跟进,但没停留。
    乐昌、宜章之间,丛林密布,古树参天。由于下雨,道路泥泞,粘性很强,行走极为不便。幸亏鞋子绑在脚上才没走掉,天天行军,没有鞋子怎能坚持呢?
    湘粤交界处的九峰山,是我在长征路上爬的第一座难走的大山。
    九峰山从山脚到山顶,苍黑如墨,怪石突出。过九峰山时正遇大雨,路上漆黑一团,风中的雨点,随着狂风扭成水鞭子,一股劲地向我们抽打,使人抬不起腿,迈不开步。我们只能手拉手,相互扶助,艰难地向上攀登。这么难爬的山,我真怕班里有战士掉下去,或与我们走失。好在战士们无论新老兵大多在山里生活长大,爬山能力比我强。
    过了九峰山,红一团由前锋转后卫,在左翼掩护中央纵队。部队眼巴巴等待中央纵队快点通过。我也没有浪费时间,带着几个新兵在山上训练,学会从山上或山下射击的方法和该注意的问题。我是眼巴巴地盼新兵能尽快参加战斗,能在战斗中发挥作用,不是拖累。
    快到晚上,我看部队也不会行动了,便找到营长,请求带本班前出侦察,锻炼新兵。营长知我不会蛮干,破例允许我班行动。3连长正好有事找营长,听见营长答应我们班晚上出去侦察,也要求跟去。营长不答应,他就硬让该连的一个班配合我们,跟我们特务班出发了。
    随我们行动的是3连的7班,班长张新池,是个大个子。该班是3连能打的班之一,所以让他们来,有情况会是我们的助力。在突破第一道封锁线时7班牺牲一个战士、伤一人,只有八人了。
    我们行动的目标是九峰圩一带的民团,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别让他们老过来骚扰红军行军。陈楚标是粤北人,虽然不熟悉这里,但他说粤语,有他与地方交流,一切都方便。
    白天民团向红军骚扰,晚上以为红军不会偷袭他们,回到一个较大的村子休息。追到村口,我只简单看了看,民团的哨兵十分松懈,就是个样子。我和杨丰、楚标悄悄过去,突然出现在他们前面,用枪对着他们。民团哨兵吓傻了,不敢动,老陈命令他们:“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两个发颤的哨兵乖乖按照红军战士的话缴了枪。
    由哨兵带着,我们不费一枪一弹俘虏了民团的20来人,缴获的枪旧根本看不上,落下几百发子弹和几十枚手榴弹,算是小有收入。民团团长身上有把不错的短刀,很锋利,插在皮刀鞘中,还可以挂在皮带上,我不客气地留下已用。
    解决了民团当然还不够,红军打了村里的土豪,是我第一次哟,比偷袭白军团部那次收拾战利品还兴奋!不好意思地说,真是见啥想要拿啥,根本没理解打土豪的政治意义。
    抄了土豪的家后,杀了他家一口大肥猪和几支鸡鸭,并由土豪的厨子给我们做了一顿丰盛的夜宵。好长时间没有像这次痛痛快快地大口吃肉了,乐得我直呼:“大快朵颐。”
    那百十斤的猪肉,切成大块,连着猪下水、猪头、猪蹄一起红烧,然后带回部队。陈副班长对张班长说:“这是给弟兄们最好的礼物!”“不错,美死那帮小子了,可惜,还是少了。”老张既开心又心有不足地说,但他终是为了全营着想啊!
    我让战士们先休息会,叫上张新池、陈绍明研究带什么回去,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土豪家的东西带走。
    因为不知无休止的行军到什么时候,而且越走越近冬天,冬装能否换发不清楚。我们定下:多带些御寒的衣物和衬衣衬裤,争取每个战士能有一、两件,就是上交,两个班也能留下个把件。抄出两条皮褥子,裁了20块,每人做了个皮围腰,还让地主家的佣人缝上系绳,可以系在身上。两件皮袄回去上交。
    其次是带食物。行军作战,体力消耗大,在不熟悉的地区购物不便,把土豪家的腊肉、腊鱼、猪油、食油、食盐、食糖、酱油、腌菜、干菜都带上,连土豪家的糕点也带走了,拿回去慰问了病号伤员;每人的米袋子都装满,还得再加一条,多带些米,机会难得。
    银元带上,能够当作钱使用的金银制品也带上,这些东西造册登记,签上我们三人的名字,回去按数上交。油灯、灯油、手电筒、蜡烛、火柴、针线、毛巾等生活用品能带的都带了。
    我自己取了一个新的能记事的本册准备自己留下,而其它本册带回去,有文化的干部肯定要的。见土豪家还有人参、鹿茸、何首乌等大补药材,分开放进了自己的包中,另一份给了杨丰,学武的人大多懂些中医药的事。我俩还有小九九呢。
    土豪家中有两套蓝色的学生制服,我让杨丰带上,以后要有新兵,就当作军装了。有一个财主家煲汤用的小铜锅,装满吃剩的猪肉,还有那些鸡鸭,炖熟后汤喝了,留下整只的装进一个布袋,让郑木深带上。
    发了笔财哈,难得的是我们吃独食!
    我们23人每个人东西都带得满满的,重得走不动路,但为了解决部队物资紧缺的困难,再累也要带。
    路上,张班长有些遗憾地叨咕:“听我们连长的话就对了,还能运会好多东西,可惜了啊!”“废话,又不是团长发话,谁敢让一个连出动啊!有任务,没兵了怎么办?”陈副班长把他怼回去了。
    好在吃得饱饱的,况且又收获如此多的最需要的物品,大家累也承受得住。我说过吃大苦耐大劳,现在是吃大饱耐大劳,又有啥不行的呢?我对累得气喘吁吁的战士结巴地说:“俺,俺们,可,可是,红军,红军战士,没有,没有什么,不能克服的,困难!”最后一个词是生挤出来的,我也累啊,又是山地行走。
    没法子,即使做表率,还得做动员鼓动。宣传鼓动有效,这是红军的政治工作,我愈发地明白。
    黎明时分回到营里,我向营长、教导员汇报了消灭民团、打土豪的情况,“二位领导,我们费了大劲,带回不少粮食和肉食,还有银元和金银制品,赶紧让人收下吧。”
    孙营长和李教导员立刻来了精神,一一查看带回来交给营里的物品。教导员亲自按照记载的数量验收银元和金银制品。看见我们三人的签名,还表扬我们办事懂规矩,守纪律。教导员表扬说:“小汪啊,你大有进步哟。”
    营里的司务长过来,一看那么多的金银财宝吃了一惊,对两位营头说:“好东西太多,价值太大,我可保管不了。粮食、肉食我可以保管,有营的运输员帮我,嘿嘿,这些‘进口货’可比金银财宝有用。”
    带回的酱猪肉,早上全营煮了肉粥吃了一半,还让我们班带上另一半和熟鸡鸭上交团部,犒劳上级,包括金银和银元等物品都带去。
    整个红一团因为前进速度快,补给很缺,营长、教导员下令把带回的各类物品大部分上交。带回什么我知道,送去什么我清楚,领导的境界就是比小兵高!我又受到一次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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