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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WSD054】我曾经去过首都北京

作者:康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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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那年的年三十儿,我的一个朋友,一直在北京混着的,当天晚上要赶往北京。因为行李多,一个人不好拿,上车不太方便,他问我可不可以送他一下?当时我还单着,春节又放假,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于是一口答应,没问题。
    本来以为,送他到火车站,帮他把行李弄上车就行。没想到朋友买的是南京到北京的车票,要先从马鞍山到南京,然后再从南京上火车。我帮朋友把行李搬上马鞍山到南京的大巴,看着那一堆大包小包的行李,心想,这要到了南京,他又怎么弄呢?就说,我再送你到南京吧。
    朋友感激得不行,一个劲地表示歉意,说这大过年的除夕之夜,这么麻烦你。我说,朋友嘛,说这话就见外了。然后送他到南京,晚上九点一刻的火车。我买了站台票,帮他把行李弄上车,放上行李架,准备告别。
    这时,朋友问了一句,去过北京吗?我说,没有。朋友说,跟我一起到北京玩玩吧。我想,反正春节放假,也没事儿,去就去呗。便找列车员补票。可能是年三十的原因吧,车上空得很,补了一张卧铺,和朋友在一个车厢。就在找列车员补票的时候,我发现,这个列车员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身材高挑,面容皎洁。穿着一身制服,看上去非常动人。
    不过,也没和她多说话。拿了票回来,躺在卧铺上和朋友聊了会儿,烟瘾来了,便叫朋友一起去车厢接口处抽烟。看那女孩儿一个人坐在乘务室里,面对着窗外想心思。我对朋友使个眼色,走过去敲门。朋友心领神会,站在我身后。
    女孩儿听到敲门声,回过头来,疑惑地看我们。我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开门。她也就起身来开了,你们有什么事儿吗?
    我凑到她脸上,假装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突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我赢啦,我赢啦。转脸对着朋友说,你看看。我说是双眼皮儿嘛,你非说是单眼皮儿。
    朋友挤到我身前说,是嘛,我看看。哦,还真是双眼皮儿。好吧,我认输。
    女孩儿一头雾水,什么嘛?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嘛?
    我说,嗨,我说你是双眼皮儿,他不信,非说你是单眼皮儿。于是我们打了一千块钱赌。
    朋友说,唉,都是经验害了我。我以前遇到的漂亮女孩,没有一个是双眼皮儿的。因为上帝很公平,不可能让一个人是完美无缺的。可是想不到,今天在这里遇到一个上帝偏爱的女孩。一边说,一边从钱包里掏钱,数了十张百元大钞递给我。
    女孩儿显然被朋友的马屁拍得非常开心,笑嘻嘻地说,你们玩真的呀。
    愿赌服输。朋友说,不过,因为你的漂亮,让我输钱,我认为还是值得的。
    你可真会说话儿。女孩说,你们去哪里呀?
    我接过来说,刚刚不是请你帮我补票的吗?
    哦,想起来了。你们去北京。那还早呢,要到明儿早上八点多才到。
    我们可以到你工作间坐坐吗?
    现在不行。等过了十点,车长查完车,车厢熄灯了,你们可以来坐坐。
    好吧,那我们十点钟过来找你玩儿。
    ……
    我们回到车厢自己的铺位上,我把那十张钞票还给朋友,怎么样?看上去还不错吧。朋友说,是的,蛮好。我说,待会儿,你主攻还是我主攻?朋友说,你上吧。我有刘丽了。
    行,今天晚上我唱主角。我拉开窗帘儿,用车窗玻璃当镜子,端详了一下自己,嗯哼,小伙子还是很帅的么。
    当时二十八岁。


    二

    我和朋友躺在卧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车过滁州,车厢里的灯熄了,我从卧铺上一跃而起,走,找她聊天去。朋友说,等等。        
    朋友从卧铺上起身,走过来,借着车厢壁脚的底灯,双手扶着我的肩膀,让我左转转,右转转,打量一番,然后说,这个外套你还是脱了吧,看上去有点臃肿,显得不干练。我听他这样说,便脱了外套,把钱包钥匙什么的,掏出来揣在裤兜里,穿着毛衣去找那女孩儿聊天。        
    女孩儿的乘务室也熄了灯,看见我们来,她不知在哪揿了一下,灯就亮了。本来就不宽敞的乘务室,一下挤进两个大男人,显得更加狭小。我欠着身子,半个屁股虚虚地坐在茶几上,与女孩面对面,让朋友与女孩儿并肩坐在座位上。
    你们去北京干什么呢?
    噢,他是去看老婆。我抢先回答。这是为了防止接下来的聊天过程中,女孩儿对朋友产生好感,所以要先把朋友撇出去。朋友也很配合,而且一点余地都不留。朋友说,其实,看老婆是假,想孩子是真。    
    我见他这么舍己为人,就用身体挡着女孩儿的目光,暗暗对他竖了一下大拇指。我对女孩儿说,我这朋友从小就以雷锋叔叔为榜样,总是助人为乐。北京的活雷锋,说的就是他。    
    朋友接着我的话说,雷锋精神要一代一代传下去。我要把我的孩子也培养成这样的人。
    是么?你孩子多大了?
    五岁了。是个男孩,长得可像我了。朋友说着,又掏出钱包,在里面找他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你看,我们父子俩长得像不像?突然,他发现,那是一张古老的黑白照片,正要收回去,可是来不及了。女孩伸手就拿了过去,让我看看。嗯,这是你儿子吗?
    朋友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觉得…是…不是呢?
    长得还真是蛮像的哦。
    那…那当然,我们是父…父子嘛。朋友怕她发现破绽,赶紧从她手上把照片拿回去,放进钱包。唉,你看,我这朋友和我是同龄人,我孩子都五岁了,可他还是单身,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是么?女孩儿扭头看看我,你怎么这么惨?
    其实呢,他老婆本来应该是我老婆。我为了挑起女孩儿的好奇心,开始编故事。女孩儿果然中计,啊?你们之间还有这样的传奇?
    是啊。我和他老婆是高中同学,在学校里我们就好上了。可我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我们好了十年,都没好意思和他老婆拉一下手。
    那最后怎么和他好上了呢?
    他太坏了。有一次假装喝醉,把那女的搞到床上去。然后,他们就结婚了。
    天哪,我真不敢相信,都这样了,你们俩还能做朋友?
    我说了啊。我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你看,他回北京看老婆,看孩子,带的东西多,我还主动送他。可见我是一个多么高尚的老实人。
    女孩儿捂着嘴笑了一下,你刚才说,你和他老婆好了十年?
    是。我太单纯了,十年之中,我都没拉过她的手。
    然后他把她骗上床,结婚了,怀孕,生孩子……
    对,你不知道,看到她肚子大起来的时候,我有多么痛苦。那肚子里本来应该是我的孩子啊。
    不,你等等。听我说完,嗯,女人怀孕要一年吧,而且孩子现在五岁,这就是六年,你前面说你们从高中开始,好了十年,这就是十六年,请问,今年你高寿几何呀?
    我忽然感觉被女孩绕到了坑里。我…我…二十…八…八……了……
    这就是说,你十二岁就读高中了。
    这…这…这个……虽然我只穿了毛衣,但额头竟然渗出了汗珠。这女孩儿还是不依不饶。    
    你是一个非常单纯的,高尚的老实人,对吗?
    啊…这…这…那…那…什么……
    女孩儿扭头看看我的朋友,笑吟吟地说,现在还有谁家的孩子在照相馆拍黑白照片呀?怀旧是吗?
    ……
    完了,完了。我心里暗暗叫苦,这出戏好象演砸了。有什么办法挽救这个败局呢?我的大脑急速运转起来。

    三


    你们是演员吧?女孩儿颇有嘲讽意味地说,刚才这位老兄,说到看见你老婆肚子大起来,你看他痛苦的样子,演得真好,我差点就被他感动哭了。
    朋友嘿嘿干笑两下,掩饰着尴尬。我突然一拍大腿,哈哈,我又赢啦。
    他俩同时一愣。但是我的朋友立刻反应过来,唉,我又输了。说罢,第三次去掏钱包。女孩儿问,怎么?你们又打赌了?
    可不是嘛。我说,刚才这一幕,都是我们设计好的。我赌你能识破我们的瞎话,可他偏要赌你看不穿。
    唉,还是经验害了我呀。朋友说,我以前遇到的漂亮女孩就没有一个是机灵的。没想到今天遇到你,不仅这么漂亮,而且还这么聪明。不过,因为你的聪明,让我输钱,我很愿意。说着,又数了十张大钞给我。
    我接过十张大钞,往裤兜里一塞,光说聪明是不够的,这样显不出人家的美丽。你要说冰雪聪明。
    对,对,有句古文怎么说的来着?什么齐飞的那个?
    身材共相貌一色,美丽与聪明齐飞。
    是啊,是啊,这话说的就是眼前这位。
    得了,得了,你们俩是说相声的吧。你有来言,我有去语,一点不耽误。    
    女孩儿虽然嘴上说“得了,得了”,但是看得出来,她还是非常开心的。笑嘻嘻地说,不是我聪明,是你们编的太假了。嗯?你们是哪儿的?
    马鞍山的。
    是吗?马鞍山我有亲戚在那里。但是他们不像你们这样说一口普通话呀。
    那南京人说的也不是普通话嘛。你怎么一口普通话呢?
    我们是经过培训的。女孩儿说,我们这个乘务组,叫三八红旗组,是从段里各个组里抽调过来,经过严格培训的。
    树标杆这是。
    对,抽来的人,年龄都不超过30岁,身高都不低于一米六五。长得还要好看。
    什么三八组呀,不就是美女组嘛。
    嘻嘻,也可以这么说。我们这里个个都是漂亮的美女哟。对了,你们在北京到底做什么?这年三十儿的,不在家过年,要往北京赶?
    我是做外贸的。你知道,外国人是不过春节的。朋友指着我说,但他不做这个。他是作家,写小说的。
    骗人吧。刚才编个三角恋的故事都漏洞百出,还写小说的。
    这个,你真不能怪他。别看他快三十了,可是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怎么能编好爱情故事呢?
    女孩儿认真打量我一眼,不可能吧?你这油嘴滑舌的样子,没谈过恋爱?
    我赶紧表白,是真的。我还是一只童子鸡。
    女孩儿捂着嘴笑,就你这说话的模式,打死我也不信你。
    真的。他在这方面没有经验。朋友说,你可以随便考考他。
    是吗?那我就考你一个简单的问题吧。女孩儿板了板脸,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在马戏团里,驯兽师给动物们上算术课,黑板上的题目是,1+1等于几?差不多所有的动物都答对了,连最愚蠢的猪,也哼哼两声,给出了正确答案。只有驴,一言不发干瞪眼。驯兽师骂它,真是头笨驴。这驴就咕哝了一句,请问,驴咕哝了一句什么?
    呵呵,不知道。因为我有时候真是大智若愚。
    哈哈。女孩儿笑了起来。我问,你笑什么呀?她说,那头驴也是对驯兽师咕哝了一句,我大智若愚。
    啊?这…这…这……
    哈哈哈哈。乘务室里响起了我们三个年轻的,欢乐的笑声。

    四

    一番说说笑笑,气氛显得非常融洽。这时,我烟瘾发作,伸手去掏烟,却发现外套没穿。朋友见状,一边从口袋里掏烟,一边问女孩儿,这里不给抽烟吧。女孩儿起身拉开门,伸头看看左右,回头说,都休息了,想抽就抽吧。
    趁她起身伸头看门外的当口,朋友移到里面靠窗的位置上,空出外面半个座位,让女孩儿坐,正好和我脸对脸。我居高临下,看到她的睫毛好长。不知怎么心里就痒痒的。
    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我点上烟,深吸一口,你叫什么名字呀?
    柳燕。柳树的柳,燕子的燕。你们呢?你们叫什么?
    他叫大志,我呢,叫我汉子好了。我扭头把烟雾吐向门的方向,唉,满地芦花伴我老,柳梢燕子傍谁飞?
    我说你们俩是说相声的嘛。一个叫汉子,一个叫大志。男子汉志向远大……嗯?你刚才说的是诗句吗?
    是啊,是诗句。秋天来了,一地芦花,多么苍凉的景象。可是我想知道,柳树上的燕子她会跟着谁飞。
    谁写的?
    文天祥。
    看样子你是读过一些书的。
    不,我一般只读和燕子有关的书。
    为什么?
    因为燕子是春天的象征。燕子来了,春天就来了。多么美好的季节。我伸手往门口的方向弹弹烟灰,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又是诗吗?这个是谁写的?
    这是苏东坡写的,不过不是诗,是词。
    是嘛。我要记一下。原来“天涯何处无芳草”是苏东坡说的呀。柳燕起身找纸找笔,大志站起来让她,看她在卧铺票夹里翻寻着,便对我说,我去方便一下。然后开门出去了。
    柳燕找了半天没找着纸,我说,别找了,不就几句话么,我教你,背会了一辈子都不忘。
    那行,你教我。
    ……
    绕了半天,终于绕到我的强项上了。于是我使出浑身解数,搜肠刮肚,找一些有关燕子的诗词教她。什么“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什么“湖南为客动经春,燕子衔泥两度新”,什么“天地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教到这句的时候,柳燕告诉我,她还有个妹妹,名字就叫柳莺。
    你今年多大呢?
    你先说,你今年多大?
    我是真的二十八了。
    是么?你属鸡呀?
    什么啊,我说我是童子鸡,就是属鸡的啊?我属兔。
    呸!什么童子鸡,看你就不是好人,还童子鸡呢?我看你像一只骚公鸡。
    这句话把我逗乐了,心里暗暗欢喜。当一个女孩儿带着笑容骂你的时候,至少表明她对你不是讨厌的。我振作精神,又想到一首关于燕子的诗,她说,今天不学了吧。学多了,我也记不住。以后有机会,再向你请教。
    什么?以后再向你请教?我心中一阵激动,这就是说,她希望我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啊。可是这机会在哪里呢?
    嗯,柳燕,你刚才说以后有机会再请教,可是我下车之后,淹没在人群中,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你上哪找我去?
    你一辈子在北京啊?你一辈子不回马鞍山啊?柳燕翻着白眼,你回马鞍山的时候,不知道坐我这趟车啊。
    说的也是。那你这趟车什么时候回南京呢?
    明天早上到北京,下午就返。
    那行,我明天下午坐你车回来。
    怎么?你不办事了?
    办什么事呀。我是专程送他去北京的。就把来龙去脉和柳燕说了一遍。柳燕说,你可真够朋友。不过,既然和人家说好到北京玩两天的,你还是玩两天吧。反正我是跟车跑,你算好我的车就行。
    你们是怎么排的班次呢?
    嗯,是这样。明天到北京,下午返,后天一早到南京。然后休两天,晚上又从南京到北京。
    那我算算。我在心里推了一下,也就是说,今天不算,第五天,大年初五的下午,你又要从北京回南京。
    对。
    那我买初五的票,坐的就是你这趟车。
    完全正确。
    那就这么定了。
    我心情十分愉快,又想抽烟,可是大志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我咂咂嘴,准备去车厢拿烟。柳燕说,不要抽了吧。过会儿,我要交班,弄得满屋子烟味,不好。
    你还交班?
    是。十二点交班。
    我看看手表,还有十五分钟。你说的对,弄一屋子烟味不好。说着,拉开门,散散气味。
    柳燕看着我,很佩服的样子,嗯,你真的好有学问。
    哈,你这样说,我很开心。
    你的职业就是作家吗?
    不,我在马钢工作,具体说呢,就是在马钢混日子。
    怎么说混日子呢?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等我五天后坐你车回家,一路上慢慢和你说。
    ……
    这么说着话儿,很快十五分钟就没了。接班的人来了,看我和柳燕在乘务室聊得热火朝天的样子,很是惊奇。一边和柳燕核对车厢里的乘客和车票,一边不住地扭头看我。我觉得有点不自在,和柳燕打了招呼,回车厢睡觉去。

    五

    一觉睡到早上七点多,被大志捅醒,要到站了,起来洗洗吧。    
    我是临时出门,什么也没带,就拿着大志的毛巾牙刷往盥洗间走。幸好是年三十儿,车上人不多,去了就洗漱。完了,伸头往乘务室里看看,还是昨天晚上接班的那人。她正好也往外看,我们四目相对,她对我招招手,起身把门打开,你和柳燕是朋友啊?
    我不知她要说什么,不置可否地笑笑。她说,我这还有两袋咖啡,就最后两袋了,你买了吧。
    原来是推销咖啡,我心想,这是柳燕的同事,没准以后能帮上忙呢。就说,可以。就剩两袋吗?如果还有,别怕难为情,我可以多买一点。
    女的说,谢谢你。真的就剩下两袋了,我们给的任务也不多。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两袋速溶咖啡,跟着我去车厢拿钱。大志是老跑这条线的,马上明白怎么回事,没等我拿外套,就把钱付了。这女的再三感谢,走了,
    怎么回事?不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嘛。
    嗨,我伸了一下头,让她看见了,就推销给我了。
    ……
    不一会儿,车到站,我和大志把行李分了一下,大包小包地往车下挪。那个咖啡女郎身着制服,站在车厢门口,看见我们大包小包,十分艰难,主动伸手帮我们接着,这下轮到我们再三感谢了。走了好远,我回头看看,她也在看着我们,见我回头,她就抬起手,跟我挥一挥,意思是再见。我下意识地也想挥挥手,却被手上沉重的行李压着,没挥起来。……
    出了站,大志的女朋友在外面迎接。女朋友身穿一件黑白相间的格子呢大衣,头上戴着一顶毛线贝雷帽,帽上别着一枚国旗,脚下穿着一双黑靴。大志说,这是刘丽。她马上伸出手来,您好。
    这是汉子,我的好朋友。大志说,这次带的东西太多,没有他,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你好,你好。我握住刘丽的手,不知为什么,看着刘丽的笑脸,脑海中忽然闪现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冬妮亚的形象。然后,我让他们等一下,自己去排队买初五回家的车票。大志抢着要去,我说,我去吧。我和你女朋友不熟,站在这里怪尴尬的。大志也就不再坚持。
    买了票回来,我们三个人打车来到大志位于车公庄的出租屋。这间屋坐落在北京常见的那种四合院里,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方。大志、刘丽他俩把带来的东西整理一下,挑一些东西出来,重新装了两个包,准备带到刘丽家去。同时,邀请我一起去刘丽家吃饭。
    我说,算了吧。大过年的,就不打扰了。刘丽说,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但我坚决不肯去。表面上看,是我客气,礼貌,怕打扰人家,给人家添麻烦。实际上呢,因为我本来没准备出门,身上带的钱并不多,刚刚又买了车票,身上已经没多少钱了。这大年初一去人家吃饭,总不能空手的吧?
    大志见我坚持不去,似乎猜到我的心思,也不再勉强。趁刘丽不注意,悄悄问我,身上的钱够吗?我说,差不多。大志听我说的不是那么干脆,又把他那钱包掏出来,数了十张大钞递给我。这个曾经反复出现的场景,让我们俩一下笑了起来。刘丽莫名其妙,不知我们笑什么。
    分别前,大志和我约定,晚上五点半来接我去喝酒,喝北京著名的二锅头,顺便见见他的那帮同样是北漂的朋友,大家一起聚聚。你记着回来的路啊,别跑丢了。北京可不是马鞍山。
    然后,他俩打车走了,我把门锁上,一个人上街去找吃饭的地方。大年初一,别说早点铺子,就是正规商店也很少开门的。跑了好几条街,总算在一家大商场里,买到两个面包。一边啃,一边想,中午怎么办呢?总不能还吃面包吧。
    这一瞬间,我体会到了一个外乡人的苦处。北漂,容易的么?


    六


    啃完两个面包后,就从这个胡同蹿到那个胡同。逛到中午,竟然看到一家路边水饺店在营业,我欣喜万分,赶紧下了两碗水饺。问老板可有啤酒?老板说没有,只有二锅头。因为晚上要和大志他们聚餐,我觉得应该留点量,晚上好好喝,就算了。吃了水饺,继续在胡同里面窜。窜到四点钟的光景,打车回车公庄。司机问,车公庄什么地方?我说,我也讲不清。你把我送到公交站台就行。司机问,几路公交车站台?我说,随便。
    我回来开门的时候,有个七八十岁的老奶奶一直盯着我看。为了避免误会,我主动和她打招呼,叫一声奶奶,我是大志的朋友。
    老奶奶说,大志儿回家过年了。
    知道。今儿一早我们一起回来的。
    你也是安徽人哪?
    是。您老人家去过安徽吗?
    没有。
    那等天暖和了,让大志带您老人家上安徽玩,爬黄山去。
    嗨,瞧这孩子一张巧嘴儿,我这把岁数还能上黄山吗?
    让大志背着您。
    那敢情好。
    老太太乐呵呵地走了。我进门在床上躺了片刻,不一会儿大志带着刘丽来了。
    大志问,今天玩了哪些地方啊?
    我说,蹿胡同的。
    刘丽问,你怎么没去天安门看看?
    我说,我想看看北京人过年的风俗。
    刘丽说,那行,明天我们带你去八大处看庙会。
    这个主意好。我很高兴,觉得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大志从墙角的煤堆里夹了一块蜂窝煤,到邻居炉子上去引火。说是要把炉子烧起来,不然晚上冷。
    ……
    大志把炉火弄好后,和刘丽一起,带着我出门喝酒。天色已经黑下来,我跟着他们在胡同里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出了胡同,打了一辆车,跑了十来分钟,又进了一个胡同。在大志的指挥下,七拐八弯,来到一家小酒馆门前停下。
    进了门,我看出来,这是一间家居房改建的小酒馆,屋子不大,放着七八张卡式桌,其中有两张卡式桌被拚在一起,围坐了五六个人,有男有女。看见我们进屋,他们都站了起来,大志说,这是我的朋友汉子。这些人立刻伸出手来与我相握。握一个,大志介绍一个。我哪里记得住,只是点头,微笑,说着客气话。
    一圈手握过来,大家重新坐下,吆喝老板赶紧上菜。我的左边是刘丽,右边也是一个女孩,和刘丽一样,说不上漂亮,但也不能说难看,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特别的气度。我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她对我笑笑,再一次告诉我,我叫林青。长春的。
    哦哦,你们过年都不回家吗?
    在哪不都一样。你倒是能在家过年,这不也跑出来了吗?
    我这是为了帮朋友。他带的行李……
    我们听说了。都说你这人够哥们儿。今天晚上,我要多敬你几杯。
    那不行,我们马鞍山有句俗话,女人端起酒杯,男人吓得滴尿。
    哈哈哈……
    一桌人都笑起来。然后你来我往,觥筹交错。几圈下来,桌上的人都说,这哥们儿挺能喝。林青说,来,我们俩干一个。我最佩服你这样讲哥们义气的男人。
    哪里,哪里。我只不过是帮个小忙,正好春节也不上班。
    大志说,他们不清楚,我清楚。你能把我送到汽车站,就够朋友了。没有等我开口,又主动说送我到南京,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关键是大年三十儿。林青说,时间节点很重要。
    对,对,林青说的对。
    来来来,我们集体敬这哥们儿一杯。
    好的,好的,
    应该,应该。
    ……
    这帮人如此热情,我呼噜呼噜就多喝了几杯,头开始晕了。偏偏这时,林青又站起来,我,我们再干一个。我硬着头皮又和她干了一个。
    听说你是写小说的?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剧组来?
    你们什么剧组?
    中央电视台的“东西南北中”。
    哟,你是中央电视台的啊?你在剧组做什么呢?
    也就是名字好听,实际都是临时工。我主要给他们写解说词。
    听说是临时工,我就没兴趣了。在马钢混着,好歹还是国企呢。就没答应,但也随便和林青聊了一下电视片解说词的写作。她说她们刚刚从湘西回来,其中有一段关于“赶尸”的解说,一直写不好。
    你有什么好办法,或者建议?
    我一下就想到今天早上跑了好几条街,吃不到饭的情景。我告诉她,赶尸的本质,是死在外乡的人要回到家乡埋葬。你应该扣住这个中心,一方面,是游子漂泊在外的无奈,另一方面,是叶落归根的向往。
    我这句话,一下打动了在座人的心,他们都是漂在北京的。就问,那你怎么写呢?
    我问林青,你知道赶尸是怎么回事儿?
    赶尸,实际上是领尸。林青说,因为赶尸的时候,法师一手执锣,一手执槌,走在前面,而死尸跟在后面。这死尸,法师称之为“牲口”。他们白天睡觉,夜晚赶路。如果赶路时,听见前面有人声过来,法师就会敲一下锣,提醒说,牲口过来了啊,前面的人让一让。
    我说,不难想象,一个从小就背井离乡,长年漂泊在外即将病死的人,他在病榻上期盼家乡的法师来接引他回归故乡时的心境。
    嗯,你继续。
    死亡是悲伤的,而回家又是幸福的。这应该是“赶尸”里的中心情感。我借着酒劲,很动情地说,我仿佛听见那幽暗的山路上,嘡的一声锣响,一个苍凉的声音说,牲口过来了啊……
    林青一下跳起来,把我的脑袋抱在她怀里,号啕大哭……
    ……
    第二天,我在大志的出租房里醒来,睁眼一看,林青竟然睡在身边,吓了一跳。赶紧从床上跳下地,发现自己的衣服没脱,再看看林青,衣服也没脱,这才稍稍放心。但是怎么也想不通,我们俩怎么会睡在一起。正要推醒她,问问缘由。外面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是那邻居奶奶。
    你这孩子,昨晚干的什么好事儿?
    我吓一跳,回头看看床上的林青,心里发虚,怎么了,奶奶?
    你怎么把水龙头给拧死了?
    原来,北京冬天夜里寒冷,院子里的水龙头不能关死,不然水管就冻上了。
    你看你这孩子做的好事儿。我们都没有水用了。
    是我干的吗?
    不是你干的,还能有谁?
    但是我实在是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连怎么回到出租屋的,都不知道。看见老奶奶气哼哼地走了,赶紧关上门,回头一看,林青醒了,正看着我。
    林青,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你怎么跟我到这儿来了?
    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你呢。
    我们…昨天晚上…没干…干…什么…吧…
    我不知道。林青说,我要喝水。
    我转身去给她倒水,可是水太烫,我拿两个杯子,给她来回倒,让水凉得快一些。正在左右对着倒呢,林青突然从背后把我抱住了。我吃了一惊。
    嗯?你要干嘛?

    七

    林青拿脑袋顶着我的后背,轻轻磨蹭着。我被你的体贴感动了。我是说,你用两个杯子给我倒水。
    那也用不着绑架我啊。
    林青笑了一下,笑的时候,身子一颤。她把我的身体转过来,面对面,双手环住我的腰,但是并不用力。她仰头看着我。因为睡觉而弄得蓬松的头发,还有刚起床时特有的慵懒面容,让我觉得这女孩其实很耐看,而且魅力十足。如果不是两只手分别抓着一只杯子,我恐怕就要拥抱她了,但因为怕她碰洒了杯中水,只好张开双臂。
    别多想,我还没贱到主动宽衣解带,把自己交给男人的地步。林青说,我就是被你感动了,抱你一下而已。就像看到一条可爱的狗狗,我摸摸它的脑袋。
    噢,你可不要乱抱,昨天在火车上,有个女孩说我是骚公鸡。
    是嘛,我怎么没闻到骚味儿呢?说着,她把鼻子贴到我胸口上,嗅了嗅,同时用脑袋轻轻顶了一下我的下巴,我上牙下牙碰在一起,“咔嗒”一响,嘻嘻,给你吃个豆。然后,松开手,从我手上拿过水杯,坐到床沿儿上,小口小口地呷着。
    你们安徽男人,个儿都挺高的。林青说,你和大志都超了一米八。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昨天晚上我们俩怎么睡在了一张床上?
    你觉得你受辱了?
    我觉得我错过了。
    林青甩甩她的头发,将水杯就近放在一只方凳上,双手把住床沿儿,身子往后仰着,看着天花板,自问自答,你错过什么了?如果觉得错过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感到浑身一热,走过去,把她扑倒在床上,双手撑着床,俯着身子,直勾勾地看她。她也直勾勾地看着我,很认真的样子。    
    你不要以为我是一个坏女人。昨天我是真的被你的哥们义气,还有写作才华打动了,那个赶尸的解说切入点,你找的真好。我非常佩服你。刚才呢,我又为你的细心和体贴而感动。这个感觉真的很好,我希望拥有它。长期的拥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以昨天晚上为标志,从此,我们俩天天在一张床上睡觉,而且光着身子。
    那女孩儿说的没错。林青双手推开我的肩膀,起身坐了起来,你确实是一只骚公鸡。
    我再次把她扑倒,怎么是我骚呢?刚才是谁在对我表白?
    我刚才说的是感觉。很好的感觉,请注意,很好的感觉,你懂吗?林青愤愤地说,到了你嘴里,怎么就是赤祼祼的性了。
    算了吧。如果我们的爸爸妈妈都像你这样,只要什么很好的感觉,这世界上,不会有你,也不会有我。
    林青正要张嘴反驳,我用右手食指竖在自己嘴上,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一手抄住她的腰,一手抄起她的双腿,给她顺到床上。她倒没有什么拒绝的表示。我刚想解她的衣服,突然有人敲门。我赶紧把林青从床上拉起来,又让她像刚才一样,坐在床沿儿上,然后去开门,原来是大志和刘丽。
    女人总是很敏感,刘丽进来就说,我们好象来的不是时候。
    大志问,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什么准备好了没有?我有点尴尬,昨天晚上我喝多了,失去记忆了。
    不是说去看庙会的吗?
    哦,这个啊。也没什么准备的,就是洗脸刷牙呗。但我们没有毛巾牙刷。
    昨天晚上送你们回来的时候,不是交给你们了吗?
    是吗?
    你们昨天晚上难道没有洗脸刷牙吗?
    不知道啊。完全没有记忆。
    大志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拿回来两条毛巾和两支牙刷,还有漱口杯。你看,你们把它丢在水池上了。
    我看看林青,林青把嘴一撅,耸耸肩膀,那意思是“我也不清楚”。看来邻居奶奶说的没错,是我们把水龙头给拧上了。
    昨天晚上,什么情况?我主动挑起话头来问,我和林青怎么睡在一起?
    不是你们俩自己要求的吗?刘丽说,本来我要带林青上我家睡,让你和大志睡这里。可你不干,你要和林青一起睡在这里。
    还有这事儿?林青笑着,我就这样被他留下啦?
    算了吧。这时候又清纯起来了。大志说,昨天晚上你把汉子抱得可够紧,又是亲,又是吻的。
    林青大笑起来,我什么印象都没有了。
    我说,我是不是又错过什么?
    我们不关心你俩这些事,只要平安就好。昨天你们俩喝得有点疯狂啊,太吓人。大志说着话,拿了脸盆,去邻居家找水。刘丽和林青挨着坐在床边,两个人开始讨论各自身上穿着的衣服。看看面子,又翻翻里子。
    不一会儿,大志端了满满一盆水来。先刷牙,后洗脸。我以为林青要化妆,没想到她只是抹了点护扶霜。这让我十分欣赏。我是极其讨厌女人化妆的。昨天在火车上,看见柳燕抹了口红,多少有点遗憾。
    然后出门,四个人还是打车,往八大处跑。跑到半途,林青突然说,八大处的庙会,应该只是初一和十五吧?刘丽也说,好象是。林青说,那我们现在去看什么呢?大志说,你有什么想法?林青看看我,你想去哪?我说,我无所谓。
    那就上我那里看看吧。林青说,中午我做几个菜让你们尝尝。
    哎哟,认识你两年多了,去你那里不下十次,你也没说做几个菜让我尝尝呀。大志说,这刚认识汉子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要给人家做菜了。
    刘丽打了大志一巴掌,我们跟着沾光,你就不要废话。同时对司机说了个地名,我没听清。司机说,那得到前面调头。
    ……
    林青的家是与别人合租的一间三室一厅的房子,三个女孩各居一间。我们去的那天,那两个女孩都回家过年了。见此情景,大志和刘丽都说,多余,多余,我们来的多余。
    林青说,不多余,一起干活儿。然后从冰箱里拖出不少蔬菜,带着他俩择洗。却让我去看录像,看她们从湘西拍来的片子。那是一部还没有完全剪辑好的所谓毛片,而且不是一台机器拍的,几盘带子也没按照顺序摆放,时序看起来很凌乱。昨天晚上又多喝了一点,看着看着就感觉头晕,干脆躺在林青的床上睡会儿。不料,这一睡,反而更加头晕,感觉天旋地转,不住地反胃,爬起来去洗手间吐。
    择菜的三个人都很惊讶,啊,这醉得深了。昨天晚上的酒,现在才吐出来?
    林青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吊点水吧。
    没事,吐掉就好了。我说,中午我不吃了。我要睡觉。大志你走的时候,叫我一声儿。
    ……
    但是,他们走的时候,并没有叫我。当我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大志刘丽早已不见踪影。林青点了个柔黄色的台灯,坐在沙发上,看她们拍的那部毛片。听见我有动静,回头看了一下,然后起身,走过来,就像上午我俯身看着她那样,双手撑着床沿儿,居高临下看着我,你醒啦?饿了吧?    
    柔黄的灯光,映着林青的脸廓,朦朦胧胧的,十分迷人。我抻出双手,抱住她的脖子往下一拉,她就一头栽在我身上。我顺势把她抱住。林青的脑袋在我的怀抱里,左移一下,右移一下,选了个舒适的位置,侧脸贴在我的胸口上。她轻轻地说,好暖和呀。


    八

    我突然一阵恍惚,好象以前经历过这个场面。也是这样的房间,也是这样的灯光,也是林青这样趴在我身上,曾经的一切也都和眼前的景象一模一样……难道时光真的有隧道?我拍拍林青的头,我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林青抬起头,看着我,你说什么?似曾相识?我在东北,你在江南,要见也是我们的魂魄相见。
    因为离得太近,林青说话时,呼吸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十分撩人。我伸手把林青的身子往上拽拽,林青很顺从地贴着我的身子往上拱了两下,脸对着脸,不由自主就吻上了。我一边吻她,一边把林青往被窝里面拉。林青这下不配合了,先吃饭吧。你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
    说的是。饱暖是淫欲的基础。我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林青蹲在床边,忙着把拖鞋往我脚边放,一边不满地说,你讲话怎么总是这么恶心呢?
    林青像蒸馒头一样,在燃气灶上把菜蒸热。我站在一边看着,有些不爱吃的菜,就不让她热。
    你要不要再喝一点?林青偏过头来问。灯光下的林青,竟然十分动人。
    行,喝一点。我说,酒是助性的。
    我真受不了你。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要说你这人吧,真是令人无奈。我说助兴,你偏要理解成助性。你可比我骚多了。
    我呸!
    ……
    借着我喝酒的时间,林青洗了澡。然后一边用电吹风吹头发,一边问我,你洗不洗?我说,当然要洗。不过,没有洗换衣服怎么办?林青笑了笑,你这个骚公鸡,要什么衣服?洗完澡,还不直接就蹿上床了?
    哎,你可不要误会。虽然我不是什么柳下惠,但我也是个正人君子。
    行,我今儿晚上就要看看你是个什么样儿的正人君子。
    ……
    后来,为了证明我是正人君子,我洗完澡后,依然穿得整整齐齐。林青已经换上睡衣,睡在被窝里了。我拖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双脚搭在床上,点上烟,和林青聊天儿。得知她是吉林大学毕业的,分配在长春市劳动局,干了半年,辞职跑到北京来。先是在《北京青年报》当编外记者,后来人家把她引荐给中央电视台的“东西南北中”节目组。
    后来林青说,你冷不冷呀?冷就到床上来。
    我说,哈哈,有人熬不住啦。
    我呸!没良心的,我这不是心疼你吗?
    哼,到床上去,我也是正人君子。
    ……
    我脱了衣服,拱进被窝,女孩儿身上特有的体香,一下让我热血沸腾,忍不住就抱住了她。
    哎哎哎,别这样,别这样,你可是正人君子。林青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温顺地贴住了我……
    后来,我发现林青没有流红,这让我心里十分郁闷。
    你…以前…有过……男…人的?
    嗯。上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你很介意吗?
    是。我很介意。
    对不起,是我不好。林青搂着我的头,怪我年轻,不懂事,以后我们在一起,不离不弃……说着,她又开始亲吻我的脸。使劲往我怀里拱,把她的身子往我身上贴。但是我的激情,刹那间灰飞烟灭,变得麻木起来。

    九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十一点才醒。起床后,前天晚上的醉意,彻底消失,仿佛大病痊愈一般,神清气爽。身体里里外外,十分舒坦。
    你真能睡。林青说,我给你做早饭好吗?有面条,鸡蛋,馒头,包子,你想吃什么?
    我们出去吃吧。这都十一点了,吃完饭,我们顺便在外面走走。
    林青十分高兴的样子,好嘞。然后不知从哪找出一条围巾,给我围上。这时,她发现我的嘴唇干裂、起皮了。她说,到底是南方人,经不住北方干冷的风啊。说着,掏出润唇膏,给我涂抹着。我说,不是风吹的,是酒喝多了,烧的。林青说,不可能。
    出门,电梯,下楼,上街。虽然是大年初三,但是与大年初一相比,街上热闹了很多,开门营业的商店。明显增加。林青很亲热地挽着我的胳膊,脑袋轻轻偎着我的肩膀。她今天特意换了一件与我外套颜色相近的棉袄,让人一眼看到便想起情侣装。
    我们找了一家门面看上去还不错的饭店,要了两个热炒,一个清汤。林青这时候已经不叫汉子,而是以东北人的习惯改口叫我大汉。她问,大汉,中午还喝吗?我摇摇头,吃饭吧。
    然后,我们一边吃,一边聊。
    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没考上大学?
    我啊,讨厌上学。总是旷课。我慢腾腾地说,不过,你考上了又怎么样?给你当国家干部,你还不是跑到北京来干临时工了?
    那不一样。长春就好比是一座楼的底层,北京是顶层。在这里,看得远,看得广。
    长春都算底层,那马鞍山可不就是地下室了嘛。
    林青笑了一下,马鞍山绝对算不上二层楼。怎么样?到北京来吧。我们一起闯。
    我能干什么?一无技术,二无文凭,甚至连力气都没有,出苦力都不够格儿。
    你不是能写吗?我觉得你是一定能写出来的。
    既然这样,在哪不是写呢?非要到北京来么?
    你就不能迁就我一下吗?难道非要我跟着你到安徽去?
    我从饭碗上抬起头,看她一眼。心想,你真要跟我走,我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啊。想到她曾经有过一个男人,我心里就疙疙瘩瘩的。
    ……
    吃完饭,林青带着我去一家大商场,名字现在忘了,她要给我买睡衣和换洗内衣内裤。我不同意,我说后天就回家了,花这个钱不值得。林青说,你以后不是还要来吗?总是要买的。
    我心里“咚”地一下,她是真心把我当做未婚夫来对待了。一时不知所措,只能听她的。这个品牌,那个商标,我也不明究竟,反正她说什么好,那就什么好。最后付钱的时候,我坚决不让她掏口袋,自己把钱付了。
    大包小包地拎着出来,林青看看手表,还早。大汉,我们去雍和宫烧香许愿吧。于是,我们又跑到雍和宫去玩。林青是逢佛必拜,逢香必烧。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许的什么愿。我只是在大雄宝殿象征性地拜了一拜,烧一把香,许个愿说,希望自己的小说越写越好。然后就提着大包小包,跟着林青跑。后来,林青还买了一架风筝,让我明天带她去放风筝玩。
    回到家来,发现门上贴个字条,是大志留的,说是明天中午在全聚德吃烤鸭。林青把字条揭下来,拿钥匙开了门。这一天跑得两个人都有些疲惫。但林青的兴致很高,进屋后,先把买来的内衣内裤搓洗一下,晾起来,准备给我晚上换。然后去洗菜,做饭。今天她不让我闲着了,但也不要我插手帮忙,而是让我站在一边看她怎么做。在忙着这一切的时候,她一直哼唱着一首歌:
    你也许不相信,你也许没留意,
    有多少人羡慕你,羡慕你年轻。
    这世界属于你,只因为你年轻。
    你可得要抓得紧,回头不容易。
    ……
    这首歌我也是会唱的,就跟着林青一起唱。一边唱,一边摆着弹吉他的架势。林青突然停下来问,你会弹吉他?我对门正好有一把。说着,把手洗一洗,在电视柜的抽屉里找出一把钥匙,开了那门,拿出一把带保护板的民谣吉他,正是适合弹唱的。我调整了一下琴弦,起了个头,男女声二重唱就开始了。
    你可知道什么原因,有人羡慕你?
    只因为他们曾经也年轻。
    你可明白什么道理,有人嫉妒你?
    只因为他们不能抓得紧。
    趁你还不需要翻来复去,考虑又考虑,
    趁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叹息,
    趁你还没学会装模作样,证明你自己,
    你想什么,什么就是你。
    ……
    林青唱得又蹦又跳,冲上来亲了我一下,想不到你还会弹吉他。太棒了!今天晚上你要教我弹吉他。我明显感到林青越来越投入,心里不禁又是“咚”地一下,弹琴的指法立刻就乱了。不是处女,这是我难以接受的。唉,可是怎么和她说呢?
    林青完全没有察觉我的异常,还是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一边欢快地扭着,唱着,这世界属于你,只因为你年轻……

    十

    晚上,吃过饭,林青把饭桌收拾停当,急不可耐地要跟我学弹吉他。没有适合的凳子,我们并肩坐在床上,吉他横在我们俩中间,先从握把、按弦教起。我的左手握着她的左手,教她怎么样运用指肚、指尖去接触琴弦,没按两下,林青就叫起来,说是手疼,翻过来看看,还真起了水泡。这女孩儿的手指也太嫩了吧。只得作罢。
    林青把吉他往床上一扔,翻身跨坐在我的腿上,双手抱住我的脖子,哎,我们俩在一起待了两天了,你说,我哪里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往下滑。我只得伸出双手搂住她的腰。嗯,我感受到了你的正直,善良,爽快,还有大度。
    还有呢?林青显然不满意这几个优点,这两天和我在一起,我对你照顾得怎么样呢?
    啊,很好。说真的,你昨天说我体贴人,实际上你比我更体贴人。我感到非常温暖。
    那你觉得我温柔吗?
    嗯,你很温柔。
    真有这样的感觉?
    真有这样的感觉。
    那好,我会一辈子对你温柔的。林青凑上来亲了我一下,你会有一个贤惠的老婆,给你洗衣,做饭,生孩子。还帮你誊小说草稿。
    林青这么说,又让我心里“咯噔”一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这以后人家知道我娶了个有过男人的女人,这一辈子也抬不起头啊。
    林青,你觉得我有什么好呢?短短两天就值得你托付终身?
    直接说吧,大志那天跟我们说,有个朋友看他带的行李多,在大年三十儿的晚上,主动从马鞍山把他送到南京来北京的车上,我都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忠厚的朋友啊?所以,我认为你可能还有别的什么动机。后来,见到你,发现你什么想法也没有,确实就是为了送朋友。我就特别欣赏你,断定你是一个愿意为别人付出的人。那个时候,我就有点喜欢你了。
    噢,是这样。
    后来,你又帮我找到解说词的切入点,让我发现你很有才,也很有眼光。你有采掘人情冷暖的才气,虽然我还没看到你写的小说,但我想,一定是才华横溢的那种。我肯定会去图书馆找你的作品的。
    别夸了。我二十岁就在《中国青年》上发表文艺作品了,可是写到现在,七八年了,要说发表的也不少,可是一点反响也没有。
    不要急,你会写出来的。我相信你。这时林青发现我的嘴唇又干涩了,便从我腿上跨了下去,拿润唇膏来给我涂抹。这个举动让我心情激荡起来,等她抹完,把润唇膏放好。便起身来抱她,不料因为刚才被林青坐在腿上压久了,双腿有些麻,没站稳,又跌坐在床上。林青领会了我的意图,走过来偎在我怀里。我搂着她说,你是一个好姑娘,可是你为什么要那么早谈恋爱呢?我现在都想去杀了那个混蛋。
    林青在我的怀里哆嗦了一下,抬头看看我。我低头去吻她,手也像条蛇一样滑进她的内衣。她说,洗澡,洗澡,洗澡啊,你这个臭男人。
    ……
    第二天,林青不知从哪借来一辆自行车,让我驮着她去附近学校的操场上放风筝。林青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坐在自行车后架上,一只手抱着我的腰,一只手举着风筝。啊,这个感觉太好了,美妙极了,我好幸福啊。大汉,以后我们结婚了,你要天天骑自行车带我玩儿。
    我想,结婚?这个可能性到底有没有呢?
    她见我没有回答,用举着风筝的手,打了我一下,听到没有?以后我嫁给你了,你要天天骑车带我出来兜风。
    唉,我没有自行车哦。
    不能买呀……你真不解风情。林青忿忿地说。但心情还是好的,又哼起了昨天晚上的那首歌,这世界属于你,只因为你年轻,你可得要抓得紧,回头不容易……


    十一


    林青坐在自行车后架上,一路哼哼唱唱,无比开心地指挥我,左拐,右拐,来到一所学校的后门,牌子上写着“红英小学”。不料,看门的一对老夫妻,不让我们进。说是即使让你们进,这四面都是高楼大厦,风筝也放不上天。走吧,走吧。找个公园谈恋爱去吧。
    林青不想就这么离开,仗着是个女孩儿,去和他们撒娇,爷爷长奶奶短的,就让我们玩一会儿吧。最后老太太心软,好吧,进去吧。林青一蹦老高,赶紧跳上自行车,催促我,快,快。
    但正如老爷子说的那样,四面的高楼大厦把风都拦死了,任我们怎么牵着风筝在操场上跑,它也飞不起来。有时候,偶尔借个风势飘起来,但因为没有后续的风来托举,风筝飘飘荡荡,还是栽了下来。我来回跑着,放了几次没成功,就没有兴趣了。但林青却很兴奋,空着双手跟在我后面跑,一面跑,一面回头观察风筝的情况,哎哎,升起来了,升起来了,哎…哎…哎……唉哟,又掉下来了……
    这么白费功夫,跑了半个小时,林青也没了信心。我们回去吧,待会儿还要去吃饭。便收了风筝,又跳上自行车后架。她好象特别享受让我驮着她。出校门的时候,有个台阶,按说她应该下来,可她竟然问,你能不能驮着我冲上去?
    这怎么可能嘛。我回手拍了她一下,她跳下来,去叫那对老夫妻开门,同时就把手上的风筝送给他们,给您孙子孙女玩儿吧。再跳上自行车的时候,没有了风筝,自由多了。她用手在我的后背写字,让我猜。先写了个“乌龟”,后写了个“我爱你”,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林青笑得哈哈的,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快乐。
    把自行车还给人家后,林青又像昨天那样,挽着我的胳膊,脑袋偎在我的肩膀上,她说,本来我以为这个春节将会寂寞无比,可是没想到遇见了你。嘻嘻,我是应该感谢大志啊,还是应该感谢上帝?
    后来,上了出租车,林青也还是这样挽着我,倚着我。到了全聚德门前下车,正在想怎么找到大志他们呢,恰好大志带着刘丽也打车来了。看见林青把我挽得那么紧,刘丽说,怕我抢他吗?林青松了手,把我往刘丽面前一推,送给你。
    四个人一起进了门,有服务员过来引导,问有没有预定?听说有预定,就问哪个包厢?得到大志的回答后,服务员引着我们往里走。林青走上来,又把我挽住了。
    这次的场面比较大,除了初一晚上那五六个人以外,又多了四五个人,加上我们四个,总共有十多人。但其中大部分是大志公司的同事,也算是以单位的名义,搞的春节聚餐。照例又是互相介绍。先是大志介绍的,刚刚介绍了两三个,林青就接上了,对我说,这是谁,这是谁,这是谁……介绍完了坐下来,就有厨师推着小车过来,车架上有钩,钩上挂着四只烤鸭。在座的都说,要了四只,多了吧?还有别的菜呢。
    厨师把烤鸭从车架上拿下来,像做刀削面似的,用刀把鸭子片成肉块,剩下的骨架拿去做汤。我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吃法,很觉新奇。林青见我是个生手,就教我怎么拿鸭肉,怎么包裹面皮儿,又怎么抹上料口儿……
    酒依然是二锅头。因为上次喝得太凶,这次我不敢放肆,幸好与在座的不熟,他们只是客气一下,见我不喝,也没人深劝。倒是林青,与他们都是朋友,不喝不行,人家不依她,嘟噜嘟噜喝了不少。在林青和他们喝酒的当口,我和大志悄悄聊起了林青。大志说,我认识她快两年了,人真的很不错。有什么说什么,不藏不掩的。我们都很喜欢她。
    但我不能把林青不是处女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说,麻烦在于她希望我来北京。
    这是不可能的。大志说,我了解你。你要来北京,早来了,不至于到今天。和她好好说说吧,也许她会跟你回马鞍山。
    ……
    吃完饭,大家互相告别。最后,剩下大志、刘丽、林青和我。大志悄悄说,和她好好谈谈。带着刘丽打车走了。林青问,大汉,我们去哪?我说,我要回大志那里了啊。
    林青一愣,怎么?不上我那去了?
    我明天就回马鞍山了,我得准备准备。
    有什么准备的,我去帮你料理一下。
    不,谢谢你了。这两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哪里还好意思再劳驾你。
    林青很震惊的样子看着我,你这是要扔下我吗?
    我把心一横,早说晚说总得说。林青,我实在不能接受你曾经有过一个男人的事实。
    我明白了。林青的眼泪哗地一下就淌下来,她说,我看错了你。
    我不敢看她,低了头。其实,我也没你想象得那么优秀。
    但是,林青什么也没再说,转身走了。我抬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只见她,一边走,一边用手抹眼泪。看得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
    回到大志的出租屋,其实哪有什么准备的呢?躺在床上,双手枕着脑袋,回想这两三天和林青在一起的时光,越想越难受,便跑出去,找到一家烟酒小店,买了一包花生米和一瓶酒,回来麻醉自己,以为喝多了,往床上一躺,就什么也不用想。
    可是,越喝越难受,越喝越觉得林青好,越喝越想她。算了,什么处女不处女的?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嘛。我把酒瓶往地上狠命一摔,砸得粉碎,起身去找林青。
    这时,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没有记住林青那栋楼的具体地址和方位。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去哪?我大脑一阵空白,上哪找她去?大志是知道她的地址的,可是我现在又不知大志在哪里。那时候不像现在,别说手机。连寻呼机都还没有普及。
    忽然,我想起,今天早上不是在红英小学放风筝的吗?就跟司机说,你把我送到红英小学后门。
    ……后来,我凭着早上骑车的一点印象,从红英小学后门,顺着马路去寻找林青的那栋楼。可是所有的楼,几乎都一样,谁知道是哪一栋啊?我无奈地看着那一排排的高楼,非常绝望地又打车回到了车公庄。
    回来一看,摔在地上的碎瓶子,已经清扫,桌上的花生米也收拾得很干净。明显是大志刘丽他们来过。我非常后悔,如果不出去,这不就见到大志了吗?不就可以让大志带着我去找林青了吗?
    真是天意。我疲惫地往床上一躺,后悔不已。


    十二

    早上九点多,大志来了。他说,刘丽家里今天有点事,就不来送你了。
    到了前门,火车站就在附近。我们找了个小门面,一边喝,一边熬时间。我说,你那一千块钱,等我回家再寄给你。大志说,别放在心上。想了一想,又说,见到我爸我妈他们,不要讲我在北京住的是平房。
    那怎么讲呢?
    他们不问,你就不要讲。
    他们不问,我当然不讲。问起来,我怎么讲呢?
    你就把林青的房间描述一下给他们听。
    行,我就讲你和两个漂亮的女孩子合租一间三室一厅的房子。经常从厕所门下给她们递卫生纸。
    你不要乱讲。
    ……
    我们笑了起来。笑的时候,我心里想起了林青,不知道大志是否能看到我笑容里夹杂着的一丝苦涩。
    这么喝着,聊着,捱到四点,我们结了帐,去车站等车。大志在车站候车室的商店里,买了几样土特产,让营业员捆成一个礼包,说是带回去给我的父母尝尝。
    闲话少说,我拎着这个礼包上了车,找到自己的卧铺,把东西放下,马上就去问乘务员,柳燕在哪个车厢?乘务员说,在五号吧。好象她不是这个班,你去看看吧。
    这话像一盆冷水,把我浇了个透心凉,什么叫不是这个班?难道我买错了车次?
    我问了五号车的方向,然后往那个方向走。可是车厢过道里的人太多,摩肩接踵,所有的人都在找铺位,放行李。我非常艰难地走过一节车厢后,决定下车,从月台上抄过去。
    也许这世上真的有“心灵感应”这一说,在跳下车,往五号车走去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照说,按照我当时的心情,应该是急切地奔着五号车厢去,才合乎常理。即使我现在写这一段的时候,也仍然不能解释,当时为什么要回头看一下。
    这一回头,就看见汹涌的人流中,有个熟悉的身影。定晴一看,正是林青,非常哀怨的样子。她的身后不远,站着大志。他俩也看到了我,但大志是一副漠然的表情。林青先是静静地看着,后来开始抽泣,流泪,不住地耸动她的肩膀。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从此,这个情景一直深深地刻在我的脑子里,并且经常在梦中出现。
    但是当时,我的脚步突然僵住。不知道是应该走过去拥抱她,作最后的告别,还是应该继续往五号车厢去找柳燕。我的心慢慢悬了起来,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难道她这是要跟着我去马鞍山么?
    我们就一直就这么互相看着。很多旅客从我们身边走过。时不时还有人急匆匆地不小心撞到我们。后来,人流渐渐稀拉,火车预备起动的铃声响起。大志走了两步,上前伸手揽住林青的肩膀,林青就势转身扑在大志身上哭了起来。我借这个机会,赶紧蹿上火车,靠在车厢接口处的车厢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不一会儿,火车起动,我也不敢从窗户往外面看。摸出香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了起来。
    ……
    一连抽了四五根,心绪渐渐平息下来。但心情很低落,一动不动地靠在车厢板上,大脑空荡荡的。
    同志,把车票给我,换号牌了。乘务员走过来说。我一边伸手去掏车票,一边扭头看了她一眼。哟,这不是咖啡女郎吗?我们同时说了句,是你呀。她接过车票,看了看,嗯?你不在我这车?
    是,在前面,八号车。我收回车票,问她,柳燕今天在吗?
    在啊。春运期间是不准休假的。咖啡女郎说,待会儿我跟车长说一声,给你传个话儿。她在休息呢,要到济南才换班值乘。说到这里,咖啡女郎笑了笑,今天还能买我两袋咖啡吗?
    当然可以。我说,拿十袋给我。
    咖啡女郎有些难为情,太多了吧?你一路上也喝不完呀。
    没事,喝不完,我带回家。
    ……
    咖啡女郎再三感谢。我说,不客气。麻烦你一定要告诉柳燕,我在八号车。咖啡女郎说,放心吧。
    我捧着十袋咖啡回到自己的铺位,把咖啡堆放在茶几上,对同在一个卧铺格儿里的人说,你们谁想喝,可以随便喝。话刚落音,我便后悔了,心想,人家会不会以为我脑子不好?果然,那些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看我,谁也没搭话儿。倒是本车的乘务员来换号牌时,看到这一堆咖啡,吃了一惊,问我在谁手上买的?她一脸失望加不满地说,我这不也有吗?
    我笑笑,把靠窗的折叠凳打开,坐着看窗外的风景。但冬天黑得早,一会儿就看不见外面的景物。我刚想起身去问问咖啡女郎,通知柳燕了没有?这时,有人在我背后,用手指在我脑袋上弹了一下。
    我回头一看,正是柳燕。



    结束语

    好的,这个故事,《我曾经去过首都北京》,讲到这里就算告一段落了,再往下讲就是另外一篇故事了,感谢阅读。
    @田润明 2016-09-10 08:31:03
    一口气读完,不错。
    -----------------------------
    谢谢支持。谢谢。
    @期待那么一天 2016-09-11 19:14:21
    一口气读完
    -----------------------------
    感谢,非常感谢。
    @冰枫蝶 2016-09-14 04:36:03
    楼主继续写下去啊
    -----------------------------
    谢谢您。如果有人愿意看,我也很愿意继续写。感谢支持。
    @注册哪里都要注册 2016-09-15 21:32:44
    好看,耐读,不俗气。写得真好。希望楼主写下去。好奇的是不是您的亲身经历还是身边的真人真事?
    -----------------------------
    小说嘛,假作真时真亦假。感谢您的肯定,谢谢。
    @帘卷飒飒西风 2016-09-15 23:20:36
    写完了?
    -----------------------------
    没完啊,论坛要是搞中篇小说大赛,我可以接着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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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18 11:05:49  更:2021-09-20 14:5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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