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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九号监室》 ——看守所真实经历[第1页]

作者:二十九日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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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其实真正了解看守所的人并不多,它不同于监狱,也区别于行政拘留所,它是被追究刑事责任的嫌疑人,在被判决之前临时过渡的羁押处所。 作者以亲身经历,带你了解看守所的内幕,探究在押人员的内心世界——那些身心的焦灼、亲人的期盼、现实的无柰……

    “姓名”
    “王雨淋”
    “年龄”
    “35”
    ……
    荷枪实弹的年轻武警战士仔细核对着刑事拘留手续,时而抬头警觉地看看我和我身后年长的狱警。
    “咣当”,拦在我面前的铁栏杆被打开,我下意识地快步向前,过道狭窄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经过大约20米的长廊,我和狱警大叔的双脚刚刚踏出室内,身后的铁门便“咣当”一声关闭,冰冷而无情,让人不寒而栗。
    这时,我慌忙用目光扫射了一圈眼前的场景:这是一个空旷的大院子,有十几亩大小,院子整圈都是四米以上的高墙,高墙顶端都有带尖的锯齿状电网,而每面墙上都有一到两个岗哨,每个岗都有荷枪实弹的武警站岗,笔直而挺立,一动不动,因为正值黄昏,夜色尚未完全弥漫,虽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却能隐隐感觉到那双警惕的目光。
    脚下是一条弯曲的小路通向对面有几扇小窗且灯光闪动的平房,我知道那里肯定就是关押像我这样嫌疑人的地方。既然已置身此处,即使虎穴龙潭也得坦然面对了,想到这里我挺了挺身躯,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故作镇定地和身后的狱警大叔攀谈起来。
    “刘队长,您今年有50了吧?”看着他鬓角的白发,我淡淡地问。
    “50多了,过几年就该退了。”
    十几年前,我一个表叔当派出所长,那时我二十多岁刚毕业不久,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在家里人的建议下,就去了表叔的派出所当了一个临时的小民警(现在叫协警),那时的我体重才110斤,一幅弱不经风的样子,主要负责询问笔录及内勤资料等文字工作,不过因为很多材料需要报送,逐渐也接触了一些局里的小领导和干警。刘队长当时是县局的刑警中队长,但人很和气没架子,也因为我表叔的关系我们慢慢就成了熟人。
    “小王,你的事可千万别大意,能早处理完尽早出去最好,这地方可不是好呆的。”
    “我知道,刘队长。反正在这儿有您罩着我也吃不了亏是吧?”我生硬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我可罩不了你,这里面有专门的干警管理,我们这些老家伙只能把你们送进来就走,平时我们想进也进不来的”
    正说着,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了那一排平房的门口,这时我才发觉这是一个直角拐角的房屋设计,每边各有七八间房间,而我们站着的地方正好是拐角的中心。两边的走廊在这里交汇,而这中间的几间应该是办公或干警们休息用的。
    看当时的时间应该是刚吃过晚饭,几个窗口都有人在隔着钢筋使劲地往外张望,到处都是乱轰轰的说话声音,但分贝不大,让我不禁想像这里究竟关押着多少人啊?这嘈杂的气氛又使我联想到上中学时吃过晚饭准备上晚自习时的情景……
    “今天谁值班?”
    “哟,刘队长啊,我和秦所长当班,其他干警还在吃饭。”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瘦高个,长相俊秀的干警平淡地回答着,然后他看了看我,转身冲着不远处正在拖地板的两个人喊道:“你们俩过来,来新人了,做下检查”
    说完,他和刘队长就向正面的一间办公室走去,应该是办理手续去了。这时刚才拖地的两人中年龄较大的那个人已走到我面前。
    “快点,把衣服脱光检查,全部脱掉。”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现实版的剃着光头、穿着蓝色且肩上有几条白杠囚服的犯人,眼睛直直地瞪着我,脸上毫无表情。我赶紧三下五除二脱了个精光,包括内裤和袜子,虽然已经立春将近一个月了,但当时的天气正是乍暖还寒时节,脱光站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忍不住浑身颤抖。
    这时,瞪着我的囚犯忽然指着对另一个囚犯大喊:“快拿家伙来,怎么这么慢?”
    话音刚落,另一个囚犯从远处迅速跑过来,手里分明拿着一根两尺多长的铁板子,让我心头一惊:“妈呀!这回完了,这是要用刑具啊,是要先打板子吗?”想到这里我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了。
    就在我刚要喊出:“刘队长,救命”的时候,那个年龄大的囚犯低声说:“别紧张,这是金属探测器,让他给你扫扫,看有没有禁止带进来的物件。”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任由这个同样剃着光头,穿着囚服,身材胖胖的哥们儿拿铁家伙在我身前身后扫来了一阵,然后他俩又仔细检查着我脱在地上的一堆衣服。凡是金属的东西例如挂钩、拉链、铁纽扣等统统剪掉,像腰带、鞋带一律抽出来没收,随身物品则是在进院子以前就全部交到外面值班干警登记存放了。在来之前我特意请教过专业人士,所以我穿着普通的呢子褂、休闲裤,脚上是新买的军用布鞋。
    很快衣服检查完毕,我迫不及待地套在身上,只是裤子的拉链和挂钩都已被剪去,我只能一只手提着裤子防止滑落下去。这时,刘队长和那个干警也走了出来,刘队长递给我一件深蓝色马夹和一张纸,然后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先这样吧,过会儿小张会帮你安排一下,被子如果太晚可能就送不进来了,你就和里边的人将就一夜,明天你同学就来了,以后的事慢慢再说,我先走了。”
    “谢谢刘队长了,等我出去了好好请请你。”我强装笑颜,轻轻地点了点头,目送他消失在夜色中。这才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对身旁这位年轻的干警套着近乎:“张所长,给您添麻烦了,还请您多关照!”
    “不用客气,刘队长说了要对你特殊照顾,还说了你和我们胡所长是同学,不过这地方比较复杂,主要还得靠你自己。走吧,天也不早了,该送你进号里了。”
    转过弯,右手第一个房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第一个钢筋铁门更形象),我抬头看了一下门上有个黄色铁牌写着“7号”。张干警摘下背在肩上的一大串钥匙,找到其中的一把,熟练地打开了门上的大铁锁,随着“咣当”一声,钢筋铁门打开了大约45度角,我一看门上边焊着一根很粗的铁链拉着,门最多只能打开到这种程度。
    “进去吧。”张干警温和地说。
    我一手提着裤子,另一只手捏着蓝色马夹和那张纸,微弯下腰,从半敞开的铁门空隙钻了进去。站起身我迅速用目光扫射了一圈室内:大约3米半宽8多长的房间,一个大通炕占了几乎四分之三,边上只剩一米多的过道可供一个人来回穿行,炕的尽头有个半截墙,里面窗台上摆满了牙刷、毛巾之类的,想必是洗漱的地方。高高的屋顶中间吊着一个电风扇,过道的中央墙上高高的挂着一个平板电视机,炕上整齐的一排靠墙倚坐着十几个人,大部分都剃着光头,年龄从十八九岁到六七十岁不等,上身都穿着和我手里拿着一样的深蓝色马夹,马夹的正面和背面都印着不同的白色阿拉伯数字。大部分都在默默地观看着对面墙上电视机播放的新闻节目,也有几个在耷拉着脑袋打盹。看到我进来,几乎齐刷刷地将目光对准了我,其中有几个面相凶狠的眼神冰冷而莫测,这场景让我感觉不寒而栗。
    “这个新来的,是胡所长和我的朋友,你们在一起要好好相处,都听到了吗?”门外的张所长锁好铁门,声音洪亮地说。
    “听到了。”
    “明白。”
    ……
    大部分人都应声附和着。坐在最靠门的一个身材魁梧的从坑上站起身,走到靠近门和旁边同样钢筋的窗户附近弯着腰讨好地说:“张所长,您就放心吧,交给我了。”我心里明白:这个应该就是所谓的“号长”。
    张干警微微地点了下头,又转过脸隔着钢筋门对我说:“那就先这样,有什么问题可以摁墙上电视机下面那个红色摁钮。这里都安装着摄像头,24小时监控,明白吧。”
    “明白,谢谢你了!张所长。”我急忙答应着。
    “嗯。”张干警转身离去。
    “快把你的号服穿上,脱鞋上炕,我来给你挨个介绍一下。”号长似笑非笑地盯着我说道。
    我把手上的马夹抖开,套在我的黑色呢子外衣上,一看上面的数字——“34”。
    因为穿衣服,我原本拉着裤子的手松开了,号服是套上了,裤子却滑落到膝盖,露出里面白色的保暖,我赶紧双手提起来。
    “杨震,过来给弄个裤带来。”号长扭头吩咐着后边坐在第二位置的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瘦弱青年。
    这个叫杨震的小伙儿也不答话,站起身,走到窗户旁边从叠着的高高一摞被子上边拿出一瓶“冰糖雪梨”,这时我才注意到在屋角处并排挂着两排木头箱子,每排6个共12个,有一人高,站在下边伸手刚好能碰到箱子,里面装着卫生纸、方便面、饮料之类的,每个箱子差不多有啤酒箱这么大。
    杨震走到我跟前,熟练地将缠在“冰糖雪梨”饮料瓶上的塑料商标彩纸撕下,在手里一搓就成了一根二十公分左右的小绳,递给了我。
    “这么短够干嘛的?”我在心里嘟囔着。
    “把最前边两个穿腰带的裤鼻儿系上就行了。”号长嘿嘿地笑了下说。
    我抬头从右到左看了一遍炕上靠墙坐着的十几个人,裤子前边都是这样这种装饰。只好照着做了。
    系好裤子,我脱了鞋爬上炕,在位列第一的号长对面盘腿坐了下来。炕上铺的人造革虽然光滑,却让人感觉阵阵凉意,空气中掺杂着一种脚臭的味道。我坐在这个位置正好面对监室里的全体成员,可以看清每个人的面目,同时也有种被十几个人审讯的感觉。这时我才发现在队伍的尽头最后两个人头上戴着那种红色的旅游帽,两个人年纪都在五六十岁之间,而最后面的那个人身上穿的竟然是橙红色的号服,显得特别扎眼。
    大家都背靠着冰冷的墙,若无其事地观看着电视节目,这时新闻联播已经结束正在播放天气预报。我计算着时间,进来之前外面的干警告诉我如果八点之前被子等物品不能送到,大门将会关闭,所有人都不得出入。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一阵担忧:来之前说好的,为什么还没送来?该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
    “既来之,则安之。把你的基本情况说一下,我做个登记。”号长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个本子,像我儿子的做业本一般,发黄的牛皮纸封皮脏兮兮的都快要掉下来了。
    “我问,你回答。姓名、年龄……”
    我一一做答,号长捏着半截圆珠笔芯认真的在本上吃力地写着。
    “学历?”
    “大学。”
    “职业?”
    “电力材料集团,部门经理。”
    “罪名?”
    “涉嫌假冒注册商品商标。”
    号长看了看我,好像对这个比较感兴趣。这时,我才发现面前十几个人都在侧目注视着我,有几个则在低声耳语着。
    终于问话登记完毕,号长合上本子笑眯眯地说:“好啊,王大经理,来到这里大家就算难兄难弟了。我也知道你有熟人关系照顾,但这里头的规矩也要遵守,现在都有摄像头监控,没人敢胡来,你也不必有什么担心,耐心等着你的处理结果吧。我给你介绍下这里的情况。”
    “我们这个是7号监室,是过渡号,正常情况下刚进来的都要先到这里熟悉监规、接受教育,因为不断的来新人,这里的人也会不断地调到其他号里,到那边都要干点活儿。还有就是这里的看守干警不论官职大小一律都称呼‘所长’;只要有所长来叫到名字都要立正喊‘到’;还有来这里都要背诵二十条监规,就是你手里的那张纸上的内容;还有吃饭、睡觉都有秩序安排;要服从安排;还有我不叫号长,在这里叫‘值班的’;还有我叫徐东,这个叫杨震,这个叫司景燕……”
    “这个是李书记。”徐东嬉笑地说。
    我看了一眼这个坐第四把交椅的身材不高的中年男子,他也对我微笑地点了点头,我心里暗想:估计是个村支部书记吧,哈!
    再接着介绍,邢建平是个男方蛮子,陈忠豹(徐东说他有精神病),刘长伟和李辉都是因为交通肇事进来的……
    “按规矩新来的要坐在最后,要戴着小红帽负责打扫卫生,你比较特殊,就排在李书记后边吧。”徐东忽然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说:“最后那个是杀人犯,没事尽量不要理他。”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他的号服颜色这么特别呢!
    “王雨淋。”
    “哎。”我站起身,忽然发现徐东他们都在瞪我,像是在提醒我。
    “到。”我慌忙又答。
    “你家里送来的被子。”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干警边说边从窗户的钢筋缝隙往里塞着被子角,我抓住一头就往里拽,比较吃力,徐东也站起来帮我拽,一床铺的一床盖的,没有床单也没有枕头,我知道那些是不允许带进来的。还有一个布包,里面是一件毛衣和一条裤子,另有内裤、袜子若干。
    干警送完已转身走了。徐东说:“九点开始休息,还可以聊会儿。”“这个过渡号人少的时候有6、7个人,现在已经14个人了,估计这两天就要调号喽。”
    “其他号的区别很大吗?”我感觉有很多问题都想知道答案,这样多和号长交流一下也没坏处。
    “其他的号里都要干活儿。”徐东于是打开了话匣子,给我一一讲解号里的规矩、干活儿的流程,以及这里面发生的很多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唾沫横飞,旁边的杨震和李书记偶尔也会插上几句。
    我偶尔也会转过头看一眼电视节目,主要想知道大约是什么时间了。
    这时,门外过道走过去一个人,隔着钢筋门还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我认出这个是刚才用金属探测器给我扫描的那个年轻的胖小伙儿。看他走远了,我忍不住问徐东:“他们是什么情况?还挺自由呢!”
    “他们是自由号的,也叫劳动号,一般都是已经判处几个月拘役,剩余刑期不足三个月的,就在这里服刑了,你没看到他们穿的都是囚服吗?”徐东顿了顿接着说:“他们几个专门关在一个号里,白天干警会放他们出来,干些打扫卫生、帮着打饭等杂活儿,最多在院子里转转,等过一会儿休息时间到了也会把他们再关到号子里去。”
    “他们去院子里主要是喂狗,顺便可以看看天空,所以他们会抢着去喂狗。”李书记忽然插了一句,引得一阵轰然大笑。
    忽然张干警走到门口,看了我们一眼,室内顿时鸦雀无声,他也不说话摘下钥匙就开门,随着“咣当”一声,铁门半开,弯腰走进来一个人,这人年约二十五六岁,身高在一米八左右,皮肤白净,不过光着脚,下身只穿一条蓝色内裤,上身只一件蓝色马夹号服印着56,还敞着怀,露着胸口和肚子,站在那里浑身哆嗦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胆怯地窥探着我们。
    张干警锁上门转身走了。
    “叫什么?”徐东开口问道。
    “王飞。”
    “为什么进来的?”
    “吸了点冰。”
    “你的衣服呢?”
    “还在地上检查着呢,说一会儿给拿过来。”这哥们儿操着一口正宗的东北腔。
    “溜冰的啊,和你半个同行,哈哈!”徐东转过脸对着坐第三位置的司景燕笑着说。
    司景燕只是苦笑了一下也不答话。接着徐东就开始一条条的规矩教育起这个新来的成员,我心想这号长业务可是很熟练啊。过了一会儿自由号的哥们儿把王飞的衣服一件一件递进来,他穿上了还是依旧打着哆嗦。
    “休息时间到,安排好值班的,其他人可以睡觉了。”随着电视机自动关机,张干警和另一名干警出现在门口,接着一道厚重的大铁门被关上,这时我才知道原来钢筋门外面还有一扇全封闭的大铁门,看来白天是敞开的,到晚上睡觉时关闭。
    这时徐东开始指挥:“从李书记往后都下炕,可以抓紧时间方便下,今天咱们号里人比较多,每人睡觉的地方会很小,都将就着点吧,估计这两天就要调人了。哦,今天值班我分好工了,新来的不用值,我念念值班表都给我听好喽……”
    值班的概念刚才徐东已经给我大体交待过了,我知道在这里很多事情尽量少打听。大体意思就是号里的人睡觉的时候要每班两个人轮流站着看别人睡,主要是防止意外发生,据说这也是很多看守所借鉴的经验。
    号里这时候忙活起来,杨震、司景燕和李书记把炕上叠好的被子一床床地拉开,有次序地逐个铺好,每个人大约有五十公分宽的空间,看上去躺下想翻个身都很困难。徐东的空间却很大,相当于别人两个人的大小,不仅如此,杨震和司景燕的也比别人大一些。我被安排在了李书记后边,也就是第五的位置。
    铺被子的同时,坑下面的人都在轮流小便,阵阵的尿骚味不时传来。我看都去的差不多了,我也需要方便一下,顺便熟悉一下地型。我走到过道的尽头发现里面是个不足两米宽的空间,一面是比炕高大约二十公分的半截墙,里面则是一面焊着粗钢筋的窗户并排是一个全封闭的大铁门,空间的里面有个小水缸上面还有个塑料盆,自来水管在不停在往缸里灌水,我解开“腰带”往前走了两步就往脚下的便坑里撒尿,然后系好裤子学着别人用塑料盆舀满了水往便池里冲。我转过身忽然发现在墙角的最上方居然装有摄像头,而且上厕所的过程中总会有个人站在摄像头下方监督你。这就是徐东说的无死角监控和一举一动必须有人监督。唉!在这里就不要谈什么隐私了。
    接下来是脱衣上炕睡觉,我本身有慢性肠炎害怕着凉,这水泥炕本来就发冷,于是我就脱了外衣穿着一身保暖内衣钻进了被窝。这时号里已经安静下来,除了徐东偶尔安排几句“工作”。
    我这时扫视了一下,十几个脑袋大部分是光头并排朝外排列着,下边站着两个头戴红帽的老同志,其中穿着桔红色号服的那个站在里边,一动不动,双眼盯着对面墙壁。我费力地侧了下身,想着心事,一时难以入睡。
    我的成长经历算不上曲折: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上学时比较瘦小,学习一直名列前茅,大学主修的工商企业管理,刚踏入社会在公安机关服务一年多后,有幸通过应聘到县里当时名气最大、效益最好的国企改制的龙头骨干企业任职。在生产一线短暂磨炼后,被慧眼识英才者发掘,提拔至总部重用,本人也不负重望,发挥所学特长,敬业刻苦,努力进取,事业小有成就。从秘书到副科长,到主管再到部门经理,也是踏踏实实地留下了一串串闪光的足迹。因为行业的原因,公司鼓励全员营销,况且公司几十年的品牌在国内也是小有名气,于是工作之余,也学别人联系销售公司产品,几年下来也做成了几单小业务,赚了点外快。虽然没从根本上将生活质量推向上层社会,但不断改善了个人的消费水准,比较早地购置了房产和私家小车。也由于性格豪爽、不拘小节,乐于结交各类朋友且出手大方,这些年也没积累下多少积蓄。总之,这小半生总的来说还算比较顺畅,再加上家庭和睦、妻贤子孝,也应该知足长乐了。奈何,人生总有些无法预料的小插曲,让人猝不及防!按现在比较时尚的说法——“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临。”
    话说这一年的春天,一个灿烂明媚的季节,我和朋友相约来到美丽的鲁东半岛一个神奇而迷人的沿海城市,经过一上午的激烈竞标,我代表公司终于在七家强有力的同行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唯一的中标者,在一阵热烈的喝彩声中我代表公司与采购方签订了购销合同。谁能预料,就是这份合同将使我的人生发生重大改变。
    不好意思,这几天工作太忙,明天周末了有时间补上了,谢谢阅读!
    在返回的高速上,我惬意地开着小车,坐在副驾上比我大一岁的哥们儿张长全,这个我认识了十一年的哥们儿认真地计算销售价与成本价之间的利润。
    “如果我计算没错的话,这批货我们不仅不挣钱,连运输费用我们都得搭进去。”张长全十分无奈地说。
    当时竞标只顾拼价格,一再地降价,根本没来得及细算成本。现在好了,合同签了,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做赔本的生意吧,还有其他办法吗?”我看了一眼张长全。
    “办法倒是有一个,可能会有些风险,把合同交给销售办事处的汪中晗,让他发货。”
    “他有那么大本事?”
    “他自有他的办法。”张长全狡捷地冷笑了一下。
    “那也只好这样了。”
    后来我们以公司的名义出具了一份授权,委托下属销售办事处负责发货,客户也表示同意。再后来办事处汪经理给对客户送货,货款也按合同约定到位了大部分,汪经理保证我们不会赔钱,等全部供货完毕,对方结清全部货款后,就给我们结算利润。一切都似乎都进行的有条不紊,直到有一天突然接到客户的电话。
    “是王经理吗?我是黄金集团采购部老杨。”
    “您好杨总。”
    “你们办事处第二批送来的货没问题吧?”
    “没问题啊。”
    “上次和你竞标的那个孙总可是来了两次了,说你们的产品质量有问题,还说看合格证不像是你们公司的。”
    “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您别听他瞎扯,竞争对手相互抵毁,这您还不明白吗?”我轻描淡写地应答着。
    “好吧,我也希望没事最好。”
    挂了电话,我赶紧给汪中晗和张长全通电话,问倒底什么情况?他俩都表示没事,让我放心。可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事情的复杂。
    接下来,事情以我想像不到的速度迅速恶化。对方所在当地工商局接到实名举报,说我们送的货物涉嫌假冒,随后工商部门查封了货物,对方客户代表及律师来公司问责,我们公司领导态度非常明确:谁惹的祸谁自己承担,谁拉的屎谁自己擦腚。公司保留进一步追究责任的权利。
    对方客户见公司不担责,联系办事处也找不到人,一怒之下封了公司账户里的80万元余额,并扬言要移交公安经侦部门立案查处。公司领导说为了保护我和办事处人员不被对方经侦带走,抢先在我们当地公安机关以涉嫌销售假冒商品商标罪立案,汪经理和我于是成了犯罪嫌疑人。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刚开始公安的朋友告诉我们:“没多大的事,拿点钱把客户摆平,这边撤案就是了。”没过几天又说:“不好办啊,可能在批拘留手续,免不了进去呆几天了。”
    这时的我们早已经坐不住了,请了一位资深的大佬帮助分析事件,以期找出解决问题的途径。该大佬酒过三巡,对整个事件进行了全面的回顾和客观的分析,最后指出:“老汪,这其中的假货是你调来的,别管王经理知情还是不知情,你是逃脱不了的直接责任,你也没必要把人家王经理扯进来,干脆就爷们一点儿,好汉做事好汉当,进去呆几天,现在和原来不一样了,里面都安着摄像头,都老实的很。我们一起找关系花钱把事情摆平。”我用余光瞄了老汪一眼,看他表面上“好,好”地答应着,眉头上渗出了一层汗珠,眼神流露出胆怯和不安。
    果不其然,这姓汪的一看事情不妙,竟悄无声息地玩起了失踪,人也找不到,电话关机。办案民警无奈把目光转向了我。在接到多次传唤电话之后,我在个别“好心人”的警告下,万般无奈地暂别了亲人,选择了背井离乡,出去“躲一躲”。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先去告别了父母,撒谎说公司安排我出差半个月左右,爸妈都六十多岁,都是企业退休,他们站在门口目送我开着小车渐行渐远,我轻轻摁了一下喇叭,在后视镜里看到爸妈花白的头发和牵挂的目光,强忍着泪水……
    回到家里,妻子已为我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自从出事以来,这个女人一直劝我别把事情想得太糟糕,一切总会过去的。两年前我们的女儿出生,因为是计划外的二胎,在计划生育新政策尚未出台之前,为了不连累企业分管领导和签了责任状的同事,妻子决然地办理了离职手续,离开了那个工作了近十年的国有上市企业。那时我们一子一女,已经凑成一个“好”字,我抱着女儿给妻子和儿子保证:都给我听好了,挣钱的事交给我了,你们都等着快乐地享受人生吧!
    儿子上学还没回来,女儿正在熟睡,我亲了亲那可爱的小脸蛋儿,嘱咐妻子几句后便出了门,踏上了我的逃亡之路。离开家第一件事,我去了一个远房的亲戚家,拜会一位表婶子,因为她是一个“神婆”,听人家讲,她年轻的时候身体特别瘦弱,有一次得病差点没死喽,不过好了以后就有了特异功能,整天神神叨叨的,能观香看事,还会“过阴”,据说看得还挺准,逐渐有了些名气,来观香问事的人络绎不绝。俗话说:家里有病人,不得不信神。而当人遇到难处或者重大变故的时候,都盼望神灵能给个指引,寻求个心理安慰。
    见到表婶子,我恭敬地上了香,虔诚地给神灵磕了头,然后坐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结果,只见表婶子双目紧闭,眉头深锁,时而睁眼看一下燃着的香,一直等到整柱香即将燃尽的时候,表婶子终于睁开双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孩儿啊,你这是起财了啊。”我大惑不解:“起财是什么意思?”
    “就是因为求财出了事呗。”表婶子笑吟吟神秘地说道。
    “那怎么办?有法子破吗?”
    表婶又闭上双眼嘴里念念有词,但又不停地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说:“不行啊,你这事变数太多,一时半会儿看不到头,有小人,不过也有两个贵人相助,一个在正南方,一个在西南方,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辞别了表婶,我开车上了去省城的高速公路,去投奔省城的一个亲戚,一来暂时躲避一下,二来省城的关系可以帮我找找上层领导,帮助协调处理一下。路上我接了一个电话,是一个内部的哥们儿,说已经把老汪和我列为网上追逃人员,注意联络方式,不要被抓到,要实在不好协调不如尽快投案自首。
    “我这一点儿破事,还成了正儿八经的逃犯了,又不是我调的假货,找我干嘛,还有天理吗?”我咆哮着,挂了电话。然后把手机卡取出打开车窗扔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住在省城的亲戚家,百无聊赖,偶尔拜会个亲戚朋友,诉说一下我的遭遇,希望能寻帮助,却一筹莫展。闲暇时光,就徒步行走在省城的大街小巷,游览名圣古迹,却无法排遣内心的郁闷。
    转眼临近春节了,家里传来消息说老汪已投案自首,在看守所呆了不到一个月后,交了20万保证金取保候审了。还说他可能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了,说是受我指使。我成了主犯。
    经过几个“明白人”的集体讨论,结果认为我应该去投案自首,只要咬死了对调货环节毫不知情,完全是销售办事处的行为,从法律角度上是不可能构成同案犯的。这样我在看守所里最多呆37天,只要不批捕就得放人,然后这件事情与我再无牵连。退一步讲,如果万一批捕了,我也学老汪交20万保证金取保候审,出来以后再从长计议。
    我一时也没有了主见,总之厌倦了几个月以来的逃亡生活,又不是穷凶极恶的悍匪,却东躲西藏如丧家之犬。既然总有这一劫,不如勇敢地去面对。再说,我有个同学在看守所上班,想必也受不了多大的罪。这么决定以后,我悄悄地潜回家里,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和父母妻儿度过了春节,年后又频繁地与朋友聚餐、参加同学会,我知道即将去面对什么,内心有抑制不住的恐惧和不安,所以想通过热闹的气氛和酒精的麻醉来放松自己。其间父母和个别要好的朋友还是看出了端倪,问我是不是遇到难处,需不需要帮助,千万不要冲动。我却轻描淡写地表示:“没事,花了点钱,都摆平了。”
    转眼已出了正月,这一天我又特意去看望了爸妈,并又撒谎说要出公差,大约二十天回来,请二老保重身体,不要挂念我。爸妈满腹狐疑,问我是不是有事瞒着他们?我说真的没有,上次的事都已经花钱处理完了。在父母牵挂的目光中我挥手说:“回去吧。”却转身泪湿眼底。
    中午,老婆专门买了我爱吃的煮羊脸,记忆中那顿饭真叫个香,那份煮羊脸真的是最好吃的一次。对于我的决定,老婆没有太多的评论,知道我也是艰难地做了这个决定,不想再让我不高兴。但还是安慰我说:“别硬扛着,实在不行就让你同学捎信给我,我想法给你凑齐二十万把你保出来。”
    “嗯,我心里有数,但你也别听别人忽悠,随便就把钱给我交喽。”
    其实我了解家里的经济状况,除了固定资产,要凑齐二十万恐怕要把亲戚朋友借个遍。我现在更像是在赌一把。
    儿子上学去了,我又逗了一会儿女儿,告诉她我要去出个门,回来给她带个大飞机,在家要听妈妈的话。两岁多的女儿特别的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吃完饭就要妈妈送她去奶奶家玩了。等老婆回来,我已经换好的行装,老婆开车把我送到公安局门口。
    “上班去吧,不用挂着我,我能照顾好自己,记着一定把孩子照看好。”
    在我多次催促后,老婆才打转向灯缓缓地开车走了,车子转弯的一瞬间我透过车窗玻璃分明看到她抹了一把眼泪。
    接下来我就去了经侦大队跟负责我案子的民警说:“我来自首,你们看着办吧。”后来他们就带我到县医院做了体检,再填完手续就把我送进来了……
    @6213820 2018-10-15 14:15:46
    看起来,楼主应该是真是进去体验过,这细节不进去是描写不了这么细致的,不像有的标题党一看就是编出来的故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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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眼人,一看便知!
    这一夜,躺在看守所的大通炕上,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循环播放着,想着过去的一幕幕、现在的处境和未来的种种可能,我几乎整夜没有合眼,一直到窗外天色微明,才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一阵阵的鞭炮声吵醒,我揉揉疲惫的双眼坐起身,发现炕上有一半以上都醒了,或打着哈欠或伸着懒腰。炕下边依旧站着两个人,早已换过岗了。
    “哦,今天是二月二哩,怪不得这么热闹。”号长徐东一边翻了个身趴在被窝里,露出一截赤裸的上身和粗壮的胳膊,右臂上有一块青色的纹身,一边打着哈欠小声地说。
    我脑海中短暂浮现了往年二月二在家的场景,想像了一下亲人们现在和今天的活动内容。感觉一阵内急,便披上我的呢子上衣下了炕,踏上军用布鞋走到便池旁边就开始小便,因为肠胃不大好,这些年我形成了个习惯,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排大便,但现在我发现身后站着个头戴红帽的人正盯着我,只好暂时忍耐一下。我用塑料盆舀了两次水冲了下便池就匆忙上炕钻进被窝里了。
    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电视机下面的小喇叭孔里突然传出了音乐,竟然是非常熟悉的《涛声依旧》的旋律,给人一种舒缓的感觉,我正想沉醉其中,却被老大徐东一个大嗓门打断了:“起床了,都给我动作快点。”哦,原来这音乐是TMD起床号。
    只见大家都匆忙地穿衣服,由于春寒料峭,气温还很低,大部人都还穿着军大衣、羽绒服等,徐东却是一身运动装,显得强壮且利索。但不管你穿什么,在套上蓝色的号服以后,就都没有什么分别了,就好比再衣冠楚楚的人到了游泳池里脱光了基本都一个样。
    穿好衣服的人都站在炕下边过道里,排队地上厕所、刷牙、洗脸,炕上还是那三个人认真地整理着被褥,一床压一床,码得整整齐齐,最后将半人高的被子用一个蓝色床罩扣上,看上去整洁利落。
    徐东当然是第一个洗漱完毕的,此刻正坐在炕沿的一头悠闲地哼着小曲,看着窗外劳动号的囚犯打扫、忙碌的身影。我看着里面的室友排队洗漱、轮流排便包括在他人的目光中蹲下大便,监室内飘过一阵阵臭味。
    “冲,使劲冲,臭死了。”徐东大声嚷嚷着。
    那头蹲着的人一边大便,一边伸手用塑料盆一盆接一盆地冲着屁股底下的便池。
    @雨中飞翔2018 2018-10-30 20:22:46
    不错,终于养得有点肥了,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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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关注! 有很多加我的却是问我需不需要顶贴,原来那么多没看出来有亮点的小说就是这样被顶起来的。 我不需要,我只想写出我的真实经历和真实感受,只要有人看,我就继续写。 请多提宝贵意见,谢谢!
    我看着差不多了,号里的人基本都已洗漱完毕,就疾步走过去,不再顾忌他人的目光,解开裤子蹲下就开始大便,因为实在憋不住了。旁边的一位正认真地刷着牙,看了我一眼后就扭过头去继续刷牙。
    解完大便,浑身轻松了许多,精神气爽,我打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洗了洗手,又捧着洗了把脸,看了下四周摆放整齐的牙具、毛巾,我小心地撕了块卫生纸擦了擦脸扔进便池里。这时候都一字排开端坐在炕沿上,我漫步从这头走向那头,感觉像检阅卫队一样,走过王飞时,发现他目光呆滞,头发蓬乱。
    我过去端坐在第五的位置上,刚和李书记聊了两句,就听见大铁门打开,外边一位老大爷用小推车推着一个大铁桶停在门口。
    “开饭了,快递家伙。”徐东一声令下,号里的人都忙活起来,在门口的一摞塑料板凳从前往后传,传到后面才发现板凳不够,后面的四个人只好站着。大伙儿都在炕沿下面的洞里摸出自己的塑料饭盆和筷子、咸菜等,在炕沿上摆了一大排,接着门外边从钢筋缝里递过来一摞馒头,个头不小就是黑乎乎的,每人一个。然后每个人依次到门口伸出饭盆,门外的大爷用勺子往盆里加汤,说是汤,其实就是开水掺了点面粉,上面偶尔飘浮着几片白菜、波菜叶子。我没有餐具,徐东让别人递给我一个饭盆和一双筷子,说是前几天刚放走的哥们儿留下的,先将就着用,可以再申请领取新的。我看着大家一个个馒头就咸菜吃得香的很,也勉强啃了两口馒头,喝了几口面汤,算是吃过早餐了。
    接下来,大家挨个洗刷餐具、打扫卫生,有人扫炕、有人扫地,还有人跟在后面撅着屁股用抹布擦地,分工明确,有条不紊。其他不干活儿的人也不能乱动,端正地坐在炕沿上。我看着半趴在地上擦地的室友,忽然很有兴趣地问徐东:“听说以前进来号里第一件事就是擦地,那可不是这种擦地,是吧?”
    徐东笑笑,漫不经心地说:“我也只是听说,那时候没有监控,管理也松,新人进来就要先把地擦干净,就是这样趴在地上擦,到了谁跟前谁就打,连踢带踹,谁要是下手轻了,号长就下令连他一起打。一般人擦完两遍地以后就遍体鳞伤,没一点脾气,老实听话了。这叫规矩。”
    这时我看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的,从我往后的人都坐得笔直,没人交头接耳,这规矩也挺严的,还有那个王飞,好像在微微地发抖。
    “那看守民警也不管吗?”李书记问。
    “那时候谁操心管啊,只要打不死人,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徐东顿了顿又接着说:“现在不一样了,这监控摄像头市里、省里都连着网呢,一举一动都能看见。”
    看来真要感谢新社会、新时代啊,我们在这个年代进来真是够幸运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这爱聊天善沟通的优点又爆发出来了:“我还听说,在老看守所还没搬过来的时候,曾经在号里打死过一个。”
    “你知道的不少啊,我也听说过,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我一个表叔那年在看守所都快要退休了,他告诉我的,说那天他刚交完班,关进去一个老头,这家伙心眼多,指着外边一个干警说‘你们别欺负我哈,那个是我侄子。’谁知那个号长接着就问那个干警说‘这里有个人说是你大爷,你看认识不?’那干警一听立马急了,说哪里来的死老头子,还敢到这里充大辈,给我狠狠地打。号里的人一听所长发话了,那叫一个争先恐后啊,看谁下手重,不一会儿,看老头不动了,一摸没气了。后来那个号里找出一个下手最重的判了无期,其余的人都一个不少的加了刑期,当天值班的所有干警都受了处分,那个直接责任干警被开除还判了缓刑。”
    “王雨淋”
    “到”
    我答应着然后下意识地站起身,一看是我那姓胡的同学,只见他消瘦的身材,严肃的表情,麻利地打开钢筋门,我钻出门外,他给我戴上手铐,又锁上门带着我走进隔壁的一间办公室,关上门让我坐在椅子上。
    “我说胡大所长,可把你盼来了。”
    “你说你不会等我今天值班再来呀,昨天没事吧,没受惊吓吧?”
    “没有,早晚都要过这一关,早来早走啊。”
    “虽然之前听你说过这事,我还劝你好好考虑,既然要来,你好歹先吱一声,我给同事安排一下啊,昨晚你媳妇打电话我才知道你进来了,真是有自己的老主意。不说这个了,我们这里是值一天班休息两天,我也不能天天看着你,这里面的人龙蛇混杂,形形色色,你自己好好掌握,没人欺负你就别多事。还有你也别太自信了,满37天不批捕就放你走了,如果万一批了呢,你也得做好打算。”
    “多谢胡兄,小弟心中有数。另外,给支烟抽呗。”我调侃着。
    “你平时也不大抽吧,在这里面烟可金贵着呢,号里烟瘾大的,你给他抽两口,他恨不能喊你爹,出去办公室,都是监控,再想抽可难了。”说着,拿出一盒“泰山”烟,给我一支点上,我用戴着手铐的手夹住香烟,享受地抽了起来。
    接着又闲聊了几句,等烟抽完,胡所长站起身说:“行了,得送你进去了,时间长了,我可就是违反纪律了。”
    我们出了办公室,他忽然想起件事:“我可听说你们那公司的老总他妹夫是检察院分管批捕的副检察长,人家要是想趁机治你,可够你受的。还有,法律规定的羁押24小时内,办案民警必须提审,等一会儿会有人来提你的。”
    说着话,已经到了7号监室门口,打开门我钻进去,他锁上门,我再把双手伸出钢筋门外让他给我打开手铐。我们相视点了点头,他就转身走了。
    我坐回炕沿上,环顾四周,发现他们的眼神里有些羡慕的成分,知道我和这同学关系可是实打实的,我忽然间有了些许骄傲的感觉,估计在这号里是没人敢欺负我了哈!
    这时,坐在第三的司景燕忽然在我身上闻了闻说:“还抽烟了,牛逼,下次想着给咱哥们儿也带支呗。”
    “行,没问题,下次我要几支,大家都尝尝。”我看着司景燕那满是巴结的眼神,还有后面几个人有的双眼也在放光,我又忍不住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都把监规拿出来背背,背的不熟的要上点心啊,新来的三天内要背下来。”号长徐东发话了。
    于是大家都把进来时给的那张纸拿出来,认真地背诵起来:“在押人员应遵守如下规定:一、遵守法律法规和看守所管理规定,服从看守民警的看管……”
    “王飞”
    “到”
    忽然间杂乱的背诵声被打断,门外站着一个中年民警,漫不经心地打开钢筋门。那个头发蓬乱,面容憔悴的王飞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走到门口,民警示意让他先伸出双手,戴上手铐,又喊了声“报告”,这才被允许钻出钢筋门蹲在门口,等民警锁好门挥手让他在前面走,他俩才一前一后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我这才恍然大悟:这才是出门的规矩,之前胡兄提我没严格按程序来,怪不得他们看出对我的“优待”呢!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王飞才被送回,一边走还一边抹着眼泪,身后的民警边开门边训导着:“你说你吸那玩意儿时间长了还有好啊?还有你家里没送东西来,可能还不知道你出事,你不能就想着没人管你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寻死觅活的,有点爷们儿样行吧?”
    锁好门,民警又交待坐在门口的徐东:“看好他,安排专人盯着他。”徐东连连答应着。
    我问司景燕:“这吸冰毒,就是你们说的溜冰,是不是得很费钱啊?”
    “那当然,一般家庭有个两三年就能吸光喽,不过,大部分溜冰的都是兼着贩卖,以贩养吸。”司景燕一副老江湖的沉稳模样,其实年龄也就不超过25岁。
    约摸到了半晌午,门外一个年轻的民警喊了句:“王雨淋,有人来提审你。”我答应着,戴上手铐,钻出门外,发现刘队长站在办公室门口。
    @6213820 2018-11-06 12:35:10
    真的假的,你凭什么证明这是真实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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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以进去试试,看和我描述的相似不。哈哈!
    我们一前一后走出看守所大院,并未走出武警把守的走廊,而是进了一间相连的审讯室,里面只有一张大椅子,这是张审讯椅,下边有两个铁环可以把椅子上的人的双脚卡住,而胸前有一块大铁板横过来后就把人的上半身固定在椅子上,铁板上有固定的手铐,将双手铐上后,基本上人就会被牢牢地固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了。不过刘队长并没给我上这些措施,只是让我坐在上面把中间的铁板横过来,方便我把双手放在上边。这时隔着半截的台子,我看见对面坐着的两位警官,正是负责我案子的罗警官和刘警官。
    “怎么样,王经理,刚进去里面还好吗?”刘警官笑呵呵地说。
    “还不错,没我想像的那么复杂,全当是来体验生活了,哈哈!”我漫不经心地打着哈哈,经过这大半年的交流、搓商,和这两位警官早已熟识,只是我没有按他们的想法认罪伏法,认打认罚。
    “你说你要进来也挑个时间,今天这二月二,还是星期六,让我们周末都休息不成。”罗警官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一包香烟,递给我一支然后自己点燃一支。
    “不好意思,出门没看黄历,给你们二位添麻烦了,等我完事出去后好好请请你们。”
    “别贫了,咱们说正事,你怎么考虑的,还是觉得这事没你的责任,都是办事处自己的行为?”刘警官开门见山了。
    “本来就是,合同是我签的没错,但货是办事处发的,我哪知道他中间捣鬼调了一部分假货啊,我又不知情怎么就成了同案犯了?你们说说这还有天理吗?”我狠狠地抽了口烟,有些激动,声音的分贝也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既然你这样想,我们也没办法,但也请你理解,这是我们的工作,从私人感情上我们也希望没你的事。那就这样咱们做一份笔录,我们也履行完程序回去好交差。”刘警官温和地说。
    “好啊,我绝对配合你们的工作,但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是讲究证据的,事实就是事实。”我仿佛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发泄内心的不满。
    接下来,打印了笔录,我签字摁手印,然后刘队长过来带我回监区。走在四面站岗的监区小路上,我抬头看了看灿烂的阳光,忽然有些想念亲人:妈妈肯定又炒了一锅黄豆,儿子和女儿是不是争着抢着吃呢……
    不好意思,更新的有点慢,最近工作太忙了,我尽量挤时间更新,感谢阅读!
    一边走着,一边和刘队长聊着:“刘队长,你说我这事会批捕吗?”
    “不好说啊,要说你是够冤的,不过也要看谁说了算,权大于法啊。”刘队长无耐地叹了口气。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原本以为只是进来走一下程序,最多顶满格37天,证据不足不予批捕,我就可以平安无事了,现在看来,前途未卜,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我心情有些落寞地回到7号监室,静静地坐着,不想说话。快到晌午时,胡大所长给我送来了一个新的饭盆、塑料小勺、毛巾、牙缸、牙刷、牙膏,还有两包方便面和一包火腿肠。还告诉我下次他当班时,也就是两天以后,就该下副食了。我问李书记下什么副食?他说就是外面只要有人给你账上充钱,你的户头上有余额,就可以在这里购买些限量的方便面、火腿肠、咸菜、饮料甚至烧鸡等,用于补充营养。我心想这倒是挺好的。
    中午开饭了,依旧是大黑馒头每人一个,轮流有序地去门口伸出饭盆,这次是炒的白菜帮子,可能是盐放多了,吃到嘴里像老咸菜一样。我没什么胃口,这么大的馒头也吃不了,就喊了一句:“谁不够吃的,有这儿有半个馒头。”说完我用目光扫射了一圈,发现都在望着我,弄的我怪不好意思的,就继续埋头吃饭,忽然从后面伸过来一支手迅速地将我的半块馒头抢走,我回头一看,是那个徐东说过的神经病——陈忠豹,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笑着对我说:“谢谢了,哥们儿!”
    我回了个微笑,继续吃饭,李书记碰了下我胳膊说:“王经理,你知道吗,在这里有很多人都吃不饱,你给他半个馒头他会很感激你的,你这样问,没有抢到的人会记恨你的。”

    怪不得他们看我的眼神那么特别,看来这地方还真是挺复杂。
    吃罢午饭,洗刷完毕,全体端坐炕沿,不准乱动,不能盘腿,不得大声喧哗。有人小声背诵着监规,有人窃窃私语,也有人闭目养神。我实在有些心烦,就悄悄地和身边的李书记聊天。
    “你是哪个村的书记?”
    “城北富安镇李庄。”
    “今年高寿?”
    “45”
    “因为啥事进来的?”
    问到这儿,他看了我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因为别人欠我钱,不还钱也找不到人,后来终于找着了,问他还钱说要钱没有,还很嚣张地说他弟弟是法院副院长,我把他揪到法院说理,他却反咬一口告我非法拘禁,后来公安立案,就把我送这里来了。”
    我们一起叹了口气,我接着问:“他欠你多少钱啊?你没把他关起来怎么就成了非法拘禁了?”
    “欠2万多,当时借我钱时给我磕头下跪的,等跟他要钱时就不一样了。我没关他,就拉着他去法院理论,就说我限制他人身自由了。”
    我心中一阵郁闷,“那你这事打算怎么解决?”
    “后来我也找了些关系,还请了一顿大餐,128元一位的,那些人许给我说没事了,进来走个程序,证据不足不予批捕就完事了。”
    “你请他们喝的什么酒?”我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
    “喝的泸州老窖。”
    “是高度的特曲吗?一千二百多一箱的?”
    “不是,好像一瓶才六十多。”
    “哎哟,你这事我估计不靠谱,你是真不懂啊?还是没打听明白人?这么贵的席都请了得搭配够档次的好酒,至少得喝个舍得或者1573的才行。”我装作很认真的样子说。
    李书记瞬间急红了脸,问:“真的假的?有那么严重?”
    “随便你吧,我是比较了解那些人,有一点侍候不好就不行,而且还有很多说人话不办人事的家伙,权大于法,对方这么有背景,我看悬啊,你最好先有个思想准备。”
    “还说的把我的案子走的快一些,一周之内给我报到检察院,然后做个不批捕决定就没事了。”
    “那样当然是最好喽,公安的侦察时限是最长30天,必须将批捕申请报到检察院,检察院7天内做出批捕或不予批捕的决定。其实一般不复杂的案子一周或10天半个月都能完结报送,但都拖到快超期了才给报呢,没人体会我们在这里度日如年的感觉。”我自己说完都感觉一阵无奈和悲哀。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调侃李书记,可能是无聊或是卖弄,但总之这样提醒他一下也没有什么坏处。
    “批不批三十七。”这时徐东接了我的话:“正常是一周内报捕,最多延长至一个月,但一般进来两三天都给你签个延长至一个月的手续,等快超期了才给你报呢,他们闲着玩也不急着给你弄,谁管你在里边多呆几天多受几天罪的事啊。”
    我心里想着:要是外边的关系给力,赶紧把我的案子报过去,然后紧接着出个不批捕的决定,我就可以回家了,那该多好啊!说不定很顺利的话这几天就好事降临,我就起身走人了。
    这样想着,我竟然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直到看到其他人看我的异样目光,我才赶紧收起了笑容。
    “好了,都坐好,别盘腿,开始背监规,还有多少人没背下来的抓紧时间背,等会我要挨个提问,要老是背不下来,可别怪我给你们不客气。”徐东拉着脸,声音不大却很有威严。监室里短暂安静了一下,接着是朗朗的背诵声,仿佛课堂上学生早读时的情景。
    我手里拿着那张印着监规的纸片小声读着,以前我记东西很快的,现在却一点也不往脑子里去,看来真是心不在焉啊!
    既然背不下去,就聊会儿天呗,不再跟李书记聊了,扭头跟我右边的邢建平交流起来。
    “你是哪儿的人?”
    “四川的。”
    “好地方,天府之国。”我话锋一转:“那怎么跑这里来了?”
    “就知道你想问这事。”这位身高一米六微胖的中年男人顿了顿接着说:“我这几年开了几家物流公司,包括山东的几个市县,都有分公司站点,今年我有点周转困难,就想把几个站点砍掉,结果你们县的刚撤,就有人告我货物没发到地方,公司卷钱潜逃,涉嫌诈骗或侵占,就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那人家的货你到底给弄哪儿去了?”
    “我哪儿知道,只有你们县站点的负责人最清楚,现在人也找不到,手机也关机,就这么失联了,公安的也在找他。”
    “那找不到他,也不能逮住你不放啊?”
    “谁叫咱是法人了,这要是总找不到他,我一时还说不清了,还不给办取保。”
    他的境遇还真是挺让我同情,还有李书记,感觉他们都挺冤的,和我差不多,都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但有时就是这么无奈,法律是无情的,只要你沾上了边,就可能惹祸上身,就算你是清白无辜的,洗清自己也需要时间,幸好不是什么大事儿,总会过去的。
    @雨中飞翔2018 2018-11-14 16:49:22
    很好,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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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只要有人欣赏,哪怕是一位,我也要把这段经历呈现给大家,希望能引起共鸣!不过因为工作比较忙,可能更新慢一点,对不起大家了!
    “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这做大生意的,走南闯北,肯定见识不少,给咱讲讲,开拓一下思路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有意无意地调侃着。
    谁知道这邢建平也是个闷骚型的,健谈的很,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从全国各地的风俗文化到各行各业的生意经营,再到娱乐会所KTV、高档消费,无所不提及,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这全国各地的妹子你见识的也数不胜数了,你说哪里的妹子最棒啊?”我觉得这样的话题更能引爆我的兴奋点。
    “王经理,你问我这样的问题,可有点谦虚了,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有经验啊,是不是?哈哈!”
    “别介,我们这小县城的人,井底之蛙,哪能跟你这见多识广的大老板比呀,咱们共同探讨一下。”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认真地说道:“要说女人啊,我这长年在外的,是没少接触了,如果非要分出个三六九等,我觉得还是我们的川妹子最好。”尽管只有我们两个人聊天,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说:“东北女的好看的不少,但贱人太多。越往南方像湖北、广东的都太丑。你们山东、河南的脾气都大。苏杭的美女是不错,但消费太高。所以数来数去还是我们四川的妹子,虽然个头身高不占优势,但大多腰细胸大屁股圆,而且对男人很体贴,关键是活儿还好,嘿嘿!”
    @葳蕤春叶 2018-11-17 21:54:11
    真情实感,值得顶起!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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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鼓励!
    “是怎么个活儿好啊?给详细说说。”我是逮住这个话题不放了。
    “这个嘛,怎么说呢。比如我在四川KTV带过来的一个,二十七八岁,身高不到一米六,体重九十多斤,为生活所迫,步入风尘,我及时发现并挽救了她,跟着我东跑西颠的也不怕苦不嫌累。白天侍候我洗衣服做饭,打扫办公室卫生,晚上只要我想要,准会十分卖力地把我侍候的舒舒服服,再像哄孩子似的拍着我睡,那叫一个享受啊。不仅如此,还特别节俭,给她钱都不舍得花,嫌商场的衣服太贵,净买路边的地摊货穿。”
    “人家对你那么好,就娶回家呗。”
    “开什么玩笑,你嫂子打死也不会同意啊。再说她也是有老公和儿子的,出来都是为了挣钱,跟着我总比在KTV里稳定,我也没亏待她,一年她回去个四五趟,每次都让她带个三万两万的,做人得讲良心......“
    “那她现在还跟着你吗?”我是准备问到底了。
    “跟了我两年多,去年夏天他儿子生病很严重,回去就再没回来。不过上个月他听说我出这个事,非要把家里的钱都寄给我应急,我电话上说了这不是钱的事,可能要吃官司,让她不要挂着我,好说歹说总算是把她稳住了,电话那头哭的那个稀里哗啦哟
    “大哥,你艳福不浅啊!”我忍不住恭维起来。
    本想接话题继续着唠会儿,这时徐东忽然站起来:”好了,现在开始考监规,一个一个的来,你先开始。“他指着杨震说。
    这时整个监室里都安静起来了,只见杨震很从容地站到徐东对面,身子靠着墙,流利地背诵起来,二十条监规一个字不差,我们一边拿着手里的纸对照着,一边暗自佩服,我心里想的却是:这家伙肯定没少进来,或者在这儿呆的时间久了,别看年纪轻轻肯定不是个省油的灯。
    接下来是司景燕,这个人给我一种特别的感觉,很少说话,目光中却隐藏着一种阴冷。他虽然没有杨震背的那么熟练,却也流畅,偶尔背个错字。
    再接下来是李书记,只见他嬉皮笑脸地站起来:”我还是背不熟,没办法,年龄大文化小。“果然,磕磕绊绊地背了四条就卡住了。
    徐东一脸严肃地说:“李书记,来了快一星期了吧,老是这样可不行,规矩你也知道,谁背不下来就站水管那里洗凉水澡去。”
    “不过看你是书记的份上,再照顾照顾你,给你两天时间,再背不下来就和他们一样处罚。”徐东一字一句地不阴不阳地说。
    这时,我有点不知所措,因为轮到我了,可是我还真记不住,会不会给我难堪啊。但接下来就发现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了。
    “王经理,咱这里的规矩是进来三天必须基本熟练背诵,你今天算第一天,可要抓紧啊。”我点了点头暗自庆幸。
    邢建平这做生意的脑壳,背这玩意儿自然是小菜一碟,不卑不亢像跟公司职员开会似的轻松过关,然后款款落座。
    再往下轮到了神经病人陈忠豹了,只见他走到徐东面前,目光呆呆地看着他也不说话。我心想:这回有看头喽,倒想看看这大号长怎么收场?
    只见徐东不慌不忙地瞪他两眼:“看我干啥,熊眼跟他娘的炮挫的样,能背吧?不能背就照老规矩办。”
    这陈忠豹也一声不吭,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脱衣服,外套、上衣、裤子、内裤、袜子,一会儿脱了个净光,然后走到自来水管跟前,打开水龙头,用塑料盆接满凉水就往头上浇。零下好几度啊,我穿着保暖和呢子上衣都没感觉暖和,看他挺享受的样子,一盆接着一盆地浇,我忽然不寒而栗,打了个冷战,不由自主地夹紧了上衣。
    我悄悄地问李书记:“这哥们看来脑袋是有点问题,犯的什么事?也没人给他做个精神鉴定吗?跟他关在一起我们岂不是很危险啊!”
    “那有什么办法,他家里没人管他的事。听说是他老婆和他闹离婚回娘家了,他去丈母娘家要人,娘家人不让走,他就拿斧子把丈人和小舅子都给砍了。”李书记和我小声嘀咕着,唯恐被人听到。
    我的个天呢,这里真的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啊。这时才发现因为进厕所或者说洗手间必须有人盯着,而现在盯着陈忠豹的人正是身穿橙红色号服头戴红帽的那个杀人嫌疑犯,只见他惹无其事地望着窗外,好像对这里的一切早就习以为常了。
    正好趁现在我了解一下这位仁兄的事迹,问李书记:“这穿红色号服的是什么来头?”
    这次李书记干脆趴在我耳朵上说:“他叫王贵前,听说杀了一个小伙儿,不过一直死不承认,证据不足,不能结案,也不放人,在这里关了半年多了。”
    我打量着这位叫做王贵前的杀人疑犯:年龄五十上下,个子不高却很壮实,满脸胡子拉茬,身上的衣服仿佛好久没有换洗过了,露出的脸、手也是黑乎乎,不知多久没洗了。
    我正想深入地向李书记了解一下该疑犯的详细资料,却被徐东打断:“下边该谁了?继续。”
    趁着客户没到,忙里偷闲,赶紧更新一段。
    接下来的这位是刘长伟,一个大货车司机,因为交通肇事,撞死一个人,在这里关押等候处理结果。他背的监规还算可以,也不多说话,背完转身坐回原位。
    这时,陈忠豹也洗完了,哼着小曲上炕,不慌不忙地穿着衣服。
    再往下是李辉,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面容憔悴,像是长期营养不良似的,走过来佝偻着身子小声地用浓重的山东方言背诵着,背到十三条就实在背不出了,徐东有些不耐烦地说:“行了,赶紧好好背背,再给你明天一天时间,后来再背不下来,自己小心点。”李辉点头哈腰地下去了,李书记说他是开拖拉机拉砖时轧死一个小孩,家里没钱,也没有保险,只能等着判刑了。
    我索性从窗台上拿过那本发黄破旧的《监室日志》翻了起来,徐东看了看我也没有言语。这破日志本上字迹歪歪扭扭地登记着每一天的事件,例如几月几日几点几分,新送进来嫌疑人姓名、年龄、藉贯、罪名等信息,还有当日有谁被提审以及某日发放食品和生活用品等事项,并且每日一记,上边都有值班干警的签名。
    我正好可以从中获取很多信息,也不用总是问李书记了。
    接着登场的是王广民,38岁,一个身体精壮且目光凶狠的男子,罪名是寻衅滋事,看起来像个打架斗殴的老手,而他背诵监规的熟练程度也进一步证实了我的猜测。
    再继续,刘宁,25岁,罪名也是交通肇事,这小伙一米八多的身高,体重接近200斤,却腼腆的像个大姑娘,低着头,背完监规还害羞地等着点评完毕才敢回去。
    这下轮到王飞了,因为和我一样也是昨天新来的,没有为难他,也是限期三天之内背熟。
    坐在倒数第二的这位老大爷叫方华,67岁,罪名是盗窃。看到这罪名我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厌恶,心想这老家伙一把年纪了肯定背不熟监规吧,看徐东怎么处治他。没曾想,这老油子一套监规背的是滚瓜烂熟,一个字不错,一个停顿也没有,真让我刮目相看,李书记看出了我惊异的目光,偷偷告诉我:这家伙偷了一辈子,大半辈子都是在监狱里度过的。
    最后一位,王贵前,52岁,罪名是涉嫌故意杀人,他的个人信息也记录的很简单,连籍贯和家庭住址都没有,更别说工作单位了,或许是记录的人当时没敢多问吧。
    我正等着徐东喊他名字呢,谁知再次出乎我的预料,这徐大号长伸了伸懒腰,来了句:“好,今天就到此为止,考试结束,不熟练的加加班啊,下面可以自由活动了。”
    原来,这杀人嫌疑犯谁都不愿招惹,这下我算是看明白了。
    “不是我非要你们背这监规,而是为你们好,现在这七号只是过临时过渡号,呆不了多久,大家都会被调到其他固定号里的,到时候进去就会让你背监规,如果背不下来,可要吃苦头喽,所以抓紧时间在这里背熟。”徐东认真地发表着言论。
    这时大家已开始自由活动了,轮流排队上厕所,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骨,像下课了一样。监室里飘着一股浓浓的尿骚味。
    一直到了黄昏时候,外面突然有人喊到:“放风了。”我一阵惊喜,心想这下可以出去见见阳光喽,哪怕是黄昏的落日。谁知再次出乎我的预料,只见民警从钢筋门缝里递过来一把钥匙,徐东接过来径直走到监室尽头厕所旁边,熟练地打开了铁门,然后走了出去,其他人紧随其后,陆续地走出监室。我出来一看,原来是两面砖墙、前边和头顶上边都是钢筋的笼子,大约有10个平方的空间。在这里看看天空就算是放风了。这让我想起了动物园里的野兽,真的是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一般。
    笼子外面大约两米距离就是围墙,几个民警走来走去,四米多高的墙上除了电网,还有全副武装的武警站岗。谁要想趁放风的机会越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在笼子里来回踱着步,就像动物园里下午四点钟以后的狼一样,其他人有说有笑,也不知是谁给徐东搬来的凳子,让他坐在中间位置,一副老大的姿态。
    只有王飞自己站在角落里,耷拉着头,像个犯了错被老师罚站的学生。
    忽然,我那胡同学走了过来,在我们笼子跟前站住。我知道他是找我,赶紧走了过去,隔着钢筋笼子,我们聊了会儿天,无非就是还习惯吧、有什么需要随时找他,还提起某个女同学是不是生了二胎了,哈!
    总共大约半小时的功夫,有人喊道:放风结束!于是我们又回到监室内。接下来就是等着晚饭了,果然,不大一会儿,送饭的大爷推着车子到了门口。晚饭比较简单,馒头加咸菜,还有面汤,汤里竟然还飘着几片西红柿,我心想要是再磕上几个鸡蛋可就完美喽!
    这次,我不再吆喝了,掰开半个馒头递给了陈忠豹,他对我傻傻一笑,其他人都埋头吃饭,几乎没人察觉。
    吃完饭,又都开始忙活起来,有擦炕的,有擦地的,有擦墙的,自由号的人过来挨个号里收垃圾。一切收拾停当,都脱鞋上炕,坐在炕上背靠着墙等着看电视。很快,民警送来遥控器,徐东接过摁开电视,正播放央视一套新闻联播前的广告节目,徐东把遥控器还给门外等着的民警。原来电视频道是设置好了的,只能收看cctv-1的节目,而且声音和图像都是调节好的,只要遥控器打开即可。
    接下来,比较轻松,看着电视,有人小声聊着天,有人打着盹,新闻联播之后是焦点访谈,广告之后开始播放电视剧。不过只能看一集,因为9点整电视会准时自动关闭,也是设置好的。
    再接下来,徐东宣布夜间值班表,大家上完厕所,炕上的被褥已经由专人铺好了,因为规定新来的三天之内不安排值班,自然我也不在名单之列了,脱衣服钻进被窝,也顾不得拥挤了,或许是昨天一夜未眠的缘故,很快我就进入了梦乡,而且睡的很香很沉。
    祝大家周末愉快!
    @slh随意的风 2018-11-25 22: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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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新帖了,求楼主围观,祝楼主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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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马上发,有你这句话,我晚上不睡觉都要更新。
    早上被那首动人的“涛声依旧”曲子吵醒。揉揉朦胧的眼睛,环顾四周,才想起不是在家里而是在这个处所,心情不由的郁闷起来。穿衣下炕,排队上厕所,等候早餐,看来我要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规律了。真希望这样的日子快点过去,如果有时光穿梭机,真想把这段日子快进过去,最好不要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任何痕迹,就像一阵狂风刮过。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有了毛巾和牙具,我可以好好的洗漱一番了,取出牙刷才发现不是普通的牙刷,前头有毛的部分没什么区别,但是没有把儿,取而代之的是一截约四公分长的空芯管状物,可以将食指或中指插在里面控制牙刷摆动,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大神发明的,而这种造型的牙刷估计只有这里才用的着,特殊定制的吧!这种设计的目的,不言自明,早就听说过以前看守所里有人把牙刷把儿磨尖后当作凶器,自残或伤害他人。
    @slh随意的风 2018-11-25 22: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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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去看了下,真不错,图片很美。
    怎么我都找不到贴子了?
    吃过早饭,洗刷完餐具,坐在炕沿上闲聊,这时,胡所长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我迎上去,隔着钢筋门小声对着话:
    “我该下班了,休息两天后再来上班。”
    “没事,你走吧,告诉家里人我在这里很好。”
    “这是早上我特意给你留的两个鸡蛋,在这里可是宝贝,补补吧。”
    “谢了老同学,就凭这两个鸡蛋我也得念你一辈子的恩呢。”
    “拉倒吧你,出去以后别在其他同学面前骂我就烧高香了,好了,就这样,我走了。”
    我俩挥手告别,我坐回原位,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中悠闲地剥着鸡蛋壳。
    话说我这同学也不易,别听别人喊他胡所长,其实是大头兵一个,工人身份没有警衔编制。上学时他的学习成绩也就是我的一半,但人家老子有本事,在他当兵退伍后马上就给安排在公安部门了。不管怎么说,人家对我这多年没联系过的普通老同学还是很照顾的,我得知道感恩。不过话又说过来了,如果不是这位老同学在这里任职,我也不敢冒然来闯这龙潭虎穴,可能早就选择破财消灾了。现在真不知道在这里要呆多久?会不会批捕?哪天才能出去?
    想到这里忽然感到十分无助,被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内心是特别憋闷的,有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感觉,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自己再如何挣扎也是无力的。
    白天没有其他事做,继续背诵监规,这次我心无杂念,放松了很多,很快前十条都能基本熟练背诵了。
    徐东并不急着测试大家,反而百无聊赖,突发奇想,叫个人过来聊聊天。首先叫的王飞,这哥们儿今天状态多少恢复了一些,能看的出洗过了脸,还梳过了头发,站在徐东对面也不再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着。
    “怎么样了?还抑郁吗?”徐东不阴不阳地问。
    “好多了,慢慢就习惯了呗。”王飞操着一口正宗的东北腔说。
    “你家里还没人给你送东西来,是不是没人管你啊?”
    “谁知道昵,我大媳妇不管我,小媳妇也不管我。”
    “你他妈的还挺能,有几个媳妇?”
    “俩呗,家里给娶了一个,后来又一个妞儿非要跟着我,就给她租个房子住呗。完喽,就成我小媳妇了。”
    “那你这俩媳妇都多大啊?”徐东问的还挺细。
    “大的28了,小的22呗。”
    “你平常是跟大媳妇睡,还是跟小媳妇睡?还是跟两个一起睡?”徐东越问越有兴趣,两眼都开始放光了。
    “自从小媳妇跟了我,主要都是跟她睡,大媳妇那边早晚的也得交点公粮呗。”王飞这方面倒是毫不遮掩,反而有点卖弄。
    “你这体格能扛的住吗?”徐东说完,旁边的司景燕和李书记都笑了。
    “别的不敢吹,这方面咱可是杠杠滴,就这还偶尔在外边打个野食呢。”王飞立马精神了许多,声音也大了起来。
    这时司景燕忍不住插嘴:”我看你是溜冰溜的吧,离开那玩意儿立马完蛋。”司景燕接着说:“在这里可吸不到冰喽,我看你怎么扛过去吧!”
    王飞也不答话,只是连着打了两个哈欠。
    各位朋友早安!
    看着再问也没啥意思,徐东就摆手示意让王飞下去。再把那个刘长伟叫过来,像三堂会审似的。
    “你玩大车了啊?玩几年了?”徐东问。
    “十多年了,以前从没出过事。”这刘长伟倒是不卑不亢,声音也是不大不小。
    “这次啥情况啊?”
    “真是该着出事哩,那天我一出门就感觉非常不好,眼皮直跳,心想卸完车赶紧往回赶。谁知刚走了十几公里,对面过来辆大货车,车尾后面突然拐过来一个自行车,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把他碾在车轱辘下边了。”
    “这是命里该有一劫,躲也躲不过啊。”徐东感叹着。
    “就是,俗话说好心拉不住该死的鬼,让你赶上了,你就认倒霉吧。”李书记啥都爱掺和,总是憋不住接话。
    “是啊,所以说别以为哪个司机多年不出事是技术有多好,还得说是运气好,是修来的福德,否则,你不找事,事也会找你。”刘长伟说。
    “不聊这个了,说说你这长年跑大车的,是不是经常去路边店啊?那里边的娘们儿怎么样?”徐东永远对这个话题最感兴趣。
    “这个?”刘长伟忽然间面带羞涩。“好,既然你们想听,就跟你们聊聊。不错,跑大车的都离不开路边店,路边店就是为跑大车的开的,特别是跑长途,一趟就是半个月二十天,这生理问题总得解决吧。一般城市的郊区或偏辟点的路边都会有,长途司机停车吃个饭,休息一下。就有老板安排娘们儿陪你玩一会儿,一般都很便宜的,当然档次也低,都是河南、东北或贫困地区的老娘们儿让老公在家照顾孩子亲自出来挣钱的。”
    “她们的服务怎么样?”李书记总改不了这爱掺和的毛病。
    “大部分还可以,在简陋的房间里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一下,睡一小会儿,倒也挺解乏的。那些娘们儿也都很配合,脱光一躺,随便你弄吧,决不会催你,耐心地等你发泄完了给个百儿八十的小费就很满足了,你要是体格好,稍微歇一会儿再来一炮,兴许还免费赠送、买一送一呢。”
    “哈哈哈……”我们一齐哄笑起来。
    “都是老娘们儿,就没有小姑娘吗?”徐东眼睛放着绿光,急切地问。
    “很少。江西、广西那边多,那次我碰到一个小姑娘才16,没上好学就出来挣钱了,长得还挺秀气,我一高兴给了她二百,干了她三炮,搞的她打着哆嗦下的床,那个爽啊……”
    “都说跑大车的辛苦,看来也不全对,也有很多乐趣嘛!”我调侃着。
    “他们还很能挣钱呢。跑长途的号称怠干不干,两月三万。”邢建平操着四川口音插了一句。
    “那是以前,这几年车多了,运费也越压越低,而且罚的很厉害。你不超重就不挣钱,你超重这一路上罚起来就没数。现在也就合着两个月一万差不多。”刘长伟唉声叹气地说道。
    “我以前跟着押过车,遇到交警查车躲不掉了,就把五十或一百的钞票夹在驾驶证里递给交警,他接过去把钱抽出来再把驾驶证还给我,就立马摆手放行。”这时,杨震忽然又冒出来一句。
    李书记又接过来说:“前几年我也跟他们跑长途的一起去玩过,有的路边店还让你把娘们儿带走,陪着你说话、聊天、玩,送完货再把人家送回来,一趟给人家多少钱。两个司机路上倒替着,一个开车,一个在后边卧铺搂着娘们儿睡觉的。舒服的很啊!”
    “哈哈哈……”我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不许大声喧哗,好好背监规。”这次引来民警的不满,厉声对我们警告着。
    于是,我们端正坐好,拿出监规,像老和尚念经似的,开始背诵。
    刚想更新呢,又来客户了,晚上吧!
    不好意思,一个同事突然去世了,这几天光忙活了,今天有空就更。
    到了晚上,我们刚上炕准备看电视,忽然又来一个新人,叫陈春省,二十八岁,看着是个农村的,老实又能干,他说昨晚在宰鸭厂里干完活儿,骑摩托车载着媳妇回家,碰倒了一个老太太,送到医院就没气了。
    他还说他媳妇也摔的不轻,现在还在医院里。一边说着一边还擦着眼泪。唉!旦夕祸福无法预知啊,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临。
    不管怎么说,我们号里又增加了一个人,晚上睡觉更挤了是现实的。
    晚上睡觉前徐东宣布值班表时说:“今晚大家就将就着点吧,估计这两天就要分流了,挤挤暖和。”
    我心里盘算着,这是第三个晚上了,明晚我就要和他们一样站着值班喽,想想一站就要两三个小时肯定会腰酸腿疼,心里有些打鼓。但这里的规矩咱也无力抗拒,只能慢慢习惯吧。
    这次我们每个人的空间更狭小了,可徐东还是给自己多留出一米多的空间闲着,说是窗户下边有风,怕冻着,得离窗户远点。他这远点不要紧,我们这些人都前胸贴后背了。这倒让我想起一句话:是官强过民啊! 哪怕是这里的一个头头,也比普通人强,因为赋予了权力。
    第一班站岗的是邢建平和方华,我挨着的位置因为少了邢建平,所以暂时宽松一些,心想趁他站岗,我赶紧入睡,等他换岗钻进被窝我就睡熟了,也不容易被挤醒了。谁知我一侧身,发现隔着邢建平的被窝是陈忠豹,这家伙不睡觉正瞪着两只眼睛看着我,见我转过头来还嘿嘿地笑起来。我的妈呀!
    我赶紧把身子转回去,听徐东和杨震、司景燕、李书记他们热聊。大冷的天,徐东光着膀子躺在被窝里,胳膊上的纹身特别扎眼,不只是他,原来杨震和司景燕都有纹身,而司景燕的背上纹的更是花里胡哨的,覆盖了他的整个后背,至于图案因为裸露的部分太少看不清楚。
    徐东正在唾沫横飞地吹嘘着他的光辉历史,其他人耐心地倾听着。
    “不是吹的,在咱们县城里我们这一帮算是比较牛的,各路朋友也都给个面子,没有什么是办不了的事。”
    我心想:这么牛别到这里来呀!
    真想问问他是因为什么事进来的,想起进来之前朋友嘱咐过尽量别多事,我硬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这地方你来过几次了?”李书记问。
    “第二次而已,你这老家伙又想问啥哩?”徐东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没事,就是随便问问。你这次呆的时间不短了吧?”
    “不长,20多天,再有两个多月就刑满缓放了。”
    就这样听着徐东的故事,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这次早上不是被舒缓的音乐叫醒,而是被尿憋醒的。我披衣下炕,刘长伟和方华正在值班,站立在两边,仿佛两尊雕像,我跑到便池开始小便,这时方华同志已经跟着我过来,在监控摄像头下边站定,监视着我。撒完尿忽然感觉肚子不舒服,索性蹲下来个大号的,也省得都起床以后排队轮蹲了。
    方便结束,钻到被窝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看着窗外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是处在哪个时辰,听着监室里此起彼浮的呼噜声,不由得一阵惆怅: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终于,那动人的乐曲《涛声依旧》缓缓响起,大家伸伸懒腰,哼着小歌开始起床。
    “……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是啊,我们继续重复昨天的故事,啥时候能登上回家的客船啊?
    刘长伟和方华坐在凳子上,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看来这两个小时站岗值班还真是个体力活儿,今晚我也要开始体验了。
    洗漱、吃饭、排队大小便,一切都秩序井然,收拾停当,大家炕沿上坐成一排,等待着,等待时光流逝,等待外面的音讯,等待审判或无罪释放的到来……
    果然这是个不同寻常的一天,首先是上午有人通知王飞的家属送来了衣服和被子,还有人给他充了400元生活费,通常在看守所羁押期间是可以不用花钱的,每天的馒头、咸菜是由国家补贴的每天8块钱的标准,也就是说即使你是个无依无靠的流浪汉,在关押期间也不会让你饿死,但如果你想在里面买双拖鞋、袜子、牙膏牙刷等生活用品,亦或想吃个方便面、火腿肠、榨菜、咸鸭蛋乃至袋装的烧鸡,前提是你账上必须有余额,也就是外面有人给你充钱。
    当民警告诉王飞给他充钱的人的名字时,可把这小子乐坏了:“我说他妈的不敢不管老子吧,这回大媳妇给送的衣服,小媳妇给充的钱,总算是没白疼她们。”
    看他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大伙儿都向他投去了不屑的眼神,徐东更是毫不客气地:“瞧你那点出息,有本事让你那媳妇们把你赶紧弄出去,别出去晚了媳妇都让人拐跑喽,”大家伙儿一阵轰笑,王飞低头收拾整理着衣服,仿佛没听见一般。
    快中午的时候,忽然一个表情十分严肃的所长突然出现在我们七号监室门口,后面紧跟着三个民警,看这阵势不小,我们都不由地紧张起来。
    “都仔细听好,我念到谁的名字,赶紧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蹲在门口等候安排,不准拖拖拉拉,都给我利索点。”这位所长稍微顿了下,展开手里一张纸念道:”徐东。“
    ”到“
    ”杨震“
    ”到“
    ”李如会“
    ”到“
    ”邢建平“
    ”到“
    ”陈忠豹“
    ”到“
    ”王广民“
    ”到“
    "喊到名字的,赶紧收拾东西出来,快点!”
    我听明白了,这几个人是调号了。
    果然,被叫到名字的六个人迅速行动,将自己的被子抽出来,然后把牙缸、牙刷、毛巾、简单的衣物还有方便面、火腿肠等副食倒在被子里卷起来用胳膊夹住就钻出铁门,一字排开蹲在门口,等待分配新的岗位(应该说是新的监室才对)。让我没想到的是徐东被安排去了劳动号,看来他是已经被判了短期拘役,在这里服刑直到期满回家。
    李如会(李书记)被安排去了九号,邢建平则去了我们隔壁——八号,杨震去了三号,至于陈忠豹和王广民,我也没听清楚安排去哪个号了。
    这时我们七号监室里忽然感觉冷清起来,上午还坐满炕沿的十六个人,现在就剩十个人了。我前边就剩了一个司景燕,我一下子坐上了第二把交椅,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10个人一字排开,正好十个板凳,不用再有人蹲着吃了。
    大家有说有笑比以前热闹多了,刘长伟一时兴起,扯开了一袋烧鸡,洗干净手,撕成一块一块放在饭盆里,然后给每个人分享两块,其乐融融,让我这几天郁闷的心情终于得到了一些缓解。
    还有王飞,竟然搬着板凳过来挨着我坐下,边吃边用那东北话给我讲荤段子,肆无忌惮地跟我套近乎。
    司景燕却一脸淡定,面无表情,自顾埋头吃饭。
    吃过饭,我上厕所听见方华和刘长伟他们叽咕着:“让他当号长就行呗,看人家多稳当……”我知道他们说的是我,而且可能是故意让我听见的,虽然有些恭维,还是感觉挺受用的,呵!有种即将做为领导走马上任的兴奋!
    不好意思各位!工作有调整,去跑市场了,加上过春节事情多,好久没来更新了,给大家致个歉!!!
    今天起,抖擞精神,坚持更新,还望多多支持!谢谢!
    接下来又发生了点小插曲,首先是刘宁被一个负责我们号的王所长提审谈话,回来时在门口还在聊着家常,看起来很熟、很关心的样子。
    到了下晌午,约摸3、4点钟的时候,忽然又来了个新人,叫徐洪金,42岁,穿着板正的黑色昵子上衣,头发梳的很整齐,表情很平静,给人深沉内敛的感觉,罪名又是交通肇事逃逸,我在监室日志上简单做了记录,没兴趣多问他细节。
    就在大家坐着炕沿等待放风的时候,王所长忽然走到门口,用凌厉的目光严肃地扫射了室内一圈后,拿出一张纸像宣读圣旨一样:“因为七号人员有所调整,我重新排了一下顺序,刘宁过来,坐在前边,暂时负责监室的纪律、值班、卫生等。司景燕、王雨淋协助。徐洪金坐在第四的位置,其他人座次不变。你们都要服从管理,背好监规,好好反省自己的罪过。“然后又将脸转向刚坐到第一位置的刘宁说:”以后有什么事随时给我说,谁要是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他。“说完转身离去。
    这可真是出乎我的预料,这傻大个、嫩娃子、假大闺女,突然就成了我们的老大,真心让我一时无法接收,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的官又没什么意义,大家不过是暂时栖息在这里的过客,不日就将各奔西东,他日外边相见也未必相认,这经历也不是正常人炫耀的资本。想到这里我那颗不甘落后的心才渐渐释然。
    不过,还是想搞个清楚,索性问个明白:“我说刘大号长,你是不是跟这里的所长是亲戚啊?”
    估计只要不是真傻子,都能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不是和所长,是和一个姓孙的副所长是亲戚,他去外地学习了,要过几天才回来。”刘宁温和地压低声音对我说。
    “哦,怪不得呢。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是号长了,先恭喜了哈!“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中间隔着的司景燕竟然也笑着对刘宁做了个抱拳祝贺的动作,我们三个人同时都笑了起来。
    ”什么号长不号长的,大家来这里都是受难的,都相互照应下,你们俩一个比我年龄大一个比我经验多,有事还得请教你们,今后咱们啥事都商量着来,别让所长们挑我们的毛病就行,以后咱出去,也是一起患过难的好哥们儿!“
    刘宁这话声音不高不低,号里的人都能听得见,相当于简单的就职演讲,让我瞬间对这小子有了种不可低估的念头。
    接下来又到了放风的时间了,这次明显号里的人心情放松多了,都有说有笑的,不再似徐东在这里的时候那般小心翼翼了,就连平时没说过话的杀人嫌疑犯王贵前也和方华热聊起来,王飞更是得吧得吧的唠起来不待歇一会儿的。
    这时新来的徐洪金把我拉到墙角处,背对着外面,在兜里掏了半天竟掏出了两支香烟,递给我一支,然后又掏出个打火机点着,我们就这样在摄像头的下方,低着头抽起来,这里正好是个盲区,属于传说中的灯下黑,监控里看不清我们低头在做什么,我见徐东他们也是这样偷偷抽的,看来这徐洪金深谙此道,并且他能把香烟和打火机带进来说明他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兄弟,我一看你就和他们不一样,你在这里不会呆太久的,全当是来体验生活吧,等日后在外面相见,可别说不认识我这个当哥的哦。“徐洪金平静地说,很自然很老道。
    “这你放心,来到这里相识就是缘份,到哪里我也忘不了今天在这里抽过你的烟啊,大哥!”说完我们相视一笑。
    我心想你这一支烟还不至于让我念你太大的恩情,不过在这里表面上一定要装成感恩戴德的样子。
    我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正在眼巴巴的盯着我俩,一个民警走来,瞥了我们一眼又径直走过。
    我略一思索,招呼起来:“还有半根,谁想吸两口快过来。”话音刚落,几个人瞬间将我围住了,先是王飞从我手里接过去刚抽了一口,就被刘长伟抢过去了,方华和陈春省还在排队急等着。徐洪金一看也感觉不好意思了,干脆把剩下的小半根让给了方华。
    这边挨着钢筋笼子站着的刘宁和司景燕懒洋洋地沐浴着夕阳,他俩对香烟毫无兴趣,目光注视着高墙上站得笔直的武警,打发着时间。
    很快,放风结束,我们吃饭、打扫卫生,我重新分配了各自的工作和责任区,并在日志上详细地做了记录。打扫完毕,上炕看电视,趁这个时候我把晚上的值班表做一下,按说徐洪金刚来的不应该值夜班,但总共11个人,他要是不值我就得顶上,我跟刘宁、司景燕嘀咕着怎么合适,他俩一致同意,让徐洪金值就行,咱们现在说了算,谁敢不听。我也不再说什么,这样我就不用值夜班了,真是天佑我也。看来幸亏当个副号长,否则今天开始就要站岗值勤了,古人云:是官强过民。 看来甚是有道理,在这里也同样适用。
    想想总算是越来越好了,至少心理上得到了放松,又想到明天我那胡同学当班,能给我带来些外面的信息,主要是家里的状况,不由得有些期盼。
    看电视的空档,闲着没事就审一下刚来的徐洪金,算是“过堂”程序吧。
    “老徐,我看你在外面也是个有身份的人,至少曾经应该是混的不错,刚来这七号就让你当四把手肯定也有一定的人脉关系,咱几个也没外人,你聊聊你的故事呗。”我先开口提议。
    刘宁和司景燕平静地看着徐洪金,意思是默认我的提议,等待倾听他的精彩故事。这时王飞也凑了过来,盘腿坐在我对面,瞪着两眼讨好地傻笑着,也来听故事。
    “好,既然来到这里了,咱谁也别笑谁,谁也别看不起谁,肯定都有自己的故事,你们想听我就给各位领导汇报一下。”徐洪金顿了顿,接着娓娓道来:“我一直做生意,主要是做煤炭生意,后来给咱们县的热电厂供煤,每天都有几十吨甚至上百吨的量,挣的钱可想而知,我自己都没数了。因为花钱手也大,还要经常给领导、经理、分管供应的打点,所以一顿饭花个千儿八百的,一晚上消费个万儿八千的都是毛毛雨。”
    “那你风月场合肯定没少涉足了,风流债也欠了不少吧?“王飞这犊子就对这方面感兴趣,也没大没小,不懂个规矩,我们几个号长还没发问呢,这要是徐东他们没调号之前,打死他也不敢多嘴插话。
    徐洪金只是轻蔑地看了王飞一眼,接着说:“不是吹的,就咱们县或者咱们市的高档场所都去腻了,五星级宾馆里的那些个妞都玩够了,后来请他们都是去省城到最高档的地方去耍。只要是相中的,别管是三陪女、服务员还是前台甚至白领丽人都要拿下,只要舍得下本钱,没有成不了的。所以,这些年挣了不少,也潇洒了,最后也没落下几个钱。后来我那奔弛宝马都开够了,刚换了辆凯迪拉克,有一天晚上喝完酒开车就把人给撞了......“
    “交通肇事也没逃逸,多包赔对方点钱就完事了呗,你又不差钱。“刘宁说。
    ”问题是咱喝酒了,酒驾肇事可是刑事责任啊。”徐洪金一脸无奈地感慨。
    不过在我看来,他的事不会这么简单,我隐约感觉他还有所隐瞒,后来,证实了我的推断是正确的,但那都是后话了。
    看完电视,晚上九点整,大家洗漱、上厕所,铺好被子准备睡觉,本来今天少了好几人就很宽松,刘宁又把被窝挪在最外头紧靠着窗户下面,比起徐东在时自己前边空出两个人的空来真是不可同日而语,10多米长的水泥炕并列排放着11个被窝,有两个站着值班的,躺着的九个人相比前几天人挨人、人挤人的状况可真是舒服死了。
    第一轮值班的是方华和王飞,俩人戴着小红帽,站得笔直,注视着炕上躺着的人,按照看守所要求,值班的人站得久了可以小范围的来回走动一下,也可以倚在墙上靠一会儿。这王飞是第一次值班,显然是站得无聊就在我们几个跟前来回踱步,听我们聊天,还时不时的插个话。
    “你说这看守所的规矩都是谁定的?还有这值班是谁研究出来的?让犯人看着犯人,他们可真想的出来,看什么?怕我们自杀?”王飞突然抛出这么个话题。
    司景燕露着瘦弱的光膀子躺在被窝里,半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说:“在这地方,不怕你打架,不管你吃喝好不好反正饿不死就行,就怕你承受不了心理压力而想不开,据说以前不兴犯人值班,干警偶尔在窗外查看下,但是不可能一直盯着呀,后来就发生了早上起来某人叫不醒,掀开被子一看全是血,是用碎玻璃之类的东西割断了脖子上的大动脉。”
    “那人怎么样了?”刘宁问。
    “还用说,早就断气了,后来所长和值班干警都给开了,人家死者家属不愿意啊,没办法还赔偿了家属一大笔钱。所以后来就发明了让犯人轮流值班看着犯人睡觉,并且监规上明确规定不许蒙头睡觉。”司景燕接着说:“不仅如此,还发生过犯人在厕所里用鞋带系住窗户上面的钢筋上吊自杀的事。所以后来就规定在监室里随时都有人监督在视线之内,包括上厕所也要有人盯着。”
    听起来真是恐怖,这看守所真是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啊!想想也是,那些曾经风光一时的人如果忽然被打入牢狱,将要面对无法估量的刑罚的时候,真的犹如从天堂坠入地狱,产生绝望的想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夜班共分四轮,晚上9点至12点为第一班,12点至凌晨2点为第二班,2点至4点为第三班,4点至6点为第四班。每到换班的时间,值班干警会在走廊里大声喊:“换班了。”然后隔着窗户挨个号巡视一遍。
    我感觉刚睡着,就被一声“换班了”给惊醒了,抬头看了一下,方华和王飞拖着疲惫的身子脱衣服钻进被窝,第二班当值的刘长伟和陈春省已穿好衣服戴上红帽就位,其他人睡的正香,我翻了个身继续睡。
    监室里的大水银灯泡是整夜开着的,以便摄像头可以清晰地监控着监室里的一举一动,但要在这么亮的环境里睡着,也要有个适应的过程,前提还得是不能蒙头睡觉,否则站着的值班人员就要给你把被子拉的露出头来,如果被监控发现会在墙上的小喇叭里大声训斥,把整个监室的人都吵醒。
    迷迷糊糊中又过了一夜,早上醒来洗漱、吃饭,然后静坐在冰冷的炕治上。坐要有坐姿,腰要挺直,关键是两腿要平放,不能一条腿盘在另一条腿上,否则会被警告甚至呵斥,这样坐上一天也是腰酸背疼,疲惫不堪。我一直想:坐监,坐监,是不是就打这儿来的,要在监室里坐着,坐得你身心疲惫,坐得你痛苦不堪,坐得你发誓再也不要来这个鬼地方了。
    其实这只是个临时的过度号,正常情况下新来的犯罪嫌疑人先在这里熟悉监规,一般十几天最长不超过一个月就要被调到其他号里去,在那里是要参加劳动的,至于什么劳动,我在路过其他监室的窗户时倒是看到了一些,好像都在鼓捣着一种塑料花,也算是种工艺品吧。
    我想,我最好不要熬到去其他号里参加劳动,我应该会在三十七天以内被宣布:证据不足,不予批捕。 然后释放,回家走人!
    所谓的三十七天是这样计算的:公安侦察部门在批准刑事立案并将嫌疑人拘捕后,自羁押在看守所之日算起,七日内补充侦察证据,有特殊情况的最长可延长至三十日内向检察机关申请逮捕,检察机关必须在七日内做出批准逮捕或不予批捕的决定。
    也就是说本来案情不复杂的,完全可以不需要等到三十七天才有结果的,但现在办案程序亦或警力不足忙不过来等客观原因,形成了习惯:不管案情复杂不复杂,只要来了就让你签字告知你期限延长至三十日内,这样,办案干警就有充足的时间来处理案件,只要不超过三十日报送到检察院提请逮捕就行。有谁知道嫌疑人在看守所里度日如年,亲人在外面牵肠挂肚、望眼欲穿......
    我最热切盼望的是胡同学今天来了,能带给我好消息:我的案情明朗,证据不足,马上将会报到检察院出据不予批捕的决定,我就可以回家了!
    终于盼来了胡同学,他给我戴上手铐带到他的办公室,点燃一支烟,又把半盒香烟和打火机扔给我,我自己摸出一支点着,一边抽一边看着吐出的烟雾慢慢消散。
    沉默了一会儿,胡同学说:“哥们儿,你这事可能麻烦了。我听说你们公司对你的事意见很大,说要严查到底,从重处理!我打听了一下,如果材料报到检察院你批捕的概率会很大。”
    “可我那干律师的哥们儿说只要我一口咬定不知道货从哪里弄来的,都是姓汪的私自调的货,我一概不知,就肯定不会被批捕。”我心里很乱,却还装作底气很足的样子。
    “律师的话也不能全信,法律是讲究证据的,现在姓汪的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了,就怕你是百口莫辩了。”
    ”那就随便吧,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一切听从上天安排吧,就这点事,还能让我把牢底坐穿了?“我突然激动起来。
    胡同学赶紧面带微笑地安慰起我:”别急,外面大家都在帮你想办法呢,说不定很快把工作做通了,就没事了。“
    回到七号监到,我心情不好,拉着个脸,也没人理我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情绪比较低落,满脑子都在想着外面的情况:家里怎么样了?老婆孩子是否也在想念着我?这么几天没给爸妈打电话他们是否会起疑心?
    最要命的是,原来计划好不会被批捕,我只是来呆上最长三十七天走走程序就没事了,现在看来已完全失去掌控,前途未卜,命运难测!我像一只无力的羔羊只能任人宰割,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见天日?
    这两天王飞可是越来越欢了,仗着有人给充钱,求着管后勤的所长买了四袋桃酥(就是一种油炸的甜饼,上面带点芝麻)、一包冰糖雪梨、两袋火腿肠,没事就凑到我旁边坐着,一边吹着牛逼,一边大口地嚼着桃酥。
    刘宁有时会小声呵斥他:“王飞,坐到你的位置去,注意纪律。”然后王飞就不情愿地挪回他座位上去,完全没把大号长放在眼里。
    而司景燕则说:“他这是之前吸冰的结果,一旦停吸了,就会食欲大增,精神亢奋,再过一段时间就会狂燥不安,痛苦不堪,有他好受的。”
    这天是我来七号监室的第七天,我们像平时一样,吃过早饭,打扫完卫生,坐着背诵监规或闲聊胡侃。
    突然门口出现个年轻的干警厉声道:“王雨淋。”
    “到”我站起来应声回答。
    “提审。”
    接着我被带上手铐,押到审讯室。一看是还是经侦大队的刘、罗二位警官。
    “二位大队长,别来无恙?“
    ”是啊,王大经理,我们专门来看你的,看你这看守所体验生活之旅可还顺利?可有大收获?”
    “收获颇丰,出去整理一下,可以写个中篇了,最好改成剧本拍出来,将是新中国第一部反映看守所在押人员生活的纪实性体裁著作,将会轰动一时,流传千古也说不定。”
    “好,别影响你的大作,咱长话短说,你的案子马上要报到检察院了,现在是给你最后的机会,认罪伏法,先交纳一定数额的保证金,可以取保候审。如果你坚持原来的态度,那就等检察机关的裁定,一旦批了捕,按照司法程序就是构成了犯罪,将由检察机关公诉至法院给予刑事判决。我们必须给你讲清楚,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这些基本程序也不用我们多说,今天来就是看你的态度,考虑好了吗?”
    “不用考虑了,我的态度很明确,也没有需要补充的,我还是坚信清者自清,法律会还我一个公正的。”
    “好,既然这样,我们简单给你做个笔录,回去好交差。”

    出了审讯室,又回到看守所大院,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真舒服,院里的青草正在偷偷地吐绿,春天真的来了!
    可我的春天在哪里?
    回到监室,杀人嫌疑犯王贵前正和大家聊得火热:
    “那个王广民是我们村的,打架可狠了,十里八乡的没人敢惹他,这次就是把人打成重伤进来的,听说光肋骨就给人打折了三根。”
    我早就看出来那家伙是个狠角色,目光凶狠毒辣 ,果然如此,幸亏把他调到别的号里去了,否则跟他关一个号里还真得小心着点。
    想起了我那胡同学说过:来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种说法是进来的都是能人。其实未必,应该说这里是个杂菜缸,龙蛇混杂,乌龟王八,有英雄也有人渣,有罪有应得,也有倒霉冤蛋,可谓形形色色!

    到了中午,正准备吃饭,忽然又送来个人,大约50岁,高高的个子,黝黑的皮肤,典型的农民形象。问他什么罪名,他结结巴巴地说是盗窃。先给他找了副碗筷,蹲在方华前边吃个大锅菜,下午有空了再详细审问一下。
    吃过午饭,收拾完毕,这个时候正是犯困的时候,但我们号里是不允许午睡的,要端正的坐好,当然大部分人都会歪着脑袋打个盹。
    起初,刘宁还温柔地告诫大家:都坐好,不许困觉。
    但没人理会他,干脆他也眯一会儿眼睛。
    到了大约两点多的样子,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觉得是唤醒大伙精神精神的时候了,否则,被所长看到是要大声训斥的。
    “刚来的那个,过来蹲这里,我给你做个登记。”我指了指刚来的那个偷东西的老家伙,行使一下我这第三号长兼秘书长的权利。
    “叫什么名字?”
    “付。。。。付留。。。。存”
    “付留存,你是紧张还是天生说话结巴啊?”我边说边看了下大伙,都不再小睡,娆有兴趣地看着我讯问着蹲在我面前的老小偷。
    “我。。。。我是天生。。。。就。。。就这样。。。"
    “你这说话不利索,偷东西可挺利索吧?”我想大部分人都和我一样,都是恨小偷的吧。不给他施点刑罚真是便宜他了。“行,你说说你都偷了些什么?”
    “没。。。没啥大东西,看。。。。看见一个。。。电动三轮车,不孬,就。。。。就。。。就想推我家走,让。。。。让。。让派出所的给逮住了。。。。。。”
    对于这种小偷小摸,我和所有人一样,都是深恶痛绝的,要放在以前,肯定进来先被群欧,吃一顿饱拳再说,现在不兴了。
    当然,这种卑劣的小人也轻易没人搭理他。我当晚就安排他值班,而且是第一班,时间最长的,让他吃点苦头,学学这里的规矩。

    就这样在平淡和郁闷中又度过了两天。
    这天的傍晚,监室里刚吃过晚饭,大家正在打扫卫生,走廊里过来了个穿着囚服的人,是徐东,这小子从七号出去就去了劳动号(也叫自由号),总共三个人,都是被判了短期拘役在这里服刑的。整天扫地、拖地、倒垃圾,走到哪里都哼哼着小歌儿,让我们这些号里面的人羡慕不已,毕竟人家可以在走廊里自由穿梭,还可以偶尔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这时,徐东拉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塑料带,正挨个号隔着钢筋门收垃圾。他一边拾着垃圾一边小声对我们说:“嗨,我刚才看见又来了个新人,大高个儿,穿得人五人六的,等会,就来报到了。”
    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挺期待,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跟我们聊点高大上的话题,活跃下气氛,提高一下兴致哦!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果真进来一个帅哥,一米八的身高,瘦瘦的,穿着一身黑色笔挺的西装。
    “叫什么名字?”我问。
    “陈印春”
    “多大年龄?”
    “三十四”
    “什么罪名?”
    “伪造增值税发票。“
    这罪名,一听就是个大能人啊,这可得详细聊聊,长长见识!
    不好意思,好久没来。
    生活继续,文章也将继续!
    看着这陈兄弟一脸淡定的样子,就知道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于是也不用教什么监规、注意事项的了,直接聊正题:“说说你的光荣历史呗,让兄弟们也见识见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也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从小就很听话,长大了就爱结交朋友,三教九流、混社会的、企业家、政府官员.......认识了都是朋友。”
    我接了句:”一看你结交的就很广,不过我们更想知道的是你罪名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的着的。“
    “唉!别提了,我这冤着呢,人家欠我钱不还,我还成了罪犯了。是这么个过程,我在市区西边两公里干了一个水泥厂,这些年生意还算过的去,每年光税金就上缴个千把万,后来有个客户欠我水泥货款有个三、四百万,催了一年多了也没还,后来说可以用承兑汇票顶给我,我觉得也行,谁知道他承兑是假的,让公安经侦支队给逮了,他们是专门干这个的团伙,我还成了他们的团伙成员了,反正我是说不清了,就这样进来了。”
    我相信在场的观众中,懂得承兑汇票的连我也不会超过四个,我因为兼职做过销售,所以有所了解:承兑是一种支付方式,由支付单位开据去银行在承诺期限内兑现,关键是很多人不甚清楚,承兑的真伪很难辩别,银行的工作人员也仅能凭借经验加以分辩,无法从系统中查询。这也给专业伪造的犯罪分子以可乘之机。想当年,我和张长全把货卖到河北一个偏僻的小山区,对方却给了承兑汇票,可把我们愁坏了,开十几公里的山路到县城一家银行查询,结果工作人员在认真端详了上面的印鉴和签名后,告诉我们应该没有问题,后来我们回来在贴息了两个点后,兑出了现金才彻底松了口气。
    能接触到几百万承兑汇票的人肯定不简单,接下来陈印春打开了话匣子,开始了有问必答模式,不管你问官场内幕、社会热点、经商之道还是娱乐八卦,人家无不是接的头头是道,让你听起来有滋有味,并不由得对彼人心生敬意。
    王飞这个时候可兴奋起来了,跟他妈打了鸡血似的,提起了市里知名的领导、老板,没有他不认识的,与其说是和陈印春聊这些名人的八卦,不如说是在显摆自己见多识广,不容小觑!让我心里忍不住一阵厌惡。不过,他们聊的一些低俗趣事,倒是挺吸引人的。例如某某高官养了几个情妇,怎么把个风华正茂的少女肚子搞大,闹到单位,再花钱摆平或发展成姘头。再如,某大老板整天吃喝嫖赌、无恶不做,吸食毒品,还依靠着壮阳药把几个小相好的天天干得死去活来。。。。。。
    人对八卦尤其是低俗、下流的段子天生没有抵抗力,有时明明厌恶之极却趋之若鹜。
    在十几号人听得五迷三道、意犹未尽的时候,电视自动关闭,知道是睡觉时间到了,我宣布了一下值班顺序,并把陈印春安排在中间位置让人帮他铺好被褥后,大家上床睡觉。
    没把这陈印春安排在最后面,已经是对他极大的照顾了,主要是我觉得这家伙有点意思,比其他的土包了强多了,我得让他感激我,呵!
    第二天上午,我同学来值班了,交接完工作又把我提到审讯室里,我用戴着手铐的手点燃一枝红塔山香烟,听着我同学讲述着外边的新闻和对我不厌其烦的说教。其实我更关心的是家里人的情况,听他说家人一切都好,我媳妇还买了烧鸡让他带过来,但没带进来放自己家里了,总之家里没事我就放心了。
    但他同时还带来个消息,检察院的最近两天会来提审我,核实案情,我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万一被批捕,后果可就严重了,事情还得自己考虑好喽。
    回到监室,已经快中午了,10几个人在炕沿上坐的歪七扭八的,我心情本就不好,黑着脸喊了句:都给我坐好!
    瞬间,他们都坐直了身子,原来有人盘着的二郞腿也放规正了,也没有人窃窃私语了,突然感觉这当领导就是不一样,一种成就感不由得涌上心头。
    心里盘算着,这进来应该是第八天了,如果这两天检察院的提审完,回去出具个“证据不足,不予批捕”的手续,我这苦日子也就熬到头了,全当是来体验一下生活,也通过那句名言“没进过监狱的男人不是完整的男人”,我出去可以当做炫耀的资本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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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1 13:56:53  更:2021-09-01 13:5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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