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小说文学 -> 小说:《在耶路撒冷城,遇见你》~ 第 1 章 -> 正文阅读

[小说文学]小说:《在耶路撒冷城,遇见你》~ 第 1 章

作者:南方有嘉禾2019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北美大陆:星空,积雪,荒原。


    一条接近于笔直的黑色的高速公路,劈开重重积雪,横穿过这片荒原。有一辆银灰色的车子,像是疾风一般在那高速公路上飞驰着。


    车中,钻石蓝色的仪表盘上,显示出,车速是145公里。






    >>>


    坐在副驾座上的年轻男子,挺了挺背,把车窗玻璃放下一条缝,让车外的寒风灌了一点进来,他就马上把车窗关上了。


    “有点困了吧?这路途真够远的,”开车的男子问他。


    “我还不会,你怎么样?“年轻男子回答,“要不要换我来开一会儿?”


    “暂时不用,哦,你看一下迪娜,是不是睡着了?半天没听见她说话了。”


    年轻男子扭头去看后排座位,正合着眼,抱臂斜躺着休息的女子睁开眼,冲他调皮地笑了笑,又把眼睛闭起来了。


    “没睡,正闭目养神呢!”他告诉开车的男子。


    “噢,在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呀!”他们俩都笑了起来。


    “亚力,我们到哪里了,那个地方就快到了吧?”女子闭着眼,柔声喊那个开车的男子。


    “就快到了,——就在前面,你们瞧!”男子回答她。


    这时间,原来缀满天空的繁星都已经不见了。夜空显得越发暗淡,虽然有着那遍地积雪的辉映。


    在挡风玻璃外面,还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有一座只能看到乌灰蒙蒙轮廓的巨大建筑物,正像一团浓厚的积雨云一般,渐渐地朝他们飘来。


    然后越来越清晰地,飘浮在了视线前方。


    “看到了吗,就是它了。”




    >>>


    10分钟后,


    年轻男子站在这座建筑物的前面,抬头看着它。


    冷冷夜色下,它犹如印地安人——是印第安人吧——传说中的那座神秘的空中城堡,气势高拔、险峭,而且突兀地,出现在他暗沉沉的视野里。如果再往后退一点看它,更像是盘踞在高处的一只庞然巨兽,一语不发,瞪视着这一片空阔阔的冰雪地带。


    要到达这座建筑物,还得爬上40级左右的石阶。又高又陡,真是太费脚劲,一点都不好走。因为,每一级台阶大约都有180公分宽,50公分高,用一整块未经雕凿过的大块岩石垒成。


    每一块岩石,看上去都跟独眼龙的海盗王,用来装满他的那些金银财宝的铁皮箱子一样,又笨又大。


    也许是周围太沉寂,太静默了,当他的双足用力登上这些台阶时,发出来的沉重脚步声,竟然仿佛是在两座深山之间的峡谷中,回荡。


    >>>


    到了石阶的尽头处,有一道不知是用哪种金属制成的,门,——当他从石阶下远远望上去的时候,觉得它俨然就是埃及某位法老王的金字塔的入口一般,方方正正,楞楞严严,整个表层都像是镀上了一层北极寒冰似的东西,光滑、酷冷,却隐隐透射着一种静穆/ 尊严的褐金色泽。他直到走近它的旁边时,仍然听不到从它的里边传出来的任何一点儿声音动静。


    年轻男子停下了脚,冷森森的门的里边悄无声息。它像一片安静无波却深不可见底的湖水,默默地呈现在他的跟前。


    他仰起脖子,从上到下,然后从左到右,仔细地看了一下这道估摸有2.5米×2.5米的纯金属方门。——“哦,就是这里了?”他想道。


    很冷,真的很冷!高处的冷风隐隐地吹动。


    在这石阶的下面,——距离200米外,是一个面积大得惊人的斜坡形停车场,已经几乎被停的满满当当了。亚力和迪娜还在那儿转来转去地寻找着停车位。


    而在停车场的外围,仍然有一辆接着一辆的车子,正从不知哪个方向的暗影里,无声无息的闪出。它们挥舞、横扫着一道道雪亮的车灯光柱,灯光笔直穿透过冰冷的空气,远远地投射在建筑物的外壁上,把建筑物切割成一块块/ 沉重的/ 呈块状的黑影。光柱与影在建筑物的外壁上急速移动、冲撞,坚然毅然地对决。然后在某处停止,然后瞬间消失。——嗯,只是光亮消失了。暗的影从来不曾消失,它不知来自何方。遍地皑皑的,是积雪的光晕。


    (是那些,如同横亘、连绵的喜马拉雅山麓的积雪。)


    ------------


    亚力他什么时候才能停好他的宝贝车子啊?我还是自己先进去再说吧。


    我才刚伸出双手,左手的指尖才微微触及到金属方门上,那门已悄然无声地向左边滑动,而才露出一点缝隙,那些巨块金属般冰冷而沉重的声响——确切说,这当然是音乐——就已如远古世纪,那场吞没了整个世界的大洪水般从方门的里边,从这道缝隙里,排山倒海般地狂飙了出来!


    “难怪要用这么厚厚坚实的门!”——我暗暗想道,要不,恐怕是这建筑物的墙也好,门也好,都非得被这恐怖音响的声浪给震塌、或冲垮了不可……


    >>>


    我想我是被那音乐的漩涡,从门口处就卷裹进去的,


    我知道自己已逃不了。这个晚上,我将要在这恐怖音乐的汪洋中接受惊滔拍岸,乱石穿空的一场摧毁——肉体与不是肉体的所有一切。然后,或者重生……


    >>>


    我呆呆地站立在这个黑暗魔窟一般的场所里。我右脚的3个脚趾头在袜子中微微跳动;像被扔到了热锅里挣扎着的青虾。我艰难地转动着被疯狂的音乐鉗住了的脖子。我看不清楚任何一个人的脸。


    但问题是,你也根本不需要看清楚任何一个人的脸,———在这里,只收容剧烈抖动的四肢,狂乱流窜的血液,以及,熔化在音乐节拍里的沉重喘息。。


    是的,只有这些,在这座修筑在北美洲最北部的国家,加拿大,它濒临东海岸的一块广袤、荒凉原野上,外部构造如纳粹德军在诺曼底海滩上筑造出来的一座超级堡垒,拥有超过10个篮球场那么大舞池的巨型迪士高舞场里,早已挤得满满了的,已经不是原本意义上的那些赶着周末时间,从周边邻近的数个城市,长途驱车前来的蹦迪者,


    已经不是。


    当他们的脚踏入了舞池的边缘,所有的人,已如落入那些试图侵略地球的外星人手中的人体试验者一样,被分解、拆卸成了一块块符号般的:...…肢体...…血液..….喘息...…他们的灵魂已不存在。大约不存在。大约不需要存在。大约它只是被这前仆后继,从肉体的每一个细胞的细胞壁直接震荡进去的声波吓跑了。它暂时不存在。


    赶走了灵魂的肢体;


    肢体里赶不走的血液;


    血液逃窜时的喘息。


    没错。


    没有领舞台。没有所谓的领舞者。看不到DJ,看不清所有的一切。……只有几点惨亮的银色灯光,从不知隐蔽在哪处的角落里漏泄出来,在黑暗中来去倏忽地闪掠,在人影憧憧中惊恐万分地——躲——逃——


    哦!时间在这里也不存在!……时间,在音乐里从来就不曾存在……


    >>>


    >>>


    “泽文,泽文!我们也赶快呀!”


    迪娜挽住我的手臂,在我耳边喊着。亚力呢,他这家伙早已在我还在转动着脖子四处张望的时间里,把他的车钥匙和停车卡塞到我的手中,确定我有把它们攥牢后,他那一头标志性的蓝色头发,转眼就消失在了那些沉甸甸的灰暗人影中,,,简直像是施展了某种魔法术一般神速。


    我也冲着她的耳朵喊:


    “你快去吧!我待会儿就坐在舞池外围的休息区那儿看你们跳舞。”她的耳朵藏匿在挑染成酒红色的飘逸长发下,不知道能听到了没有。


    “——那怎么行的!你如果不来我就要生气了!”


    还好,总算有听到了。她抓在我手臂上的那两只热感十足的手指间,让我感觉她是真的生气了。但幸好看不很清楚她生气的脸上的表情,所以我并不被她的生气所动摇。


    “迪娜,我在这样的一个几乎要爆炸的舞场里,就算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也已经足够心荡神驰了,”


    我想向她这样解释,但无疑她是无法听清楚的,所以我也省略了我的解释,只是把她推到那些正剧烈晃动着的人影中去,然后在这个舞场的边缘,那儿一长排的黑色沙发上坐了下来。


    第 1 章


    -- 卡比·卡努瓦岛来的“天蝎座”女郎 --


    ——————————————————————


    01.


    黑暗与昏暗的交媾中。我晃动着手中的一杯伏特加酒。看着酒液中的三颗冰粒,跟杯壁轻轻的磕碰。


    我是准备试着,假装自己是身处一场高雅无比的音乐会,比如,……把它当作这是一场巴布罗?萨拉萨蒂的小提琴演奏会吧,然后,装作欣赏这场“高雅”的音乐会那样地去倾听它。————行得通吗?


    突然间,她来了,从长相上估计是个亚裔。在我刚转过头去偷瞄了一眼邻座的金发美女的片刻间,转回头来时,她就出现在了与我斜对面的沙发上。


    跟每一个刚刚离开舞池的人一样,她从那茶几上的纸巾盒里,大把大把地抽出纸巾来,动作幅度很大地,擦拭着她的额头,胸口,半袖外的两只手臂上的汗。似乎喘息未定, ,,


    从我的位置望过去,可以清楚看到在她胸口低开的大V领,可以隐约看到流窜到她身上的森冷的幽光。然后,我看到她靠倒在沙发上,两只眼睛开始扫视着坐在沙发上的这几个人。


    我本来是要感到奇怪的:——在这般捉摸不定的昏暗光影下,我竟然还能看见的到她的眼睛?…… 但那时候,我一点也没有感到这种几乎是多余的奇怪。


    在那时间,我只是在诧异于她的眼睛竟然这样的明亮,又幽邃!几乎像是一只荒原“雌野狼”的绿幽幽眼睛。甚至,带着一种刀锋一般罕见的锐利!——当它直勾勾的,直盯住你时,,


    更意想不到是,当她把她的眼睛看到我脸上的那一瞬间,我竟觉得那眼睛有点熟悉,甚至熟悉得,如同曾经朝夕相处过的一个人。却一下子记不起那人是谁。


    【是谁导演的这场戏?……是谁写下的这般艰难、又艰涩剧情?……那个剧本被弄丢到哪儿去了!——他的心里在嘶吼着。。】


    在沙发的那边,她已经把眼睛收回,不时小口饮一口她手中玻璃杯里的液体。


    我竟也鬼使神差般地,简直是无意识地,跟随着她的动作拿起了自己的杯子,慢慢地饮落一口杯中的伏特加酒。然后把酒杯,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前边的玻璃茶几上。然后调匀呼吸,让自己的心脏缓缓地,返回到胸腔里。。。


    因为,刚刚过去的一段沉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超重低音,差点把它像一颗被巨大的外力,狠狠挤捏出豆荚的青豆粒一样,“——噗”地弹离了我的身体。


    就像是无数个冰冷、棱角分明的金属钝器,一锤一锤地猛烈冲撞着你的胸膛、、脑门、、耳膜、、、、、


    才刚刚暂缓片刻,它就又卷土重来了。。


    ————————————————————


    从我的位置看过去她那儿,大约直线距离不到2米70公分,或者比这数字稍微多一些。不算是近,也不算是很远,虽然二者间的角度有点歪斜;


    而那几点惨亮的银色灯光,仍然像在风暴中迷途的鸽子一般,在惊惶迷乱中,扑闪着忽明忽灭的光影,……但我依然可以在灯影飘忽到她的附近时,看到她的眼睛。


    ——此刻,仿佛已是暴风雪、、与雷电交加。。。


    我继续吞下一口伏特加。我困守在伏特加酒的寒冷刺骨河流中,再次思索自己曾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样的一双眼睛。……哦,是眼睛。只是眼睛……


    当她收回了刚才向四周环视时的那些犀利,安静地看着托在她手中的杯子与杯中的液体时的,——眼睛。


    也许吧,我根本就不曾看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更有可能,这只是因为自己的心脏,连同这脑袋,都被这遍地炸响的音乐,轰炸得有点错乱了、迟钝了,才让我突然产生了这样的一种错觉……??




    02.


    不过年轻男子很快就停止了他的思索。在那位女郎突然从她的沙发位子上站起身来,跨过那道大约2米70公分的距离,让原来端在她手中的那只玻璃杯,“——砰!”地砸在他前面的玻璃茶几上的时候。


    他似乎听见了茶几玻璃和玻璃杯子碎裂的声音。却只是见到,杯子里的液体泼溅了半张茶几。茶几安然无恙,而她的那只玻璃杯子,也并没有破碎。


    你,看明白了吗,


    它并不如它给人看到的外表那么脆弱、透明,易于碎裂。就如同这个世界上的那许多的女子。

    ———————————————————


    在他眼前的茶几上,隔着20公分距离,摆放着两个杯子。


    一个是可倒入两罐啤酒份量的玻璃杯。但那杯里装的显然并不是啤酒,大约是混合了杜松子酒与苏打水的饮料。


    另一个是他的伏特加酒杯。在这只杯子里,已经听不到任何碰撞的声音。加在酒里的冰粒,大约已彻底融化。


    当女郎把她的玻璃杯子“——砰!”地甩在他面前,还有声音紧随着从她嘴里发出来,


    ……诸位,在这个匪夷所思的夜晚,后来他们两个人像唇枪舌剑一般,谈人生、谈生活、谈社会和自然的改造,天南海北地谈论了无数的话题,说完了可以填满一整个纸篓的废话,但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句对白,其话语,译写成中文的字句后,大致是:


    “———你****般的蠢蛋,你干吗一直在看着我!!”


    【图】美国华盛顿·方尖碑



    




    ◎◎◎


    突如其来的凶猛女郎,她正站在年轻男子的身旁。


    她张开着双腿,双腿间膝盖距离27公分,脚尖距离35~36公分。一只手煞是有型地叉在腰上。从裹在她圆鼓鼓臀部的黑色短裙下,伸出来的那两条笔直的修长白腿,威风凛凛地站立在玻璃茶几的旁边,看她的那架势,似乎可以把美国华盛顿,国会山庄前边的那一座高耸直立的方尖碑,也都挟持在她的胯下。她刚才是弯低下腰在他的耳边巨声地大吼,所以他才可以听到的。


    男子慢慢歪过头来,斜抬起脸,然后近距离地打量着这个似乎……也许……可能,他在哪儿曾经看见过的女郎。——不是看见过她,是看见过她的眼睛,,——但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跟她距离得是如此近了,他却再没有看清楚她的双眼。


    他只看到紧紧绷在这个看上去应该不超过25岁,却霸气十足,简直比二战前夕,柏林的纳粹德军阅兵时候,在他们的伟大元首的目光注视下,高高挺着胸脯迈步的那些德军女兵们还猛的女郎身上的黑色紧身上衣,与同样黑颜色的紧身短裙。噢,还有呢,是从下截面的阴影看来,一对甚是高耸的乳峰。这样的一身打扮,跟这样的站姿,在这样的光影暗幻的氛围里,使她整个人的剪影看起来仿佛是一尊模特儿。。。


    ▅▅▅▅深夜,路灯昏暗的街角。你独自走过一间没有亮着照明灯的时装店,毫无留神的状态下,


    霍然看到的站立在黑糊糊的落地窗玻璃后面,已褪下了白天里要展示的衣裳,伸着一只光溜溜的臂膀,另一手叉腰,仍然摆着姿势,却一语不发,一动不动的塑胶模特儿。


    “****,因为看到你让我感觉很不爽!”


    年轻男子的嘴里跟着也有声音发出来。他知道他也是很大声,一定。因为他的声音分明已经让这个脸孔精致,然而毫无表情;双腿笔直,却像是塑胶所制的人体模特儿把他的话听到了。即使他本来并不是想要这么说的;甚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说的。


    ————用这样的腔调,对着一个(陌生的)女子说出这样粗鲁无礼的语句,原本不是他的习惯。但已经说出了。


    已经穿越过了音乐声的汹涌洪涛,准确无误地传达入了她的耳孔。


    【或许,这确实只是一个类似于口误的低级错误】【也或许是因为。刚才的那一瞬间,音乐的节拍刚好high到了一个最高/最悬的顶峰处,使我不得不这么地说了】……【难道是我的灵魂,又一次地在音乐的驱使下突然迷失了】【如同那被灌醉了酒的酒徒一样,在深夜街头脚步踉跄,舌头打结,语无伦次,语无轮次,语无抡次】……


    但,他知道并不是的。他并没有因为这F**K的音乐,而失去了自控的力量;此刻的他,无论怎么比较,都比任何时候清醒得多!(是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那么他,只是跟随着这一浪高过一浪、一浪盖过一浪的音乐节拍,自然而然地回敬了一个与它默契无间的拍子???


    好吧,好吧!够了!打住。你TMD就让这一切自然而然好了,


    就让这世间,那些发生在男女故事里的俗套剧情,继续上演吧。因为,你已别无选择————


    当年轻男子的眼睛还来不及眨下,那个女郎的手已如捕食的一只眼镜蛇般,伸出!~她刚刚放在玻璃茶几上的杯子已被她抓起,那杯内,大约3分之一剩余的混合液体,在0.01秒的时空穿梭/变换间,,,一滴不剩地转移至男子的头部。。。。


    诸位如果是研究过地球物种学的人士,就都知道这样的一些基本理论知识:——在人类的头部,通常,都有-耳-眼-鼻-嘴-眉毛-头发-等许多器官均衡排列。——那个男子目前尚属地球人类中的一员,所以,他的头部亦然。从那只杯子中飞流直落的混合液体,它最初的溅落点,似乎是左侧面45~53度角之间的头发,然后向其它地方扩展。


    当这些散发着一种杜松子味与酒精甜味的液体以2.0米/秒的速度正在流向他的左眼上眼角……当女郎准备把她手中的玻璃杯子放回到玻璃茶几……男子未及动用他头部所有的器官认真思索她的这杯液体是加了哪种杜松子酒、以及哪种比例的苏打水调制成、、、、他举起他的杯子,以李白---举杯邀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优美姿势,,,,,伏特加酒从下往上,准确洒落到女郎的脸上。。。。。。。




    ———————————————————


    女郎怔怔地在原地站立着。 沙发上的年轻男子,近乎钝钝然地木坐着。 两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只空的杯子。。


    ———————————————————





    03.


    “你知道吗,亲爱的?……时间,其实是一种容易停止、静止的东西....”——我听见谁在对我低语。


    那些超重低音的大功率音箱,沉默地(如此忠于职守地),继续响着震裂你的脑壳的声音,我在这一片沉默中沉默地呼吸。女郎站在我的旁边,长长的那两截白色裸腿,也安静地站立着,像在撒哈拉沙漠里长出的一棵寂寞的树。没有从地中海那儿吹来的湿漉漉的海风。微微发黄的那些树叶一动不动。


    我看着手中杯子,望着沙漠。坐在那棵树下。


    ————————————————————


    我看着装在空了的杯子里的时间,它静静停止在如同僵硬了的空气里。这种奇异的感觉像是一场发生在南方冬季清晨的短暂而激烈的性爱,结束后的10秒钟内的空幻感觉。……像冬天的清晨拉开了房间窗帘,你终于望见的那片干冷的西伯利亚土地。


    ————————————————————


    冷冷的,巨大的太阳正在落入西伯利亚的大地。在冬天的凌晨时分。


    我的脸上有冷冷的液体在落下,在我的脖子。于是我明白了:——我需要做些什么来扭转这个场景,起码,也得把两个人身上的酒先处理干净吧。可是我却忘记了该如何把这段已经僵化的剧情往下继续推演。


    【——我匆匆地找出那位“导演”,他塞给我的那一大叠厚厚的剧本,屏息,凝神,胡乱翻找着这一段剧情的章节..】


    几秒钟后女郎伸手。她伸手推过放在玻璃茶几上的一盒手抽纸巾,推它到我面前。同时我听见了她的说话声音:“把我脸上的酒拭干净……”


    ——噢,God!是她先找到了这句对白了;像是对上暗号般,我也重新连接上了这段剧本里的段落。


    那些略甜的冷冷的液体,仍然在脸上,在缓缓流动。我的脸上。我从她推过来的纸盒里抽出几片纸巾。轻软而薄的纸巾,在手指间滑动,令我觉得自己的手中是捉着一片容易逃逸的稀薄空气。我用握着纸巾的手示意——你坐下来。(她必须坐下来后,我才可以够得到手。)


    女郎坐了下来——她好像完全未有任何犹豫,或别的表情。(算了,反正那个剧本上就是这么写的,我也照着做就是了。)


    旁边的两个模样精壮、光脑袋、穿黑色皮裤子的白人男人来了又离去了。一个头发像红火鸡羽毛一样翻卷,浓妆艳抹的金发女孩去了又来了,喝完一大杯血红色的鸡尾酒,然后又去了。这块不到10平方的小小、暗暗的空间,它并不是某家地下神秘公司的董事会议室,也不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去的百货商场。但莫名其妙的是,我居然觉得它们像极了。


    皮质坚硬、冰凉的长沙发,像是趴在海滩上的一匹阿拉伯的黑骆驼,准备要驮着它背上的几个人类,慢慢游过这一片波涛平静的死海海面。


    蒙着黑色薄纱,只露着一双摄人魂魄的乌黑眼睛的阿拉伯女郎,偎依着坐在我身旁的位置上。


    她撩起了面纱,微仰着脸,精致直挺的鼻子下,那只微微上翘的淡色嘴唇,就那么的一语不发地紧闭着,任由我用手中的纸巾擦拭着她脸上的伏特加酒液。


    那酒液其实并不多。……伏特加被倒入杯中时,通常都不多?……而且那杯除了三粒可以与杯壁发出轻微的、叮叮当当撞击声响的冰,没有添加其它东西的伏特加酒,已经快要被我喝尽。


    然后我把那盒纸巾推到她面前。看着她。


    “怎么,还是要继续看我吗?”她说,——还是用“说”来形容吧,感觉比较不那么怪异一点。虽然事实上那是在吼啊,在喊啊,在嚷啊,是扯着喉咙在咆哮着!她是,我也是,所有的人,在这个鬼地方的人,只要张开了嘴巴想要说一句话,——都是。


    “没有怎么,”我说,“现在不是该你为我擦了吗,”


    说完时,我的后面脖颈上已经凉成一片。


    ×


    我看到,乌黑眼睛的阿拉伯女郎;她的嘴唇抿得越来越紧,——


    神情犹如在电视、新闻报纸上每天都可以看到的,准备去执行“自杀式袭击”的中东某国的“女人弹”。她的眼睫毛,仿佛是定格在黑白照片上的写真剪影般,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我把它们一一细数;


    然而那微微眯起的双眼中,这对在正常光线下,大约是呈墨绿色的瞳仁里,我可以更清晰地看到有噬人的芒光——不是,那应该不是芒光,而几乎是……一个来自极远的……模糊的声音——


    不是的;确切应该是,在这时间里,在我的头部的前额还是后脑勺的某个地方,像中了突如其来的一记重重锤击,突然丧失了视觉与听觉二者间的精确分界线,


    背脊上奇怪地隐隐发冷;浑身的毛孔一阵阵冷飕飕地倒竖着;不是身体被强烈的低温凝固成冰块的那种冷;更不是脖子上的杯中液体带来的那种冰冷;是从自己心底渗出来的一种寒冷。整个头部是有点缺氧、还是缺血了…


    我奇异地感觉得自己与女郎并不是面对面坐着,


    而是遥遥对视/对峙着,


    二人之间的距离仿佛有无穷远……


    我的视觉感应到的信息,迅速被转化成是听觉感应到的声息;.....耳朵捕捉到的声音,又不断地迅速被消磁,被吞没,被抛入空空的无尽太空..


    【画外音】(请先深呼吸一口长气,然后,以中国-中央电视台每晚7点整,“新闻联播”节目播音员的声音;并以,中国诗坛-梨花派-著名女掌门人的语调):


    —————坐在黑暗空间一张沙发上某个男人对面的,一个陌生女郎;她眼里发射出的可怕芒光,,仿佛是从一条黑暗幽深的火车隧道深处,沿着那条与地球表面的弧度相同的钢轨,追赶着急迫的气流,渐渐逼近的一个遥远,而,尖,锐,刺耳,欲,聋的,声音———在这个,声音已经被垄断 |光线已然被驱逐 |昏暗 |疯狂 |重压 |窒息 |正憋足着所有的能量,等待着那最后的爆炸到来的重金属摇滚舞场!!!


    大约0.5秒。


    大约0.5秒后。黑暗的世界灯光骤然爆亮!~而陌生的女郎一把跨坐到我的左脚大腿上来!她双手细长的十只手指,深深插入我湿漉漉的头发,大约是试图要这样地,将聚积在我头发深处的那些混合液体捋出来。——因为,她已经开始用她的嘴,吮吸正从我的发梢滴滴答答往下淌到我的脸上然后淌到脖颈上的混合饮料液体。她的那个杯子里的液体,比我那只杯里的伏特加要多得多。好像是。


    嘴唇柔暖。舌尖柔软,缓慢。像雨后的蜗牛爬过的山林间巨大蘑菇,留下一道长长的,清亮、溜滑的透明痕迹。


    很奇怪吗?——原来长有这样“雌野狼”一般眼睛的年轻女孩,她的双唇间的触感,跟别的女孩子也并无什么不同啊?——被她突然的动作弄得有点慌乱的我这么地想了一下。剧情似乎迅疾直转。而我,也已经用一只手捧住了她的短发下温软的脖颈;而且,似乎已忘掉(扔掉)了导演塞给我的全部剧本。


    “不知道在她身上,别的地方是怎样的呢,是否同样柔暖,温热,而滑腻,比如……”



    我正这么地暗暗想着,然而,如昼的白光重新消失;坐在我腿上的女郎已经又用还保留有三分锐利度的眸子盯住我了。我当然也早就放开了她的脖子,而且也调整清晰了感官与感官之间混淆模糊的地带;血液与氧气重新输送到头部的每一个角落;视觉恢复正常的感应,耳膜上重新可以听到了周围轰隆隆的音响声。


    于是,(其实应是:不得不?),我也尽量地让自己继续摆出绝不示弱、寸步不退的样子,同样地盯视着她。


    那一段模糊、断续的画外音,仿佛山谷的回音飘来:


    “……世界上的男人与女人啊,在他们的故事里,发生的种种挑衅也罢,调情也罢,缠绵也罢,对峙也罢,,虽然毫无新意,……当然也毫无意义;有时看来却仍然有趣呢……我们不妨看看吧,”


    是真的吗?我心里嘀咕着。


    (这时,我的眼睛与她的眼睛之间,直接距离只有3张扑克牌的长度。我们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睛中寻找着什么。似乎。)


    ………


    ………


    ………


    ………


    ………


    ………

    晚安,
    早安,




    04.


    ——你是什么星座?


    坐在我腿上的陌生女郎突然开口,问道。她居然先问起了,是关于星座。一门据说是非常奥妙、神奇的“宇宙哲学”...


    我的星座已经沉没了——我回答她。


    我是在仔细地思索了1秒钟,刚才在高速公路上,坐在亚力的银灰色新车里,从车窗望见的那些点缀在夜空中,像是碎钻石般的星星后,才答她的。而其实呢,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属于什么星座,一直也都未研究过。但觉得这样说出来的感觉好像不错,比如,有点“铁达尼号已经沉没”之类的装酷味道,于是就这么答她了。


    “我是天蝎座。”


    “听说,雌蝎子有一种特性,就是,每次跟雄蝎子交配完了以后,就掉过头把雄蝎子咬死,然后一滴不剩地吃尽。”


    她说:所以你不要想着与我交配。


    我说:我在这一刻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要与你交配。我本来还想说,在这一刻之后,我也不是很想与她交配,但没有说。


    “你刚才一直在看着我?”


    “没错。”


    是没错,我刚才是在一直盯着她看着。自从她像在一个暗黑无月之夜,从北大西洋的海底深处翻涌上来的一股神秘黑潮,突然出现在了这把沙发上的那一刻开始。


    “你好像对我感兴趣?”


    “噢——”我做出略加思索的神情,“好像是的。”


    “对我的什么感兴趣?”


    她看着我的眼睛。她的眼睛里,几乎已经有了一种静谧般的柔情,它诱惑着我继续跟她对话。当然了,那柔情只是我自身的错觉。


    那么刚才呢——刚才我在这同样的一双眼睛里,看到的那些像“雌野狼”般的锐利啦,恶狠狠啦,难道也都只是我的错觉?


    (——我....靠..!)


    “对你的身体感兴趣。”我简单回答。


    “我的身体上的某一个地方?”


    “是的。”


    “哪个地方?”


    “——如果人的眼睛也是算人的身体的一部分的话。”


    “眼睛?”


    “是的,眼睛。”


    对面的这双其实很是美丽、迷人,向下视时,略带着一点阴郁的眼睛,仿佛轻轻眨动了一下。(像是落寞的雨林里,一只蝴蝶的黑色翅膀。瞬间而息。)


    但那是我的幻觉——我确定。因为,其实这双眼睛并没有眨动。我甚至可以相信,它们可能从来都不曾眨闪过。


    “你的意思是说,你喜欢我的眼睛?”她把头发略甩了一下,似乎是为了靠近我一点。这样可以使说话的声音稍微小一点,总是要那么超大声地说话,着实相当累人。


    “有可能是。”我说。


    我伸手掏摸了几下耳朵,以掩饰这暂时还没有适应的近距离,给我带来的那些窘迫感。我没法确定,如果我是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她的眼睛,然后跟她说,我喜欢她的眼睛。


    喜欢一个女孩子的眼睛,意味着什么呢?——可是,我未曾研究过任何一种神奇、奥妙的哲学啊。我无法确定。


    “那么,在你觉得,人的眼睛可以算是人的身体吗?”


    “不清楚。虽然人的眼睛确实是长在人的身体上,但有的时候,我觉得它们好像并不是同样的东西。”


    “那眼睛就不算是身体了?”


    我摇摇头:


    “不一定。说到底,它们算是也没什么,不算是也完全一样。两种算法基本上毫无区别。”


    “是吗?”


    “差不多是。”




    有5分钟的时间,两个人都沉默着。不像在沉思,倒像是说累了,吼累了,——不,是已经说完了。


    5分钟后她再次开口。她似乎并没有涂唇膏。自从那个中文名字叫作植晴的女孩离去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不涂唇膏的女孩了。


    “为什么喜欢我的眼睛?说明白点。”


    “因为你的眼睛让我喜欢。” ——我觉得够明白了。


    “除了眼睛之外?”


    “除了眼睛之外,还有眼睛外面的这两排眼睫毛。”


    “你现在正在看着我的眼睫毛?”


    “我想我是的。”


    她紧裹在黑色短裙里的臀部,左右两边,那两块尖硬的股骨头,卡得我的大腿有点生痛。我不得不稍抬了抬那条腿下面的脚掌,让受阻的血液,重新流过。这使得她的上身微微晃了一下。


    她把右手横垂到我的左腿外侧,扶住我的大腿。动作自然而随意,仿佛我们已经认识很久。大约已有2年以上?..


    我也趁势让左手搭住她的腰。她腰间裸露出的肌肤果然滑腻异常。这种彼此默契、温情的感觉,已经被我的手遗忘已久。


    『……仿佛被遗忘了的,外面的那片白色、冰冷世界,此时应当很安静。地球正欲沉沉入眠,即使在它身躯上的某个暗角落,欲望交缠着。如被深雪重压的乌梢蛇,渐渐苏醒——』


    可是我想起一本书来,莫名其妙地。在这个时刻。


    “知道有一本书里是怎么写的吗?”


    “怎么写的?”


    “它说在这个世界上,其中只有一种人类,他们的眼睛是从来都不会眨动的。在任何情况下。就如那种在任何风暴中都不会被狂风吹灭的ZIPPO打火机。”


    “是吗,是哪一种人类?”


    “是一种据说在眨眼之间,就可以夺取人的生命,或被夺取去生命的特殊职业人类。”


    “真有趣。是一本什么书。”


    哦,那本书,我不知道她是否也有看过,即使她确实是一名华裔女子。


    “一本讲述中国古代侦探故事的畅销小说。”我说。


    “你觉得我的眼睛也是那样的,可以在眨眼间夺取去某个人的生命?”


    “或许。”


    或许。


    “你还在看着我的眼睛。”


    “没错。”


    “不担心我的眼睛,在眨眼之间就要夺取了你的生命?”


    “我这几天刚好正在进行一项研究:一个女孩,到底是怎样地使用她的一双眼睛,瞬间就摄取走了某个男人的生命,或者灵魂,等等这些东西的;然后准备就此撰写一篇论文,或者是小说之类。”


    “作为一个课题?”


    “也可以这么说。怎么样?如果你刚好对这个课题也有兴趣的话。”我说。


    【或者说,如果你愿意客串出演这篇小说中的一位女主角的话】——不过后面这一句台词,我并没有照着剧本里写的把它也读出来,


    是因为突然间觉得,只能“编排”出这样一番蹩脚对白的那个低级家伙,真是值得送给他一顶写有“你无聊+笨蛋透顶!!!”字样的大帽子。所有的这一切。




    像是陷入沉思。对面的女郎没有回答。


    “回答另一个问题:以前有看到过像我这样的眼睛?”


    然后,她这么地问道,像问春季融化流往远方的冰川之水。时间已经流逝而去。


    我略一颔首:


    “是的。以前曾经有看到过。”


    “确定?”


    “确定。”


    “什么时候?”


    “忘记了。”


    是的,我竟然忘记了。


    “这意味着,你以后也会忘了我的眼睛?”


    “说不定会。说不定也不会。”


    “我觉得忘了比较好。”


    “是吗,我似乎也这么觉得。”


    “知道必须忘了我的眼睛的原因?”


    “不知道。但基本上,我不希望那原因,是如那本中国的古代侦探小说里所记载的那样:谁若不小心看见了你的眼睛,就要把那双看到你眼睛的眼睛挖出来。——是这么回事?”


    她仰脸高声笑起来。整个身体颤动,笑声几乎盖过音乐的巨浪。我必须把刚才搭在她腰间的手臂伸长,整个地揽住她那触感细腻、幼滑的腰肢,另一只手的手掌,用力按住她窄窄的短裙外,那一截白嫩嫩的大腿,为了不使她剧烈颤动的身体滑下我的腿去。


    我突然觉得,如果说她真的是从中国的某段武侠(或侦探)故事里跑出来的人物,大约也未必没有可能。


    ———————————————————

    提一下。
    早安,
    中午,
    踢一脚,
    问好海州先生!
    上午好,




    05.


    ——难道,女郎的笑声就是引爆这场最后的大爆炸的点火线?!


    年轻男子不无惊慌地向沙发上的人们张望着;因为,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另外那几个人,也正惊恐万分地看着他与他腿上的女郎……


    >>>


    ——男子拼命把她大腿上的那只手掌按的更用力、更狠劲;差点就要拿手去捂她的嘴巴了……


    ——他的眼睛紧张地窥视着那边,人影黑压压一片的舞池;他不希望引起那儿的一丝骚动,那些狂潮般的“黑影们”将会把他们吞噬……


    ——在无人可以阻挡的一个瞬间!!



    >>>


    但是,他立刻就明白这完全是他太多虑了!舞池里边的【影子们】丝毫都没有因为女郎的笑声所动,——真是可笑,他们怎么可能因为她的笑声而惊动!……


    他们仍然还在那片黑暗中孤独地扭舞,把头发飞舞;他们的双手举过了头顶漫无天际地挥舞,身体却在剧烈地甩动、甩动、甩动。……看着那种种夸张/怪异的舞姿、与他们口中正发出的尖声叫喊,让人不由怀疑——难道他们这是在向上天祈求、还是控诉着什么??


    >>>


    光影变幻;——音乐也变换!它时而缠绵;时而陷入了静默,静得连一片树叶掉落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到;似乎要永远这么地静默下去了;却突然一下子又变得无比激荡。哦,它是,就要把你心神摇荡!……夹杂着海上女妖一般,奇异的呻吟声,


    霎时在舞池里边,仿佛是谁在半空中撒下了一吨重的催情剂粉末,那些模糊得辨不清面目的男女/男男/女女们呢,也都变成了人影重叠。他们搂着对方的腰肢,紧紧贴着两个汗流得湿津津的身体,跟随着乐曲的拍子,低低呻吟的声音,互相忘情地蹭啊、蹭啊,,,,


    靠!怎么说呢?看过去就像是那个,——嗯,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群饥饿的黑熊【起码有1200只吧..】,它们刚刚从森林的树洞里冬眠醒来,又饥又渴又慌,却什么也顾不得就先抱紧了那树干蹭起了痒痒????


    “————我们爱!或者做爱。温情脉脉见鬼去吧~!!”曲子在他的耳边滚动着。声嘶力竭,血脉贲张。



    >>>


    年轻男子的心脏像得了颤栗症般;它不受控制地随着舞曲的肆无忌惮的节拍,颤抖着!!……


    (....他的脑袋已变成了史前魔兽般的化石。)


    他感到自己的口干舌燥。……他竭力地侧过头,看了一眼玻璃茶几上的两个杯子;但那杯子里早已经变得空空如也。然后,似乎连四周空气也变成了极度的稀薄,……比月球表面的荒凉沙漠上空还要稀薄。。


    他开始要忍不住地深呼吸!深呼吸!!某一个时刻,他仿佛是被沉没到了暗黑的海底最深处,不得不张大了嘴巴,紧紧堵塞住了耳朵,像离开了海水的鱼一样拼命地挣扎,喘息……


    男子好像听到了女郎在跟他说着话。


    06.


    “可以告诉我吗,你为什么光是坐着不去跳舞?”是她温热的双唇,靠在我的嘴角边,在问我。


    为什么不去跳舞吗?...请稍等一下。 ——我用严重供氧不足的大脑沉沉思索着,却发现答案如此简单,“用不着去跳舞啊。因为,光坐在这里,耳朵听着像这般的音乐,整个人就已经足够飘飘起舞了。” 对了,这个答案,似乎刚才就已经跟迪娜解释过了。。


    我再次深深呼吸,深呼吸了一口嘴边的空气,然后告诉她道。有一只即将要缺氧而死去的鱼,它吸入的这口高氧度的空气,是从女郎的唇中刚刚吐出来的微凉气息?


    “在你心里?”


    “在我心里。”


    “——人已经飘起?”


    “已经飘至遥远。”


    对面的女孩暂时停止言语。


    她的神情一如在周六的清晨,与男朋友在街边的热狗店里吃过早餐后,沉默地坐在大学图书馆里的文学院女生。手上正拿着一本书,侧耳静听着什么。
    中午了,
    踢一脚,
    晚上,
    咕!


    楔子:


    北美大陆:星空,积雪,荒原。


    一条接近于笔直的黑色高速公路,劈开重重积雪,横穿过这片荒原。有一辆银灰色的车子,像是疾风一般在那高速公路上飞驰着。


    车中,钻石蓝色的仪表盘上,显示出,车速是145公里。




    >>>


    坐在副驾座上的年轻男子,挺了挺背,把车窗玻璃放下一条缝,让车外的寒风灌了一点进来,他就马上把车窗关上了。


    “有点困了吧?这路途真够远的,”开车的男子问他。


    “我还不会,你怎么样?”年轻男子回答,“要不要换我来开一会儿?”


    “暂时不用,哦,你看一下迪娜,是不是睡着了?半天没听见她说话了。”


    年轻男子扭头去看后排座位,正合着眼,抱臂斜躺着休息的女子睁开眼,冲他调皮地笑了笑,又把眼睛闭起来了。


    “没睡,正闭目养神呢!”他告诉开车的男子。


    “噢,在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呀!”他们俩都笑了起来。


    “亚力,” 女子闭着眼,柔声喊那个开车的男子,“我们到哪儿了,那个地方就快到了吧?”


    “就快到了,——就在前面,你们瞧!”男子回答她。


    这时间,原来缀满天空的繁星都已经不见了。夜空显得越发暗淡,虽然有着那遍地积雪的辉映。


    在挡风玻璃外面,还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有一座只能看到乌灰蒙蒙轮廓的巨大建筑物,正像一团浓厚的积雨云一般,渐渐地朝他们飘来。


    然后越来越清晰地,飘浮在了视线前方。


    “看到了吗,就是它了。”




    >>>


    (10分钟后)


    年轻男子站在这座建筑物的前面,抬头看着它。


    冷冷夜色下,它犹如印地安人——是印第安人吧——传说中的那座神秘的空中城堡,气势高拔、险峭,而且突兀地,出现在他暗沉沉的视野里。如果再往后退一点看它,更像是盘踞在高处的一只庞然巨兽,一语不发,瞪视着这一片空阔阔的冰雪地带。


    要到达这座建筑物,还得爬上40级左右的石阶。又高又陡,真是太费脚劲,一点都不好走。因为,每一级台阶大约都有180公分宽,50公分高,用一整块未经雕凿过的大块岩石垒成。


    每一块岩石,看上去都跟独眼睛的海盗王,用来装满他的那些金银财宝的铁皮厚箱子一样,又笨又大。


    也许是周围太沉寂,太静默了,当他的双足用力登上这些台阶时,发出来的沉重脚步声,竟然仿佛是在两座深山之间的峡谷中,回荡。




    >>>


    到了石阶的尽头处,有一道不知是用哪种金属制成的,门,——当他从石阶下远远望上去的时候,觉得它俨然就是埃及某位法老王的金字塔的入口一般,方方正正,楞楞严严,整个表层都像是镀上了一层北极寒冰似的东西,光滑、酷冷,却隐隐透射着一种静穆/ 尊严的褐金色泽。他直到走近它的旁边时,仍然听不到从它的里边传出来的任何一点儿声音动静。


    年轻男子停下了脚,冷森森的门的里边悄无声息。它像一片安静无波却深不可见底的湖水,默默地呈现在他的跟前。


    他仰起脖子,从上到下,然后从左到右,仔细地看了一下这道估摸有2.5米×2.5米的纯金属方门。——“哦,就是这里了?”他想道。






    很冷,真的很冷!高处的冷风隐隐地吹动。


    在这石阶的下面,——距离200米外,是一个面积大得惊人的斜坡形停车场,已经几乎被停的满满当当了。亚力和迪娜还在那儿转来转去地寻找着停车位。


    而在停车场的外围,仍然有一辆接着一辆的车子,正从不知哪个方向的暗影里,无声无息的闪出。它们挥舞、横扫着一道道雪亮的车灯光柱,灯光笔直穿透过冰冷的空气,远远地投射在建筑物的外壁上,把建筑物切割成一块块/ 沉重的/ 呈块状的黑影。光柱与影在建筑物的外壁上急速移动、冲撞,坚然毅然地对决。然后在某处停止,然后瞬间消失。——嗯,只是光亮消失了。暗的影从来不曾消失,它不知来自何方。遍地皑皑的,是积雪的光晕。


    (是那些,如同横亘、连绵的喜马拉雅山麓的积雪。)


    ------------


    亚力他什么时候才能停好他的宝贝车子啊?我还是自己先进去再说吧。


    我才刚伸出双手,左手的指尖才微微触及到金属方门上,那门已悄然无声地向左边滑动,而才露出一点缝隙,那些巨块金属般冰冷而沉重的声响——确切说,这当然是音乐——就已如远古世纪,那场吞没了整个世界的大洪水般从方门的里边,从这道缝隙里,排山倒海般地狂飙了出来!


    “难怪要用这么厚厚坚实的门!”——我暗暗想道,要不,恐怕是这建筑物的墙也好,门也好,都非得被这恐怖音响的声浪给震塌、或冲垮了不可……


    >>>


    我想我是被那音乐的漩涡,从门口处就卷裹进去的,


    我知道自己已逃不了。这个晚上,我将要在这恐怖音乐的汪洋中接受惊滔拍岸,乱石穿空的一场摧毁——肉体与不是肉体的所有一切。然后,或者重生……


    >>>


    我呆呆地站立在这个黑暗魔窟一般的场所里。我右脚的3个脚趾头在袜子中微微跳动;像被扔到了热锅里挣扎着的青虾。我艰难地转动着被疯狂的音乐鉗住了的脖子。我看不清楚任何一个人的脸。


    但问题是,你也根本不需要看清楚任何一个人的脸,———在这里,只收容剧烈抖动的四肢,狂乱流窜的血液,以及,熔化在音乐节拍里的沉重喘息。。


    是的,只有这些,在这座修筑在北美洲最北部的国家,加拿大,它濒临东海岸的一块广袤、荒凉原野上,外部构造如纳粹德军在诺曼底海滩上筑造出来的一座超级堡垒,拥有超过10个篮球场那么大舞池的巨型迪士高舞场里,早已挤得满满了的,已经不是原本意义上的那些赶着周末时间,从周边邻近的数个城市,长途驱车前来的蹦迪者,


    已经不是。


    当他们的脚踏入了舞池的边缘,所有的人,已如落入那些试图侵略地球的外星人手中的人体试验者一样,被分解、拆卸成了一块块符号般的:...…肢体...…血液..….喘息...…他们的灵魂已不存在。大约不存在。大约不需要存在。大约它只是被这前仆后继,从肉体的每一个细胞的细胞壁直接震荡进去的声波吓跑了。它暂时不存在。


    赶走了灵魂的肢体;


    肢体里赶不走的血液;


    血液逃窜时的喘息。


    没错。


    没有领舞台。没有所谓的领舞者。看不到DJ,看不清所有的一切。……只有几点惨亮的银色灯光,从不知隐蔽在哪处的角落里漏泄出来,在黑暗中来去倏忽地闪掠,在人影憧憧中惊恐万分地——躲——逃——


    哦!时间在这里也不存在!……时间,在音乐里从来就不曾存在……


    >>>


    >>>


    “泽文,泽文!我们也赶快呀!”


    迪娜挽住我的手臂,在我耳边喊着。亚力呢,他这家伙早已在我还在转动着脖子四处张望的时间里,把他的车钥匙和停车卡塞到我的手中,确定我有把它们攥牢后,他那一头标志性的蓝色头发,转眼就消失在了那些沉甸甸的灰暗人影中,,,简直像是施展了某种魔法术一般神速。


    我也冲着她的耳朵喊:


    “你快去吧!我待会儿就坐在舞池外围的休息区那儿看你们跳舞。”她的耳朵藏匿在挑染成酒红色的飘逸长发下,不知道能听到了没有。


    “——那怎么行的!你如果不来我就要生气了!”


    还好,总算有听到了。她抓在我手臂上的那两只热感十足的手指间,让我感觉她是真的生气了。但幸好看不很清楚她生气的脸上的表情,所以我并不被她的生气所动摇。


    “迪娜,我在这样的一个几乎要爆炸的舞场里,就算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也已经足够心荡神驰了,”


    我想向她这样解释,但无疑她是无法听清楚的,所以我也省略了我的解释,只是把她推到那些正剧烈晃动着的人影中去,然后在这个舞场的边缘,那儿一长排的黑色沙发上坐了下来。








    下雨,
    小年夜,


    楔子:


    北美大陆:星空,积雪,荒原。


    一条接近于笔直的黑色高速公路,劈开重重积雪,横穿过这片荒原。有一辆银灰色的车子,像是疾风一般在那高速公路上飞驰着。


    车中,钻石蓝色的仪表盘上,显示出,车速是145公里。




    >>>


    坐在副驾座上的年轻男子,伸了伸背,把车窗玻璃放下一条缝,车外的寒风如一条冰冷的黑蛇,吐着信子,缠卷着身体,猛钻了进来。他马上就把车窗关上了。


    “有点困了吧?这路途真够远的,”开车的男子问他。


    “我还不会,你怎么样?”年轻男子回答,“要不要换我来开一会儿?”


    “暂时不用,哦,你看一下迪娜,是不是睡着了?半天没听见她说话了。”


    年轻男子扭头去看后排座位,正合着眼,抱臂斜躺着休息的女子睁开眼,冲他调皮地笑了笑,又把眼睛闭起来了。


    “没睡,正闭目养神呢!”他告诉开车的男子。


    “噢,在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呀!”他们俩都笑了起来。


    “亚力,” 女子仍然闭着眼,柔声喊那个开车的男子,“我们到哪儿了,那个地方就快到了吧?”


    “就快到了,——就在前面,那边,你们瞧!”男子回答她。


    这时间,原来缀满天空的繁星都已经不见了。夜空显得越发暗淡,虽然有着那遍地积雪的辉映。


    在挡风玻璃之外,一眼看不到边际的雪原上。右前方。还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有一座只能看到乌灰蒙蒙轮廓的巨大建筑物,正像一团浓厚的积雨云一般,渐渐地朝他们飘来。


    然后越来越清晰地,飘浮在了视线前方。


    “看到了吗,就是它了。”




    >>>


    (10分钟后)


    年轻男子站在这座建筑物的前面,抬头看着它。


    冷冷夜色下。它犹如印地安人——是印第安人吧——传说中的那座神秘的空中城堡,气势高拔、险峭,而且突兀地,出现在他暗沉沉的视野里。如果再往后退一点看它,更像是盘踞在黑暗高处的一只庞然巨兽,一语不发,瞪视着这一片空阔阔的冰雪地带。


    要到达这座建筑物,还得爬上40级左右的石阶。又高又陡,真是太费脚劲,一点都不好走。因为,每一级台阶大约都有180公分宽,50公分高,是用一整块未经雕凿过的大块岩石垒成。


    那每一块岩石,看上去都跟独眼睛的海盗王,用来装满他抢掠来的那些金银财宝的铁皮厚箱子一样,又笨又大。


    要踩着这些高高叠垒起的“石头大箱”,往上走,走每一步呢,都得像参加跨栏比赛似的,把你的腿高高抬起,,


    也许是周围太沉寂,太静默了,当年轻男子的双足用力登上这些台阶时,发出来的沉重脚步声,竟然仿佛是在两座深山之间的峡谷中,回荡。




    >>>


    到了石阶的尽头处,有一道不知是用哪种金属制成的,门,——当他从石阶下远远望上去的时候,觉得它俨然就是埃及某位法老王的金字塔的入口一般,方方正正,楞楞严严,整个表层都像是镀上了一层北极寒冰似的东西,光滑、酷冷,却隐隐透射着一种静穆/ 尊严的褐金色泽。他直到走近它的旁边时,仍然听不到从它的里边传出来的任何一点儿声音动静。


    年轻男子停下了脚,冷森森的门的里边悄无声息。它像一片安静无波却深不可见底的湖水,默默地呈现在他的跟前。


    他仰起脖子,从上到下,然后从左到右,仔细地看了一下这道估摸有2.5米×2.5米的纯金属方门。——“哦,就是这里了?”他想道。






    很冷,真的很冷!高处的冷风隐隐地吹动。


    在这石阶的下面,——距离200米外,是一个面积大得惊人的斜坡形停车场,已经几乎被停的满满当当了。亚力和迪娜还在那儿转来转去地寻找着停车位。


    而在停车场的外围,仍然有一辆接着一辆的车子,正从不知哪个方向的暗影里,无声无息的闪出。它们挥舞、横扫着一道道雪亮的车灯光柱,灯光笔直穿透过冰冷的空气,远远地投射在建筑物的外壁上,把建筑物切割成一块块/ 沉重的/ 呈块状的黑影。光柱与影在建筑物的外壁上急速移动、冲撞,坚然毅然地对决。然后在某处停止,然后瞬间消失。——嗯,只是光亮消失了。暗的影从来不曾消失,它不知来自何方。遍地皑皑的,是积雪的光晕。


    (是那些,如同横亘、连绵的喜马拉雅山麓的积雪。)


    ------------


    第 1 章


    -- 卡比?卡努瓦岛来的“天蝎座”女郎 --


    ———————————————————




    01.


    黑暗与昏暗的交媾中。我晃动着手中的一杯伏特加酒。看着酒液中的三颗冰粒,跟杯壁轻轻的磕碰。


    我是准备试着,假装自己是身处一场高雅无比的音乐会,比如,把它当作这是一场巴布罗?萨拉萨蒂的小提琴演奏会吧,然后,装作欣赏这场“高雅”的音乐会那样地去倾听它。——行得通吗?


    突然间,她来了,从长相上估计是个亚裔。在我刚转过头去偷瞄了一眼邻座的金发美女的片刻间,转回头来时,她就出现在了与我斜对面的沙发上。


    跟每一个刚刚离开舞池的人一样,她从那茶几上的纸巾盒里,大把大把地抽出纸巾来,动作幅度很大地,擦拭着她的额头,胸口,半袖外的两只手臂上的汗。似乎喘息未定, ,,




    >>>


    从我的位置望过去,可以清楚看到在她胸口低开的大V领,裸露出的一截雪白胸脯。可以若隐若现,看到流窜到她身上的森冷的幽光。然后,我看到她靠倒在沙发背上,两只眼睛开始扫视着坐在沙发上的这几个人。


    我本来是要感到奇怪的:——在这般捉摸不定的昏暗光影下,我竟然还能看见的到她的眼睛?…… 但那时候,我一点也没有感到这种几乎是多余的奇怪。


    在那时间,我只是在诧异于她的眼睛竟然这样的明亮,又幽邃!几乎像是一只荒原“雌野狼”的绿幽幽眼睛。甚至,带着一种出鞘的匕首一般罕见的锋利!——当它直勾勾的,直盯住你的眼睛时,,


    更没想到是,当她把她的眼睛看到我脸上的那一瞬间,我竟觉得那双漆亮、发着寒光的眸子有点熟悉,甚至熟悉得,如同曾经朝夕相处过的一个人。却一下子记不起那人是谁。




    【是谁导演的这场戏?】…【是谁写下的这般艰难、又艰涩剧情?】…【那个剧本被弄丢到哪儿去了!】


    ——他的心里在嘶吼着。。一遍又一遍。。。




    >>>


    在沙发的那边,她已经把眼睛收回,不时小口饮一口她手中玻璃杯里的液体。


    我竟也鬼使神差般地,简直是无意识地,跟随着她的动作拿起了自己的杯子,慢慢地饮落一口杯中的伏特加酒。然后把酒杯,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前边的玻璃茶几上。然后调匀呼吸,让自己的心脏缓缓地,返回到胸腔里。。。


    因为,刚刚过去的一段沉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超重低音,差点把它像一颗被巨大的外力,狠狠挤捏出豆荚的青豆粒一样,“——噗”地弹离了我的身体。


    就像是无数个冰冷、棱角分明的金属钝器,一锤一锤地猛烈冲撞着你的胸膛、、脑门、、耳膜、、、、


    才刚刚暂缓片刻,它就又卷土重来了。。




    >>>


    从我的位置看过去她那儿,大约直线距离不到2米70公分,或者比这数字稍微多一些。不算是近,也不算是很远,虽然二者间的角度有点歪斜;


    而那几点惨亮的银色灯光,仍然像是在风暴中迷途的鸽子一般,在惊惶迷乱中,扑闪着忽明忽灭的光影,……但我依然可以在灯影飘忽到她的附近时,看到她的眼睛。


    我继续吞下一口伏特加。我困守在伏特加酒的寒冷刺骨河流中,再次思索自己曾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样的一双眸子。……好吧,是眼睛。只是眼睛……


    当她收回了刚才向四周环视时的那些犀利,安静地看着托在她手中的杯子与杯中的液体时的,——眼睛。






    02.


    不过年轻男子很快就停止了他的思索。在那位女郎突然从她的沙发位子上站起身来,跨过那道大约2米70公分的距离,让原来端在她手中的那只玻璃杯,“——砰!”地砸在他前面的玻璃茶几上的时候。


    他似乎听见了茶几玻璃、玻璃杯子碎裂的声音,“咔嚓、咔嚓”!——像是被冰封冻住的湖泊表面,那大片厚厚的冰层正在狠狠撕裂。却只是见到,杯子里的液体泼溅了半张茶几。茶几安然无恙,而她的那只玻璃杯子,也并没有破碎。


    “你,看明白了吗?


    原来,它并不如它给人看到的外表那么脆弱、透明,易于碎裂。就如同这个世界上的那许多的女子。”







    在年轻男子眼前的茶几上,隔着20公分距离,摆放着两个杯子。


    一个是可倒入两罐啤酒份量的玻璃杯。但那杯里装的显然并不是啤酒,大约是混合了杜松子酒与苏打水的饮料。


    另一个是他的伏特加酒杯。在这只杯子里,已经听不到任何碰撞的声音。加在酒里的冰粒,大约已彻底融化。


    当女郎把她的玻璃杯子“——砰!”地甩在他面前,还有声音紧随着从她嘴里发出来,其话语,译写成中文的字句后,大致是:


    “———你****般的蠢蛋,你干吗一直在看着我!!”


    【图】美国华盛顿·方尖碑






    ◎◎◎


    突如其来的凶猛女郎,她正站在年轻男子的身旁。


    她张开着双腿,双腿间膝盖距离27公分,脚尖距离35~36公分。一只手煞是有型地叉在腰上。从裹在她圆鼓鼓臀部的黑色短裙下,伸出来的那两条笔直的修长白腿,威风凛凛地站立在玻璃茶几的旁边,看她的那架势,似乎可以把美国华盛顿,国会山庄前边的那一座高耸直立的方尖碑,也都挟持在她的胯下。她刚才是弯低下腰在他的耳边巨声地大吼,所以他才可以听到的。


    男子慢慢歪过头来,斜抬起脸,然后近距离地打量着这个似乎……也许……可能,他在哪儿曾经看见过的女郎。——不是看见过她,是看见过她的眼睛,,——但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跟她距离得是如此近了,他却再没有看清楚她的双眼。






    他只看到紧紧绷在这个看上去应该不超过25岁,却霸气十足,简直比二战前夕,柏林的纳粹德军阅兵时候,在他们的伟大元首的目光注视下,高高挺着胸脯迈步的那些德军女兵们还猛的女郎身上的黑色紧身上衣,与同样黑颜色的紧身短裙。噢,还有呢,是从下截面的阴影看来,一对甚是高耸的乳峰。这样的一身打扮,跟这样的站姿,在这样的光影暗幻的氛围里,使她整个人的剪影看起来仿佛是一尊模特儿。。。


    ▅▅▅▅深夜,空荡荡的街道,路灯昏暗的街角。你独自走过一间没有亮着照明灯的时装店,毫无留神的状态下,


    霍然看到的站立在黑糊糊的落地窗玻璃后面,已褪下了白天里要展示的衣裳,伸着一只光溜溜的臂膀,另一手叉腰,仍然摆着姿势,却一语不发,一动不动的塑胶模特儿。






    “****,因为看到你让我感觉很不爽!”


    年轻男子的嘴里跟着也有声音发出来。他知道他也是很大声,一定。因为他的声音分明已经让这个脸孔精致,然而毫无表情;双腿笔直,却像是塑胶所制的人体模特儿把他的话听到了。即使他本来并不是想要这么说的;甚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说的。


    ————用这样的腔调,对着一个(陌生的)女子说出这样粗鲁无礼的语句,原本不是他的习惯。但已经说出了。


    已经穿越过了音乐声的汹涌洪涛,准确无误地传达入了她的耳孔。。。






    地球正在一刻不停的转动中;如同走马灯的转动;有一团燃烧的火焰驱使着它转动。而人生如戏;是描画在走马灯的灯罩上的戏。


    (一一那火终究要熊熊烧着了这出戏!和,这地球吧!)


    但这只是一段从刚开始,就超级庸俗、烂熟的故事。不是吗?像这样发生在男女故事里的俗套剧情,大约已经在人世间,上演过一万零八千多回了,


    那么,就让它继续开演吧!


    因为,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一一此刻的你,已经别无选择:————






    当年轻男子的话音刚落,他的眼睛还来不及眨下,那个女郎的手早已如捕食的一只眼镜蛇般,伸出!~她刚刚放在玻璃茶几上的杯子已被她抓起,那杯内,大约3分之一剩余的混合液体,在0.01秒的时空穿梭/变换间,,,一滴不剩地转移至男子的头部。。。。


    【以下,慢动作镜头】


    当,这些散发着一种杜松子味与酒精甜味的液体以2.0米/秒的速度正从他的头发在流向他的左眼上眼角……当女郎正准备把她手中的玻璃杯子放回到玻璃茶几……男子未及动用他头部所有的器官认真思索她的这杯液体是加了哪种杜松子酒、以及哪种比例的苏打水调制成、、、、


    年轻男子举起他的杯子,以李白--“举杯邀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优美姿势,,,,伏特加酒从下往上,准确洒落到女郎的脸上。。。。。




    ———————————————————


    女郎怔怔地在原地站立着。 沙发上的年轻男子,近乎钝钝然地木坐着。 两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只空的杯子。。


    ———————————————————




    03.


    “你知道吗,亲爱的?……时间,其实是一种容易停止、静止的东西....”——我听见谁在对我低语。


    那些超重低音的大功率音箱,沉默地(如此忠于职守地),继续响着震裂你的脑壳的声音,我在这一片沉默中沉默地呼吸。女郎站在我的旁边,长长的那两截白色裸腿,也安静地站立着,像在撒哈拉沙漠里长出的一棵寂寞的树。没有从地中海那儿吹来的湿漉漉的海风。微微发黄的那些树叶一动不动。


    我看着手中杯子,望着沙漠。坐在那棵树下。


    ————————————————————  


    我看着装在空了的杯子里的时间,它静静停止在如同僵硬了的空气里。这种奇异的感觉像是一场发生在南方冬季清晨的短暂而激烈的性爱,结束后的10秒钟内的空幻感觉。……像冬天的清晨拉开了房间窗帘,你终于望见的那片干冷的西伯利亚土地。


    ————————————————————


    冷冷的,巨大的太阳正在落入西伯利亚的大地。在冬天的凌晨时分。


    我的脸上有冷冷的液体在落下,在我的脖子。于是我明白了:——我需要做些什么来扭转这个场景,起码,也得把两个人身上的酒先处理干净吧。可是我却忘记了该如何把这段已经僵化的剧情往下继续推演。


    【——我匆匆地找出那位导演,他塞给我的那一大叠厚厚的剧本,屏息,凝神,胡乱翻找着这一段剧情的章节..】






    几秒钟后女郎伸手。她伸手推过放在玻璃茶几上的一盒手抽纸巾,推它到我面前。同时我听见了她的说话声音:“把我脸上的酒拭干净……”


    ——噢,God!是她先找到了这句对白了;像是对上暗号般,我也重新连接上了这段剧本里的段落。


    那些略甜的冷冷的液体,仍然在脸上,在缓缓流动。我的脸上。我从她推过来的纸盒里抽出几片纸巾。轻软而薄的纸巾,在手指间滑动,令我觉得自己的手中是捉着一片容易逃逸的稀薄空气。我用握着纸巾的手示意——你坐下来。(她必须坐下来后,我才可以够得到手。)


    女郎坐了下来——她好像完全未有任何犹豫,或别的表情。(算了,反正那个剧本上就是这么写的,我也照着做就是了。)






    旁边的两个模样精壮、光脑袋、穿黑色皮裤子的白人男人来了又离去了。一个头发像红火鸡羽毛一样翻卷,浓妆艳抹的金发女孩去了又来了,喝完一大杯血红色的鸡尾酒,然后又去了。这块不到10平方的小小、暗暗的空间,它并不是某家地下神秘公司的董事会议室,也不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去的百货商场。但莫名其妙的是,我居然觉得它们像极了。


    皮质坚硬、冰凉凉,用手摸着就知道是高档货的的长沙发,像是跪在海滩上的一匹阿拉伯的黑骆驼,准备要驮着它背上的几个人类,慢慢游过这一片波涛平静的死海海面。






    蒙着黑色薄纱,只露着一双摄人魂魄的乌黑眼睛的阿拉伯女郎,偎依着坐在我身旁的位置上。


    她撩起了面纱,微仰着脸,精致直挺的鼻子下,那只微微上翘的淡色嘴唇,就那么的一语不发地紧闭着,任由我用手中的纸巾擦拭着她脸上的伏特加酒液。


    那酒液其实并不多。……伏特加被倒入杯中时,通常都不多?……而且那杯除了三粒可以与杯壁发出轻微的、叮叮当当撞击声响的冰,没有添加其它东西的伏特加酒,已经快要被我喝尽。






    然后我把那盒纸巾推到她面前。看着她。


    “怎么,还是要继续看我吗?”她说,——还是用“说”来形容吧,感觉比较不那么怪异一点。虽然事实上那是在吼啊,在喊啊,在嚷啊,是扯着喉咙在咆哮着!她是,我也是,所有的人,在这个鬼地方的人,只要张开了嘴巴想要说一句话,就——都是。


    “没有怎么,”我说,“现在不是该你为我擦了吗,”


    说完时,我的后面脖颈上已经凉成一片。


    ×




    我看到,乌黑眼睛的阿拉伯女郎;她的嘴唇抿得越来越紧,——


    神情犹如在电视、新闻报纸上每天都可以看到的,准备去执行“自杀式袭击”的中东某国的“女人弹”。她的眼睫毛,仿佛是定格在黑白照片上的写真剪影般,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我把它们一一细数;


    然而那微微眯起的双眼中,这对在正常光线下,大约是呈墨绿色的瞳仁里,我可以更清晰地看到有噬人的芒光——不是,那应该不是芒光,而几乎是……一个来自极远的……模糊的声音——


    不是的;确切应该是,在这时间里,在我的头部的前额还是后脑勺的某个地方,像中了突如其来的一记重重锤击,突然丧失了视觉与听觉二者间的精确分界线,


    背脊上奇怪地隐隐发冷;浑身的毛孔一阵阵冷飕飕地倒竖着;不是身体被强烈的低温凝固成冰块的那种冷;更不是脖子上的杯中液体带来的那种冰冷;是从自己心底渗出来的一种寒冷。整个头部是有点缺氧、还是缺血了…


    我奇异地感觉得自己与女郎并不是面对面坐着,


    而是遥遥对视/对峙着,


    二人之间的距离仿佛有无穷远……


    我的视觉感应到的信息,迅速被转化成是听觉感应到的声息;.....耳朵捕捉到的声音,又不断地迅速被消磁,被吞没,被抛入空空的无尽太空..






    【画外音】(请先深呼吸一口长气,然后,以中国-中央电视台每晚7点整,“新闻联播”节目男播音员的声音;并以,中国诗坛-某某派-著名女掌门人的语调):


    —————坐在黑暗空间一张沙发上某个男人对面的,一个陌生女郎;她眼里发射出的可怕芒光,,仿佛是从一条黑暗幽深的火车隧道深处,沿着那条与地球表面的弧度相同的钢轨,追赶着急迫的气流,渐渐逼近的一个遥远,而,尖,锐,刺耳,欲,聋的,声音———在这个,声音已经被垄断 |光线已然被驱逐 |昏暗 |疯狂 |重压 |窒息 |正憋足着所有的能量,等待着那最后的爆炸到来的重金属摇滚舞场!!!






    大约0.5秒。


    大约0.5秒后。黑暗的世界灯光骤然爆亮!~而陌生的女郎一把跨坐到我的左脚大腿上来!她双手细长的十只手指,深深插入我湿漉漉的头发,大约是试图要这样地,将聚积在我头发深处的那些混合液体捋出来。——因为,她已经开始用她的嘴,吮吸正从我的发梢滴滴答答往下淌到我的脸上然后淌到脖颈上的混合饮料液体。她的那个杯子里的液体,比我那只杯里的伏特加要多得多。好像是。


    嘴唇柔暖。舌尖柔软,缓慢。像雨后的蜗牛爬过的山林间巨大蘑菇,留下一道长长的,清亮、溜滑的透明痕迹。


    很奇怪吗?——原来长有这样“雌野狼”一般眼睛的年轻女孩,她的双唇间的触感,跟别的女孩子也并无什么不同啊?——被她突然的动作弄得有点慌乱的我这么地想了一下。剧情似乎迅疾直转。而我,也已经用一只手捧住了她的短发下温软的脖颈;而且,似乎已忘掉(扔掉)了导演塞给我的全部剧本。






    “不知道在她身上,别的地方是怎样的呢,是否同样柔暖,温热,而滑腻,比如……”


    我正这么地暗暗想着,然而,如昼的白光重新消失;坐在我腿上的女郎已经又用还保留有三分锐利度的眸子盯住我了。我当然也早就放开了她的脖子,而且也调整清晰了感官与感官之间混淆模糊的地带;血液与氧气重新输送到头部的每一个角落;视觉恢复正常的感应,耳膜上重新可以听到了周围轰隆隆的音响声。


    于是,(其实应是:不得不?),我也尽量地让自己继续摆出绝不示弱、寸步不退的样子,同样地盯视着她。






    那一段模糊、断续的画外音,仿佛山谷的回音飘来:


    “……世界上的男人与女人啊,在他们的故事里,发生的种种挑衅也罢,调情也罢;缠绵也罢,对峙也罢,,虽然毫无新意,……当然也毫无意义;有时看来却仍然有趣呢……我们不妨看看吧,”


    是真的吗?我心里嘀咕着。


    (这时,我的眼睛与她的眼睛之间,直线距离只有3张扑克牌的长度。我们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睛中寻找着什么。似乎。)


    ………


    ………


    ………


    ………


    ………


    ………


    第 1 章


    -- 卡比?卡努瓦岛来的“天蝎座”女郎 --?


    ———————————————————?



    01.


    黑暗与昏暗的交媾中。我晃动着手中的一杯伏特加酒。看着酒液中的三颗冰粒,跟杯壁轻轻的磕碰。 ?


    我是准备试着,假装自己是身处一场高雅无比的音乐会,比如,把它当作这是一场巴布罗?萨拉萨蒂的小提琴演奏会吧,然后,装作欣赏这场“高雅”的音乐会那样地去倾听它。——行得通吗?


    突然间,她来了,从长相上估计是个亚裔。在我刚转过头去偷瞄了一眼邻座的金发美女的片刻间,转回头来时,她就出现在了与我斜对面的沙发上。?


    跟每一个刚刚离开舞池的人一样,她从那茶几上的纸巾盒里,大把大把地抽出纸巾来,动作幅度很大地,擦拭着她的额头,胸口,半袖外的两只手臂上的汗。似乎喘息未定, ,,



    >>>


    从我的位置望过去,可以清楚看到在她胸口低开的大V领,裸露出的一截雪白胸脯。可以若隐若现,看到流窜到她身上的森冷的幽光。然后,我看到她靠倒在沙发背上,两只眼睛开始扫视着坐在沙发上的这几个人。


    我本来是要感到奇怪的:——在这般捉摸不定的昏暗光影下,我竟然还能看见的到她的眼睛?…… 但那时候,我一点也没有感到这种几乎是多余的奇怪。


    在那时间,我只是在诧异于她的眼睛竟然这样的明亮,又幽邃!你看到过午夜荒原上狼群的眼睛吗?而她几乎就像是一只荒原“雌野狼”的绿幽幽眼睛。甚至,带着一种出鞘的匕首一般罕见的锋利!——当它直勾勾的,直盯住你的眼睛时,,


    更没想到是,当她把她的眼睛看到我脸上的那一瞬间,我竟觉得那双漆亮、发着寒光的眸子有点熟悉,甚至熟悉得,如同曾经朝夕相处过的一个人。却一下子记不起那人是谁。



    【是谁导演的这场戏?】…【是谁写下的这般艰难、又艰涩剧情?】…【那个剧本被弄丢到哪儿去了!】


    ——他的心里在嘶吼着。。一遍又一遍。。。



    >>>


    在沙发的那边,她已经把眼睛收回,不时小口饮一口她手中玻璃杯里的液体。


    我竟也鬼使神差般地,简直是无意识地,跟随着她的动作拿起了自己的杯子,慢慢地饮落一口杯中的伏特加酒。然后把酒杯,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前边的玻璃茶几上。然后调匀呼吸,让自己的心脏缓缓地,返回到胸腔里。。。


    因为,刚刚过去的一段沉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超重低音,差点把它像一颗被巨大的外力,狠狠挤捏出豆荚的青豆粒一样,“——噗”地弹离了我的身体。


    就像是无数个冰冷、棱角分明的金属钝器,一锤一锤地猛烈冲撞着你的胸膛、、脑门、、耳膜、、、、


    才刚刚暂缓片刻,它就又卷土重来了。。



    >>>


    从我的位置看过去她那儿,大约直线距离不到2米70公分,或者比这数字稍微多一些。不算是近,也不算是很远,虽然二者间的角度有点歪斜;


    而那几点惨亮的银色灯光,仍然像是在风暴中迷途的鸽子一般,在惊惶迷乱中,扑闪着忽明忽灭的光影,……但我依然可以在灯影飘忽到她的附近时,看到她的眼睛。


    我继续吞下一口伏特加。我困守在伏特加酒的寒冷刺骨河流中,再次思索自己曾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样的一双眸子。……好吧,是眼睛。只是眼睛……


    当她收回了刚才向四周环视时的那些犀利,安静地看着托在她手中的杯子与杯中的液体时的,——眼睛。




    02.


    不过年轻男子很快就停止了他的思索。在那位女郎突然从她的沙发位子上站起身来,跨过那道大约2米70公分的距离,让原来端在她手中的那只玻璃杯,“——砰!”地一声巨响,砸在他前面的玻璃茶几上的时候。


    他似乎听见了茶几玻璃、玻璃杯子碎裂的声音,“咔嚓、咔嚓”!——像是被冰封冻住的湖泊表面,那大片厚厚的冰层正在狠狠撕裂!却只是见到,杯子里的液体泼溅了半张茶几。茶几安然无恙,而她的那只玻璃杯子,也并没有破碎。


    “你,看明白了吗?


    原来,它并不如它给人看到的外表那么脆弱、透明,易于碎裂。就如同这个世界上的那许多的女子。”




    在年轻男子眼前的茶几上,隔着20公分距离,摆放着两个杯子。


    一个是可倒入两罐啤酒份量的玻璃杯。但那杯里装的显然并不是啤酒,大约是混合了杜松子酒与苏打水的饮料。


    另一个是他的伏特加酒杯。在这只杯子里,已经听不到任何碰撞的声音。加在酒里的冰粒,大约已彻底融化。


    当女郎把她的玻璃杯子“——砰!”地甩在他面前,还有声音紧随着从她嘴里发出来,其话语,译写成中文的字句后,大致是:


    “———你****般的蠢蛋,你干吗一直在看着我!!”


    【图】美国华盛顿·方尖碑





    北美大陆:星空,积雪,荒原。


    一条接近于笔直的黑色高速公路,劈开重重积雪,横穿过这片荒原。有一辆银灰色的车子,像是疾风一般在那高速公路上飞驰着。


    车中,钻石蓝色的仪表盘上,显示出,车速是145公里。




    >>>


    坐在副驾座上的年轻男子,伸了伸背,把车窗玻璃放下一条缝,车外的寒风如一条冰冷的长蛇,吐着信子,缠卷着身体,猛钻了进来。他马上就把车窗关上了。


    “有点困了吧?这路途真够远的,”开车的男子问他。


    “我还不会,你怎么样?”年轻男子回答,“要不要换我来开一会儿?”


    “暂时不用,哦,你看一下迪娜,是不是睡着了?半天没听见她说话了。”


    年轻男子扭头去看后排座位,正合着眼,抱臂斜躺着休息的女子睁开眼,冲他调皮地笑了笑,又把眼睛闭起来了。


    “没睡,正闭目养神呢!”他告诉开车的男子。


    “噢,在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呀!”他们俩都笑了起来。


    “亚力,” 女子仍然闭着眼,柔声喊那个开车的男子,“我们到哪儿了,那个地方就快到了吧?”


    “就快到了,——就在前面,那边,你们瞧!”男子回答她。


    这时间,原来缀满天空的繁星都已经不见了。夜空显得越发暗淡,虽然有着那遍地积雪的辉映。


    在挡风玻璃之外,一眼看不到边际的雪原上。右前方。还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有一座只能看到乌灰蒙蒙轮廓的巨大建筑物,正像一团浓厚的积雨云一般,渐渐地朝他们飘来。


    然后越来越清晰地,飘浮在了视线前方。


    “看到了吗,就是它了。”




    >>>


    (10分钟后)


    年轻男子站在这座建筑物的前面,抬头看着它。


    冷冷夜色下。它犹如印地安人——是印第安人吧——传说中的那座神秘的空中城堡,气势高拔、险峭,而且突兀地,出现在他暗沉沉的视野里。如果再往后退一点看它,更像是盘踞在黑暗高处的一只庞然巨兽,一语不发,瞪视着这一片空阔阔的冰雪地带。


    要到达这座建筑物,还得爬上40级左右的石阶。又高又陡,真是太费脚劲,一点都不好走。因为,每一级台阶大约都有180公分宽,50公分高,是用一整块未经雕凿过的大块岩石垒成。


    那每一块岩石,看上去都跟独眼睛的海盗王,用来装满他抢掠来的那些金银财宝的铁皮厚箱子一样,又笨又大。


    要踩着这些高高叠垒起的“石头箱子”,往上走,走每一步呢,都得像参加跨栏比赛似的,把你的腿高高抬起,,


    也许是周围太沉寂,太静默了,当年轻男子的双足用力登上这些台阶时,发出来的沉重脚步声,竟然仿佛是在两座深山之间的峡谷中,回荡。




    >>>


    到了石阶的尽头处,有一道不知是用哪种金属制成的,门,——当他从石阶下远远望上去的时候,觉得它俨然就是埃及某位法老王的金字塔的入口一般,方方正正,楞楞严严,整个表层都像是镀上了一层北极寒冰似的东西,光滑、酷冷,却隐隐透射着一种静穆/ 尊严的褐金色泽。他直到走近它的旁边时,仍然听不到从它的里边传出来的任何一点儿声音动静。


    年轻男子停下了脚,冷森森的门的里边悄无声息。它像一片安静无波却深不可见底的湖水,默默地呈现在他的跟前。


    他仰起脖子,从上到下,然后从左到右,仔细地看了一下这道估摸有2.5米×2.5米的纯金属方门。——“哦,就是这里了?”他想道。




    子曰:鱼,我所欲也;河豚鱼,亦我所欲也。


    1,


    如果从刚一开始,我就已知道,把一只剧毒的河豚鱼,制做成一盘可以蘸着青芥末、酱油吃下去的生鱼片,需要冒那么可怕的风险,会给我和娜乌西卡带来这么多预想不到的故事,


    那么,


    我绝不会把它从那家鱼店里买回来。


    2,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但那一刻依然历历在目,每次当我翻开日记,重新读到那一天的那些记录时,心里仍然是充满了惊慌。


    3,


    一切都得从那天,——我和我那时的女朋友,日本女孩娜乌西卡,到那家鱼店里买鱼的过程开始,


    地点是: 加拿大南部城市,G·R·城,与肮脏、嘈杂不堪的唐人街只隔了两条街,那家位置偏僻,门面也旧,但生意奇好的鱼鲜店,你一定也去过的...


    时间是: ……已经忘记了。(原因:我的日记里从来都没有记下日期。那天也是。)




    天涯论坛

    南方有嘉禾2010 楼主

    2012-09-23 20:03



    日记:


    ……


    “看看,看看!这个老迈克在搞什么啊?真是越来越老糊涂了!你们瞧瞧他送来的这是什么—— Pufferfish!”


    满脸长着络腮胡子的鱼店老板,光头,戴着一顶泛旧的日尔曼式水手帽,他“啪”地把一只鱼,扔到我的旁边,那张用来替顾客剐鱼、刮鱼鳞用的长案台上,溅出几点从鱼身上带来的水滴,又冰冷又腥,几乎直落到半米外的砖墙上。


    这只看起来长相怪异的鱼,是他从刚刚送到他鱼店的其中一箱冰鲜鱼中间掏出来的。我不知道这是条什么鱼,而那个模样有点像北欧海盗,个头壮硕、体重大约有284磅,但脾性其实非常好的鱼店老板看到它为什么又如此生气。


    “啊,Pufferfish……”站在我背后,正弯着腰,在一箱装满鲈鱼的箱笼里细细挑选着的娜乌西卡听到鱼店老板的话,讶然地抬起脸来,望向那只掉落在案台上的怪模样鱼。


    “这条鱼,——是什么鱼?”我问娜乌西卡。她显然认得这只鱼,而我,不但对这条鱼,甚至对 Pufferfish 这个词,都没有更多什么确切的印象。


    “嗯,就是中文里的河豚鱼。听到过吧?”


    娜乌西卡说。


    “……河豚?”“是啊,河豚。”




    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幅很是暖暖的图画来: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中国的许多小城镇里皆可看到的大排档夜市,都是着几乎一望无际的被热腾腾的白色水汽蒸绕着、被嘈杂杂的喧哗声层层围住的各种各式小吃摊。其间,有数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歪歪扭扭的红领巾,手上都捏着一对乌木筷子,向着一张歪脑门木桌上的一碗鱼汤里的鱼肉尽力地夹去。那碗中的鱼肉却被这纷拥而来的筷子戳得一弹,反向少年们的脸上、衣裳上溅出许多汤水来了。


    那鱼肉便是河豚。




    我那次吃到这碗鱼汤时,是在刚刚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大约是初冬季节;有一天晚上,因为要补课(很纳闷的,小学四年级为什么就得要全班夜间补课了呢,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补好了课回家的时候,感觉肚子有点饿了,跟几个同路的同学凑了钱去镇上的大排档夜市里吃夜宵。


    经过七嘴八舌的讨论,以及小吃摊主的推荐下,我们要了一些肉饼子,炒米粉,以及那碗河豚鱼汤。


    夹着韭菜炒肉的香喷喷烤饼,还有加了许多胡椒粉、嫩芽菜炒出的米粉,味道都不错,但印象最深刻的,却是鱼汤。




    然而回到家里后,妈妈知道了我们刚刚吃过一碗河豚鱼汤,却吓得面容改色,然后狠狠地“K”了我一顿。河豚是一种剧毒的鱼类,不小心吃到了,就会让人失去生命——这是我在那一晚里临时又被补上到的最重要的一课。


    虽然从那天起,我不曾再有机会接近河豚,但它那确实让人记忆深刻的鲜美汤汁,以及散落在汤中,那些看上去很是洁白,口感细腻,有点粉雕玉琢般的鱼肉,还是让我时常想起。而身怀剧毒,夺人性命于转瞬之间,这种只是听到并没有实见的许多传说,却无疑给它更增添了一种神秘的诱惑力了。


    不过我并没有再去尝试那河豚的鱼汤或者鱼肉了。并不是畏惧死,对一个十岁刚出头十二岁不到的小子来说,死,这个字眼,无疑是一件想都没想过的事情。我只是怕看到妈妈在为自己担心时的那种令人心揪的目光。


    也许是这样的吧。




    我与娜乌西卡来到G·R·城,唐人街附近唯一的这家鱼店里,目的当然是买鱼。


    前个星期,我过去纽约那儿找她的时候,她说哪天她也要做一次日本的生鱼片给我吃。我也很是好奇着,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像她所说的,会制作这种很是异国感觉的食物。因为我总觉得,在她住所时,她所煮出来的那些大约很是混和了日本跟中国两种风格的菜肴,虽然够不上我们餐馆里的大厨钟叔的水准,但也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而生鱼片呢,那东西,不但吃起来跟我们中国人的习惯很不一样,就连制作起来的方式好像也比较另类,我还只是在这前不久,去我的一位学长那儿玩的时候,他请我出去吃饭,他的女朋友提议说去吃日本料理,于是才第一次接触到了这种确实很特别的食物,然后就是后来在纽约,与娜乌西卡一起又吃过了两回。


    于是这次娜乌西卡到加拿大的G·R·城来,我们一早起床,吃过东西后,就到市内来买鱼了。


    “就是那种有剧毒的鱼?”


    “是啊,它是有毒的。”娜乌西卡看着我,笑着答道。


    笑容淡静。


    仍然。




    “不过它的模样看起来倒很有趣的啊。”我忍不住地说。


    于是我在隔了很多年后,重新近距离地仔细研究了一下这只很有点大名鼎鼎的“魔鱼”,小学时候吃到它的那回,并没有把它看得细致,以至于现在几乎忘了它的尊容了。


    体形很有点浑圆;头与胸的部分很大,腹与尾的部分小,整个地看起来,像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从低掠过海面的盟军飞机上掷下来,专门对付德军潜水艇的某种深水炸弹;背部为暗青色,上面还有几道很酷的灰色斑纹,好像没有什么鳞片,大约应该是很光滑,类似鲇鱼;肚皮上为白色,似乎还长有一些小芒刺。总之不是很好看,甚至有点丑丑的。


    但最让我觉得好玩的,是它的眼睛。又圆又小的眼睛是内陷的,半露出眼球,像极了明末画家八大山人的画笔下,那些冷漠、孤傲地---白眼看向青天---的瘦鱼、瘦鸟们的眼睛。仿佛是在向世人发问着:你们谁是有胆量的就过来吧,我正在这儿打着盹等着你呢。




    “哦,对啊,它不是肚皮会鼓起,像一个被吹了气的泡泡那样的吗?”——我想起来了。印象中,这个河豚鱼,它本应该是长得更像在乡村夜间的水田、沟渠边,鼓着圆肚子叫个不停的青蛙吧。


    我问娜乌西卡。我记得河豚好像应该是那样的,以前看到在一些书上对它的介绍时,似乎也是那么写的。Pufferfish,它的这个英文名,大约也就是那么来历的。


    娜乌西卡笑着:“嗯,河豚鱼也不是一直都鼓着气泡的。是在它还活着的时候,它感觉受到敌人威胁了,才迅速吞入水或者空气,把它的身体一下子膨胀成一个仿佛带刺的圆球,让对手无从下口,只得转头离开。”


    “怪不得。唔,你有吃过这鱼吗?”


    “有呀,有吃过三回。”


    “记得很清楚哦。”


    娜乌西卡微笑,说:“嗯,都记得很清楚。”


    “因为它很好吃?”


    “一半是。”


    “那另一半呢,是因为它的有毒?”


    “应该是的。”娜乌西卡说,“在日本,每年春天里,都有几十个人因为吃河豚而被毒死,其实是很可怕的。”


    “但是人们还是照样吃。在中国,也是呐。”


    “你也有吃过河豚吗,阿泽?”


    “很小的时候有吃过一回,但现在好像还记得那味道。”


    “真的吗?”


    “是呀,它的鱼肉煮出来的汤,好像特别鲜美,所以就记住了。”


    “用河豚鱼肉煮的汤吗?嗯,我还未曾喝过呢。”


    “你们在日本,不是这样煮的?”


    “也有煮汤,但好像比较少,大多数是用来做鱼生。”


    “就是像等下你要做的那些三文鱼、鲈鱼的生鱼片一样,切下来,就蘸了芥末、酱油生吃?”


    “嗯。但是那需要有最高级的鱼生师傅,用很锋利的刀,将河豚切成薄薄的,近乎透明的菊瓣形切片,再放入颜色较浅的盘子中,由内向外,一层一层地叠成像是菊花的形状。做好了时候,端到桌子上时会是很动人的。”




    我一边听着娜乌西卡的描述,一边想像着那种用河豚的鱼肉做出来的生鱼片,然后又努力回想了一下曾经喝过的那碗河豚鱼汤。哦,不知道哪一种方式吃起来味道会更棒呢,我想道。


    “不过,这个河豚鱼的生鱼片,要做起来一定很费功夫的吧?”


    “嗯,比较费功夫。而且,现在因为渔民们河豚鱼的捕获量越来越少了,有的时候,需要提前几个月就打电话去餐馆预约,等待,才有可能吃到。”


    这么抢手呐!可是,我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疑惑。


    “很奇怪啊,人们为什么就一定要吃它呢,在中国的江南地方,有一句古谚语,叫作‘拼死吃河豚’。一种鱼,能让人这么不顾性命地去追求它,虽然它长得这么怪异难看,也算是值得了。”


    呵呵,——娜乌西卡轻轻地笑出声来。像初春的细雪飘落时的声音。在这家简陋挤迫,满地都是又滑又湿的水渍,累年积压的鱼腥味如同将在空气中永远地存在下去,直到在四面的墙壁上都凝结出一层0.5厘米厚的绿色厚苔,然后方肯罢休的老旧鱼店里。


    不知道她的笑声,是为了这种让人愿意用生命去一试它的味道的鱼,还是因为那句中国的古谚语。




    “大约是因为人们觉得它不但很美味,而且吃它时,还需要一种类似于胆气那样的东西吧。”娜乌西卡这样解释。


    类似于,……嗯,“或许吧。”


    不过我倒不觉得,吃吃河豚鱼就是所谓的“胆气”的表现。


    这个,其实就如同那些在中国人的宴会、酒席上,自以为一杯接一杯地逼着别人拼酒却不会醉倒,然后就可以自我感觉是一条汉子的人一样可笑的可爱哩。——要说胆气啊,我私底下极其佩服跳过“蹦极”的人,我是这辈子永远都不敢去试的啦。


    “可是怎么这儿也会有这种河豚鱼出售呢?”娜乌西卡的视线离开那只鱼,有点困惑地问我。


    “我也是很纳闷,这种有毒的鱼,加拿大人肯定是不敢吃的吧。”


    于是我就问那络腮胡子的老板。


    老板解释说,这种叫作 Pufferfish 的丑怪鱼,本来是不应该被送到任何一家鱼店里来的,按照加拿大的法律(法律?),海上的渔民们一发现捕捉到它了,要立即把它扔回海里去,但是他口中的那个叫作“老迈克”的蠢家伙,还有“老迈克”手下的那帮阿Jaco、阿瓜、阿三等伙计,大概是喝多了威士忌了,那帮家伙们,个个都是在渔船上边进行捕捞作业,边喝着最优良的苏格兰威士忌的,简直是暴殄天物!(——老板很有点愤怒地说着。他老兄大概是很珍惜那些威士忌吧。但是,谁说在渔船上作业的阿瓜、阿三等家伙们,就不能喝着威士忌呢,只要他不会把自己喝醉,然后弄翻掉到海水里面去就行了吧。不是吗),以至于没有把它挑出来,所以就一起被送到这儿来了。




    我们挑好了两只很是肥美、新鲜,鳞片闪闪银亮的鲈鱼,一只3.5磅的木叶鲽,并要了一块有4磅重,切开来散卖的三文鱼肉,及一块同样散卖的金枪鱼肉。买这么多的原因是,准备能多制作一些生鱼片出来,下午我去餐馆里上班的时候,也可以带去一些请亚力、钟叔他们也尝尝。


    付过钱,我把那两只鲈鱼拿去给鱼店里那位专门帮顾客杀鱼的伙计,请他帮我们刮一下两只鲈鱼身上的鱼鳞,还有处理一下那些鱼肚肠什么的。这位大约也是在店里打零工的年轻小伙计,在那张案台上极熟练地刷刷刷刨去鱼鳞,然后开膛,挑肚,去鳃。动作娴熟,一气呵成,利索的很。


    那只不小心被运送到店里,然后被抛出来的河豚鱼孤零零地翻着白色的肚皮躺在案台的一角。它大约是在想着:为什么它连被这样刮鱼鳞、开膛的机会都没有呢。哦,它自己不知道自己是有剧毒的么?


    不过,并没有人会这样认为,一只不小心被捕上了岸的鱼,只有它被人类经过精心烹制,然后放在精雅的盘碟里,端上餐桌,这时,它的生命价值才得到了实现。就如,一朵开在无人的野地里的赤带蓝萼的金百合花,并不会因为在它短暂的生命绽放期间,没有人来观赏它,甚至没有一只野蜜蜂来追吻它,而感到怅然若失,觉得自己在这世间白白美丽了一场。


    鱼与人类有不同的价值观的,不管它是在水中游着,还是被人类扔上了岸后。就如,那朵金百合花与人类,其实是存在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不管它是绽放在人迹罕至的荒野,还是被种植在温室间,然后,又被一双跟它同样美丽的细致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它插在客厅的一个加了半瓶清水的瓷瓶中。


    只是,真的是这样的不成……




    “这只Pufferfish,等下要怎么处理呢?”我问小伙计。


    “我不大清楚,但是,大约过一会儿,要被扔到那里边吧。”有点腼腆的小伙计指着在他脚边的一个大废物箱说。那大塑料箱子里,已经快装满了超过半箱的鱼鳞、鱼头、鱼尾、鱼鳍、鱼肚肠之类东西了。


    娜乌西卡双腿并合,立在我身边。两只柔滑的手掌很优雅地交握着,垂放在身前。跟我一样地看着案台上的鱼。那条就要被扔到废物箱里的鱼。


    “真可怜的鱼。”


    当我拎了装着处理过的鱼的袋子,同娜乌西卡走到鱼店门口的时候,娜乌西卡仿佛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


    我也停了停步,扭头去瞧还在案台角落上的那鱼。


    “我去跟老板说一下,我们把它买下来吧。”我拉了拉娜乌西卡的手臂,说。


    娜乌西卡立住脚,看着我的眼睛。


    “不担心它的毒吗?”


    “不担心。”


    娜乌西卡也转过头,看着店里的那张案台。


    “行,我们买它。”然后,她说。


    像刚才那样的轻声地说。




    “什么,你们要买这条Pufferfish?————不可以哇!这鱼我们鱼店里是不能让人买走的,我等下就要把它单独装在一个收容袋里,等收了店后,把它扔到一个特殊物质垃圾箱去的。你们知不知道?它是有毒的哇!”络腮胡子老板一边用手啪啦啪啦地拨去挂在他外套上的许多已经干瘪了的鱼鳞,一边郑重其事地摇着脑袋,一边向我们说道。


    娜乌西卡静静地看着我,一只手里牵着我的手。她没有说话。


    “我们当然知道它是有毒的。就是因为它有毒,所以我们才要把它买了去啊。”我突然理直气壮地说道。


    “噢,那是为什么哇?”


    “因为我们学校的实验室里,需要有这种鱼来做一种试验,我们……准备从它的身上,提取出它的毒来,研究它成毒的原因,然后重点研究这种毒是否有何医学用途。”我尽量地,把眼睛一下都不眨,侃侃道来。


    “它的毒可以有用途哇?”


    “目前尚未完全清楚,我们正需要研究。不过,你总有听说过蝎子的毒在医学上的功效吧。”


    蝎子也是一种有剧毒的动物,但它的毒(哦,对了,还有蛇的毒液)经过一番处理后,却成为治疗很多顽疾、绝症的独门良药——这,已经是早就公诸天下的老事了。


    满脸都是络腮胡子的老板,后来终于被我说动了,决定要把这只河豚给我们,而且是送给我们。


    娜乌西卡拉在我手里的那只手微微地摇了摇,好像在跟我传达某种意思。“那不行,我们必须付钱的。这是对这只 Pufferfish 的尊重。”于是,我这么地告诉老板。


    老板就我的话沉吟了一下,然后,答应我们可以用1元加币的象征性价钱买走这只河豚。


    我也答应了。象征性是必须的。因为象征性是重要的。象征性乃是人世间最重要的一种象征性的东西。虽然人世间的一切东西,所有的事,物,说到底都是象征性的,但我们仍然必须尊重这个东西。(即使说到底,那亦只是一种象征性的尊重而已。)




    非常有海盗Look的鱼店老板,亲手把河豚用两层塑料袋装好,然后又套一个塑料袋,然后递给我。再一次叮嘱我,做试验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手指千万不要弄出伤口,要担心鱼身上的血。我说放心,在我们实验室里做这类试验的时候,都是戴着双层的医用橡胶手套的。


    快步走出店门几步后,娜乌西卡停下来,望着我的脸,用手背捂着嘴,不出声地大笑了起来。然后才把我的手握得松了些。刚才,在鱼店内跟老板交涉着的时候,我这只手被她的那只手攥得越来越紧,隐隐生痛,几乎能让我明明白白地感觉到,在她的胸腔里,那因为要憋住笑而弄得快要喘不过来的呼吸了。


    如同昨夜里,我的胸膛把她的胸膛紧紧压迫着的时候,她的双手攥紧着我的双手的那种痛。


    ………


    ………




    然后,我们还要去买其它东西。


    跟这家鱼鲜店只隔着一条街的“日升昌号”中国杂货店里,来购物的人显得很稀少。我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在这里打工的我的那位朋友,阿DE,他大约又出去跟车送货了。


    我把一瓶台湾产的日式酱油,两盒中国青岛一家企业(可能是代工?)生产的青芥末,以及三瓶日本的清酒,和其它一些零碎东西放在付帐的柜台上。


    “一定是准备在、在家里自己做鱼生吃的吧?”杂货店东主抖开一个纸袋子,一边把我买的物品往袋子里装着,问我。因为他自己也常常随车送货到我打工的【耶路撒冷】中餐馆来,所以跟他也熟识。这是个长相、打扮都土里土气,说广东话,说话稍有些结巴,很喜欢跟人聊天的中年胖男人。


    我笑说是啊。


    “不过,你这个吃、吃、吃鱼生啊,如果是配上中国的白酒更好噢。”杂货店东主把一瓶清酒拿在手中,旋转着瓶身,看那上面贴着的商标。说道。


    我说是的,我家里刚好还有一瓶以前剩下的上好白酒,还没启封,等下可以试试。


    “敢就好噢。”——敢就好,差不多是广东话里“那就好”的意思。


    正拎着装有鱼的袋子等候在杂货店门口处的娜乌西卡看见我已经走出来了,就走过来,轻轻地站在我旁边。


    “啊啊,细佬(广东话:小弟),她是你的女、女朋友喔?”


    我点点头,说,是啊。


    “你、你的女朋友好年轻,好靓女哦,而且很……很有气质哇。”他看着娜乌西卡,这么地说道。哈,看不出来,这个说着一口怪模怪样、笑痛别人肚皮不赔药的广东腔普通话,浑身土包子样的杂货店东主居然也知道--气质--这个词呢。我不禁大为佩服。


    娜乌西卡被人这么地当面赞誉着,仍然静静地笑着,微微向那东主点头致谢。


    很有气质吗,


    emmm,我怎么不知道咧。


    或者,是我不知道气质那个东西,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东西?


    看来哪天我要过来好好向这位老兄请教一下,他说的--“很有气质”--这个概念到底如何解释,并顺便弄清楚,如何从一个人的身上把--“气质”--这一东西看出来。




    “我还在日本读书的时候,有读过一首跟河豚有关的汉诗呢。”


    “是不是啊?那,现在还记得吗?”我微有些惊讶,不禁连口地问道。这模样丑怪、有毒的河豚鱼?……跟诗,这两样东西,能组合到一处去的吗?


    “记得。是中国的宋代诗人梅尧臣作的。”


    “哦?……叫什么名字呢,这首诗?”


    “就叫《食河豚鱼》,很好明白的吧?”


    “食河豚鱼?”


    “嗯。你听哦。”


    春洲生荻芽,


    春岸飞杨花。


    河豚当是时,


    贵不数鱼虾。


    真糟糕,我好像还没有读过这首听起来有点陌生的诗。我一边把娜乌西卡所读出来的每一个单个的音,在头脑里,跟中文字一个个地对应起来,大致地拼凑出这首诗,然后尽量地咀嚼了一下它的大概意思。仍然不甚了了。


    不过,我记得以前上中学的时候,好像也曾读过一首跟『河豚』有点儿关系的诗啊,却,……嗯,记不起来。


    真有点惭愧。


    “你怎么会懂的做那个生鱼片呢,娜乌西卡?”我只好尝试转移话题。


    “以前在日本,去寿司店里吃寿司或者鱼生的时候,我就喜欢看着师傅们怎么做,后来到美国来,刚来的有几个月时间里,我每星期在一间鱼生料理店里打几个小时的零工,有空时候,就去观看大师傅的制作过程,然后就明白了一点了。”


    “嗯,真够棒的,我怎么都已经在好几家中国餐馆里打过工了,还是没有学到超过3种以上的菜呢。”


    娜乌西卡笑着:“不会很难的啊,只要有用心,很容易就会学到的。”


    “唔,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呵呵,什么叫好像哦?”


    “好像就是good elephant再加一个人。”


    “原来如此,多谢指教。”


    “嗳,娜乌西卡,那你会煮的那些中式料理呢,也是去中国餐馆吃饭的时候,一边吃,一边自己研究琢磨出来的吗?”


    “不是的。”她的笑容好像一下子被凝结,然后消失了。我这才醒起,自己可能无意中又问到一些遥远的问题去了。


    我立在原地,顿了顿脚,把沾了满鞋的雪抖去,娜乌西卡从我的一只手中接过一袋刚才买回来的东西。因为她知道我要伸手从口袋里掏钥匙了。


    已经到住所楼下的大门口的台阶了。












    娜乌西卡从房间里走出来,身上穿着一件我的长袖衬衫。用来代替围裙的长衬衫。


    “很不一样了哦。娜乌西卡。”我看着她,打趣地说。


    娜乌西卡也笑着,低下头去看自己身上。


    唔,确实是很有气质的感觉呢。我突然发现。


    不过,女孩子穿起男式衬衫来,会突然变得帅气、变得英姿飒爽起来,这一点,倒不是刚刚才发现的,以前,女朋友就常常喜欢在洗好了澡后,头发湿漉漉的,只穿了一条短内裤,上身却套着一件我的白色衬衫或者T恤,有时候甚至还打个明蓝色的领带,长长的衬衫下摆使她看起来好像下半身什么都没穿,然后,就赤着双足,在床上,或者冰冷冷的地板上走来走去,然后还要不厌其烦地问着:我是不是很帅气啊……我是不是最漂亮的啊……


    我就一次又一次地答道,当然是最漂亮的。


    因为确实是很漂亮的。或者说,根本不是用漂亮这个词可以形容的。那是一种既清纯、又冷艳莫名的感觉。直到现在,她已经分手回国这么久了,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偶尔还常常能看到那种景象。


    如同现在所看到的这个女孩的这种情景。只是,在娜乌西卡的身上,她的那种或许是与生俱来的沉静,在被这件线条简洁、棱角分明的男式衬衫的衬托下,似乎也更明显了。虽然她的脸上微微地笑着,但我能透过那笑容,看见到一块被放在阳光下的时候,也融不化的冰。


    即使那是人间里最灿烂的阳光;


    如同植晴的笑容那样的阳光。


    为什么世界上的女孩子(的笑容)会有如此多的不同呢。


    -----------




    娜乌西卡走过来,双手捏着拳头,并行地直伸到我的面前,然后用眼睛看着我,也不说话。我略想了想,才明白她这样的意思是要我帮她卷起她手臂上的衣袖。


    已经在鱼店里就被刮去了鳞片的两条鲈鱼最先被请上钓鱼台,哦,不,是砧板台。


    抓在娜乌西卡手中的那把刀似乎有点迟疑着:——就凭这个女孩,我在她的手中能切下那两只鱼的头吗?


    它好像对娜乌西卡没有什么信心,就如此刻,站在它的旁边的我。


    不过娜乌西卡对她手中的这把锋刃薄薄、状似细长柳叶的刀倒是很有信心的,昨晚时候,她就已经来厨房里“查检”过了,并对我能拥有一把如此锋利的厨房用刀很表示赞赏。不过我还是告诉了她,那把刀曾经在长达一年零七个月的时间里,完全保持着一种“哼哼,你想用我切东西吗,我还想用你切东西呢..”的极度颓废状态。造成这种状态的原因当然是我。虽然它早已铁锈累累,刀口卷曲,我还是很耐心地用它完成了那一年半左右的时间里,大多数的饭菜的加工过程。


    直到前一个星期,走到餐馆的厨房里跟几位师傅们闲聊天的时候,刚好看到胖子正在磨刀,我对他磨出来的刀象征性地赞誉了一句,胖子却问我,你家中也有用到什么刀吗,要不要拿到餐馆里来,我也帮你磨磨。于是,这把刀在一日之间脱胎换骨,焕然一新。几乎可以削铁如泥了,,,,,嘎嘎,卡卡,,


    嗬,那个胖子GG,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好人啊。


    我正心不在焉地沉思着的时候,两只鲈鱼已经变成了只有鱼身的另类鲈鱼了。又略一晃,那另类鲈鱼已经骨与肉分离;然后,皮与肉也分开了。


    娜乌西卡把四片晶莹剔透的鱼肉放入一个不锈钢制成的浅口盆子里,然后转过头看我。


    “这把刀很锋利哦,阿泽。”








    那条大鲽鱼似乎更简单。我正想说,让我来试试看,娜乌西卡的刀已经从鲽鱼的骨架与肉片之间功成身退,剩下剥皮了。


    “漂亮!”我忍不住赞道。这个套着一件米白色男式衬衫,袖口挽起高高,及肩的的长发此时掠到脑后,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巴的女孩,果真就是原来那个总是柔柔地微笑,说话时,眼睛静静地看着你的娜乌西卡……


    完成了三条鱼的初步步骤,那个砧板除了有一些淡痕,水迹,几乎还是洁净的。我由于帮不上任何忙,于是打开那个装着准备要送到某个实验室里做医学试验的河豚鱼的塑料袋子,想把它拿出来,先用水洗洗——这,与在实验室里用它做实验时的第一个步骤,大概会是一致的吧。


    “哦,阿泽,请让我来!”娜乌西卡锐声叫道。


    她正在砧板那儿把这几块纯粹的鱼肉用很利索的刀法,切成小块均匀的片块,一片一片摆在砧板边我刚才拿出来的几个大的瓷碟里。看起来简直很简单容易,不过这只是我作为旁观者的感觉而已,就好像每次在餐馆的厨房里,看到钟叔炒菜、做好吃的火锅料理、做任何事,好像都很简单,但自己一旦也帮手去做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所以,我也“乖乖”地放下正待取出的河豚,继续站在一边,观看娜乌西卡的切鱼。


    橘红色,有一条一条整齐纹理的三文鱼。


    如腊一般,深红色的金枪鱼。


    白色的木叶鲽鱼。


    皎洁如雪的鲈鱼。


    唔,


    一块块鱼片,错落有致地摆放在两个青色的大瓷盘上,煞是动人,我差点要先抓起筷子,夹起一片,蘸上加了芥末的酱油,然后塞入嘴中。忘了还有一条Pufferfish,——河豚鱼,正在水槽边上的一个套了三层的袋子里呆着。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小说文学 最新文章
长篇小说《程咬金日记》寻出版、网剧、动漫
亲身经历我在泰国卖佛牌的那几年(转载)
噩梦到天堂——离婚四年成长史
午夜咖啡馆
原创长篇小说:城外城
长篇小说《苍天无声》打工漂泊望乡路底层小
郭沫若用四字骂鲁迅,鲁迅加一字回骂,世人
原创先秦历史小说,古色古香《玉之觞》
北京黑镜头(纪实文学)
长篇连载原创《黑潭》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9-01 13:56:53  更:2022-02-09 21:34:49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