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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一粒微尘飘过(中篇连续)[第1页]

作者:雁度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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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座老院子,俗称大杂院。虽然是楼,与正规的商品楼比,就是丑小鸭对白天鹅了。
    它被淹没在高高低低的民宅中,很是不起眼,如果不是对面大马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子衬托,就更如拔地而起的楼厦浮盈里的一块洼地了。
    每到雨季,汪洋一片,提着鞋的人们,顺路拐进这个院里,楼是简易楼,马蹄形为省地盘儿,最大限度地装进了原本住在几个小院里的居民们,人老了走了,剩余的当年孩子们陆续各奔前程,后来搬进来的多是外地的北漂一族了。
    剩下的老住户老邻居 惯不变,张家长李家短的事儿流长飞短,最近就扯到了分割遗产一事儿,不大的空间里仿佛刮起一股旋风,人人都睁大了眼睛,盯着看戏。老百姓就这么俗气,尤其大杂院里京腔京味的老户。
    大铁门敞开着,铁锈斑斑无人关顾,一月几块的卫生费,穿黄马甲的人登个三轮车每日清空脏兮兮的几个大垃圾桶,就让老槐树飘花的院落略显清洁了。

    这天,一辆白色小轿车进来,挤进原本很窄逼的空地旁,把方向盘的他,样子好似是小河沟里一只鼓肚子的赖蛤蟆,个儿不高,胖墩墩,刚到不惑之年,肚子圆鼓鼓,老是高嗓门大喊大叫,又爱生气,不知谁,赐予雅号,蛤蟆于。
    有三个哥哥罩着,是蛤蟆于的福气,小时候爱偷萝卜吃,北京人叫心里美的那种,青皮儿,紫心儿,水淋淋的从里到外一股清甜,咬一口沁嘴里,甜丝丝,润着喉咙眼儿,比一般蔬果味道好,那时家家添丁加口,没有节止的生育,蛤蟆于的老爸忙里忙外的,不久身后,就有了一张张等着吃饭的嘴巴。
    乡下好歹可以土里刨食,狠狠心,留下二个女孩儿在安徽老家,带回了老大。大哥人高马大,给蛤蟆于壮胆不少,所以,吃过一堆带泥的萝卜,放一阵痛快屁,蛤蟆于继续自己偷萝卜的事业,不料,也有马失前蹄的失误,一次,被看青的人逮个正着儿,挨老爸一顿臭揍,他却没往正道儿想,又随风潜入夜的干一票,这会儿寻着一只大柳条筐作护身,听到动静,躲进筐里,黑乎乎的夜色下,躲过一劫,大火一把,次日找来胡同几个伙伴,饱餐一顿秋天的青皮儿大萝卜,心里美还真是心里美。
    大哥自是心里不爽,可是对着比自己小整整半打的弟弟,能说什么,自己捧着联共布党史通宵苦读时,弟弟还惦着怎么掏窟窿打洞,踅摸小玩闹的事儿呢,所以虽说亲兄弟,不过如此。

    时光如梭,紧长慢长,蛤蟆于一百个不服气,也赶不上大哥的一米八个头儿,更甭说他张口一套套大道理的说辞,比如大哥竟然说动很倔的老爷子,独自去东北最北边的漠河插队了,院里的同龄人,去山西的内蒙的,都离得近,唯独大哥说,好男儿志在四方,越是艰苦额地方越能锻炼人。
    蛤蟆于沾了大哥他们那一届知青的光,赶上换了政策分配近郊插队,先认了个大队书记做干哥,春播秋收刚一轮,就带个媳妇回了家,未婚先孕在大院炸了窝,老爷子紧着补办婚事,好在大哥头年结婚,几乎所有新婚用品都没带,只带一对儿被面,枕套返回东北,这就用大哥现成的被褥,暖瓶,穿衣镜布置新房,老爷子泥工瓦工木工全活儿,院里大柳树旁,垒砖砌瓦的盖了一间半新房。
    老太太用老大夫妇临走前留下的几百元请人做几桌婚宴,也算热热闹闹迎娶又一个媳妇进了门。
    抹抹油嘴的大队书记干哥哥对二老说,就安心抱孙子吧,等有返城的抽调名额,我一准儿先给了你家老二。
    蛤蟆于第一回尝到了做人要灵活的甜头儿,像大哥那样只管埋头苦干,啥时候才能回城重新做个北京人呢,户口本在大哥走的那天,就除了名,想回来好比登天难,真是出门门槛低进门门槛高呀。
    不久蛤蟆于有了一份落脚处,当了市建筑公司油漆工,成天抱着刺鼻的油漆桶,挥动一把刷子,东抹西抹,人跨在半空,缩在未成型的楼厦窗洞里,他觉得这活儿没劲透了。
    那时大哥已经从农业连队调进车队,抱起方向盘,获得那个年月最吃香的一份职业。
    每年探家大包小包扛回来,恨不能把黑土地所有的土特产都捎回给家人,在物资紧缺的日子,也真解渴,老太太就格外的喜欢听话懂事的老大,她牙口不好,年年闹牙病,大儿子从初中起,就大冬天冒着严寒去医院给她排队挂号去。
    老太太的牙病,全家人的心病,俗话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能要命,每到五黄六月,她的牙跟着闹心,天干物燥,老太太捂着半边牙,大搪瓷缸白糖水,一个劲儿的喝下去,似乎缓解一些,好一阵子就挺着,该去跟着大卡车装煤卸煤一趟不拉,实在忍不住,就打发老大去排队挂号,位于二环的北大第一医院,京城百姓习惯称北大医院,精湛医术不用说,只是牙齿各不同,如同骨质瓷盘和陶土盘,该不碎的,咬铁蚕豆也没事儿,该碎的,吃豆腐也保不齐,故此老太太刚年过半百,就换了满口义齿,雪白闪亮,倒也好看实用,只是年久磨损,对柔软的牙床造成一些影响,致病是后话了。
    这一段漫长岁月,哥俩也各自循着人生活路,蛤蟆于刷了二年油漆,胡乱算是出徒了,却盯上了工地材料的活计,千方百计和管建筑材料的头儿套上近乎,随着京城建筑规模扩大,工地急剧增加,蛤蟆于嘴甜心眼儿活,就彻底改行看工地了,他吃住了管材料的头儿,你不是好赌吗,我就陪着,下班也不回家,故意出错牌,让你糊牌,吃我的双份东家,人家也不傻,就领了这份情,自己提拔股长后,干脆将材料组长肥缺给了蛤蟆于。
    这就好比飞黄腾达后的得意之际,蛤蟆于进入第二轮的偷萝卜阶段,今非昔比,青菜换建材,先是刷子,砂纸小点儿拿,一个大家拿的大国企,谁在乎那点儿零碎,无人知晓后索性就一罐油漆一桶腻子的往家背,这属于社会普遍现象,坐办公室的谁家没有公用信笺公用纸张呢。拿顺手了,如同一种习惯,凡是过眼的,不论何地何时,顺来就是。
    蛤蟆于最不喜欢读书,家里只纸片字,仿佛都跟他有仇,大哥喜欢读书,师从书香门第的大嫂,对着满是衣柜书柜的二老的老宅,大嫂时常带些通俗读物插进空荡荡书架,但第二次去,准没了,被蛤蟆于拿去卖了,那时一斤废纸值一元呢,蛤蟆于是出于对同样初中学历的大哥,费几年苦读,就拿下了中专,大专文聘的嫉妒呢,还是何故,总之他已有的三套房子里,绝无书架立足之处。
    他追崇的只是一个目标,金钱。皇城更下,显贵土豪不缺,奢侈名牌流溢。可这够不着啊,真有点找不到北的辛酸,蛤蟆于读书不多,但懂得交友多条路,没准哪天就撞上好运呢。
    他交友心里有谱,那必是北京人圈里的,外地人他看不上。也都与他一样与书无缘者。最好打麻将。打着打着玩,结交了同院的汪家七兄弟。
    那家人老爷子好打麻将摆上两桌,天天叫上蛤蟆于凑人手,即使老太太撒手西天,轮着蛤蟆于值班看护老爷子,他依旧夜夜陪到底,输了还想赢,剩下老爷子担心了,人老怕死,就盯着大铁门的动静,既盼着儿子早点回家,又怕莫名的动静,实在忍不住,告诉了来接班的老大。
    那时大哥凭借着在外搏击十几年的优越履历,终于贵人相助,得以返京,还谋了个公务员科级,这些他从不告诉家人,他不像弟弟好显摆,于是老二蛤蟆于还想是当年的那大哥,自诩久居京城,怎么也比大哥出息,心里自得,结交广泛,就这大杂院的上下都知道他蛤蟆于,对于大哥当年的一条龙的名号,随着下乡离京,早已无人知晓,知道的同龄人都插队外地,回来京城的没几个。
    从外面的世界归来的大哥对蛤蟆于有一种陌生感,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客客气气里透着一些生分,也就不好明白转达老爷子的意思,老汪头去世,牌局散了,蛤蟆于消停一阵子,大家轮值伺候老爷子就正常进行。
    和老爷子一起,大哥夫妇话最密,一起感兴趣的话题也最多,比如忆苦思甜,翻腾起不少往昔岁月的犄角旮旯杂事儿,比如老爷子如何从南方到北方,又如何学徒当了木匠,他们老家男人多数都作了泥瓦匠剃头匠,老爷子算是捞了偏门。
    十四岁那年一袭长衫,混进戏园子,白看一场白蛇传,颇为得意的对一脸迷茫的大儿子夫妇说,戏园子把门的硬是没看出我没票,以为我是哪家的少爷呢?
    那条月白长衫是央告老板得来的,不料戏散了,就发现腋下裂开几道口子,轻轻一碰哗啦,全开线了,这才发现,哪是棉布呀,原来是用一块薄竹皮,分层染色当料子的,用现在的话,一次性消费品。这个气,都不知道往哪儿撒去,还是亲戚呢,想起学徒一年里,没少挨打挨骂,活计干出错了,硬是用一根木条专往胳膊肘,脚裸骨的最疼处敲。一气之下就离开作坊,蹲在一条叫新一街的马路旁等零工,巧遇京城来招手艺人,这才转了人生方向。
    对学徒事件的回忆,大嫂颇为上心,可见亲戚也分等级,富在深山有人问,穷在闹市无人理,何况在人家门下当学徒呢。
    但戏园子一事,多少品出一些别的味道,灵活呢还是糊弄人呢。与作人本分有碍吗?
    不过学徒遭遇,改变了下一代命运,还是颇为感慨的,大哥夫妇喜欢讨论些社会问题。
    又一次说道蛤蟆于偷萝卜套大筐之事,老爷子竟然笑出声来。
    这可是个道德品质问题。大嫂悄悄对大哥说。
    大哥反驳大嫂,有那么严重吗?
    起码是一种欣赏的态度吧?
    大嫂反驳,没听说小时偷根针,大了偷条金。
    话说又到大过年的忙碌日子,蛤蟆于好张罗事,帮着老太太分派几个带啥来过年,大哥肯定大礼伺候,名酒名烟,出国时在机场免费店,购了不少存货备着,老太太心疼实心眼的老大,说今年就买一条黄花鱼够了,大哥哪听呢,照旧。
    黄花鱼和过年就连在一起了,等老太太过世,蛤蟆于干脆涨到三条,嘱咐大哥洗干净带来,其实年夜饭一条足以,剩余的蛤蟆于就偷偷带回自己小家去。还有北地讲究过年添碗,大哥没少买来尚好的瓷器茶具,碗盘,过年摆了,翌年没了。谁拿走的,都心知肚明。 类似贪便宜事儿,大哥夫妇都装作看不见,一个顺手惯了的人,无论家里家外,不占点儿,心里难受。也许做人的标杆从此类小事分别,久而久之,俩兄弟像两股道跑的车,越来越远。
    年年三十夜里,大哥夫妇住在父母家陪着,初一到初三没跑,蛤蟆于记挂着到处走走,尤其不忘一位结拜大哥,他最炫耀的是去人家一顿聚餐,看人家什么样的大餐厅,豪宅啊!住两天吃了不算,还让拿着,我们送的礼,人家都看不上眼。
    那时,蛤蟆于一副顶礼膜拜的实诚劲儿,自己的大哥默默坐一旁,就听他白活了。
    我们几个小兄弟就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敬酒啊,晚上还有几桌麻将等着呐!
    蛤蟆于的眼睛里流露着无比羡慕神情,心还飞在那座豪宅里。现如今房子最值钱,干大哥的话住在心里拔不去。他心里起了一个念头,起初觉得可怕, 后来证实,还是真可怕。
    一切因家里一座老宅引起,当初几万元的老宅如今涨到几百万,蛤蟆于想切一块大蛋糕,别人已经比他捷足先登了,这就引出另一个人物来,这家最小的女儿霞子。
    她是在身怀六甲的老太太,几千里从安徽老家带来的,没住的地方,老乡让出半间房,一张布帘子割出两家人,她就摆了帘子那边的人家为干爹干妈,户口落在那一家。
    可以想象十几平米空间,硬要挤进去接近十口人,在这么小心翼翼都要碰到别人的环境,她会形成一个什么样的性格。
    说模样,霞子不难看,大眼睛随老太太,肤色可不如大哥二哥白皙,她说话从不看别人的眼睛,仿佛躲闪着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大嫂又一次试着近距离盯着她眼睛说话,依然是一种闪烁其词的感觉。小小年纪啥人呢?
    这啥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大嫂接到一个电话,是霞子的,急促的声音里,旁边有谁哭泣,消息真的惊到大嫂了,说蛤蟆于被派出所拷走了。
    别看蛤蟆于脾气大,胆子却不大,会干啥出格的事呢,接着又传来蛤蟆于老婆跑去天津,说要闹离婚。
    原来蛤蟆于那天被股长拉去开眼界,金碧辉煌一片晃眼世界里,糊里糊涂的上了三陪小姐的床,还没步入温柔乡,稀里糊涂的又被扫黄的警察逮个正着。半夜关进拘留所,天亮电话传到大嫂那儿。
    心急火燎的大嫂,见不得老爷子老泪横流,不顾一切冲去找关系,说死皮脸皮也不为过,小叔子嫖娼被抓,多恶心的事儿,传单位里,大小也是个领导的大嫂,又自尊心极强吗,以后怎么在单位混。这些都顾不得了。
    好在自己也分管安全保卫治安一摊子事儿,上级领导又是刚从公安十三处下来的老同志,人家二话不说,立即答应去捞人,起码让蛤蟆于少受多少皮肉苦。
    几天后放回来的蛤蟆于整个儿缩了一圈儿,人也蔫头耷脑的,少了许多话。
    几人拉着他去钱柜唱歌,到外面浴池洗个澡,冲冲晦气,给他老婆好言相劝,这才圆满了一家人。
    从这事里,霞子被刮目相看,心眼没白长,关键时刻找对了该求谁。大嫂对这个一直不会看好的小姑子竟有一份知己感。
    一场家事终于得以平静,大嫂心里却渐渐不平静起来。老宅的位置在京城的三环,两环衔接处,四通八达一座立交桥,连着这个古城的精华一页,往西有连绵的群山古庙,古迹,去看看春天的圆明园湖水,桃花林,再去西山碧云寺踏青,那里山涧流水潺潺,一座小院落茅草屋,老梨花树,雪白梨花吐露芬芳,老窗棱格里有大文豪伏案疾书的旧影依稀,红楼梦从那里流向世界。但你要问蛤蟆于,红楼梦里有啥故事,恐怕他能记得麻将牌的幺鸡画啥样,也不晓得林黛玉长啥样。他不看书,步行十五分钟就能走到的国家图书馆,他大约一次也未涉足过。
    诺大京城多少北漂来寻梦,多少学子来求学,天时地利人和,于家门里缺什么,一只独放的也只有大嫂一家,大哥大嫂一代人错过深造机会,却步步紧追,补了文聘补了事业,但大多数如同蛤蟆于一样的人,任其命运摆布,不做任何努力,仅仅拿一份老北京人的资格来自慰自满,让许多优质的资源白白流过身旁,他的女儿也只上个最最普通的职高,那孩子如果有个好的学习气氛家庭,也许会跟有更大长进。
    一份悲哀也袭来,因为蛤蟆于要为了独霸老宅,向大哥摊牌了,第一张,是问大哥当初和爸妈合购老宅有无录音,毫无防备的大哥一愣,随机生气的说,好端端的提什么房子,老爸还在,他还住在这儿,再说当初爸妈都和你们说好的呀。
    大嫂预感一场家庭危机即将爆发。
    第二张牌。打的有些扭捏,午时的阳光斜射进来,南窗户对着的几棵白杨树的影子,就透进来,落在熟悉的木床,那张经老爷子精心打磨过的红松木架子,红松木铺板的床,他是打算给儿子拥有一辈子,榫卯都结实的严丝合缝,老大从东北大森林运来的,晒在大阳台好几年,干透了,木纹都清晰如画,霞子心眼儿活,第一个提出要装修屋子,要做家具,就先紧着她,剩下的老爷子心里有打算,俩儿子一床一柜,俩女儿各自一个书柜,谁知搬家搬得都不要了,老三都紧着岳丈家搬走了自己的,留下的都是大哥的,那铺板下还清晰的写着东北运输字样,墨迹未干,人就变了,这不,老三对着做床上的大嫂说,他要多得房,理由是他照顾多。
    这句话说出来,他都觉得违心,就这五年里,大哥和其他人付出少吗?既然摊牌,那就捡着便宜自己的话呗,他的生活圈里,但凡不争不抢的都会饿肚皮,别人会说你傻,活该软弱可欺。
    他清清嗓子攒足底气,见大哥夫妇没反驳,更加理直气壮,这屋子,留着做纪念,你家女儿回来看看还要老屋的样子。
    其实他的算盘早打好,是给自己女儿女婿解决困难的,他媳妇一旁觉得太过,就含糊说,也是为了孩子嘛。
    这里有必要说说,老三的孩子问题,一大一小,大的是自己女儿吗,资质平平,和自己厌恶读书,见了有字儿的纸张就抓狂一样吗,显然不是,用功到每天放学就伏案作业,也就够上个三类校,占据京城位置最好,录取分数比一类校差几百的联大。这孩子脾性平和,遇事没主意,也过的无忧无虑。
    等老三想到该谈婚论嫁时,女儿早就有个男孩儿腻味好几年了,老三起先还满意,对方家境殷实,有房有车,尤其符合他的口味的是南城有现成的婚房,双方家长见面,择日迎娶,老三是个爱面子的人,陪嫁不输男家的置办,一车拉去冰箱,彩电,还陪了一张大沙发,不料平底起风波,女儿变卦了,一向没主意,这会儿拽出了研究生和未婚夫一比高低,而且是网吧认识的,老三眼睛霎时亮了,这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还是女儿懂他心意啊。
    这就又要从几个孙子辈的考大学说起,老于家几辈子没有读书人,世代旱地水地里刨食的老农,据于老爷子回忆,他老父亲养鱼喂餐腌咸菜样样拿得起,老丈人十里八乡拉纤保媒在行,要论第一个进了大学堂的当属大哥夫妇的女儿,打小玩着念书,聪慧大气,连一向挑剔的霞子都说,就人家有出息,看你们这些杵窝子,就会窝里横。
    同是养女儿,资质天壤之别,这叫老三夫妇不舒服了很久,这天上掉下个研究生,岂有不动心之理,女儿还在犹豫不决间,他俩却放下北京人的身段,先去登门拜访心目中的金龟婿,而且暗地进行,密不透风,登了只等迎娶的南城北京女婿,订了个有学历的外地人。
    核心就是研究生的头衔,这下大大挣了口气,让于家族里族外人看看,女儿学历比不上你们,可找个女婿是研究生,难道真这么神。人家凭啥看上相貌一般,学历不及的女孩做妻子。
    婚礼是
    隆重的,南城婚房送去的摆设一样没取回,悔婚毕竟是失信于人,而且对方无过错,连婚礼请柬都发了,对此,老三不管,守信二字对他来说一文不值,唯有自己合适是真的。
    大哥夫妇那时在外地,大礼包送上,听霞子一句话概括,那孩子激动万分的说,我终于在北京有个家了。
    婚房画在墙上,说等有了孩子再卖房。一等二等无音讯,大年三十年夜饭见了那孩子一面,嘴甜好吹,是大嫂对他印象。
    饭桌上张开蒲扇似的巴掌,得意道,我挣五位数呢。
    上万月薪,养不起一间房,飞旋的房价里,一晃不惑之年,本来就比老三女儿大八岁,新婚染过的黑发,变作一头银白,末了还住在老岳母单位一套房,这就成了老三心病。
    小的是老三唯一外孙女,从小养大,上学要好,学区房的老宅是快肥肉,老三自然盯着不放,进驻是一大难题,于是在第二张牌里加码。这多得房最光面堂皇的理由就是行孝。
    她媳妇打配合,对大哥夫妇说,自己女儿租房到期,孙女又在这边上学,他们一家住六楼,老二口就搬进老宅,老的小的一起呼噜了。
    对于老三来说,真是个得意之笔,傻乎乎的大嫂别看书读的多,在钱财上的事差不多是个白痴,老爷子不止一回念叨,看她人那么聪明,手里却没存下啥钱。又暗自得意,若她在乎钱,当初合购老宅时,就该想到加他们的名字,或者打个字条也好啊,不过天降机遇,自己夺房之路不久少了一道最大的屏障吗。
    看他们被自己表白感动的立马点头应允,他心底一块石头落地。没用几日,大包小包搬进来,凡是有空间的箱箱柜柜都塞进有用没用的衣物,杂品。
    大客厅一个立柜归大嫂一家用,过年陪除夕夜吗,十几年如一日,老二老三老四都各自回家,反正大嫂父母不在京,少儿拜年送礼之繁琐,这下自己顺利入住,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了。
    老太太在世,她分配大扫除,带过年物品之事,大哥一项主要任务是,擦玻璃,电灯泡,他稳当,头顶没了老太太,老三这下俨然一身洒脱,由着性子,女儿上班的小公司十分钟就可回家,就是因为女儿一家住在老宅同院,红红火火的自己日子就在老宅进行了。午饭,晚饭都来,女儿女婿外孙女围坐大圆桌,老爷子识趣,躲在小屋沙发茶几就和几口,老三很善于包装自己,特意对大哥解释道,老爷子腿脚不好,就在小屋吃吧。
    大嫂想,这不动了老爷子一家之主地位,按理儿,尊老为上,怎么可以让老人冷落一旁呢。她俩就反其道而行之,慰藉老人不被重视之感,无形 心底的举动,反而刺激老三,接下来就挑衅不断了。
    看似平静的老宅,一道裂痕在暗影里日渐扩大。
    谁是背后的推手,不言自明,人的贪婪本性,有时亲情就好比一张轻轻的面纱,掀开来让你惊心动魄,大嫂尤其。论家世,他们夫妇可谓门不当户不对,此话怎讲?
    就从老爷子和老太太亲口承诺,拿来一万合购,老宅归老大夫妇说起吧,那时大嫂娘家听了,自是感动,俩亲家面,亲家母京城旅游,老爷子虽是个粗人,待客的理儿不差,大嫂母亲说,这里冬天冷,回去给你做件棉袄穿。看到女儿的知书达礼,公婆甚是满意,也显在这次来访的交往之间,所以当大嫂传达婆家提议合购房子的原话,就从娘家拿来一万元,为表达感激之情,大嫂母亲女红极好,飞针走线,赶制一件绸子棉衣让带回京城,老爷子穿了特合身,感激的说没量尺寸,做的这么合适。其实那次亲家母离开后,并没拿一句话当真,哪知人家就兑现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是俗话,这深层次的缘由就绵长了。
    大嫂的祖父,外祖父一辈人都家境富裕,大商号的买卖富过三代,从艰难创业起,抱定诚信二字,以至于立为家训,后代耳濡目染,大嫂笃信不移,且以为大哥父一辈,以忠厚二字取名,也必定是个讲诚信的家庭,兼有大哥忠厚的人品,窃喜进了一个淳朴大家庭,想想看,那个时代的主旋律,所以一万元合购老宅,既没要求写字据,也没要求在房本上加名字,自是等待二老百年后,住进老宅就是,故此也就以大换小,从远郊搬回市区,一来便于照顾老爷子夫妇,二来将来老宅归入,虽然目前一居室也曙光在前头。
    万没料到,老三老四早就虎视眈眈了,谁的过,房价呗,一路飞涨,混了头的,尽盯着真金白银干了,亲情值几个钱。答案明明写在老三老四脸上,可惜大嫂看不见,满脑子做人的底线,家族的诚信立身之本,被这两个小的糊弄的如白痴。
    一张张底牌的亮出,令大嫂夫妇竟然怀疑,是自己看走眼还是本来身处环境就如此,以前粉饰太平,全都是自己幻化,书读多了,还是没读透,本该颐养天年之际,却陷入一场争夺家产的官司,不打吧,老三挑衅在先,每一件事都做绝,每一句话都戳心窝子,争的是钱吗,不!是道理。她尤其愤怒,最为唯一亲弟弟的老三对大哥一次次的戏弄,甚至在公开场合。
    @七十老汉 2020-11-07 08:29:40
    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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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
    六月的初夏,凤岭一片青翠,这是京城一个普通墓园,车程不算近,然,依山傍水的好风水吸引着一般人家,于家老爷子老太太算是有福气的,长眠青山绿水环抱中,也可遥遥望见京城,算是无憾而终结,至于老宅花落谁家,后离世的老爷子盘算过,最后的结论是仨字儿,争去吧。他深深了解每个孩儿,老三是捏着钱财就不放的硬茬儿,最疼惜的老四心眼儿活泛,也不是个吃亏的主儿,老二嫁人后真是一盆泼出去的水,娘家事儿就索性大撒手了,她笨嘴拙舌,短不会有啥幺蛾子,由着吃亏忍让惯了的老大撑着,还能起什么风波,算盘打过,自作转世的梦了。
    从院邻角度看,比起老邻居们,老于家孩子混得还算可以,有二个坐办公室的撑门面。孙子辈里有争气的更是门楣有光,虽说有留在老家的,也衣食无忧,况且城市户口现如今也没那么吃香了,如果运气好遇到拆迁,出个土豪也不怪,所以盯着老于家的戏码看,终归有些酸溜溜的,特别老汪家的老三的牌友们,起哄架秧子的不在少数,所以蛤蟆于气更足,这会儿被大哥捧了一路的老爷子的骨灰已经入土为安,活过九十是喜丧,摆了一大桌酒席,显着此老于家与彼老于家的不同,乡下人能和北京人比吗,心底鄙视人家,还装出一种懂理儿的样子,这是蛤蟆于的最擅长。
    他大刺刺的抢在上座,陪老家来客,老三挑帘子迎客,特别让人看出这一桌酒宴的主谋是他们兄妹俩,该当家的大哥闪一边,默默坐在下座,其实他心里充满失去父母的悲痛,几天没白没黑的折腾,一会儿担心老爷子抢救不过来,一会儿又抖着手作为抢救者的亲属去签字,整个人是昏沉沉的,看不清谁是谁的面孔,只管发呆了,所以对于老三老四有备而来的小动作,大话题他不甚明白。
    这让一旁的大嫂更觉得可怕可悲,老爷子尸骨未寒,老三老四就迫不及待挑起房战,老张家家风花了休止符。
    拟好提纲要出书,忠厚传世之于家的标题是不是有些黑色幽默,环顾一周,见老三正暗暗和老家人嘀咕什么,老四举杯先发言,抢了风头在先,她禁不住苦笑一下,轻触一下酒杯放一旁,看老四如何继续表演。
    霞子黝黑的面容稍稍泛红,这是她紧张时的一大表情,若不是细心观察的大嫂,谁都难猜她心思黑白。举杯的受似乎有些颤抖,像是掩饰什么,果然,她七拐八拐便扯到老宅,而且款式柔软,嗯,我得感谢大姐夫,那年毕业等分配,一家医院洗衣房,一个机关事业单位,亏得大姐夫参谋,去了机关。顿了顿,接着说,我当了电话员,可以监听,第一个监听到的竟然是通知我,新拆迁房子里有我一份。埋头餐碟的人们,也许当了耳旁风,饥渴,颠簸,悲喜交集的心境,谁有功夫听这些咸蛋话,除非有心人,这既是大嫂也是老三,心怀鬼胎的蛤蟆于紧跟着扇风,也许早有续接,不然,老家人怎么好好的就提到,老爷子存款当家庭基金,再说,人家的家事跟着掺和,算是咋回事?这对自诩最懂礼节的老北京,蛤蟆于来说应该不悦才对,但,恰恰相反,他立马站起身,大声嚷嚷道,对,大哥,你要撑得起来当家。那俩老家人一个附和道,父母不在,长兄为父嘛,另一个道,老嫂为母嘛。
    这双簧演的,破绽百出,大嫂一时也找不到话来应允,点头,就一味着同意所谓的家庭基金,老家人进一步炫耀到,我家就是,兄弟姐妹一起聚会,旅游都便利,加强联系嘛。不点头那就显得大哥就认钱了,再看大哥依旧沉默不语,他对那些话的反应显然不悦,存款?
    对老人的钱袋子,他们夫妇从来不闻不问,父母在世那是他们的私产,老太太去世,他们一再叮嘱老爷子看好房子和工资卡,还拿一家老乡听信儿女话,早卖房,分钱,落得个最后瘫痪床上无人管事儿为例,说得老爷子笑眯眯直点头。大嫂固守古训,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之言,更不屑于此类琐事,有一年,老爷子携妻子故地重游,头几天还嘱托老大看好房子,每月替二人带领工资,第二天临走,提来一只鸟笼子,说喂好这三只鹦鹉就行了,矢口不提代管工资卡的事儿。其间秘密也只能往二老对老四霞子的言听计从上想了。
    可见留心的早就惦着了,饭桌开张之言也非空穴来风,人的本性就宛若一条狐狸尾巴,藏掖无用。
    但二老的存款单,工资卡之类,老大夫妇至今也未见过一面,倒是铁定。今儿突然提出基金一事,足见蛤蟆于挖空心思作文章,啥文章呢,老大夫妇还是一头雾水。
    凤岭的青翠渐渐甩在身后,蜿蜒而下疾驰城里,前面宽阔的大马路浮起一层薄雾,显示着这家的家事一团模糊,看似温情脉脉的和气一团,酒桌的话语藏着锋机,大哥继续为身心疲倦眯眼斜靠椅背 大嫂却心底波澜起伏,她不知身旁这位能否承担这一场家庭危机的重负,躲又躲不掉,几十年来,大哥将一切委屈深埋心底,自己不少埋怨他,可头顶压着忠孝二字,他又本性善良,蛤蟆于一天天在他自己的世界脱颖而出,一起玩大的童年不再重复,老于家一向和睦的面纱刚刚被掀开一角,大哥依然陷入困惑,自己又如何面对。
    这俩老家人今儿要走,请他们来家看看,昨天是聚在老四家,老三陪着,从礼节讲,大哥无论如何不能装不知道,虽然,刚才家宴他们瞎掺合,让人不痛快。
    大嫂拉拉大哥衣袖,咱请俩堂兄到家去。
    大哥压低嗓门,我也正想这事呢。
    到了分手的高速站口,几辆车停下来,大哥说了意思,各自交换了车,老三的白车就奔二环大哥家了。路上,是大嫂开玩笑道,我家庙小,怕款待不了你们,不过,自家人嘛,屋子小也有老家人待得地方。
    很快,一个精致花园般小区闪出,老三说,他找不到地下车库车位,就由大嫂领去了。
    这是一个精致的花园小区,几座楼间,银杏,龙爪柳,榆树,白杨,碧桃,各自错落,正当初夏,花开的娇媚,有设置门卡,门卫的大铁门,更显高档,买房时,中介介绍,某影视明星就住在这里,大嫂不屑,他们夫妇作人低调,明星又如何,不如打听物业。果然后者更凸显了此园的品质,一行人进来先就被路面无车与环境的优美安静所吸引,跟着大哥上了电梯。
    蛤蟆于一个劲让大嫂带路,心里装着一件大事,可是大嫂心里犯嘀咕,也猜不到啥事,空阔的地下三层有些阴冷,停好车,就奔电梯去,这可费了等的时间,但正中蛤蟆于下怀,他就是瞅着空儿说这事儿,琢磨好几天了,那天老爷子抢救,大哥大嫂守着,他说夜晚他在,其实重症室根本不需家人陪,晚饭后待了二三小时,就开车奔郊区家里了,打定主意丧事办完就提房子,这回儿正好,存款已经言明要留作聚会基金,甭管大哥怎么想,反正都捏在自己手里,若房子也如愿,多年的梦就圆了。
    一开口,大嫂先愣了,时间地点都不对,家里还有客人等着,是谈事儿的时间吗,蛤蟆于脸皮厚,他不管别人怎么想,滔滔不绝的又开始了以前提过的一套话,末了加一条,房子价格升降未卜,但听说要征税了,还有,他的一套一居室如果不卖,就要出租,所以务必月底拿出方案,因为租客到期了。全程都是他的理由,容不得大嫂插嘴,心软的大嫂就得打感情牌,果然灵验,房价与税,她没听进去,因为对钱兴趣,多了大家都多,少又如何,自己压根儿也没打算从老宅上打主意,只是同情担心老三影响来三出租计划,她盼着电梯快些,心里觉得老爷子刚走,就分遗产,太急迫了吧。
    蛤蟆于继续叨叨,老爷子走了,销户口,身份证废了,他的房子卖了大家分,老宅换房主也麻烦。大嫂就说,分你的房子,你的一居室和老宅二居室差价很大,怎么办?
    蛤蟆于显然有准备呢,他说,我的那份顶了。
    关于两套房的差价,他在数次交谈里,一直模糊处理,有一回干脆说,老爷子说,老宅给我,就分我的那一套一居室。今天既然,他催的急,大嫂干脆明挑了。
    进了电梯,蛤蟆于还紧着叨叨,大嫂早就惦着屋里的一干人马了,那个大西瓜大哥会切的人家好吃吗。
    对着书柜的一张折叠饭桌被打开吗,大嫂见老家人饶有兴趣的啃着红壤西瓜,茶水没人动,紫泥壶里的清明前绿茶,被一个个小杯衬得清澈微绿,不会功夫茶的,真看不上,她和堂兄里,微胖的说,瓜不甜吧,对方说,还是北方的瓜好甜。
    那就多几块,天热,我们一个夏天都吃,正是旺季,你们赶上这种叫红麒麟的西瓜了。
    大家东一句西一句打发时间,共同话语无非儿女,物价,都一起称赞大哥大嫂的女儿最有出息,老爷子最喜欢这个孙子了。
    眼看饭点到,大嫂说,联系好了附近一家有名气的烤鸭店,就个便餐了,家里还有从国外带来的名酒就一起品尝吧,正说着,老家来电话,胖堂兄说,坏了,你们这儿有疫情,老婆不放心,车票都定了就让今晚赶回去。现在离发车不到两个小时了。不好再三挽留,大哥就催老三赶紧的去送站。
    蛤蟆于有些扫兴,本想饭桌上再烧一把火,显摆自己如何如何孝敬老爷子,比如老爷子,老寒腿啦,他怎么给按摩的,累的自己腰酸,脊背上有个疥疮,又咋去涂药膏的,每次接班,经念一遍,大哥缄口,大嫂起初感动,但凡事过了,就显得不真实,谁来值班不做事呢,自己喜欢干净,来一次就把老爷子落尘的卧室边边角角擦个遍,老爷子血糖高,口干,大嫂就动手拨起面鱼儿,葱花,西红柿调料味,红绿搭配老爷子直夸好吃,比平时多一碗,午饭后半小时,绝对的家事回忆访谈录,又让老爷子消消食再午觉,又故意提起他年轻时辉煌,引他开心,因为有一回,他冒出一句,人老了活着没意思,那一段,正是蛤蟆于天天半夜回来,去老汪家打牌的日子,大嫂忙解释道,毕竟比我们年轻,闲着难受,玩玩也没啥,又是熟人出不了大事。话如此,也觉得老三过份,大哥提醒过,不知人家咋想。总之,蛤蟆于善于自我宣扬,几人都比不了,他尽孝是有目地的,为日后目的造舆论,推一次老爷子去公园录个像,丰盛一次家宴留个影,大嫂觉得滑稽,只有斑斓菜肴盘盏一片,几双搭筷子的手,都显着主体绝对不是老爷子,那这桌饭菜都进到谁的口啦,再提专为孝敬老人,是否文不对题,屡屡如此,也就再不会感动下去了。
    可外人听了,明显先入为主了。故此,俩老家人的迎合,也是蛤蟆于事前舆论先行了,毕竟,每年去国外几月,蛤蟆于就抓住不放了,但记日记的大嫂有案可查,他们回来顾不得倒时差,就去值班,大嫂还几次提醒蛤蟆于,我们回来你就多排班。你孙女放寒暑假了,我们也多值,第一次面对面的说起,蛤蟆于不语,第二次春节时,他俩商量,让老三别从郊区跑来跑去,他们多几天吧,谁料电话过去,蛤蟆于大发雷霆,说自己刚离开老宅,难不成再返回,大哥急忙解释,以为这几天是霞子值班呢。事后才感到,这排值班里也有学问,只要碰触到蛤蟆于稍稍的利益,他决然翻脸。他要造自己孝敬多,必然从值班说事,而值班一举三得,他可以名正言顺住在老宅,名义上是陪着老爷子,女儿就近上班,可以回来一起午饭,送孙女上学的问题也迎刃而解了。所以大哥提出,他们回来就多值班吗,这不打他们一家的生活秩序了吗。大哥那次要改变值班时间,影响了他们一家的节日安排,自然大发雷霆了,也给大哥一个警告,我的拍板权你也动不得。
    大嫂翻开记录,一年下来,大哥和她也近俩月班了,而且多为节假日,弟弟妹妹都去旅游的旅游,访友的访友了,如遇朋友相聚都推了,总是蛤蟆于待得日子多些嘛。
    这就让蛤蟆于从心理上更大胆的实现那个不可告人的计划了,他要造成事实上的占据老宅,对着一天天衰弱的老爷子,他渐渐占据上风,烟抽的多了,他说了听,大哥没戏,有一次说道改房本名字,大哥不同意,问他,爸行吗?蛤蟆于胸有成竹,我能搞定他。那气势让大嫂心冷,他究竟对一向说一不二的老爷子作了什么。
    涌起一片怜悯也有些担忧,特别大哥,心疼老父亲,但凡老三老四提到分房子,他态度坚决,语言果决,只要老爷子在世一天,这房子就一天也绝对不能动。
    急的蛤蟆于损招频频,是在霞子正式出场后。
    入冬了,几番房子谈论还无结果,霞子约了登门拜访。
    是单刀赴会还是和老三是的合谋亮相,有必要回忆他们姐弟二人的过去往事。
    两个性别,年龄,经历,学历各异的人,仅仅亲情二字就维系的如同,铜墙铁壁吗,答案是否定,一句话,共同利益,还有,三观某些契合点。
    童年无可比性,一个在老家的笸箩里哭着长大,一个诞生于京城,捧着看大,一个咋咋呼呼,一个蔫儿的就剩斗心眼了。
    大哥介于两者间,在稻糠灰的竹筒里眼观世界,作为于家门里的长子长孙,憨态可爱,加之头乳营养,田里大人忙插秧,他吃饱了不哭不闹,静观这一片长江边的天阔地宽,拉了尿了,有暖烘烘的稻糠灰接着,大人们摔着湿淋淋的泥巴手过来,一定惊呼,呀,这胖小子又攒了一堆好肥。能好吃就能拉嘛,博得族里上下好评的大哥,就伸着胖乎乎的胳膊吗,任由二婶按在人民公社的卫生所,一起种了十个牛痘,这只是一个胳膊的,好歹落得白白净净,壮壮实实的好取个媳妇传宗接代呀。
    父母带着弟弟妹妹去京城,留他也不亏,谁敢慢待长孙,老爷爷先就不答应,所以从心理学的角度讲,寄人篱下对他,只是凡是不争不抢而已,俗话说,爹娘在身旁才长势,他此后对弟妹的忍让也是顺势而来,自己毫不感到委屈,或者说,习惯成自然,但对生活在一个自由开放家庭里的大嫂,就认为那是憋屈,严重些是窝囊。两人因此大小事没少摩擦。
    @七十老汉 2020-11-11 10:3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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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一套三本的革命样板戏唱本,初现小别扭,那时,大哥夫妇返城,与其他一个火车皮拉去大西北的知青一样,落脚京城外围就念弥勒佛了,搬来的家私都在老宅父母处,大嫂爱书惜书,将一直保存多年的书籍放心寄存,不料过年回来,老太太打开橱柜里几排书籍说,你挑吧,看是哪一本是你的。这心里一个别扭,没写名字的,或记不清的能拿走吗,那时初到婆家,抹不开面子,就胡乱找了一些有自己名字的,但那一套唱本却真的没了,老太太解释说,霞子说留着没用卖了废品。
    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太太能有兴趣动自己的书吗,大嫂第一次领教了霞子的厉害,想起她母亲说的一句话,蔫叫驴踢死人。一顿埋怨也只能落在大哥头上,但那位淡淡道,不就几十本书嘛。而当事人霞子装的跟无事人一样。
    大嫂从西单商场买来的彩锻给她,一句关于书的解释都没有,心底善良的大嫂从从阳光处看人看事,因为自己心底干净,街下来额一桩桩家事,就给霞子完正了一个复杂隐晦内心世界,蛤蟆于不爱书恨书,她喜欢,虽然手段不明亮,大嫂存心原谅她,但凡自诩北京人的,绝对好面儿,霞子与蛤蟆于的不同点在于,明明是她求着你,却要摆出高高俯视的样子,话语也很冠冕堂皇。那种不屑在黝黑的面庞微露,在眼神里依然捉摸不定
    那潭水是深的,却浑浊,这与她的年龄也不符啊,童年烙印影响人的一生,或者说原生家庭的印记,谁也无法抹去。
    前面说过,作为普通人家老于家,生活一般,关于家庭教育,让大哥讲讲,他也很模糊,小心护着自己碗里的食,是人类的基本,贪欲与恐惧二者兼有,霞子恐惧什么呢,受宠的他,在大哥来说对她百依百顺,调动回京,运来奇缺的红松木,霞子先提出要用,那就用吧,装修,作家具紧着她。大哥第一个买私家车,她用,保险养路费交了,车钥匙给她,一用三年,又提出卖给她,大嫂心里不愿意,无奈她动员老太太提出,大哥更是无话,什么煤气罐,缝纫机,现在不值钱,那时都是要票要证才买得到的,甚至在老太太那儿存的棉花,布匹,她也找借口拿走,习惯成自然了。
    凡是自己想要的志在必得,这会子,是要大嫂买房的份额,那是用大嫂母亲的保命钱换的,大嫂说,我自己的可以给,我母亲给我的就不行。
    几十年顺着来,这回 大哥大嫂联手讨回公道,宛若炸了马蜂窝,霞子使出浑身解数,要知道,夺房一战,她已经在自己婆家达到目的,从刁钻的小姑子手里,夺回一套经济房的号,大哥一向是吃亏的主儿,大嫂心里不悦也一直顺着她支招,老太太出面的种种,所以她豁出去,不择手段的干,又不能如蛤蟆于那样蛮干,毕竟在机关做过事,就玩空心思编造一个一女三嫁之说,又自相矛盾的造了一个弥天大谎,一会儿说那一万是大哥借给父母的,一会儿说已经还了。大哥又是生气又是难过,还要大嫂安慰劝解他。
    不经一事难以认识一个人的真面目,大嫂还是不信,在老于家这忠厚二字要绝尘而去吗。
    @七十老汉 2020-11-13 07:01:14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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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接是人类延续的基本功能,比如遗传基因,一种思想,信念则属于社会性,从不间断的学习里获得,大嫂手头有笔有本,警示名言叠落出一座山丘,笃信人无信不立,厚部头,单簿册,诚信二字如山屹立,既然,霞子挖窟窿盗洞,也要收集了自己的书去,想必她也读书,得天独厚的是在一个书册汇集的大海里泡过几十个岁月,无论如何,也能悟出作人之道,诚信与她结仇吗?
    仰或受过刺激,被骗,答案否定。
    她很顺利,读书,上班,戛然而止那一届取消下乡,人生曲线延续正常,此事却行为乖张,百思不解的大嫂为此困惑很久。
    试探过进一步密切关系,大小礼物,玉镯,名包独得一份,迎来的依旧是闪烁不定的目光,读不懂她的内心世界。从来没有心对心的交流,不都是和大嫂,每逢家庭聚会,永远听不到她的议论,别人都在高谈阔论里。
    那她究竟吸取了文字记载的什么,筑起一道堤防的大坝,即使面对亲情。
    对钱财却意志坚定,有一次,说起老太太扔了的一个方凳,竟然又被她捡回来。令节俭到极致的老妈都感慨万分。
    这也叫大嫂想起耳濡目染的一些事,比如,老太太因为垫补孙女托费,对她说,那是我的血汗钱。那眼神是铁冷的,森森的让人不信,金钱就这么重要吗?似乎答案从这里窄带最合理。
    一个世世代代从地里刨食的农民家族,最懂得生存艰难,金钱之珍贵,据说,大哥记忆里,他学会做的第一顿饭食是捏玉米窝头,他叫大眼儿窝头,买菜等人家收摊,论堆儿的。大嫂说,自己有酸醋辣椒就可对付一顿饭,被老太太传为美谈,其实本意是住在一起,自己上班不想麻烦老太太为做饭操劳,结果竟然留一盘黄瓜皮当自己晚餐,因为她顺口一句,黄瓜皮有营养。人们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的,大嫂本意被曲解。
    那一段共渡岁月,令大嫂接近老于家的根底,她对往事饶有兴趣,一本在手,点滴回忆也可聚起老于家家世记录,留给后代,彰显忠厚二字在中华文明里的分量,自己娘家身世显赫,来来回回的笔耕里,吉文几十万字,她一直没有印刷成书,为的是加进婆家这一朵浪花,要知道一个民族的历史,是有千百万家庭集成的,那才是对正史最闪光的补益。
    大嫂每天帮老太太归置完杂事,就借着北窗户,温煦的阳光,一点点翻开,一个江中村落的野史,那叙说都滴着长江的碧波,稻田在水里,农舍在河边,一株老梨树盛开着如云的花朵,一串串温柔了黄土地,然,在几分水田讨还生计,却非容易。
    故人一个个走近,老爷子的父亲母亲,祖父,老太太的父亲,母亲,叔伯弟兄,亲情的网眼里,露出为财而死的阴影,但都不至于让大嫂怀疑,围绕她周围大姐大姐叫的那么亲切的蛤蟆于和霞子,她带着人本善的顾念,与自己接受的时代理念,下乡十年,一句话,接受再教育,匍匐土地,汗滴摔八瓣的劳动人,最淳朴,何以对金钱看的比人情还重,也许一副有色眼镜牢固了大嫂,她看世界一切光明,与年龄无关,而且她要求自己必须保留一颗童心爱心真心,方能探求世界的真谛,落入忠实的文字。
    老太太在一切女性的特质里,加了几份豪迈,她为长女,父亲只是个保媒拉纤的,地里活计一人担着,故而,大嫂笔下,一行白鹭上青天的稻田里,有一个背找青天,面赴水田的影子,黑发藏进花布方巾,蜡染的深蓝与雪白相间,脚脖子黑糊糊,双手湿淋淋,一把把稻秧子,都是换取铜板的宝贝,但弯腰的酸疼无有尽头,这个人影是一家的大梁,梁子的屋檐下有八个弟妹张嘴要吃的,母亲忙的昏天地暗,父亲游荡在外。
    一点点口中,衣里的积攒都来自于辛劳付出,时光顺流,垃圾桶旁丢弃的沙发,一双眼睛能发现拆除薄布的下面,蓬松出真正的海绵,大阵脚走线,旧衣服做面儿,一只只松软的靠垫,软枕,令每一个来老宅的都舒适惬意,谁都不晓出处,鲜艳的花布,罩住北京人的面儿,深藏老太太节俭至极,大嫂认为这才是人性本真,拉着一条海绵顺楼梯攀爬,各色眼神如芒刺,老太太不在乎,她的废旧翻新,缠了自己的付出,那手的皮肤是粗糙的,旧衣物,打了浆糊,层次分明的粘合,化为一双双走遍天涯的鞋垫,带着她的温暖,家的味道。这是大嫂对北京人的另一种诠释,但,蛤蟆于和霞子的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起码道义不讲甚至伤及大哥柔弱的心,自打房子之事被弟弟发难,他一天天消沉下去,牙齿松动,一气儿拔了,饭量大减,人也消瘦了,这到正中霞子下怀,她的心思投在销毁大嫂争辩的意志力,大哥毕竟血缘在吗,太违背伦理,自己岂不下地狱。其实她一点儿不信所谓的因果报应之类,愚昧下层百姓之说,她在老于家成长的狭窄布袋里,脱颖而出,高高在上的机关人员,临到退休还弄个级别,大哥大嫂都有,但他们从不说,她自认她最高,炫耀写在脸上,一种做作的矜持,反让人生厌,自以为是的人永远看不到自己容颜是否干净,心灵深藏的阴暗,也不会亮出来见见阳光,所以她走在自己锁定的路上,父母文化不高,家境一般般,和周围同事朋友相比,不具备任何优势,如今物欲横流的社会环境,你好了人嫉妒,流传一句,羡慕嫉妒恨,大嫂不信,她笃行。她包裹的越严实,人家越识别不透,所以一次大嫂和她老公聊天就在无有外人的驾驶室里,提起老爷子职业,那个张口就来的家伙,竟然不屑,不就是一个木匠吗?霞子立马沉下脸来,大嫂纠正是八级技师,其实五级。
    老爷子躺在重症室浑然不觉外面世界,那时,他的最聪明的老四依然打开潘多拉匣子,走廊很长很亮,她关切的对大哥说,你查查体吧,大哥说还好,刚查的,单位集体。
    她说老爷子抢救签字,大哥签了,她催促大哥夫妇,回家吃饭,因为看护一天了,午饭落在下午,一切似乎平静,其实孕育着老四的心思,她拿着一切账单,住院的,之后殡葬的,谁也都以为她在付出,挑选骨灰盒,叫了大嫂二嫂看,其实走形式,她有数,老爷子走了,领去死亡证书,却没叫上大哥,余下的议程,摔盆子,捧骨灰盒子,所有都显示着大哥的长子位置不可撼动,唯独那一纸证书,却由蛤蟆于去办了。
    这里面的阴谋实现里,一张薄纸片,彰显及其分量,在其后越来越激烈的争斗里,它的重要作用是大哥夫妇所不料的,大哥在一切被动的努力里,尝到这个表面不吭不哈的霞子如此老辣发狠。一式三份的证明书,关系到遗产分割的一系列手续,谁掌握,谁有主动权。大哥在大家宴被捧为长兄为父,实际早就夺取作主的权利,凸显这格局布的多么处心积虑。
    微信格外的频繁,如雪片的飞舞,大哥反而心烦意乱,且看霞子句句里透着何意。
    秋凉爽着京城,黄叶飘飘,老宅周围的竹林瑟瑟,仿佛天地清冷,但于家老宅并未在这最美的季节,分享一份宁静。
    因为蛤蟆于如着了魔一样的催促大哥大嫂拿出分配方案,即,延续了几乎两年拉锯战,那时碍于老爷子在世,一个定海神针似的,暂时压住折腾的妖魔,老爷子穿着亲家母,亲手缝制的绸子袄,那上面有绸料的盘扣,带着大嫂娘家人心怀感激之情,因为于家人的老宅日后要留给大哥大嫂一家,知恩图报,飞越八千里路,一件薄礼物,也如俗话所言,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那夜于家老爷子入殓,大嫂又一次亲手抚摸那件绸子袄,心情是复杂的,一个于家人当年红口白牙的承诺,已然搅起了一场亲情分裂的渲染大波,而自己被卷在旋涡中心,进退两难,让步已经无路可让,自打拉锯战开始,已经步步后退,而老爷子头七未过,霞子就提出和蛤蟆于一样的意思,有些不情愿时间点不对,但毕竟之前有过讨论,和大哥商议,就发了一份文字,特别提出,为免去争端,各自在微信交换看法。
    一个于家亲情的群聊圈也闪亮登场,霞子第一个表态点赞,也第一个亮出了大哥大嫂的分房主张,那时老爷子的二七临近,老宅小屋里,老爷子常坐的单人沙发,一张大镜框展现老爷子曾经西装照片,小茶几摆了那日墓地祭品,水果,点心一样不少。
    和煦的阳光依然,人走屋空的感觉,发过微信了,心里释然了,大嫂对大哥说,去看看吧。那一刻在那个熟悉的空间,一切愉快与不愉快的镜头,闪出了,清晰了。
    卯榫紧扣的各色空间里,各色衣物发散着,一个个个体的气味,老宅包裹了一个家庭长长的历史片段,二人久久无语,大哥走出只有六平米,刚好摆下一桌一床的小屋,在大屋的双人床坐下,淡黄油漆的圆桌展开了,老爷子二锅头泡着枸杞子的酒瓶子,静矗沙发一角,陶瓷酒杯倒扣瓶盖上,那是一只八钱的酒杯,烟酒一辈子不离身,活过了九十,不能说不是个奇迹,他始终认为,一百岁的老爹铁定,但,轰然一声,坍塌了一种想象,这几天他理不出头绪,那天糊里糊涂签了字,交给主治大夫,请他尽力,钱不在话下,当霞子说不同意用所谓的先进手段,电击,切开气管之类急救措施,他也点了头,高个子的医生说,怕老爷子骨质疏松,反而坏事。大嫂追问,为什么大面积梗塞,医生解释道,可能在没有摔跤前就发生了,送来那天,老爷子早起去卫生间,跌倒在地,拿不起筷子,第一次被人喂饭吃。
    从门缝里望去,洁白的空间,老爷子在一张洁白的病床安静的睡着,一根维持呼吸的氧气管子插在鼻腔里,忙碌的医者风一样的飘来飘去,进去来看,不可能,疫情期间特别规定。
    他俩盯到第三天下午,医生说情况不太好了,大嫂急的说,不是头天还说没问题吗?霞子从大嫂手里拿过单子去交钱,回来见状,一脸焦急上来劝阻。
    恍惚的日子一切恍惚,此刻才能静心回顾,大屋里,紧紧巴巴摆下大圆桌的日子,就是年夜饭的除夕夜,重叠着一样的情景,老的更老,成年的老了,小的大了,饺子,鞭炮,对联,头十几年,大哥探亲过年,又十几年依然探亲,却携妻带子,再十几年不用路途颠簸,就可以过一个完完整整的春节了。游子归来,父母欢喜,弟妹高兴,一套几万元的老宅在亲情的温馨里,有了大哥一家的希望。那一份承诺是父母的爱,弟妹的情,他们加倍的赋予这个大家庭更多,有求必应是一个最好的概括。
    开口索求的最多就是蛤蟆于了,下岗了,无所事事又不愿意街道给找的活计,卖什么冷饮,推着小车游走公园,碰到熟人怎么办。大嫂诧异,这就是北京人的面子?凭自己双手吃饭丢脸吗?于是托人靠脸,马上给蛤蟆于一份部位招待所的差事,蛤蟆于干的上心,大嫂专门去看一趟,让老爷子老太太放心。不料,数月后,一纸文件,先清退了临时工。
    他家女儿换工作不顺利,又是大嫂忙着求人,获得了一份中意的职业,路远吗,送给一个地铁月票,那时北京已经停办此类月票,市价一千元都买不到。

    @海州书生 2020-11-14 20:17:20
    现在的大杂院,以前是贵人的大庭院。
    -----------------------------
    问候,谢谢。
    一个冬夜,又一次的有求必应,半夜电话铃响了,惊醒,很烦,楼下群租客刚消停,入睡太难,一旦打扰,彻夜无眠,遥远夜空传来蛤蟆于的声音,他要来访。
    就在这时,太晚了。
    大嫂担心,横穿城东西,几十公里夜路。
    明日吧?
    不行,回答里带着不耐烦。
    一阵寒风裹进两个身影,他身后一串儿激烈的咳嗽声。
    原来明日竞聘,重感冒挡不住,几百元岗位津贴,蛤蟆于的牌桌多了筹码,所以他不管不顾,大嫂必须答应做抢手,自荐报告关乎他媳妇的官位,他的雅兴,牌局。
    灯下一通滴滴滴滴哒哒,大嫂边写便讲解,轻车熟路,自己干了几十年,是经验传授,也是帮助自己人。
    千恩万谢的他媳妇,蛤蟆于一个谢谢没有,他认为应该。
    绝尘而去,白车消失茫茫夜色。
    大嫂行事原则,不欠别人的。她忘不了,新婚蜜月那年,蛤蟆于还是个大男孩,背着一架海鸥牌相机,随他们夫妇游览京城景点,十几张黑白照,有情分,她喜欢文字摄影,特别了一份感激,所以凡是大哥家事,定是全力以赴。
    若亲兄弟明算账,大哥夫妇对于蛤蟆于问心无愧,付给的多,从不图回报,能力财力不是一个平台。
    久而久之,蛤蟆于包括霞子,习以为常,大哥付出是应该的,吃亏是没跑的。
    这种思维定式潜移默化在这个大家庭,连老爷子老太太都默认,这就是令大嫂不解之难题。
    闪回的镜头里,涌动着种种人生哲理。
    农耕社会的血缘关系,在如今依旧做主旋律,维系所谓的家和万事兴,这里必有做出牺牲的,失去自我的,用一种倾向掩盖另一种倾向,社会在进步或者倒退?两个对社会问题感兴趣的人,遇到家事百思不得其解。这是大哥的最困惑。
    他的口头语,就是算了,算了,一声长叹,掩盖利益冲突,其实于家表面的平静下,早就波澜起伏,尤其房子问题日益浮出水面时。
    蛤蟆于关于房子议题里,第一次谈话就神秘的告诉大哥,你的两个妹妹早就惦着老宅了。
    是吗,大哥茫然,他两口子不屑俗世,非礼勿听,但细细想来,蛛丝马迹浮出,大嫂想起,霞子曾问,你看电视的第三调解室?
    没兴趣,看那些干啥?一家人互相撕咬,人性丑陋暴露无遗,大嫂偶然看过,拉大哥过来,你家不至于,忠厚传世之家嘛。
    大哥沉默,说贵人语迟,或沉默是金,那是讲自有一番宏论之人的谦虚,大哥心里隐情,他从不露出,大嫂感觉,亲情之间的无缝隙,不是掩盖矛盾,各自三观不同,习性相异,也应该有个是非之分,她尤其不喜欢老于家躲躲闪闪的话语,霞子闪烁不定的目光,坦诚的人,口对心的说话,眼睛看着对方,心底清亮。彼此用人类最宝贵的语言交流喜怒哀乐,这是一种享受。
    老于家的家风,就是以这种闪烁其词传下来额吗?
    以往和老爷子回忆往日旧事,他会时不时,叙说一堆木房梁棱子的故事。
    老家宅基地,
    落叶归根,一个念想儿放不下,就存了钱买了许多木料,想盖房,岁月变迁,那堆价格不菲的木料化为弟弟所有,老爷子一面说,哎,自家人用了就用了,一面还是有些难言之隐,大嫂觉得费劲儿,也许对方错会意思,为啥不明说呢。表面的温情脉脉下,原来如此。但大哥冲不破这温情脉脉的面纱,掀开就是忤逆吗,大嫂不信,她家家风民主,谁有道理听谁的,畅所欲言就是,心事久了会造病。
    她更加的决心,缤纷两路,一部自家家世实录,一部于家往昔记事。
    日记是多好的日月积累啊,当时心情,情景毫无虚构,一幅幅人间百态跃然书案,一个个人物栩栩如生,就在对面和自己谈天说地呢。
    头一个就是大姨妈,她年过七旬,自行车骑得很溜儿,那个小城里,她的大儿子官位市级,清廉有加,她快人快语,从不沾儿子的光。闻名于城,也是因为大家族的家风传世,那就是大嫂最早提出的,议房可以,必须尊重历史,诚实守信。大嫂就是从这样的环境长大,自小随外祖父祖母,白胡子的外公记忆超群,名篇名诗词滋润幼小心田,使得她懂得做人唯有诚信二字最重。那分量在心添一点点发 芽开花,她也想用那片清越,纯然,感染周围,影响世界。
    可悲的是首先在距离自己最近的路上遇到坎坷。她不改初衷,一起前行的他呢,能越过这道坎吗?
    一次西行旅游,大哥夫妇住大姨妈那儿,一部三姓联姻的大家族故事,让大哥大开眼界,因为恪守诚信,五代弟兄不分家,家族事业威震大西北,县志有详尽记载,他对自己妻子也有了更多理解,一连串的不料之事里,不由得更倾向于大嫂的作法,所以,遭到霞子反对,且她不顾约定作法,引起微信之战,大哥更坚定了态度,不再说,家事无对错的一类话了。一则分房,蛤蟆于发疯一样的恶语伤人,他出尔反尔,刚还表态,听霞子的意见,转眼就胡说八道起来,还借题发挥,什么几个荔枝当祭品算什么,实则自己早将大嫂摆的水果填肚子了,老爷子的大照片静静的对着这亲情分拆,空寂里多了些许悲伤。
    大嫂忍住气,怼他道,守住你做人的底线是正道,我们行得端立的正,于家的事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蛤蟆于话又软了,大嫂继续正色道,我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大哥说,痛快!
    自打蛤蟆于住进老宅,见大哥不语,胆儿越发肥了,霞子敲边鼓,自认有后台,便俨然以房主人自居了,他的计划是改房本名字为他,理由是他伺候老爷子多,文章早拟好提纲,内容就尽情添了。
    第三张牌就是清理大哥夫妇在老宅的痕迹,那个大立柜是眼中钉,但凡有空隙,使劲塞东西,三条竖格子,分二层,最早大嫂用了五分之一,出国数月归来,轮到值班,被子没了,女儿珍藏的几套儿童文学,少年文艺等旧书没了,十几个牛皮纸袋没了,那里面是大嫂的心血,手稿,更过份的女儿大学毕业第一份自荐书,且每张贴着照片,精心装在一个大袋子里也不翼而飞,蛤蟆于没有一句交待,值班那夜,大哥夫妇用压脚褥子凑合了。
    忍住没说,是看大哥太为难,留个心眼,还有八本最经典的旧书捆了和几件衣服一起,数月回来,又没了,大嫂发了微信问蛤蟆于,他装傻充楞一直不回。偷萝卜的情景浮现,本性难改,事不过三,大嫂还是没直接怼他,直到一次值班,打开柜子中格,蛤蟆于夫妇的卧具,睡衣混在大嫂卧具一起,一股难闻的汗腥味扑鼻而来,大搜叫来蛤蟆于媳妇,咱们分家放置,卫生也方便,大嫂烦透了每次在一堆混杂里取物。蛤蟆于闻声过来,挑衅的说,什么事,为啥动?大嫂解释,分放你也方便。
    蛤蟆于大声道,我住这儿就要作主,谁也不能动。
    憋在心里许久的愤怒一下子爆发,柔声柔婉的大嫂,高声道,我花一万钱买了房,在一角落放了我的衣柜,你塞进你的东西不说,难道我要改动一下都没权利吗?
    还有以前的那八本最珍贵的书里,有一本联共布党史,你哥下乡带走,又带回珍藏了几十年,你不吭一声卖了,你还讲理吗?
    语无伦次的蛤蟆于干脆耍赖到,编吧,里面有金条吗?那一刻令大嫂万分恶心,扫黄进了拘留所那时,还同情可怜他,不顾一切去捞他,到底为啥?


    亲情为何物?自家兄弟姐妹六个,脾性各异,小摩擦也有,但父母过世后,反而联系更加紧密,亲情宛若一个春日的暖阳,在每个人最需要的时候,就暖了心。在诚信面前,金钱黯淡,情被珍惜,真诚,诚实,信用。真与美和善是一体的。
    大嫂庆幸身在这样一个家庭,对大哥更多同情,他生来有佛性,与世无争,忍让为上,连自家弟弟妹妹都视为软弱可欺。
    她和蛤蟆于,你一言我一语的红了脸,大哥劝说是无力的,蛤蟆于是毫无顾忌的,她感到这次房子之争,不但是为自己的权益,更是为大哥的作为长子的尊严。
    一幅忍辱负重的老牛图栩栩如生,在老于家谁是维护父母照顾家庭的功臣。难道仅仅五年就能替代大哥几十年的担当吗。

    她不由得,仔仔细细环顾这个老宅,思绪就飘了,老梨树下雪白的花朵,一条小河流淌像催眠曲,十岁十三岁之前,大哥就这个长江边的村落,与匍匐水田的人们,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节奏里,一点点蹿个儿,外婆老的样子,是他锁定那顶绒帽子,圆圆的,黑色的,额头与手背一样不再光洁,皱纹一道道,映入水乡的湿润,肤色都是白皙的,如果过了一个冬季,就恢复江边女子的原貌,如同他的母亲,那影子是模糊的,留在老家就有分别,他忘不了母亲长长的辫子,垂在蓝色白色的蜡染布的褂子下摆,远影里有大江的迷茫,接着船也迷茫了,他拉着祖父的手,回来,茅草在屋顶飞着,像几缕老人的头发飘飞,梨树老了,弯了腰,满树的香梨,给了买梨子的人,付了定金,几个岁月的心情,都被牵走,外婆疼惜,用火柴棍教他数数,祖父疼惜,叫他提个小铁桶去公社食堂打饭,满满当当,晃荡着几片菜叶,小心翼翼到鱼塘边,黑糊糊的泥巴没过脚腕,吃了便去上学,离村子最近的武圣庙学校,不去,那儿只教国文,祖父开通,认定公立的好,自然,算数,语文,他喜欢最后一门,在那里他可以读到,北京的天安门,蓝蓝的天空有鸽哨掠过,风筝飘过红墙黄瓦,墨汁写过的大牡丹悬在半空,那份美丽就刻在心底,什么日子他可以亲眼见从到,父亲的信里一次次,提到接他回去,一次次落空,他羡慕老三弟弟和老四妹妹一直不离父母身旁。
    小小年纪的他,懂得让大人喜欢就是听他们的话,乖乖的,懂事一连串的话语滋润心底,一种被迫求生的策略就如此,延续到他的成年之后。
    几十年后,大嫂从一本心理学里,弄明白一个孩子,当他或者她从习惯于服从,博得懂事的夸赞之时起,基本的个性框架就牢牢的套在,一个本该自由绽放的灵魂之花上,用掏空自己取悦他人,就是因为他怕冲突和矛盾,小小年纪无父母的大山作依靠,自然是一种无助无力,既然选择了躲事儿,恐惧,必然的结果是,将不堪一击的虚假自体击溃,自我价值也随之灰飞烟灭。
    许多奇奇怪怪的表象得到印证,不是吗,她总感到对于于家人,他的态度是迁就,讨好的,一边又对他们亲不起来,对朋友也足够诚恳真心,但却也密切不起来。这种迁就,讨好这么单纯的消耗着他的身心,被逼到眼前的房子大战,他再也躲不过去了,想要做一些甚至大步的迁就,讨好,反遭对方变本加厉的索求,甚至侵犯到自己心爱的妻子。
    是只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吧。
    老宅是一册历史课本,逝去的岁月写了字,字迹融在在日子的点点滴滴,最早,一张布帘子隔开,养大了霞子,那时大哥刚从老家被接回来,十一岁的三年级小学生,挤在煤炭屋子改成的狭小空间里,弟弟妹妹对他来说陌生的,他们的口音与他的老家口音不同,那时也从老家接了一个妹妹来,就排为老二吧,她刚八岁,家务分担,还能给谁呢,他的任务,脖子挂钥匙,回家就捅开蜂窝煤铁皮炉子,火苗呼呼飘动时,他手里捏的大眼窝头一个个排在大面板上,数数够了六个,上了笼屉蒸,再摘菜洗菜,父亲母亲回来作了一起吃,那一刻他心里暖烘烘的,他看着父母的脸色夹菜,少了就不动筷子,或者丢下一句话,我吃饱了,便离开饭桌,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直到返城回家,依然是从不主动夹菜吃,急的母亲说,你是客人吗。
    客人不忘长子的担当,这也许是村里人言谈话语里的潜移默化,那二十颗牛痘不都是取媳妇,而要承担起于家人的光宗耀祖大任,所以放他跑十几里外的公学堂,倒扣的瓦岗里有泥菩萨,香火不断,武圣堂作了学堂,红脸关公的泥塑任然矗立寺庙的大殿,忠信仁义古训如同飘动的空气,呼吸了,扎根了,能获得老实忠厚的评价,是那个时代对一个人最高奖赏。
    大哥在江风与历代文明教化里塑造自己的品信,蛤蟆于在大笸箩里蹬破脚跟,接着趴在田埂泥地,等待母亲插完几拢稻秧,也许生来脾性不同,他淘气,他长大了摸着留痕的脚跟诉苦,为啥不能享受暖和的稻糠灰,还有大哥为啥顶了我的户口来京,全然忘记自己一直随在父母身旁的幸福,而订户口,也是父母对大儿子我的一种内疚补偿,同样承诺老宅日给大哥,也是又一次内疚的补偿,俗话道,父母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在石头上,为房子和钱财,蛤蟆于铁了心,石头算什么。他也在老家寄养过,也是与大哥一样有老辈儿照看,他们共有的二婶,也就是于家老爷子的弟媳妇,一起居住。锅沿儿碰马勺,人家有自己的儿女,厚此薄彼是有的,一个村妇容得下妯娌的儿女,一个锅里搅动饭勺,实属不易,在大哥嘴里,二婶人不错,总念叨种牛痘之事,二婶去世,还在外地工作的他,专门回老家吊唁,但在蛤蟆于嘴里,提到二婶就说人家刻薄,不给他多盛饭吃,数落到人走了,未免太记仇吧。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恶,大嫂认为个体不同,因人而异。宛若老虎狮子,绵羊兔子,没有一条平行线衡量。
    蛤蟆于走在属于自己平衡线的轨道上,他与大哥只念人家得好相反,求人十件事情,但凡一件不妥,就不满,何况自己大哥大嫂,对他们,自己的有求必应是应该的。
    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不屑听,也不懂,鬼知道是谁给定的,又是说给谁听谁的,三十而立,他都几十岁了,大嫂怼他,守住你做人的底线,他不懂,什么底线?
    扔大哥他们的东西就是硬道理,我愿意,我要这房子,三张牌每一张都要出的狠,稍一迟疑,到口的鸭子也会飞。
    父母当初如何与大哥大嫂合购老宅,门儿清,但认可了,自己的图谋就完蛋,昧着良心又怎样,几十年来,凡事只要他开口,大哥都点头,老妈走了,老爹不管家事,一手独揽,趁机占房,何况霞子早就联合他亲大姐开战了。
    分析局势,亲大姐是个只顾婆家不顾娘家事的人,曲曲折折家务事,都拿她不当一回事。大哥的车,怎么落在霞子手里,他不知,只是和大家伙一起去了一套几十平的大哥的新居去祝贺,正逢大嫂女儿带着俩孩子回国,欢欢喜喜请了一顿海底捞,人家出手大方,暗自为自己女儿择婿的不如嫉妒了,自家每回出去吃饭,哪一次不是作为老丈人的自掏腰包。
    大哥住的近了,蛤蟆于的心就紧一寸,二十年前爸妈和大哥他们的约定,难道要兑现吗,霞子前一阵子,提出换房自己单位院里一套,劝说老爹老妈把老宅卖了,买了,搬得近一些,那天,爸妈专门请大哥大嫂去商量,大哥夫妇听说住一层,又距离霞子近,一口答应,却遭到爸妈反对,说还要添钱,霞子抢着说,不够,我来添,此后,这事儿不了了之。
    但一目了然的事实是霞子要动手了,还要比自己抢先。这不,她联系的那套房属于央产,一旦成事,房本名字就改她的了,那父母最早承诺给大哥大嫂的呢,他们出的一万购房款呢,不就都打水漂了吗?。
    但那两人竟然就毫不迟疑的答应了,傻呀,真是书读多了,蛤蟆于愈加坚信书无用,恨书万岁。
    他只是个念头,这霞子黑啊,玩的够阴损。蒙在鼓里的大哥大嫂还好有,亲大姐上门来提醒。大妹夫和霞子一个系统,明知底里,可能看大哥夫妇太傻。亲大姐心善耳朵软,混得不咋样,霞子一直看不上眼。
    家里关于房子的波澜起伏,亲大姐不闻不问,她一心扑在婆家,熬到腰里挂着管家的钥匙串,也是因为傻实诚,毕竟婆家算是个有礼数人家,满族人的礼仪里,懂道理最重要,他们敬老也将长兄摆在上位,所以老幼有序,二老归西,大家庭次序井然,也是兄弟姐妹一堆,竟然和睦如初。




    红楼梦里有一句,但凡家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甭管那头的风向为正,只要妥协的必是弱势一方,是与非在这里不再重要。拿着理儿说老二妹子,再贴切不过。大嫂奉于家老太太之命,提着二斤点心匣子和一包水果,第一次登门老二婆家,就被一个四合院的小阵势所震撼,规规整整,位居慈禧老佛爷出生的胡同,历经沧桑的痕迹留在,被搭建的小屋占了蓝天,空间的留白里,金鱼缸,石榴树只是画里的四合院,现如今,老二能挤进这窄逼角落,就算有福了,一粒微尘飘落落停,她满足得很,满足是因为不多想,不想是因为来顺受是化解一切家事矛盾的金钥匙,故此,她的委屈淡化了,埋在心底,偶尔露出一句,也是无奈的叹气,于家老爷子老太太遵循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也就求个心安理得。但凡没闹到离婚,休了女儿,就罢了,哪有过日子,马勺子不碰锅沿儿的。再说那家人入旗,朝代更迭,礼数尚存,女儿虽也哭诉几回,但挑不出大毛病,心里又放不下,就派老大家,大嫂去探个究竟,比起自己几个,老大家的有文化有知识,摆个理儿,兴许女儿的境遇会好转,于是打过年起,就叨唠着上门拜年的事,大嫂自然开心,她早就想看看大姑子嫁过去的日子,也早就有一股打抱不平的劲头,铆足了,寻找她在婆家受虐的蛛丝马迹,或者探探旗人日月风光,对京城有个更完整描绘。
    于是衣着典雅的与大哥进了大宅门。影壁没了,一间屋出现,十几平米,搭着二层铁床,铁皮炉子烧着铝壶,嘶嘶嘶的冒白气儿,一缕阳光射进,拢住老二家的深绿褂子,她眉眼像蛤蟆于,眼不大,耷拉眉梢,肤色不及于家男丁白皙,微黑里透着几份倦意,因为早几天告知大哥大嫂来拜年,太婆婆,婆婆早就吩咐一堆活计。
    这是她的卧室,怎么会有双层铁床,大嫂问,她答曰,二个侄子都挤在一起,她在下铺,要看着他们别滚床。
    一张双人床被挤在角落,只放一床被褥,大嫂心里明白了,没说啥,就说先看看,老人吧,
    正屋很阳光,台阶很安静,几片枯叶落阶前,先有几份诗意,一个银发老人,手搭凉棚,正朝这面观看,大嫂赶上一步施礼问安。枯瘦的手很光滑,一个精致的的发髻一只银簪子别再脑后,她是裹足,尖尖的翘起一片妍润黑色,大约是老字号的产品,只有那里还保存着历史遗迹。
    第一次见却很亲切,老老太太招呼孙媳妇上茶,就盘腿拉起家常话,八仙桌的帽瓶在渐渐移动的光影里,愈发古香古色,一幅挂画也看着舒心,炕沿磨得光溜溜的,大嫂问,还睡热炕吧。
    月白色褂子的袖口,露出的金镯子很晃眼睛,老老太太最正统的京腔答道,人老了,就要服了老,也是睡惯了,离不开火炕了。
    对话双方都被交过底,年长的视年轻的为知书达礼的文化人,年轻的视年长的为有故事的可敬长者,所以谈的愈加兴起,这位老太太生来享福的命,长媳妇也就是,老二家的婆婆,娶进门儿就掌家,大事小情,洗涮待客,全活儿,满族人的历史,大嫂略做功课,得知这是一个家道中落的蓝旗,族人多聚在京郊蓝旗营居住,一般百姓人家日子,但凡礼尚往来的事儿是错不得半步。
    大嫂想起蛤蟆于,自诩北京人,但他得到的只是皮毛而已,一个不读书不看报的人,成天沉溺于同类,也仅仅是浮游表层而已,就这老人开口不到几句话,就透着几份温雅有理。闲话过后,老二家婆婆进来,湿淋淋的手里,提着一个铁壶,要加茉莉花的热茶,她满脸皱纹很深,肤色不如婆婆新鲜,话密也快,从她嘴里,大嫂得知,婆婆对媳妇的不满意和满意,她说,你这个妹妹呀,人老实,就是干活慢,我也看不上,这不过年拆拆洗洗的活,我都得干了。接着吩咐自己儿媳,你还不做壶水,等着下饺子用,脸色微红的老二家低头接过婆婆手里的铁壶出去,她婆婆继续道,她就这点好,我说啥,她都听着。
    大嫂想,不听着又咋样。
    她早就闻听的家事,原来就是这些家务琐事,从大的方面也没挑出啥呀,所以本来想为大姑子辩解一番的话,咽到肚里了,两位老人挺好,很对口味,大家族对日子的追求,并不因为目前状况而降低水准,一种文化思维,轻易抹不去。
    但她又可怜起自家的大姑子,老于家人矮人一截,大哥大嫂脸上也无光,她打定主意好好张扬一下老二家的优点,就说,老于家人老实厚道,多听婆婆几句,也不会多言语给娘家人,您不说,我还不知她家务活不精致,以后您多指点就是了。以前我婆婆公公都上班,家务活计,做饭之类的大哥干的多,又不讲究吃食,所以也没那么细致,但我妹妹在厂子里可是一把好手,年年先进,入团入党都积极,这不他们夫妇在厂子里恋爱一起,还被当做比翼齐飞的美谈嘛。
    一席话,说的俩老太太都笑了,他家儿子比媳妇可大好几岁呢,媳妇脾气好,儿子做甩手掌柜,也吵不起架来,小两口儿相安无事不也是她们期望的吗。
    老二家在进屋招呼说,爸说要上菜了,再晚,客人该饿肚子了。
    带着任务来,终归要有模有样,让大哥认可自己的大度,大嫂看出自己也不是白吃干饭的,姑嫂关系很起伏,没谈房子之前,似乎曲线平和,霞子明白论肚子里的墨水,老于家上下就属大嫂了,她说话斯文,道理都含在里面,自己想以姑奶奶的身份,持宠骄横吗,但人家总让着三分,借钱呀,要东西呀,从不打磕巴,就连大哥那辆跑了还没有二万五千米的捷达车,十万买的五万就给了她,可是人比人气死人,还是觉得哪儿不如大哥家,其实心结还是在老宅,凭什么最后要归了他们。
    平房搬进楼房,搬迁里有她一间,怎么就轻而易举答应父母承诺,给大哥他们,一万元入了合购买了房,好比投了个绩优股,好家伙,一翻百十倍,自己悔的肠子都青了。
    反正爹妈都宠她,现在插一脚进去,不行也得行,大哥他们卖了郊区大房换了二环小房,心里就忐忑不安啊,莫不是旧事重提,要爸妈兑现承诺了,一套七十平米,俩人住开心,大哥女儿一家回国就紧巴了。
    她对于家老头儿老太太撒娇,我儿子要娶媳妇,住哪儿去?
    二位老人可不糊涂,娶得不是于家媳妇,这八竿子往哪儿抡那?
    故意不接茬,霞子急了,当初拆迁呢?
    给老大可都跟你商量过的。
    您也不看看现如今这房子值着好几百万呢。
    这话吓到二老,听说房子涨了,可不知还这多钱呢。
    含糊其词里结束一场无用的撒娇,夜里睡不着,翻来复去,琢磨大半夜,灵机一动想起个瞒天过海好主意。
    周日买了一盒熟食去,没带儿子来,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胖的路都快走不动了的儿子,吃起来还是端起盆子倒菜,全然不顾满桌人的感觉,她特地备了三只不锈钢盆子,一遇聚会,一准儿吃的拿的全顶了自己带的,一点亏不吃,爱算计也是个爱好,缺钱吗?不缺!公务员工资,全家拔头一份,老公开着大作坊,几十台洗衣机日夜转不停,不能日进斗金,也收入不菲,可那种对钱财的渴望,像一个无底洞,让她总有一种恐惧感,就像小时候吃了一顿饭还惦着下一顿似的。
    饭罢,她帮老太太太归置完,就开口道,我们院有一套二居室,和咱家大小差不多,又是一层,你们搬去,我也好照应。
    二老闻听感到很突然,老爷子说,这要和你大哥大嫂商量,当初说好,人家拿一万合购这套房,以后房子就归他们了。
    霞子心里好不舒服,果然不出所料,老爷子还惦着当初的说的话呢。
    她眼睛咕噜一转,您也没问人家,怎么知道不愿意,再说为您二老养老着想,大哥一向孝顺,肯定会同意。

    于老爷子说无论如何,必须你大哥他们点头,他留一手,心里犯嘀咕,好好的住了几十年的老宅要搬了,总是不舍,老大也应该不会同意吧,当初买的是这房,答应给的也是它,这一换房别扭。
    招呼老大夫妇来,谁料一开口,他俩竟然点头同意,老大家的还说,住一起好啊,有小妹妹照应,我们也放心。
    急的老爷子嚷嚷道,钱不够嘛,还要添钱......话音未落,霞子急忙接茬,不够,我来添上!
    大嫂心里一惊,似乎悟道什么。
    翌日一大早,老二,也就是大妹妹夫妇登门来,除了刚搬来一起海底捞的聚餐后,这是他们第二次来,稀客!
    礼数太重,拉杆车装的满当当,红红绿绿滚一地。落座,饮茶,大妹夫先开口了,你们知道吗?
    那房子换成了,房本名字可就是霞子的了。
    果然有蹊跷,那天回来提起疑惑,大哥还埋怨大嫂想多了,别把人家想歪了,不是说老人住着方便吗。
    此事大哥不问大嫂更不好开口,便烟消云散般没发生一样,直到霞子来访,才被重提起。
    霞子进屋就道,我是给老爷子报药费顺便来的,坐一会儿就去陶然亭公园照夕阳。
    她参加个摄影组,背个炮筒打发时间。
    一张拐巴三米大沙发,她对着玻璃窗坐,北面光线照亮黝黑面庞,一堆红晕浮现,大嫂晓得她的内心波涛汹涌了。
    果然开口就滔滔不绝了,一听就是有备而来,先来一句,你们那一万,现在值多少,话
    里套话,那时的一万,是存款还是买房,可是天壤之别。但又挑不出明显瑕疵,大嫂顺着话音,就要一万的份额呗。
    霞子眼睛咕噜咕噜转几圈,旋即不给对方一点插话余地,先说都不缺钱,谁家不是几十万,几百万存折,大哥不吭气,大嫂继续听白活,你和二嫂家都没遗产,咱们有了就知足吧,看她道理蛮多却不明确事实,大嫂点到,谈房子,我建议八个字,尊重历史,诚实守信,宛若一把利刃直刺要害,霞子急了,声音也提高八度,接下来的话,语无伦次,什么,那一万,还了你们,大嫂反问,谁换的,什么时候还的?霞子的信口雌黄,大嫂也红了脸,但碍着是上门的客人,不好言辞太过,便说,要谈就要遵循那八字方针,这是谈的基础基石。
    大嫂的态度很明确,为了钱财,不认事实,不顾亲情,还有共同语言吗?她加一句,如果做到这八个字,再加兄弟姐妹亲情,问题很好解决。
    那时暮色淡淡,是大嫂心情吗?她不料的是,自己对这个小姑子一向不薄,一直拿她当个明白人,或者小妹妹看啊。
    那只Lv名包不大,精致,唯一受惠的是她,玉镯子送她,翠绿淡淡,一道乳白水色灵动,不就是认她还识文断字,可以君子之交,却活脱脱一个小人,用你脸朝前,不用背对你,罔顾事实竟然从她开始,而且居心叵测,巧换概念,一万购房款,被她轻轻一点,变成为给了一万元。
    为表高姿态,她说,拆迁有我一间,我都不要了,你们也放弃吧。
    风马牛不相及,又一个圈套。
    其实,她的一间是居住使用权,那时是公租房,当时你又答应同意父母主张,还要再提吗。
    她继续的滔滔不绝里,否认历史,不认现实是主题。
    不欢而散。末了扔下一句话,那就等房价落了吧,大嫂接上,更好,等到降成个白菜价,你们也不来争了。
    她不是气话,是真话,不在乎钱,在乎一个理字。
    人走了话在,大嫂细细回顾,霞子说过的,还钱,是她让老太太还的,还让老太太说,(霞子没明说,大嫂猜测就是让说还钱了)但老太太告诉她(霞子),没说。这弯弯绕的叙述里,大嫂终于弄清丝丝缕缕,原来是她逼着二位老人反悔,但老人改不了口,言传身教,忠厚传世,要从自己这儿断根吗?要让老大两口子受憋屈吗?一群儿女里,唯独老大让人省心,又最懂事孝顺。
    那年大媳妇回家拿来娘家支援的一万元交给自己,开心的说,我妈说谢谢您二啦,还特地给爸作了一件绸子棉袄,让我带来了。喜欢的于家老太太直夸亲家母手艺好,这件黑绸子棉袄一直没舍得穿。
    直到一天晒棉被棉衣,老太太对大嫂说,留着给老爷子做寿衣啦,街面上买不到这么好的。
    想编造一个还钱证据也容易,霞子一直负责跑银行的事,她住的近方便,何时取一笔,她门清。,大嫂反驳道,谁都得过父母赞助,你没有吗?你亮出来看看,只有比我们多,没有比我们少的,我们买二环房,爸给了五万,不是跟着你一起取得吗?爸说,这算借给你的,送给你的都行,你不是在旁边也听见了吗?霞子闭嘴了。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孙子辈上大学,都是老爷子老太太省吃俭用供给学费,不是儿女供不起,是老人们一片心意。
    大嫂心里很不好受,事实是事实,但凡他们有一点诚意,钱算什么。
    但霞子一开始就踩歪了路,掂量大哥 人老实好欺负,大嫂一人孤掌难鸣,昧着良心行事,这恰是大嫂最反感的,从那一天不欢而散开始,她就决心道出个是非曲直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但绝不容忍任人挑战自己做人尊严,拿着自己当白痴耍。之前以诚相待,不识别真面目,被戏弄耍了,但从现在起,就针锋相对了。
    一罐干桑葚摆在那里,余茶留着袅袅白烟,人走了,那股味儿让大嫂厌恶,第一次单独登门,与大妹妹环子不是一个礼数,抠门又要面子的敷衍,多了一次深层印象。
    此后谈判里,多了微信的交锋,愈发显得硝烟弥漫,那还叫于家人的圈吗,没有一点亲情之感,多了撕裂的恶言。
    头一个充好汉的是蛤蟆于,大哥的建议的单独微信对话,就是怕引起新的纷争,霞子偏就发在圈里,意思不言而喻,她就要挑起哥俩不合,自己从中渔利,她深知蛤蟆于没脑子,几年来自己功夫没白瞎了,一起吃个饭,互相送点野菜,还一起去过海南旅游,一点甜头给了,再说自己老公的生意也红火起来,蛤蟆于向富的艳羡得到落点,她利用蛤蟆于的莽撞当枪使,便链接了夺房共同目的纽带,你不是说微信谈吗,那就和蛤蟆于比试比试吧。
    一杆长枪在大哥夫妇的不意中戳来,前期群里还沉浸在老爷子驾鹤西去的哀思里,老宅小卧室小沙发散发淡淡的香火,四个盘里点心,水果,这都是按照环子的指点,她婆家最懂老例儿,二七大哥夫妇去,添了几个荔枝,桔子,换盘子重现装还是保留原样,有过犹豫,再者也就是一种心意,老人活着的尽孝,才是真实。
    不料这让蛤蟆于抓了把柄,几个荔枝算啥?霞子挑起的火儿熊熊燃烧,一通污蔑假不顾事实的胡言乱语带着深深的恶意,喷向大哥大嫂。
    大哥闷气憋心里,大嫂有心争锋相对,觉得掉价儿,无赖对村妇方可匹敌,自己要降低人格吗?这正是霞子的用心所在,她就是让大嫂骂不出脏话,干受憋屈。
    大嫂是个受累不受气的脾性,她咽到嘴里一句,去你妈的!想拿道德绑架我,等着吧。她思忖一会儿立即对曰,你先学会作人,再学会说话,再开口啊!

    你言高言低,我都接着,但记住,侮辱别人就是自取其辱,我不惹事,但绝不怕事!
    蛤蟆于就这么怂,欺软怕硬的主儿,大嫂话刚硬点儿,立即试图缓和,接着开始拿手的诉苦,因他打交道多了,知道大嫂嘴硬心软,就大哥不在家时,他如何辛苦为主旋律拉了一个长长镜头。
    此次舌战为平,因为大嫂没有揭穿蛤蟆于的谎言,她内心还是有些可怜蛤蟆于,没文化就是可怜,可怕,心里涌起的是对霞子的鄙视。
    那张黝黑面孔上,蒙着一层虚伪,还要蒙骗蛤蟆于和环子他们最亲近的人,甚至毫不留情的对准自己亲大哥,她的微信里,字里行间都看着温柔款款,但却让人起鸡皮疙瘩额,大嫂真后悔不该告诉她,大哥人老了,心理也脆弱了,几十年前的紫竹林一条龙荡然无存,他在缩小自己占有的空间,躲避不要碰触别人,委屈受着不吭一声,弟弟妹妹无理挑衅一言不发,那次凤岭大家宴,蛤蟆于多么自得,一出图财的阴谋被包裹的天衣无缝,还要大哥表态赞同,绝了!
    回顾家事巨变,大嫂觉得人心不古,社会渣尘,已然浮到于家,每一个人的灵魂被直逼被拷问,沉浮各取,他们和蛤蟆于,霞子已然分属两个不同世界,血缘的纽带只属于农耕社会,一道分界线隔开于家姐妹兄弟。
    大哥几十年来的善良忍让换来的受辱,憋屈,她有一种冲动,要保护心爱的人。
    原则已定,就顺着走了,时态如何,看口口声声称呼她大姐的人如何继续演下去,因为仅仅从微信交集里,就感受到,他们的一片诚心如何收到愚弄,这 一场精心策划的家事大剧情里,霞子就是幕后导演。
    果然此后,她隐退了,借口,由于家两个男丁商谈,她拉着环子结 成三人联盟。
    正剧开启。
    环子被推到前台,也许无意,也许有意作了主角,又得深剖一番了。
    恶意的微信,纠缠的电话,仿佛一只水母带着毒汁在圈里四处喷射,被搅进去的双方都无宁日,大嫂不由的想起,环子婆家的四合院,老旧,走样儿,但始终保持着诗书礼仪的温馨,即便家事矛盾,也能在一套悠久的沉重的程序中,各自寻到位置。
    那日的拜年饭是周全的,不算丰盛,但洋溢着热情待客之道,四热菜四凉菜,八仙桌旁的铁皮炉子,火苗舔着锅底,沸水里,大元宝饺子快乐的打着滚儿,竹皮儿编的大盖帘上摆着的饺子,围成一个很好看的圆弧形,好像说,看我们的大家庭多么和美!
    沾冷开吃饺子,头一次见识,芥末粉洒在白菜心,蒸茄子皮用芝麻酱,蒜泥拌了,给油腻的荤菜一些清口,都令大嫂感到这家人对日子的态度,唯一不满意的是环子一直搂着一只大漏勺,煮饺子,站一旁看别人尽兴,她家的规矩,做媳妇的要等到最后一刻才可以入座吃饭。
    她陪着她,看她吃了破了皮儿的最后一只饺子,她公公领着大哥去了上房,大嫂说,我和妹妹说说话儿,一桌杯盘狼藉,环子并不感到委屈,她说,习惯了,老老太太,她婆婆就这么过来的。十年的媳妇熬成婆,几千年陈腐观念竟然在人类都登了月球,机器人满世界的年代,仍然在京都占一隅。除夕夜年夜饭罢,摆出老祖宗照片祭祖,上供,上香,全家老小磕头礼拜。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举箸不可翘起兰花指,规矩多多,初来乍到作媳妇,环子感到处处受制,委屈了想诉诉苦,又没空多说,因为何时可以回和回多久娘家,婆家有规矩,大嫂听几耳朵,愤愤不已,想去讨回个公道,但同盟军甚少,蛤蟆于媳妇只是口头敷衍,霞子从来不掺和,于老爷子和老太太也只当两口子小摩擦而已,于家俩儿子不表态,大嫂真不解其意。只好底下多安抚环子,看她本就不修篇幅,多包些半新的和自己不穿衣服送给她,让环子感受些娘家温暖。
    世事难料,现如今,一副心满意足写在环子脸上,婆婆先过世,一大串儿管家的钥匙挂在她腰里,所有的工资卡都给她,弄得她不知所措,以前应景儿的大事小情现在都由她摆平,一门心思全部精力给了婆家,一直伺候公公到过世,于老爷子不止一次对自家两个媳妇说,全京城也找不出环子这样的好媳妇。是的,连公公沐浴,环子都全程照料。环子能做到,她们行吗。
    至于夫妻感情,环子老公一次酒后多言,我们从来没爱情,仅仅

    亲情,环子发福,大嫂讲究的衣服,裹不住她的丰满,但她幸福感满满,没有的婆婆的指手画脚,她的在天大地阔里,这么一个人生,是喜剧是悲剧,大嫂无语。
    一边是蛤蟆于,霞子的咄咄逼人到无理挑衅,一边是环子稀里糊涂的生活逻辑,她对大嫂道,你们是老大,就吃亏到底吧。
    还随声附和霞子的一套扰乱视听的录像录影资料,让大嫂哭笑不得。环子所以能十年媳妇熬成婆,忍让与吃亏是宝典。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忠厚传世在她这儿发扬光大,只是失去自我,还浑然不觉。
    这阵子,环子像一个被牵线的木偶,在台前,拙劣里带一点自己本性,她不忍亲情撕裂,竭力宣扬她的吹亏轮。
    住在圆明园附近的大院,附近各色纷呈城乡结合部的繁华,大哥建议谈一次,就在一家麦当劳坐定,人不多,墙根儿旁一桌三分天下,环子被大哥一番回忆,陷入沉思。
    是他多,还是我多,照顾家,是要放在历史长河里,我老大,年龄摆在这儿,十五岁蹬着一辆破三轮,搬走全家家当,轮胎爆了,继续蹬吗,踩着钢圈儿搬,那时,你们在哪儿?
    老宅电话谁装的?老妈第一次坐私家车看病,是谁的车?老爸第一次吃的降压药谁买的,水带他检查的,报药费,换煤气谁干的,整整十年,比五年少吗?
    就这样,他的孝,要钱顶,我多付出时,要过一分钱吗?
    不单不要,十八岁经济独立,月月寄钱给家里,探家大包小包带来,你们都没吃过,用过吗?
    一件军用羊皮大衣,老爷子穿到退休,他骑车穿城东西几十公里,就是靠它御寒,家里大事哪一次不是我们扛着?
    大嫂接话道,那次,老三进去了,我再不愿意,看着老爷子老泪纵横的,能不捞他吗?那次我有权,能求着人,搭人情送礼少花钱行吗?事后他们夫妇没一句感谢话,不挑礼数,这会儿看我们退了,没用了,翻脸不认人。
    @大森林狼嚎 2020-11-23 11:4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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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环子惊诧,家里家外这么多事儿,自己一点儿不知情,二弟竟然被关过,她细问,大嫂道,还不止一桩类似的,霞子老公也是,人进去了,电话过来,那时我退了,无职无权的,和大哥翻着电话本找关系,一个远方亲戚的儿子在公安局,电话过去,人家还客气,平时不拜佛,临时烧高香。事后,也是一声不吭的,霞子老公还说,兴许就没用上这个关系。你看啊,这不是过河拆桥。
    麦当劳那天人不多,这边言高言低的没人注意。环子打开水杯喝,大哥说可乐不?她摇摇头。人多开销大,人情礼数样样要周全,环子就刻薄着自己,吃剩饭,穿旧衣服,大嫂年年都给卷过一大包袱去,大嫂回娘家做新衣服,环子回娘家捡旧衣服,但她安之若素,熬到今日,修成正果,摇摇欲毁的婚姻得以保全,丈夫老了,反倒感到些爱意,但她的言行必受他支配,比如这次房子事,她丈夫就能明确了态度,自己不参合,也不让她。
    但是作为老宅的继承人,她能置之度外吗?
    回忆起她小时候被煤气熏得昏倒在地,是大哥拉她出屋,躺在大柳树下,使劲儿摇她叫她,捡回一命。
    此情此景是她亲近大哥的最深的一个画面,另一个是大哥执意去东北,和爸大吵一架的画面,大哥背着一件蓝粗布棉袄,提着一只小小红油漆木箱子,刚满十八离开家,她仰视大哥,却有长长的时间距离,一去东北十几年,少年郎成了壮汉子,有数的探亲假欢乐而短促,一地大小旅行包,倒出木耳,蘑菇,蜂蜜,黄豆,还有省下的粮票交到老妈手里,那时大哥像一个顶梁柱,对大嫂,她服气,文化水就是多,家里谁也比不上。要不人家女儿上名校,自己女儿上职高。她不嫉妒只有羡慕,但禁不住霞子冷言冷语过耳朵,所以一旦利益相关,还是不由得倾向霞子,毕竟一个娘肚子爬出来的,今日交谈,她含糊其辞,以往事实肯定了,得罪霞子和蛤蟆于,否定显得自己无耻,所以避重就轻,一股劲劝大哥大嫂就吃个哑巴亏算了,存款事,不忍瞒着,就说,人家霞子哥妹俩早就打算二一添作五的分了,别问了。

    原来如此,数月微信往来,连起一个预谋的完整链条,老爷子过世,把住死亡证明书不放,大哥说,老宅一切原样不动,蛤蟆于一口答应。大哥说,爸的身份证,存款,工资卡,密码放好,老宅无人住。他一口答应。六月,大哥说遗产所有部分公开,蛤蟆于说,存款账目我记录的一清二楚,会公布与众。拉锯战的房子谈判里,却改口道,先解决了房子再说存款,谈判破裂,公然叫嚣道,存款你们就别想了,都在我这儿,老爷子都给我了,找去吧,就到银行说去吧。洋洋得意,嚣张至极,看大哥怎么被自己的谎言戏弄的团团转。
    戳破假象唯一就是去银行。实锤敲定,时间又牵出了一连串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蛤蟆于一而再再而三的敷衍大哥追问的同时,一步步取走老爷子留下的全部存款,当一份费劲千辛万苦账单到手,清晰的数字1元三角像在讽刺那个家宴的一切虚伪。留作兄弟姐妹聚会基金?这1.3元连一只馒头都买不了。忍让与沉默里的爆发,大哥不再犹豫,自责,亲弟弟亲妹妹既然如此无耻卑鄙,还留恋什么亲情?
    他对大嫂说,起诉吧!只有走法律了。

    而霞子配合的紧锣密鼓,她说,老爷子把账都叫他了,我有啥不放心,再说三瓜两枣的,犯不着烦心。
    又一次冠冕堂皇的表演,让大哥失望加愤怒,更狠的是
    继续的毒汁喷射,一会儿空巢老人,遗尸屋内,无人发现,一会儿是养老院鼻歪眼斜的一群,可怜至极,蛤蟆于不失时机紧随,他竟然叫嚣道,若不应他的吃亏论,就是不顾亲请,那他再不管大哥的事儿了。
    其实十几年还有走动吗,谈什么管,大嫂懊悔不已的是,当初的一句肺腑之言,你们大哥老了不经事了,一旦风吹草动,自己就焦虑不安,医生警告,要安神养心,若爱大哥,别骚扰他。如今却被当做软肋,步步攻心。
    开弓没有回头箭,二人决心已定,日子飞旋,已经入冬,一切美好与丑陋都在那个夏雨和秋风里逝去了。
    寂静的等待吗?
    其实一切都有定数,大自然四季循环,人生低谷高峰,这算什么呢?若是值得,付出自然,若不值得,尤其恩将仇报的小人,遇到了,难道要任其改变的生活。
    初冬的京城依然寒风习习,二人制定出游计划,不远去,就在近郊。
    怀柔是个好地方,雁栖湖美,老长城雄伟,公交也便利,就寻旧迹了。
    那是个极为普通额农家院儿,紧紧依偎山水间,山峰蜿蜒的长城,残垣处,露出白色抹灰,残破层墙砖瓦别村民搬来了,垒砌猪圈的,抹了围墙的,大嫂说,好可惜呀。
    教科书里,历史记载里,这一段段残破旧迹,是古代文明的象征,有画有诗,但在普通人眼里,就是一段墙壁,挡着外人不让进来,搅乱日子而已,大嫂从人家矮墙取半角下来,珍贵的不得了,那家主妇露出红扑扑脸蛋说,拿块整拢的多好。你不懂,残缺才美。大嫂不由得想起,第一次来这儿度假,还有霞子,蛤蟆于一起,住在大炕上,吃农家菜,熏了虹鳟鱼,晚上麻将打到半夜,其乐融融得很。
    清晨打开窗户,远处山影近了,一道蜿蜒长城清晰在咫尺,那就爬爬吧。
    一起来罗,大哥稍稍气喘,蛤蟆于还不无担心,慢点爬。傍晚自制小水坝一片汪洋,坐在一只小船悠哉半天。
    老宅被一片亲情的温馨包裹着,日子里的油烟味沁着挂怀,大嫂拿来一本影集,对老太太说,把您们照片装进去,有空喽喽,省的太挂念您大孙女。
    被白内障蒙了一层薄雾,老太太捧着看半天,乐的合不拢嘴,她喜欢的也是最孝敬她的大孙女,结婚了,送她一只金戒指,自己喜欢的不行,嘴里说,以后,谁的东西谁拿走。
    您要寿比南山嘛。
    相逢也是难得的,一周假日,会友,游玩,选了一天全家聚会,不料,霞子突然来电话,要改动时间,车票不好改,牵扯许多人,只好作罢,大嫂心里不爽,一个阴影。
    在孩子们眼里,霞子不亲,姑姑眼睛会瞪人,好怕。女儿如数学说,大嫂说,大眼睛看人都这样,姑姑喜欢你呢。
    没领独生子女证,霞子开了假证明,老太太说,要个指标。
    大嫂生气得很,就是喜欢女孩子,没照办,也许不协自此始,主意竟然是霞子的,陈腐不分年龄。她不明白霞子是哪个年代的人。
    在犹豫要不要对簿公堂的日子,大嫂辗转反侧,她不是爱财,也不是无情,朋友圈里,大家视她为才女,淑女,对朋友没的说的那种人。家丑不可外扬,但是,几乎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的时候太多。究竟在一个似乎充满人情,但似乎又搅在一个大酱缸里,分不出香丑的环境里,该反思什么呢?
    契约精神似乎不属于家庭亲情之间,实则是免了许多官司的捷径。假如当初,和老爷子有一纸协议书,蛤蟆于敢和大哥叫板,要录音吗?霞子也不能如此下作,编个弥天大谎,篡改历史,千错万错,在于自己,先小人后君子才对。还有大哥一句话,家里事无对错,无疑推波助澜,这下子傻眼了。

    纠结在亲情的巨网里,大哥挣扎不出去,大嫂劝解,好比解救他们的灵魂,迷途与 贪欲里,他们也痛苦,不若快刀斩乱麻,也解脱了,此番话说给小律师,人家在电话那边笑起来。您们太幼稚了,现如今的社会不是以前了。
    只好自己找答案,来慰藉大哥了,一本关于社会心理学的性格分析,一套东吴圭野的推理小说,灯影下的跳跃,文字析出一行符合霞子的术语,控制欲强的人十分普遍,会对自身事情,情感有明显控制欲,影响到日常生活,工作i等层面,乃至于迁怒于人。她们受家庭关系,有上当受骗经历以及对自身欠缺自信心。缺乏安全感,试图通过外在冲突和控制一切缓解焦虑。当处于弱势地位,茫然,自卑,惊恐不安。不会尊重别人,视他人为物品。可以随意玩弄。侵犯他人人格。
    @七十老汉 2020-11-29 08: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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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行文字落下,一颗心悬起来,原来身旁有如此心理缺陷的人。游移不定的眼神有出处,家事风波连连有根系,豁然开朗后,反生一份怜悯。
    布帘分割的小空间,压抑感,拜干爹也是一种寄人篱下,内向,没有倾听诉说的人,闪过回忆,竟然没有一个袒露心声的镜头,也找不到她的任何人生轨迹的深痕,工作,恋爱,淡淡飘过,从来无喜怒哀乐的音符,这是一个怎样封闭内心世界的人,甚至觉得他们和她形同陌路人。
    亲情在哪里?
    她购房借大哥钱,话语是淡淡的,表情也是淡淡的,仿佛应该给她,所有的求助里,大嫂隐约不快,但从不拒绝,责任感也是同情心。
    而这一切一文不值,全部化作她当他们为物品,可以随心所欲,用这个扣儿,揭开一切,比如那些接二连三恶毒的微信,再往远里,老宅的书册里,都有霞子张扬的痕迹。
    粉刷墙壁那回,重新放置家具,两只大立柜如同于家哥俩儿,并排一面雪壁,她见了,黑着脸嘟囔着,好看吗?老太太扎拉着手,笑的很尴尬。也许这意思老太太有,她不想儿子们不高兴,霞子敢。节假日聚会,霞子定了就是定了。大事小情的总管,所以顺坡下驴的导演了一场还钱独幕剧。
    她捏着存折,每一笔存取都过她手,随意那一笔说事,道具现成,随意扯上是还大哥房款,似乎严丝合缝,结果还是露出马脚。
    带盒干桑椹来访那天,大嫂追问,没兜底,便露出实情,我让妈还的,让妈说的,妈没说。同一个脚本太多了,比如俩哥都搬家远了,俩哥都听媳妇的话,一波波风闪的越旺,这家的和睦就打水漂了。
    于家二老后几年并不舒心,他们最心爱的小女儿是风眼儿,她将一份不自信,用父母之爱,兄长之忍让的亲情,染著护身的盾牌,露出另一面的控制欲,她判断蛤蟆于自私,夺房心切,用什么做王牌,那就是大肆渲染他照顾多,每次谈判都一再重复要单独给蛤蟆于补偿,谎言重复千遍也成真了,她越吹捧,蛤蟆于越觉得自己所为都应该,编造老爷子的一系列故事,比如半年前留言给环子,老宅给蛤蟆于,以小换大,大嫂看了哑然失笑,这口气分明出自蛤蟆于之口,太蠢了吧。
    当一个人的本性清晰了,一切行为就自然而然了,大嫂不再愤然,大哥不再觉得亏欠他们什么。
    一场冷战也悄然进行,一段日子,零星的微信是试探的气球,飘在于家人的圈里,将前面的氛境,蛤蟆于肆无忌惮的辱骂,霞子别有用心的恶毒,环子无可奈何的随声附和,都笼在一场官司的前夜。
    人性的善恶,亲情的真假,都要在庄严的国徽下得到重新审视。

    @七十老汉 2020-12-04 09:59:04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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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问候。
    某日很平静,于家圈里少了一人,蛤蟆于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大嫂偶尔光顾,大哥更不忍视被蛤蟆于,霞子搅和的一地鸡毛的于家群聊。
    如此初冬的京城西南一角,蛤蟆于在自家一百多平的新居里自得其乐了数日,红木沙发卷圈一团,挺着肥肚子,来回数钞票,股票还是定期自己没拿准主意,因为说好还要给霞子一部分。反正老爷子全部存款在手,心里好不得意,大哥问过存款,三番五次,就不理他又怎样。
    霞子就是机灵,早叮嘱让自己捏住老爷子的死亡证明书死不放,消了户口,这货就是唯一的利器,就让大哥他们查不着。也多亏老汪家传授的夺财宝典,他家四子一女之间一场房战,红黑交恶多年,自己从中获益不少,只要捏着证明书,老爷子的存款,工资卡任意处置,这不几十万元进账,首战告捷,虽然那天站在窦店的取款机前手还是微微发抖,但一旦哗哗的票子进了兜儿,自己的胆子也陡然胀大许多,一不做二不休,还要编造种种理由证明拿的名正言顺。
    霞子已然告之,大哥也问起她存款一事,她回答实在高明,说老爷子在世把账都交给了二哥,我信任他,再说也不值得为三瓜两枣费那心事。
    账交给自己?仨瓜两枣?这谎话编的连他都觉得可笑,其实,老爷子早有意思给俩儿子一起交待些事儿,就拦住不让,春节聚会,你大哥不是说,有疫情往后推吗,好,我表面点头答应,霞子也点头呼应,然后我们自己举行,还发一段视频给老家人看看,就是你大哥大嫂不孝敬,连春节聚会都不来看看老爷子。
    可是大嫂似乎感觉到什么,竟然把大哥不建议聚会的微信发在老家人圈里了。
    赶紧的想法阻拦呀,别让自己出尔反尔的诡计露了馅儿,一句话堵住大哥,老家人农村人,素质不高,别给他们发微信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会子抖了个大机灵。一边讥讽大哥竟盯着老爷子存款了,那条微信气的大哥血压又升了吧。甚至想象出大嫂也干着急,帮大哥也无计可施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退出于家人圈了,钞票在手,房子咋分,我也不亏。
    骤然少一人,大哥无语,大嫂不解,霞子尚在,看她如何表演。
    共同语言少了,任何内容都可能刺激到谁的神经,比如,环子给大哥发了一则哥俩亲情的视频,那是一种暗示,老大吃亏论至上,难道是非不分了吗,未回。
    寒衣节到,大哥夫妇去河边烧纸,大嫂拍过发了照片,霞子回一则,又是阴阳怪气一番。大嫂想,你懂什么,寄托思念与环保不可分开,控制欲强的人,总能从最阴暗处猜度他人。不理睬她便是,越感到自己的剖析入理如实。
    居住在一个西南角一个东北角的兄妹利益相关,愈发亲密,反正霞子指挥棒一转,蛤蟆于铁定扑上去,他们的共同点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且无底线。慢几拍的大哥总也抢不到食,他们循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道非所有人都懂,或懂了也装不懂。蛤蟆于是前者,霞子是后者,其实他俩以前关系平平,霞子一直直呼蛤蟆于大名,连个二哥都不叫我,蛤蟆于数次诉委屈与大嫂。如今这都不重要了,蛤蟆于的钱包撑破了,终归会给霞子一份,这都是早就预谋好了的,岂不知大哥夫妇竟然凭着半张证明书,硬是还原出蛤蟆于的一幅丑态图,这也许到了对簿公堂时,大白于天下了。
    与蛤蟆于不同,霞子心绪不宁,控制欲只是控制着自己的心理需求,却不能控制事态的发展,霞子猜测种种,她深知,大哥好对付,大嫂则另说,她的垂帘听政说唬住大嫂了吗?早有一堆如山的事实摆着,只是时候不到,她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早已经被她制造的事端扭断。寒衣节熊熊的火苗燃起的亲情,也已被她的冷言冷语破灭,大哥不回微信说明什么。
    她的精神心理是痛苦的,焦灼的,大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扯着她的情绪,对方无反应,她要试探,所以就有了一则问候早安的图文微信,环子在不到二个小时紧随,而那时大哥夫妇还在酣睡中,心里坦荡,睡得安然。
    不安等待里,依然是无反应,她索性在朋友圈里,发了近期会友的靓照,是掩饰内心的恐惧焦虑吗?
    这是大嫂在数日后发现的前后连贯,愈发认定霞子的本性使然。反思自己不再愤怒,人性总要表现,树叶落,河水流,风吹过,再自然不过,自己不是也在坚持自己的本性吗,那就是作人的诚信与原则,她不会像大哥那样一味忍让,失去作人的尊严,甚至被恶意者视为软弱可欺,这个世界的光明与公正,要用执著去抗争。
    大哥在听了看了这一连串的心理波纹后,依旧沉默不语。

    有一张照片发来,则是在大哥的微信里,因为霞子憋不住了。原来寒衣节前,法院传票调解,齐刷刷的三人都报道,也是大哥他们没想到的,因为没传起诉方。
    小律师在电话那头,情绪激动,那个调解员偏袒被告,我跟她吵了一架。
    蛤蟆于的信口雌黄在他那个圈里,颇有名气,在几十年里,在从不与他争辩的大哥的温馨培育下,就更助长了气焰,故此借机的瞎掰六九奇怪吗?
    大哥纳闷难道调解员就这水平?
    大嫂道,原本咱们也不为争房,争财,只要有说理的地方,如何公断,听任法官了。
    小律师继续道,那个老三对大嫂意见大了,说你争遗产呢。
    大嫂道,可笑!没文化真可怕!我是在争自己合法权益,合购老宅的一万元是我娘家给的,我只要我母亲留给我的财产,这能算在他们遗产的范围里吗。况且我已经放弃老爷子老太太当时承诺的把老宅全部给我们,还要我们怎样?
    还说什么了?那个老太太说,如果在法院,老三要气的晕倒了。
    大哥心知肚明,蛤蟆于的擅长表演他们早领教过了。
    给老爷子一件穿过的棉背心嚷嚷不知多少回,直到大哥脱下自己身上穿的给了他才消停,其实大哥不知给过老爷子多少衣服,单的棉的,皮大衣,羽绒服,夹克,西服等等,从来也不吭一声。
    每月老爷子给蛤蟆于一笔用费,如何用度,谁说过什么,一只硬木凳子磨秃了油漆,下棋一坐数小时,怎们不拿这钱给老爷子改善一下,还是大孙女看不过,网购,快递来一把电脑椅。扶手软垫,最适合老人用。
    晕什么呢?表演的过份就不真实了。其实蛤蟆于自己明白,事到如今无理搅三分只能如此,他心里没底,自己曾说过的话,会不会露底,事实胜于雄辩,他在真话与假话之间矛盾。
    庄严国徽下的一次亮相,不知结果,他开始为自己卷走全部存款忐忑不安了。他求助于女婿,那位一开始就给他作高参,促他夺房,关于要录音,请律师要钱等等的主意,都在蛤蟆于第一次向大哥摊牌要房子时就漏了底,录音二字入了大嫂耳朵,她第二次提高警惕,是呀,如果抵赖,无凭无据,就难说伯仲了,她果断决定,录音。
    第一次,蛤蟆于,第二次,环子,第三次,老爷子。
    这一切都在游弋与朦胧里,对方在猜测,因为,现场是公开的。
    明人不做暗事,这也是大嫂的原则。
    霞子的心眼多用了排场,但纸里包不住火,频频的露底也是有的。
    她很谨慎,由着蛤蟆于乱闹,自保是重要的,她只说,拆迁有她一份。
    大嫂说,反悔了?那时老宅只三万,现在值百万,她后悔给我们捡个大便宜,但即便如此,明说呀,何苦又是编故事撒谎,搅浑水,换房等等,出尽花招,自损形象呢,不免有些唏嘘。
    贪欲是人的本性。只是别损人,尤其亲情间,大嫂早说过,有亲情在好解决,但蛤蟆于霞子已然不顾了。
    还不知在一审时 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一切人性的善恶,亲情的真假得以验证。
    霞子在不安里进一步试探,在见过调解员的半月后,补发一张手持诉讼书,站立法庭的正面照。
    大嫂问大哥,啥意思呢?
    大哥道,证明她去了。
    后面的意思他不再想也不说。大嫂想,难道心里卧着一条黑狗,啥内容都没有。
    还是霞子就为了展示一种态度,我不怕。
    可是不怕,有啥展示的,说明还是心虚,焦灼,急于看到对方的反应。
    大哥说不理睬。于是无论圈里的于家人,还是单独的于家人都闭口不语。
    蛤蟆于依然无踪无影。他无颜面回到于家人圈里了,事情做绝了。口口声声的亲情最重要,都在窦店取款机前荡然无存,大嫂觉得这面目陌生而可憎。
    亲情回不去了,看看双方对簿公堂时,良心值几文,若没了,这样的大家庭用什么去维系。
    霞子这段日子是灰暗的,她要做这个大家庭的女王,老爷子老太太在世,持宠自得,对她言听计从,老太太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妇女,老爷子也只是个普通技术工人,用自己老公的话,不就一个木匠吗?老宅旧物所剩无几,年年盛开的一盆朱顶红,早被蛤蟆于搬走了,虽然屋空了,可用之物却不少,一年里,他明里暗里顺走多少物件,大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她有数,这家伙见什么都是好的,除了父亲几十年谋生的工具,钻,刨,锯.....在空荡荡的阳台,被悬挂在斑驳的老墙壁,一阵风来,微微抖动,散发轻轻汗味儿,一个大家庭虽然小摩擦不断,但好歹撑过几十年,每年春节聚会,人是齐整的,几年是唯一的例外,她自然心里明白,大哥夫妇的不在场缘由何在,她就是故意制造这么一个场面,让外界,知晓这个家谁在当,所以授意所谓的二哥,发在老家人圈里,那段视频里,满桌佳肴,虽然晚辈没到,起码自己人都圆圈了,新妇第一次露面,她儿子婚事尘埃落地的那个不易,唯有自知,借机凯宴,她一石二鸟,凉了大哥夫妇,又显得自己地位稳固,所以视频里的她,笑的合不拢口,弯腰一个姿势,十足的胜利者。
    大嫂的微信却在她不料之中,戳破她的阴暗居心,也让她感到大嫂的难对付,自己的离间计,大哥不懂,自己冠冕堂皇的言辞,被她一眼看穿,几十年里,畅通无阻的控制欲,只在大嫂这里遇阻,她出身书香门第,她家六个儿女,五个高学历,高级职称好几个,医生,建筑师,经济师,政工师......。自家呢,连个高学历的都没有,自己弄个电大毕业证书,退休领导照顾个系类外级别,家人不懂,随意宣扬,但大嫂的不动声色里含意深刻,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对付。
    但逾越不过的就是那个一万元,像是围着一块滚烫的肥肉难以下嘴,怎们也不好下口,苦思冥想过种种计策,故意制造一个还款假象,她捏着存折,随便跳出个数字,但,大哥反问,你受父母多少资助?怎们就非要编造个还款谎言,何时何地,你如何知道,一串追问,自己慌不择言,竟然露出,我让妈,还的,让妈说的,妈没说,还不是自打不招吗?
    这一招败露,有忙着操持换房一计,满以为自己添一部分钱,房本名字改了。大哥大嫂那一万还能撑多少,不料,环子这本笨蛋,竟然跑去告诉他们,央产规定,气的自己好久不愿理睬她,后来一想毕竟血缘一致,就示以小恩小惠拉起一道战线,那次三人旅行,环子丈夫也淡淡,一个宅男,投桃未得李,吃个酸果子,心里很懊悔。
    更懊悔的是家里的大便宜被大哥夫妇捡了,房价飞涨,谁料到,大嫂又和自己不投缘,她是唯一能与她抗衡的力量,她的学识,她的职务级别,她的家庭,她的婚姻,家庭,女儿培养的最优秀,相夫教子有大功劳,昧着良心诋毁她,为的是自己女王地位不被撼动。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一直来这个家里,但凡她盯上的,没有空手过。
    她挖空心思,步步合围逼着大嫂就范,比如以前屡屡挑起老宅话头,对方总是淡淡掠过,如今却如此果决,一次次交锋里,语言平和,寸理不让,这是她所不料。买老宅的主张是她出的,要大哥夫妇拿出一万元,承诺以后房给他们,也是自己出的主意,好,懊悔呀,她要抢回来,这个家她作主,她想要的就必须得到。
    于是从一万元作文章是自然的了,借的,还了,换房,一连串的任意抹黑事实,在频频的微信里翩翩起舞,可惜不灵,大嫂提出的八字真言,直抵核心,弄得她她心惊肉跳,眼见着标杆的顶部有人露头。
    她手里捏着一根可以调节的标杆,暗自观察每人言行,这就是她总给人寡言少语的感觉,心里耳朵算盘滴滴答答,老爷子老太太听她的,大哥好学,本分,但人老实生性平和,爱出头,蛤蟆于人机灵,但没文化,胡同串子一个,耍无赖是有的,但胆子不大,也好摆布,环子是比自己年长,但哪有个姐姐样儿,老实糊涂,自己从来不屑她,所有的人都在标杆下,由着摆布,唯有大嫂,她摸不着底细,看似柔弱,但柔里带钢,从未正面交手,这次却是风光倒影。
    她怕那个尊重历史,更怕那个诚实守信,她说,不谈过去,只看当下,妄图抹杀历史事实的杀手锏,却被大嫂八字真言粉碎,她清晰的看到大嫂站在标尺高处,傲然俯视自己,她受不了,却无奈,怕与她面对面交锋,借口于家大事男丁作主,推出蛤蟆于当枪使,自己好幕后游刃有余。如此就发生了前面,蛤蟆于和大哥夫妇的三次隆重谈判。老宅的二次,公园一角的一次,所有的谈判前,她都高姿态表态,我的拆迁一间放弃了,什么谈判结果我都接受,钱多钱少算什么,但每一回大嫂大哥努力的温馨气氛,都在蛤蟆于汇报她之后荡然无存。
    在大嫂看来,这就是一只八爪鱼的杰出表演,屡试触角,探对方深浅,欲以伸缩自如,她的微信里看似圆润的字句后,实则包藏祸心,回与不回,都要认真揣摩其意。这也是大嫂不欣赏她的地方。但她早已经在蛤蟆于的数次挑衅里,绝地反击,我不惹事,但我绝不怕事!
    霞子头疼了,一大早就发个早安微信,但大哥夫妇不予理睬,沉默继续。标杆顶端又有一位露头了,大哥被亲情背后的龌龊行为,唤醒了直面的勇气。他同样期待有个说理的地方,能畅所欲言,展示真实的任何人与家事种种。



    于家群聊已然名存实亡,蛤蟆于不吭不哈的退出,在哗哗的数钞票里沉醉与自己的阴谋得逞,他不读书,却知晓,胜者王侯败者寇的老话,反正本该大家额钱财全部哗啦到手,真金白银才是真的,他不在乎什么无赖,卑劣,他的人生哲理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的女婿就给他上了生动一课。
    名曰研究生,人过不惑年之大半,依旧靠在老丈人身上,先前住在蛤蟆于一套房,嫌小,租大房子去,蛤蟆于替他出租金,后来他爹没了,妈来了,想占老宅,名不正言不顺,但蛤蟆于还是逼着老爷子答应。他怕委屈女儿,当初的高攀高学历,为女儿未来的日子富贵没成想到头来自己还要贴上婚房,蛤蟆于认真的想做足了北京人的面子,如今里子面子都失去,怎么好和大哥言明,要老宅是为一直无房的研究生女婿。
    几年前就五位数工薪的白领,近享各种优惠政策,只是有一位可以依靠的大树,何不歇歇心,蛤蟆于后悔无用,啃老原来不在文化高低。
    但他悟出一个道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硬道理,行起事来更要狠下心,所以呢,大哥,要我展示老爷子的存款,工资卡,等着吧。
    一生俭朴,只留1.69元,像一条正反倒挂的干鱼,给老于家忠厚传世之家风一个极大讽刺。
    大嫂的书写不下去了,她不知如何落笔,一场真正的交锋在即,也许会丰富了春秋。
    那张手持起诉书的大照片后,没有接续,霞子在猜度里,似有悔意,真的沉不住气了,她有意显示自己的不怕,其实愈加表现出心虚,标尺外的对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大嫂如何应对,大哥后悔起诉吗?寒衣节微信里,她点了一串泪目的符号,他们会认为自己恐惧不安了,所以她又补发几张朋友聚会,博物馆参观的照片,以示意,我的日子很悠闲呀,上法庭又怎样。
    这一切对于大嫂来说,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去,是应该,公民义务,你的日子关我啥事。
    这和去一个辩论会无区别,各叙己见,各摆事实,任由公断罢了。
    @大森林狼嚎 2020-12-05 21:41:20
    支持朋友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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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问候朋友
    风萧萧,水不寒,楼畔附近的大河收满飘落的柳叶儿,大嫂想起,香山红叶的景儿,竟然错过,都是这老宅闹得,她补救,挽着大哥的手臂一起去爬山,好通达,一趟公交,人影车流,红尘滚滚,晴空万里,一览无余,与浩瀚宇宙想比,一个人就不若一粒微尘。
    聚散有缘,恩仇一起,瞅瞅身旁人,他总是沉默不语,是惋惜亲情的缘分即散吗,然一旦连起起家事的种种,他愤然难抑。入眠明显慢了,她有察觉,几次梦里惊醒,更觉他难。树林的风细细,游人少,满山黄栌变红时,人潮就涌来,俯视皆美景,可惜糟蹋了一个艳秋,山腰一半有平台,别墅来过无数趟,圆圆的清凉的石凳,以前散落婆娑下,也不能随意落座,冷风扑面,她扯起一个话头,都觉得索味,对方无反应,其实他看似平静,内心波澜翻卷,毕竟是与他的同胞弟妹。
    哎,你说,老三老四这么对咱们,就不觉得辛亏的慌吗?我们错在哪里?
    大嫂又合盘托出这个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话题。
    你看老太太老爷子一世为人,都讲个厚道,老太太被人骑车人撞了,一声不吭放走人,回头咱们去医院给检查。还有你,理发被人剪破耳朵,一块纱布蒙了算完事,还给人照价付费,我去要个道歉,老板早辞退了那个二把刀,人都懂趋利避险,求个公理,独独你家出格儿。
    可对家人呢,那个老三,色心大贼胆儿小,不是他那哥们儿一番哄骗,会扫黄扫进拘留所吗,出事了扯着亲人,让我费劲吧啦,拉下脸来四处求人,丢人,嫖娼!于家人的脸,被他丢尽,返来责问我们要不要脸面。你说天下还有这样无耻无赖之徒,怎们就出在你们于家了。
    大嫂言辞有些激动,憋了很久的话敞在大野地里,四处哗哗的残叶似在迎合。
    峰顶山岩鬼见愁没上去,沿着盘山马路一道道漫步,到了一道闸门的拱桥,灰砖的缝隙里,几簇茅草映着金色余晖,夕阳快落山。
    遥望城郭,烟云朦胧,被人间烟火集聚起无数微尘在飘摇,普通人的种种烦恼隐在其里,人生的真正要义反倒撇一边去。清瑶浊沉,不读书的蛤蟆于和见钱眼开的霞子属于哪个层次。
    我看你家霞子就说对一句话,老于家就是窝里横,他们几个年龄相当,互相领教过,你那时是独树一棵,够不上你,如今年老体衰,耍横你又奈何。
    那天大家宴,老三就当着上下十几人的面,叫嚣,你大哥,能挑起这个家吗?索性先撂下话,老爷子存款做基金不分,到头来早就打好主意,撇了你和老二,他和霞子私分。这出戏演的太绝,咱们就傻傻的不知如何应答。
    谁的高参呢?大哥问。
    霞子的老公呗。
    大嫂一语点破,那人说起蹲拘留所,仿佛一副英雄归来模样,对大嫂敬而有加,他不会忘了,谁捞他出来,也记得,每回大嫂探亲归来,怎么去北京站接站,大麻袋里鼓鼓囊的哈密瓜啊。
    论智商情商大嫂的评语是他得分最高,但许多主意他出,足见把住大哥好欺负这支脉,把准了就赚。蛤蟆于漏话,大家宴挑衅大哥的话,就是他捅出去的,好一个精明的幕后策划者。
    蛤蟆于一打开始就高调宣扬,人家两个挑担说了,外人不掺和老于家分遗产,大嫂反驳,我要的是,属于我的购房份额,是我的应得的权益,我娘家的财产,你们分的着吗?
    不是我要掺和,是老爷子老太太,请我掺和,买房,拿一万合购,以后老宅归我们,难道当初你们红口白牙答应好的事实,要反悔吗?
    蛤蟆于无语了,无论如何这是一堵不可逾越的铁壁,但他想赖掉。无字据无凭证,谁能佐证,之后的大翻转里,竟然是他自证。
    打房战一开始,大嫂的日记本见厚,她素来淡然,与人,君子之交淡如水,与财,钱多了多花,少了少花,成家后,二个信封并一个,工资合拢,谁花谁拿,有了剩余存银行,没了就不存,单位的大姐们好意,这日子不能这么过,男人是搂钱的耙子,女人是藏钱的匣子。你要管钱呀。大嫂淡淡一笑,数钱多脏呀,谁的手都沾过,有多少细菌。反正我俩早说好了,我不管钱。
    记忆力极好的大嫂,至今记得一个歌谣,爱钱不要脸,长大当汉奸。她不爱钱,因为不缺钱,自幼生活在机关大院里,父亲一人工薪养全家,紧巴点儿,也没见家里怎么省钱过日子,母亲是大户人家千金,对儿女说,钱是给人花的,该用的就不要省着。同龄的大院孩子里,她家孩子吃饭必有荤菜,穿衣最光鲜,小学二年级,母亲就托父亲出差同事,从上海给她带来灯芯绒带拉链的夹克,一双带根儿淡绿雨靴。在大家羡慕的眼光里她无忧无虑长大。
    第一次听到关于对钱的刺儿话语,来自余家老太太之口,那时他们刚返城有了新单位,孩子送幼儿园,托费每月寄回家里,有次她出差京城,想直接带来,晚了几天,不料一向温和的老太太一脸严肃道,我垫了23元托费,这可是我的血汗钱呀!那冷冷的眼神,让大嫂一激灵,怎们也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不就是钱晚点儿了吗,又不是不给。做儿子的解释道,我家是穷人,知道没钱的滋味。
    现在穷吗?又不是外人,自己的亲孙女啊,再说我也从没不给的念头。
    血汗钱字字戳心,冷冷的眼神儿让人陌生,大嫂暗自想,秦皎月啊,秦皎月,你究竟对身边人的这个家,了解多少呢?
    流行一种说法,结婚不仅仅是接纳一个人,而是他的原生家庭,父母,兄弟姐妹的全部。
    秦皎月用自己从小所受家庭教育,待人,善良真诚,做事,诚实守信,所以她信他家所有人的话,也信,他们是自己的亲人,从踏入于家门那一天起,凡有所求,必然全力以赴,哪怕心有不愿。
    那台蝴蝶牌缝纫机,跟她辗转十几年,一回没用过,她计划退休后,就像母亲那样自己裁剪缝制,收集几十本裁剪书,就等大展宏图的时候,从外地调回京城,捷克式的书柜都送了人,唯独这机子舍不得,母亲女红极好,她这个书呆子针线不懂,想补课,补偿心愿,可以活动的面板,机头藏在卧箱里,铺一块绣花布,高低正适合做个书桌,屋子小也可将就,在老宅客厅一角,放了好久,却被 霞子盯上了,她不开口,把老太太推前面,秦皎月
    为难也忍着,霞子老公开了洗衣公司,缝缝缝补补等用,你放这儿又占地方,理由都是冠冕堂皇的。做大嫂的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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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28 15:27:49  更:2021-07-28 15:2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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