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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武侠小说长篇连载:《鱼隐绿林志》

作者:南隅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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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每一个王朝的盛世,往往都意味着:再往后,就是下坡,或是断崖……当世风日下、权欲横溢、朝堂和绿林都开始一边溃烂、一边拉帮结派地板结、成痂……又外忧四伏、虎狼环伺的时候

    唐萧和夏侯念柔这样的人,不过是沧海中的两条小鱼,为了不变成大鱼们的牙缝菜、浪潮中的不明不白搁浅的死鱼干……只能一路挣扎。






    
    第一卷 天下村 (总目录)
    1、山居
    2、出山
    3、八月初一
    4、名牌与名画
    5、血染
    6、归来
    7、夜话
    8、夏侯莽之死
    9、姜月影之死
    10、尾声
    第一卷 ?天下村

    *******************??1 .山 居 ?*********************
    ?
    ??某年某月某日,某人迹罕至的山野里。两个野人夫妇正在一个鸟都不容易光顾的山洞的洞口吵架——

    ??男野人穿一身还算干净的麻布衣裳,兼备多个惨不忍睹的针脚不明的补丁。发如稻草一堆,眉毛杂乱、并上下乱跳,两只乌亮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胡子掩埋的嘴看上去正在飞快的扭曲张合,声音如同十丈悬崖扔了个铜锅砸在了崖底的大石头上:

    ? “你这该——(死字死憋回去的)‘打’的女人,昨儿个我说抗你下山,你非不肯,这下可好了,我看你是想看我急死!现如今如何是好,我看我还是要扛你去找大夫!”

    ??一个穿着款式类似的衣服,长发如瀑,被一团毛皮包得如同狗熊的女人,一个一脸冷汗依然很是好看的女人,此时,带着十分的不耐烦对男野人冷道:

    ? “夏侯莽夫,你要是敢把我交给那个破天下村的那个腌臜臭大夫,我就休了你,带着你儿子死给你看。”

    ??然后美貌的野人婆抬手给自己顺了顺头发,拭了把额际的汗水,看着自己野人夫君张着嘴噎着气的样子,好似温柔了一点说:

    “我死不了,你快点,冷静点,就当给马接生!”
    ??……
    ? “夏侯莽!你再这样横在我面前像个被人点了穴的呆头鹅,我就跳崖,带你儿子一起跳给你看!”

    ??……

    ??然后只见那高大的野人公终于下腰,貌似抹了把恐惧的汗水还是霹雳的泪水什么的,开始用绣花一样的手脚把他家大肚野人娘子抱回洞中的炕上,然后开始——接生。
    ??……
    ??半个时辰后,一个小野人惊天动地的哭声吓跑了山洞方圆一里的鸟兽。当娘的看了一眼该小肉团子说:

    ??“夫君,你看,不是儿子!可是我好高兴,我再也不要给你生啦,生孩子又不能用内功,不生了,看好我的心肝宝贝女儿,否则等下我睡死不醒给你看!”

    ??然后那个当爹的用张小白狼皮抱着他家小闺女,手发抖脚打颤地,立在一边欲哭忍泪地点头如捣蒜。

    ? ?一年后的一天:某爹的声音——“阿影,女儿今天叫我爹了,哈!可惜你没听见!对不住了,我丫头先叫的我,肯定是因为她知道她爹是这个世上最疼她的人!”

    ? ?美貌的娘:“……你确信她不是吐口水玩的时候舌头弹出来的杂音?”

    ??“定然不是的,好娘子,别生气,女儿像你,聪明伶俐才叫先我这个爹的!”

    ??“……”

    ? ?又数年后的某天,小野人的独自活动范围还是没有离开过她们家的山洞——虽然这已经是另外一个,三年前她爹新换的山洞了,她爹一早就拉着崖顶掉下的青藤,飞到外面的林子里去了,小野人晓得,今天特别早是因为又是“初一”啦,爹是去给自己和母亲找吃的、换穿的去啦。娘在洞子里飞上飞下挂多余的肉干,要储备冬天的粮食了。小野人托着红红的脸蛋看着娘心里想:“娘她飞得好好看!娘教我飞啦,还渡了‘内气’给我,练武功飞比练娘教的读书写字好学多了,可是我好不容易飞高一次还撞了头,还被娘骂了,还好爹说我可以慢慢的学!”然后小野人抹了抹额头上的已经长没了的疤的位置,心里有点虚的想了想:“爹说我像娘一样聪明,可娘说我像小狗一样赖皮才学不好。”小狗是什么,是像小狼还是小虫?难道就没有勤快又聪明的小狗吗?可是我不是小狗,娘明明说过我是个小野人啊!”于是小野人有点不甘心又有点激动的看着母亲侧头看着自己笑得美美又慈爱的模样暗暗决定:“我要学勤快一点,飞快点飞好点,然后娘就不会罚我背书写字,爹就会答应带我出洞啦!”

    ? ?为了下山进村子,夏侯莽穿了一身寻常老百姓穿的布衣,他扛着一肩兽皮和新鲜的、腌制的野味和山里的贵重的药材,施展轻功轻快的到了有人烟的路上,就放慢步子沉稳的往村子里走。

    ? ?天下村地处西北边陲,两省交界,重山叠嶂中实在是一个普通的村落,数十户人家,一个集市也只三天赶一次,每月十五这天固定赶集日,属最热闹之时,据说这个曾经连像样的官道都没有的村子原本叫赵家村,后来因为前朝的太祖皇帝出生于此。四百年前的有个县太爷为了拍马屁,就把这个村子叫做天下村,据说这马屁拍的还不错,导致当年那位县太爷高升三级了呢。可惜这都是几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历史了,现在的天下村早就是徒有空名的,三不管地带的穷乡僻壤了。

    ? ?天下村最富有的是赵大户两兄弟,除了赵氏兄弟,就要数夏侯莽来到的这一家富裕了,这是住村东面,方圆百里最有名的大夫胡钰的家里。

    ? ?胡钰五十开外,个头中等,身体清瘦,却常年只穿长衫,咋看还有几分书生气质,只是头大如斗,鼻孔朝天,眉疏、发少、皱纹多,面皮黝黑,眼睛外凸,实在不够面善。
    ? ?他家药铺连着宅子,就在当街一隅,这夏侯莽走到门前,看这胡大夫正在替人把脉。只那又聋又哑的学徒胡四正在抓药,也不招呼,径直地过去把肩上一应物事甩下来往柜台一放,粗声到:“胡大夫,今天我要赶早回,烦请你快点收货!”

    ? ?胡钰抬眼看是此人,慢条细理地笑道:“江兄弟今天来得又这么早啊?好好,老朽马上来收你的货来”。语罢,将给病人开的方子给了胡四,走到柜台前看夏侯莽带来的东西。

    ? ?“啧,你这腌熊肉的手艺见长啊,狐皮三张,这张尤其不错,纯白无杂色,实属上等,虎皮两张,好好,还有鹿茸两对、燕窝十盏……不错。看来江兄这个月收获不少啊!”

    ? ?夏侯莽不耐道:“你不用废话,给钱就是。”

    ? ?胡钰笑道:“夏兄莫急,这样,一共二十两银子。老规矩,现钱马上付。”

    ? ?夏侯莽抬眼一瞪:“哼,四十两。”

    ? ?胡钰大笑道:“江兄,你我打了快三年的交道了,你两、三个月来一次,一晃也有十余次了,从来都是兄弟你定价,不如这次也让老夫定一次?”

    ? ?夏侯莽退后一步,抱手、冷眼到:“胡钰,你次次讨价,可有讨得去了的?我虽次次定价,可有亏了你的?我没闲情与你废话。不愿给?那我收回就是。”

    ? ?胡钰捏捏了下巴,摇头晃脑道:“江野啊江野?三年交情可也算不短了吧,你我虽然只谈交易,可你老兄还是一句玩笑开不起,半两银子少不得,就跟三年前初来天下村一模一样啊,不可爱不可爱!”嘴上说着,人转到里屋,倒是取了四十两银子来,给了夏侯莽。

    ? ?夏侯莽接过银子,也不多说,抱拳转身走人,胡钰看着他转身往门口走,忽然道:“江兄可知兰州有一家‘金字遇春堂’?”

    身影一顿,却也没有回头,夏侯莽抬脚继续往外走:“知与不知又如何?”

    ? ?胡钰捏着下巴,笑道:“这兰州‘金字遇春堂’有当今最得势的王爷定西候亲赠的金字招牌,十多年前定西候幼子在襁褓中得了恶疾,是当年遇春堂的‘追命大夫’——沈神医沈清尘妙手回春把人给救活了,定西候大喜,赠万两黄金铸就的金子大招牌给遇春堂,此后这遇春堂在中原以西越做越大,分堂跨西北七省,算是黑道白道人人礼让,堪称除了御医坊,居民间医界之尊啊,上月老朽有幸去得一次兰州,到得这‘金字遇春堂’,碰巧遇见一奇物。”

    ? ?夏侯莽回头冷眼看了看胡钰:“何物?”

    ? ?“我那天先是遇到了遇春堂的人称‘八面风’的风云泰,风四掌柜,正在给定西侯府准备上京之礼。其中有数只熊掌、鹿茸和三块貂皮,细看之下,真正是珍贵无比。”

    ? ?夏侯莽冷笑道:“那又如何?”

    ? ?“这天下最珍贵的药材和兽皮吧,人说十之五六出自极北苦寒山中,殊不知我多年行医问药,遇到过最好的有几类药材和兽皮,便是长在这西北地界,尤其是这天下村往北一百余里的山里。我那天看越看那几样东西,越像我们这边地界出的。”

    ? ?夏侯莽道:“哼,天下之大,论珍贵二字,可有比得到头的,你觊觎好东西,跟我何干,告辞。”

    ? ?胡钰见他真要走,从柜台后赶出来拉着他到:“哎哎!别急着走啊,江兄!你怎不好奇我怎知道这些山货出自咱们这天下村周围呢?”

    ? ?夏侯莽横目道:“不奇怪,同样是狗,家狗没有野狗的鼻子灵,眼神利,以胡先生行医多年,论看药自是眼神鼻子都要比常人灵得多些。”

    ? ?胡钰被比作野狗也不生气,哈哈笑道:“江兄快人快语,我那日向风掌柜打听那几样珍品的来处,风掌柜说那几样山货,是遇春堂第五分堂收取的,我一打听,原来这第五分堂就在离咱们这地界五十里远的高崖县内!碰巧我回来的路上路过高崖,就去打听了一下,结果那高崖遇春堂的堂主还记得,说是个快人快语的魁梧大汉卖给他的。”

    ? ?语后胡钰双目灼灼盯看夏侯莽,只见他面不改色,冷哼一声,也不言语。又到:“我自是有些遗憾如此好东西得不到啊!也不知五堂主说那人是不是江兄啊?若是江兄,江兄舍近求远,可是怕那些上等的东西胡某人出不起好价啊?”

    ? ?夏侯莽不耐烦道:“你绕弯啰嗦,不过为了几样价高点的东西,是不是江某与你何干。你若稀罕何不出高价在兰州买下?”

    ? ?胡钰道:“江兄莫急,我虽然跟风掌柜有交情,可哪敢开口将遇春堂为定西侯府备下的朝贡圣上的贡品买下呀,只是行医多年,看到如此极品的好东西,难免那个什么……呵呵,一时心痒啊,心下惦记着若是江兄往后也找到这么珍贵的好东西,也不妨就近卖给胡某人啊!”

    ? ?夏侯莽道:“好,胡大夫既然有黄金愿出,夏某今后如有寻得,拿来便是。告辞。”说罢,回身便走了。

    ? ?胡钰连声道:“好!好!江兄!常来啊!”

    ? ?见他头也不回的走远,胡钰折回柜台后慢条细理地对那哑巴胡四说:“阿四,把收的这几样好东西按老规矩明日处理好。”只见胡四比划了什么,胡钰看了看,回道:“你是不是也好奇这‘江野’怎会这么厉害,寻得到这么多常人得不到的好东西?你可知这天底下,江湖中,能人异士多的是,此人怕也是一位非常之人啊!”复又自言自语道:“这天下村,还真是某些人的好去处啊,呵呵!”

    ? ?胡四想了想。比划道:“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你也是故弄玄虚罢了。”然后似已不稀罕再听胡钰说,也不等他接话,转身收拾药柜去了。

    ? ?胡钰那天心情很是不错,又难得遇到这胡四嫌弃他话多,心下有点觉得被打击没面子。就咳嗽到:“你这厮,三年了,你可知他八成是个——胡人?”胡四的背影僵了僵,回头比划道:“一点都不像?”

    ? ?胡钰有点得意:“这个你自然不懂,这么久了,也就一回,一句话,他露了一点点胡人说话的味儿来。我要不是对胡语精通,怕是也听不出来的。”

    ? ?胡四:“这就能肯定他是胡人?”

    ? ?胡钰无言,突然反省自己是不是为了不舍哪些珍贵的药材,对此人过度好奇了。再看看胡四冷冷盯了过来的眼光,自觉有失常态,就摆手道:“也是,也是。我瞎猜的。不提这些无关紧要的,收拾药材山货去”

    ? ?……

    ? ?当日黄昏,夏侯莽扛着一大袋米、盐等物事回到洞中住处时,已是日落初黑,小野人和他的野人娘子正等在洞口,见他沿着崖壁绕过洞口这边来,小野人即刻欢天喜地扑将过去:“爹!爹!你回来啦,念柔今天乖乖练了好长时间的功,还学了半边地上的字,爹你说念柔乖不乖啊?”

    ? ?看到女儿,夏侯莽满面虬髯都笑得飞了起来:“念柔自是乖乖的,是爹的好闺女。”

    ? ?野人娘子姜月影接过他手上的东西,看着头挨头蹲在地上的父女二人笑道:“也只有你爹信你乖乖的。夏侯莽,你的宝贝女儿,半边地上的字,合起来会念的也不过二十字,斗大一个的写在地上,还 念得愁眉苦脸的,乘我不备就要出来,嚷着你要回来了要来接你。”

    ? ?夏侯莽大笑道:“我女儿冰雪聪明,这么小小的年纪,一天就识了二十个胡、汉新字!太了不得了,阿影你可不要嫌少了,你可知你夫君我小时候,一天识得的字……”不等他说完,姜月影伸手掩住他嘴道:“不许乱说,你还嫌女儿不够偷懒么,她呀,就是像你,再聪明的脑袋,都用在糊我上了!”

    ? ?夏侯莽见妻子满面嗔意,起身拉着妻子的手,笑道:“阿影不要生气,为夫和女儿定会听你的话,这一生娘子指东都不敢往西可好?”

    ? ?小夏侯念柔,见爹和母亲执手立在夜幕下,笑看而立,觉得自己这一时好似已经被爹和娘都忘记啦,于是不甘心的跑到他们之间,摇着爹母亲的衣袖嚷:“爹,娘,天黑啦,念柔饿啦,该生火热饭给念柔吃啦!”

    ? ?……

    ? ?火光下,看着夏侯念柔,熟睡的红通通的小脸,夏侯莽不禁慈爱的捏了捏,转身看妻子正在火堆边写字,问道:“阿影。你当真是这么严厉么?要写这么多东西给我们的女儿学?”姜月影也不停手,笑道:“你呀!就是太过宠爱她了,读书认字,习武练功!每样都不愿意累着她了,由着她胡闹任性乱学一气加偷懒。我早说过,我们夫妻俩陪她的时候……恐怕不多了,以后孩子总逃不开要入江湖,多学得些总好过她以后孤苦伶仃被他人欺负!”

    ? ?夏侯莽闻言闷声不语,继而叹气道:“是啊,我们的孩儿自是冰雪聪明,可江湖上的险恶却更是食人刮骨,不可不防!你是对的!”

    ? ?姜月影看他满脸皆是不舍与沉重,转言安慰道:“别担心。念柔既像你又像我,她天不怕地不怕!冰雪聪明、心思敏锐。我夫妇二人昔日行走江湖,命运多舛,还不是过来了。我看呀,我们的孩子今后就算遇到凶险,也会化险为夷,保自己平安的。”

    ? ?夏侯莽道:“是啊!你说得对,是我多虑啦!”

    ? ?姜月影看看他,低头笑道:“你……不用瞒我,你今天突然如此多愁善感不放心咱们的孩儿,是不是下山遇到什么了?”

    夏侯莽笑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今天我到天下村,那个收药的大夫对我的行踪有了疑心。”

    ? ?“为何?他看出什么了?”

    ? ?“去年我在高崖卖药,卖给遇春堂的那一批最好的药材,被送到了遇春堂兰州总部,刚好他到兰州时偶然见到,并认出产地是这边的,有人与他论及我的样貌,他怕是十有八九肯定是我了。”

    ? ?“那你觉得此人如何。”

    ? ?“此人会点防身的外家功夫,但功夫平平,倒是他那哑巴伙计,功夫应该至少是中人之上,看不出门路。只是胡钰此人也是有些蹊跷,医术不凡,本来以他的本事,到大的县、乃至州府的闹市中悬壶,也当不愁名利。却偏偏愿意多年里一直呆在这人少地偏的天下村。”

    ? ?姜月影道:“夫君,你我在这里藏身也快三年了,说来也确是久了,那要不我们换一个地方吧。”

    ? ?夏侯莽看看妻子,叹声道:“中原我们去不得,再往北越更苦寒,头一年没有柔儿你陪我四处躲藏,这八年有了柔儿,也只是从一个山洞到另一个山洞,吃足了苦,我不想你们娘儿俩过得比现在还要苦。”

    ? ?姜月影道:“哪里苦了,我这一生最欢喜的日子就是与你和孩子在一起的日子。漠北虽然荒凉一些,但是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不会觉得苦楚,而且,夫君,离我们的期限,也只有一年了。我心中只想与你和念柔好好过这一年,如现在这般不须见旁人的日子,就是我最想要的。”

    ? ?夏侯莽道:“好,阿影,我们先暂时不做打算,马上入冬了,等再过半月,往北的官道雪封了,我到北方兰州周围看看,如有合适的去处,我们再做打算。”

    ? ?姜月影慢慢点头。她心中明白,越靠近兰州,会越比现在的天下村还接近人居,但夏侯莽这些年去过兰州那边多次,他想在那边选择隐蔽之处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大隐隐于市,她们夫妇二人东躲西藏这些年,恐怕找她们的人早已经翻遍了城镇。此后若能够换到离人群近点的地方,也许反而更隐蔽。

    ? ?转眼半月,夏侯一家的山里已经下了两场雪了,夏侯莽按照自己的决定,准备出行。早饭后,姜月影给丈夫收拾好行李,送到洞口,夏侯念柔看着父母,以为爹又要出门打猎,拉着夏侯莽的衣袖摇道:“爹,今天洞外好冷啊,你就不要出去了嘛!还有,为什么娘要给你收拾包袱呢?你要到很远的地方打猎吗?”

    ? ?夏侯莽摸着女儿的头,笑道:“不是,按汉人的风俗,要过中秋节了,念柔又长高一截啦,爹要在节前去给念柔买回一件你从来没有穿过的好看的衣服去。”

    ? ?小丫头似懂非懂,想了想说:“什么是汉人?中秋节是什么?娘给我缝的衣服不好看吗?为什么爹说念柔从来没有穿过好看的衣服。”

    ? ?姜月影本来心中多少不舍丈夫这趟出远门,却被女儿这番好奇发问给逗笑了,对夏侯莽嗔道:“你看,女儿都听出来了,你敢嫌弃我缝的衣服缝得不好看,你看我罚你什么好?就罚你早日回来洗衣做饭打扫……家事做光,伺候我们娘儿俩半月不许出去吧!”

    ? ?夏侯莽大笑道:“夫人别生气,好,一言为定,等我回来!”再摸摸女儿的小脑袋道:“爹不在家,念柔可要听娘的话,练功背书都不许偷懒哦。”

    ? ?夏侯念柔有点委屈,撅了撅嘴,还是乖乖地在夏侯莽的注视下点点头,母女二人牵着手,看着夏侯莽几个起落拉着崖壁上的蔓藤跃上了崖上。直至不见踪影。
    第一卷 主要出场人物:

    唐萧:

    蜀中唐门掌门唐振岳的养子,唐门十子之“唐六”。

    夏侯念柔 :

    其父为天玄属国临夏的金刀铁骑王,其母为天玄绿林中人;父母为止战,盗取临夏部落图腾令和天玄镇西军兵符,逃亡十年遇害

    天玄民间第一医馆,金字遇春堂的神医沈清尘将之收养为孙女,并成为神医的“衣钵传人”

    后世人称为:“毒医”沈念柔


    *************** 金字遇春堂 ******************************

    神医:沈清尘(清尘老人——77岁,天玄民间医界之尊者,一生“发出”71块(其实是69块,但重复使用了2块)神木令

    (1)悟清 南少林(52岁、贵族姻亲,贵族家犯事被全家株连,独隐于南少林)
    (2)陈危然50岁(不喜好学医,但是是遇春堂第一高手,江湖位列/六扇门档案:绿林甲字头第九位。)
    (3)庄逐名 45岁(不擅长诊断治病,但是辩识天下药材是一绝,江湖太极掌第三人)
    (4)风云泰(39岁 主事堂主 其妻“湘南女侠”杨氏)

    展旺:遇春堂第一堂掌柜。



    *********************** 蜀中唐门 (唐门小镇) *********************

    唐振岳 (天玄武林盟主位最热门候任人选)

    唐宗焕:唐振岳义子:武卫,比唐萧大六岁,原名隋宗焕。唐门十子之“唐三”。


    *********************** 域外:天残四绝 ******************************
    独眼天鹰:荆天鹰
    蜘蛛惧“蝉”:武轻婵
    绝地侏儒:田中财
    阴山独臂:殷肆(胡四)

    **************************** 其他 *************************************

    胡钰 40左右 民间游医 擅长自保,贪财 狡猾

    郭玉良:

    天玄武林四公子之“沧州公子”

    曾经是唐门第一谋士,极端、好胜,除武功外,还专长绝世工笔画

    25岁(出卖唐门)被逐出唐门, 27岁(出卖恩人夏侯莽)



    ******************** 天玄属国“临夏” ****************************

    临夏五(图腾)部落:金狮(王部落)、棕熊部落、苍鹫部落、白狼部落、黑豹部落

    金刀铁骑王:夏侯莽(困顿于主和与主战)

    临夏王:夏侯桀(夏侯莽的兄长,倾向于主战)

    伪金刀铁骑王:萧文忠 蛊惑其姐萧文袖,贪权并结党,“挟主君、王子以令部落”
    萧文袖,宠冠临夏王后宫,持宠而骄狂。溺爱一己之幼子;离间夏侯兄弟二人,扶持党羽,勾连四部落之二:苍鹫部落、白狼部落,权倾临夏。
    **************** 2 出山 *********************


    夏侯莽辰时过半时到得天下村,在饼铺买了些饼,便往北面官道行去。天冷,一路上都不见人。可他刚一出村,便觉得有人跟着,他步履不变,仔细一听,后面的人完全不会功夫。

    他还是不太放心,干脆走得再慢了些,可他放慢步子,后边那人也放慢步子,他快,那人也快,他重新细听那人气息,确信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干脆一阵疾跑绕过一个急弯藏身在路旁一棵树后。

    果然那人也着急追了上来,四处张望,夏侯莽慢慢走出来,冷声道:“天色尚早,这位兄台为何如此急着赶路?”

    那人驼着背,骨瘦如柴,脸上皱纹颇多,两颊塌陷,双目昏黄,很是难看,满头枯草一样的白发,看起来少说也有四十余岁了,衣衫肮脏破烂,穿着一双到处是洞,已经看不出本色的破布鞋,被夏侯莽这样一问,倒也不惊慌,只笑嘻嘻的上下打量他,他不笑已经丑了,这一笑居然满口没有一颗牙齿,看起来更是难看之极。

    夏侯莽也仔细看他,确信自己不曾见过此人,干脆直言质问道:“阁下恰才可是在跟着在下?”

    那人顿了一下,终于点点头,开口说:“是啊,好汉你是我的贵人,我既然又遇到了,就跟上一跟了。”

    夏侯莽不禁皱眉:这人不但模样难看,连声音都难听,嘶哑浑浊。可他言下之意是认识自己的?他仔细回想,还是不记得自己看到过这样的一个人物,他一转念,假装迷惑道:

    “我看阁下有一分眼熟,就是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

    那人咧嘴大笑:“兄台自然不会记得我这个废人啦,但我可记得兄台啊,一年多前在胡钰胡大夫的店门口,我去求医,因为没钱便没人搭理,兄台少收了一张上等貂皮的银子,换胡大夫救我这个将死的穷鬼一命,我听胡大夫称呼兄台‘江兄’,您可是我的恩人啊!”

    夏侯莽盯着他脸,一年多前确有此事,但他依稀回忆起当时那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虽然病重潦倒,但满头黑发,而且相貌英俊,也不至于满脸灰败,皱纹如此之多,满嘴无牙,虽然自己只是刚好遇到,一时给了个人情,但也没有细看。谁知竟是眼前这人。

    那人似乎了然他心中所想,苦笑道:“江兄可知,我这废物保住一命已是侥幸,只是这副皮相过这一年多好比别人过了二十年,可也是没法子的事。”

    夏侯莽淡然点点头。不欲与他多言,道:“阁下命大,这是天意,既是偶遇,江某有事在身,先走一步。”

    他走出一截,那人倒也没有跟来,只说了一句:“江兄于我有恩义,就不愿意过问我姓甚名谁吗?”

    夏侯莽回头道:“兄台不用记得江某这个庸人,恩义二字严重了,天下之大,一面之缘、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告辞!”

    当下快步离去。

    那人站在原地侧眼看他离开,眼神中忽冷忽热,须臾之后,转身往天下村走,走到十余步,冷笑道:“他已经走远了,高人是要继续跟踪郭某这个废物吗?”

    一人如同鬼魅,干笑着跳出来,道:“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四大公子之一——‘玉箫冷鞭傲沧州’郭玉良郭公子,怎么会是废物?”

    那郭玉良如何听不出来人讽刺,也不掩饰自己满眼的怨毒,狠狠看着来人道:“看来高人是见不得郭某人苟延残喘,也听不得郭某人说话了?那高人何不即刻了结了郭某残躯?”

    那人大笑:“看来郭公子时至今日,傲气不改,哈哈——人说江湖四大公子,最敏感小气、持才自傲的就是沧州公子。果然不错。”

    郭玉良看他的眼中似乎快要喷出毒箭来,那人也不以为意,又笑道:“怎么样?以郭公子的眼光看这位江‘猎户’有何感想。”

    郭玉良心中还在恨他讥笑自己,心想若自己还是以往,只怕已经把此人断舌、打残了数次了,可如今却不得不生受此人之辱,他咽下胸中恶气,冷道:“无甚特别。”

    那人想了想,飞身一闪,再到眼前时,手中持了一根枯枝,拦住郭玉良道:“郭公子可知在下喜欢怎样杀人么,我喜欢用不同的东西不同的方式,我喜欢听要死的人发出的任何声音,因为,人一旦快要死了,他发出的声音就会比他这辈子说的任何话都真实,哈哈,郭公子,你说在下说得对不对?”

    “对。”

    “那郭公子现在觉得这江猎户有趣点没有?”

    “他有不有趣,哪里有趣,我会画得分毫不差,等阁下评品。而阁下承诺郭某的东西,我希望也会分毫不差。”

    “那是自然。十天之后,兰州‘金字遇春堂第一堂’外,正午,一见两清。”

    “一见两清!”
    今天这一段的写作自述:

    遇到郭玉良,简直是夏侯莽人生的“致命邂逅”;

    有时候,对有些人有恩,比跟他们有嫌隙甚至有仇更可怕……

    三点说明:

    1、临夏的设置是属国,若从轩辕共主的时代看起,是华夏文明扩散的分支

    2、金狮部落的人,有至少一半的人:例如可以在天玄藏身近十年的夏侯莽,肤发外观其实跟汉人无异

    3、我个人觉得,曾经的西夏之“夏”,和夏侯这个复姓中的“夏”,都是夏商周的夏。

    4、存稿不多,大概三个月完成前两卷;

    最后:感谢所有曾经来过,以后会来的读者!
    **************** 3 八月初一 *********************

    八月初一,西北第一重镇,兰州府,东城,金字遇春堂总堂,十多年分毫不差的时辰,十多年不变颜色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

    第一个走出门的,依然是:风云泰。

    八月风高气爽,是他最喜欢的一个月,他心情很好。

    他喜欢每天早上,在这个他精神头最好的时辰,第一个站在堂口,看兰州城的第一道阳光。
    兰州已是秋风瑟瑟,他只站半刻钟,然后,等看见他的背影开始放松时,金字遇春堂的第一堂主展旺,就会率领手下十二个跑堂齐刷刷的来给他行礼,再静悄悄大气都不出的等他发话,或者等他回身入店时又齐刷刷的跟进。

    初来乍到的人,不会觉得这是一家医药铺,还以为是个门庭森严的江湖堂口。

    风云泰此人个头不高,清瘦,面皮白净。看起来很是斯文,但凡与金字遇春堂这位大名鼎鼎的四堂主打过交道的人,都会说与风堂主相交,如沐春风——尽管与他做生意,到最后基本都是以他的条件成交。

    看来这一天,没有什么大事。风云泰例行回到店中二楼,坐在他的议事厅中,他正在听展旺汇报上个月的收支,大事,与八月接下来的计划。展旺,是他亲自选的第一堂(总堂)掌柜,办事说话精到、滴水不漏又张弛有度,很得他心。

    展旺很快就汇报完了,看来,这一个月都不会有什么大事了。风云泰正准备挥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却见展旺面带犹豫,仍站在原地。他抬了抬手:“还有何事?说。”

    展旺心下总算松了口气:“二堂主从南方传回了飞鸽传书。”

    “二哥?他终于发信回来了?”风云泰不禁有点沉不住气,“四五个月都不见有信,他说什么了?”

    “只说要属下吩咐钱行,从咱们遇春堂的名下划给他十万银两急用。”

    风云泰皱眉:“然后是不是还说不用告诉我了,让你直接下令对吧?”

    展旺汗淋淋地呆了呆:“四堂主都知晓了?”

    “以你刚才的神情,以二哥的行事,自然是如此了。也没有说他有何急用么?”

    “没有,只说事后如果四掌柜问起,他会月内回来……任您差遣,给您多做杂役充抵。”

    “他是兄长,我如何敢差遣。算了,你就当我不知晓,马上给二堂主把事情办妥。”

    “是,属下即刻便去。”

    展旺倒退着出门,心下松了一大口气:“还好说了,而且不是我主动交代的,是四堂主问的”。他看看南方,摇头:“二堂主那直来直去、好管闲事的性子,不知道又惹什么闲事了,但愿无事,别看二堂主是兄长,武功更是堂中第一高强,可这天底下能够差遣他的,除了堂主,恐怕的确只有四掌柜了。”

    风云泰在自己屋中翻了翻账本,想了想,下楼走回了后院,后院在这个时辰是没有人的,除了住处,倚后山建的是遇春堂西北各省最大的药库,他径直到了药库。

    这药库处在山腹之中,清冷干燥,各种药材封箱摆放,十分整齐。用层层机关密门控制,内点长明灯,外三间宽大,放的是普通药材,内三间稍小,都是名贵药材和各类资料汇总,记录了天下药材的种类、出处、成色、药性差别,用药相关建议与警示,天玄曾经有幸参观过这里的三两个名医曾言:“行医者或贩药者若能够到此一观,死而无憾。”

    风云泰走到最内一间,操作机关,只见砌满青石板的后墙上露出一道密门,里面连接一条密道,密道里十步一颗夜明珠,他沿着弯弯曲曲的密道,一直往里走,数百米后操作机关,待后面门关上后又继续前行,又走了约两百米后,前方是一道木门,这木门却是没有任何机关的,一推即开。

    门后豁然开阔,数亩药地,几处奇花异草,三间竹屋,一个不大却深不见底的碧潭,连着环绕药地的小溪。四面是高得无人可以登顶的山崖,山腰以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松林,遮得这个地方更是隐蔽。水潭边一块巨石上,一个面色红润,但须发已经全白的老人正在闭目打坐。

    风云泰大喜,他施展轻功,不发声响地走近老人,恭恭敬敬地跪拜在下方。

    约莫过了四分之一盏茶的功夫,老人睁开眼睛,抬手处一股内劲,直接把风云泰往上带了起来。

    老人摇头笑道:“云泰,跟你说过多少次,不用行大礼,你却还是这点倔强,从来都不肯听。”

    风云泰恭恭敬敬地回道:“师父,难得您提前回总堂,云泰到今天已有半年零五天没有见您了,您就让我跪一跪吧……”

    老人看他又要滔滔不绝,赶紧挥手制止:“好了好了,你呀,不要又念叨什么再造之恩,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老人家不听。你这孩子,真是十年都改不了这点,拘泥得很!这点你要跟你大哥学学,我这半年里有三个月在他那里,他呀,本来就话少,现在更沉默寡言啦,倒是比你好些。”

    风云泰脸红支吾道:“师父,请原谅徒儿……”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也话不多,就是难得见我,嗯,你看,堂堂遇春堂的主事堂主,脸红什么,让人笑话。走吧,跟我回屋说话去。”

    师徒二人回到竹屋中,风云泰问道:“原来师父这次到南少林住了三月,大哥可一切安好。”

    “好倒是好,他呀,把一身功夫都藏了起来,在那里当了个砍材和尚。在后山上搭个树屋,没事就陪我在那儿打坐。”

    “大哥这样……终是有些委屈了的。”

    老人笑道:“他人逢巨变,不堪破红尘呢心中郁结,要勘破红尘呢又还差一点心静,南少林是个好去处,也不算委屈,等他多在那里修行两年,不管他出不出来,我都会全然放心了。”

    风云泰点头:“那师父,这次就多住些日子吧。”

    老人偏头看他,见他眼巴巴对自己不舍又小心谨慎的模样,笑道:“好好,我晓得,你呢,少不得又要跟我汇报这样汇报那样,遇春堂在你里手里好得很,我半点都无需操心。今日就只说说你跟你二哥三哥的近况吧。”

    “是,师父!三哥的性子您老人家知道,喜欢外出收罗奇怪有趣的事物,上个月收到我的求助传书,带着他江湖上的朋友回来调整了这里的机关后又走了,还给堂里带回来一批珍贵的药材。近一个月各堂下属都没有人见过他。三哥的易容术现在愈发了不起了,若不是身高太过明显,他现在易容后这天下没有几个人能认出他来。这些年若不是他自己故意露出行踪,恐怕连堂里的人都十有八九认不出他来。”

    “也是,无妨,他逍遥自在惯了的,等腊八自动就回来了。那老二呢?”

    “二哥他在钱塘,十九分堂主曾经见过多次,都有来报。”

    “他跑那么远做甚?”

    “这……云泰也不太知晓。”

    老人歪头看了看他:“不太知晓,那就是有点知晓了,他是不是又在那儿管上什么闲事了?”

    “这……”

    “这什么这?把你知道的全部说来听听。”

    “上个月二哥在十九分堂主那里讨要了一些药方和药,今日又让总堂第一堂主给他划拨十万银两,好从江南取用,说是急用。”

    “哦,他这是在干甚?”

    “云泰听闻钱塘水患后有疫情,朝廷的灾粮不够,又有奸商坐地起价,二哥到那里已经是月余。又是要药,又是急用银两,以二哥的侠义心肠和急脾气,想来是跟救灾有关。”

    “多半如此。”

    老人又叹了口气,“唉,原来今年这个破堂口连第十九分堂都有了?我老头子这一生,醉心学医,偶有救人。只是活的时间长了些,多救得了几个像你们兄弟四人一般的特殊点的人,就不知不觉摊上了一个大烂摊子,甩也甩不掉啊!”

    “师父,是徒儿不孝……”

    “好了好了,我叹我的气,你又道个屁的歉啊!这是老头子自己的因果,你们兄弟四个我很满意,你呢,更是为遇春堂用尽了心力。才有今天这样的规模。”

    “只可惜师父的医术,我们兄弟四人都学不好,特别是云泰,资质愚钝,对不住师父二十余年的指导,就只好在药铺上多下功夫,希望徒儿不辱没师父这一生妙手追命,救人无数的名声。”

    “去去去,你又来了,我老了,早晚死在棺材里去,要这些虚名何用,什么妙手啊追命啊又有何用,连我自己最后还不是一死?而且到死还不是不知道自己救的人有多少救得对又有多少救得错,也还不是有那许多想救已经救不了的人。”

    “师父您……”

    “罢了,你也不必劝我,我早已下定决心,等那些个别人给我做的破烂木牌子收完收尽,就再不理别人死活了。再把那些破药都扔给你们,随便你们兄弟四人料理也罢、不料理也罢就都与我无关了。”

    “是,师父。”

    老人挥手道:“好,你出去吧。我老头子要睡觉去,你过两个时辰再来,给我拿半只叫花鸡,半只卤猪蹄髈、一斤兰州炖牛肉,三五个烧饼,一壶花雕来。为师我跟你大哥吃了三个月的素,要开荤。”

    “是,师父,您好生歇息,云泰告退。”
    ***************** 4 名画与名牌 *****************

    八月初一正午,郭玉良觉得自己已经等很久了。其实头一天他已经在兰州了,所以,他其实已经等了一天。
    ?
    他还是衣衫褴褛,像个久病不愈的乞丐一样在遇春堂的斜对面假装乞讨。不同的是,比起以往死灰呆滞的眼神,现在的他眼里闪动着兴奋、期待的光芒。
    ?
    终于,他等的人来了。
    ?
    此时的遇春堂里,展旺正在看着伙计们清点从南方新补进的药材。店内,坐诊的几个医生已经早已就位,这些人都是住在兰州城里或城外不远乡镇的名医,与遇春堂有契约,换替着每日准时到店内与人看病。每月领取月钱。
    ?
    展旺这人,对与自己打过交道的人,总是保持着极佳的记忆。今天病人不多,处置新到的药材也只是店中的小事,他转悠了几圈,与几个医生和熟客寒暄几句。又走到门口看了看,就在此时,他认出来一个特别的人。
    ?
    此人好像上个月曾经跟他的主人来过兰州遇春堂。展旺清楚地记得他的主人是来买贵重药材的,而且出手大方。然而今天,他是一个人来的,看起来也不像是要买药。而是站在门外右手十余步远的地方,等人。
    ?
    一个外貌十分丑陋的乞丐过来了,因为太丑了,所以展旺也印象深刻:此人一大早就已经在这周围乞讨了。乞丐靠近那等人的人,从怀中取出一卷看起来干干净净又很新的画轴,两人在说着什么。
    ?
    展旺看了一眼,没有再看过去,他慢慢回身进店,上得二楼往右第三间药房,悄然坐在窗前。屏息,静听楼下的声音。
    ?
    “我如何信得你这幅画没有使诈?”
    ?
    “在下已经说过,只需依刚才所言去做就会看得到。高人既然随时可以要人性命,又何必不信一个惜命之人?”

    “哼,机关算尽。拿去,这是你要的东西!”
    ?
    展旺正心下好奇是何物事,下面那人又刺耳笑道:“怎么?怕是假的?放心,这遇春堂第一堂的掌柜展旺此时就在楼上——展掌柜,你可听清楚了?贵堂的神木令在此。还不下来请令么?”
    ?
    展旺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其他,推窗一个翻身跳了下去。
    ?
    先前说话那人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下那貌丑的乞丐,手持一块令牌立在当场。
    ?
    没想到离去那人武功比自己高出这许多,展旺知道,自己追不上了,他回身看那乞丐急道:“敢问阁下,手中可是我家老主人的神木令?”
    ?
    那乞丐看来十分激动,抖着双手死死抱住令牌,也不答话,回身跑进了遇春堂。
    ?
    展旺哑然,旋即明白,当下立即跟他回到店中,那乞丐这才看他,抱拳施礼道:“方才失礼了,请展掌柜见谅。鄙人听闻江湖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但凡活人,进了金字遇春第一堂,就算是六扇门的九州通缉手谕、八大门派的联名追剿令,也只能先候在店外。”
    ?
    展旺淡淡一笑:“这是呈了朝堂的官爷和江湖豪侠们的厚爱,给咱们遇春堂金字第一堂的面子。其实我店常年开门迎八方来客,又哪里有过需要官爷们和大侠们候的时候了。阁下看来也不是六扇门和八大门派的人,展某说的对否?”
    ?
    郭玉良心下想,此人不愧是第一堂掌柜,这三言两语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就是不管自己来路如何,他无意过问,我也不须承认自己跟朝廷和绿林有任何关系,他只关心自己手里的木令牌。

    这也是他自己最关心的。就这一会儿工夫,他手心都捏出汗来。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担心,把令牌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展旺。
    ?
    店中还有其他人,展旺不动声色地接过。看了一眼,对郭玉良道:“外间有些嘈杂。请阁下到内间一叙。”
    ?
    郭玉良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他想,看来我真的拿到的是追命神医的神木令!自己两年的苟延残喘,想要恢复武功、报仇雪恨的愿望终于有盼头了。
    ?
    展旺带他到了楼上,进了靠后院的一间僻静屋里,道:“阁下请坐,待展某再分辨一二。”
    ?
    郭玉良应诺,就见他拿着那令牌:正看反看,足足看了一盏茶的功夫,时而对着光,时而拿个精致无比的小称称重,时而又用鼻子嗅来嗅去。
    ?
    看了这许久功夫也不得结论?郭玉良的心又悬起来了。就在他快要忍不住开口的时候。展旺那边终于验证完了,他放下了手中的令牌。对郭玉良说道:
    ?
    “很遗憾,阁下这块神木令虽然模仿得到了展某从未见过的逼真程度。但依然是一方假令牌。”
    ?
    “什么?!”
    ?
    郭玉良觉得瞬间的打击和绝望让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怎会是假的,那人武功之高,足以进江湖前二十位,我以为出自他手的东西总是真的了,我也看到过真品的画像……以我眼力也看不出任何差别,不想还是被人骗了,哈哈……哈哈……我果然还是被骗了……被骗了。”
    ***************** 4 名画与名牌(中) *****************

    展旺看他越说愈发语无伦次,用手不断拔着自己头上脏乱的白发,空无一牙的嘴裂开了又合上,愁苦万分的脸上已经挂了两行眼泪。不禁有点可怜。
    ?
    他想了想,开口道:“看来阁下是来我店求医的,就算不是真的神木令,亦无须如此激动,动了心气。如此对阁下病体有害无益。要不展某请楼下最好的医生给阁下诊治一下,可否?”
    ?
    郭玉良却似中了邪一样,没听到“诊治”二字还好,一听他说找人给自己“诊治”,狂笑道:“不是神木令,不是追命大夫沈清尘,我这残躯还有什么可留的,最好的医生,我呸,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只当我是个乞丐,找个庸医延迟我几天性命,然后就像打发叫花子一样让我滚,还当你们做了善事,我呸,我不稀罕,我还不如即刻就死了——”
    ?
    展旺看他已快疯魔,皱眉道:“既然展某提议阁下不稀罕。那阁下就请便了,但这块假令牌,恕在下要留下来销毁。来人——送客!”
    ?
    两个“跑堂”闻声进内,对郭玉良道:“客人,请移步。”
    ?
    郭玉良这下才回了点神。听展旺说要销毁令牌。他心中忽地又起了疑心。“且慢,这令牌是我的,凭什么要交由你们销毁?”
    ?
    展旺道:“真令牌由我堂发出,是我家老主人以命追命的救命之诺。江湖上总是有宵小伪劣效仿,我堂不遇见则已,遇见了又岂能任其流通。这也是咱们遇春堂的规矩——‘但见假令,不可不毁。’”
    ?
    “这可是我付出……代价取来的,况且……况且凭什么你说是假就是假?”
    ?
    展旺看他开始胡搅蛮缠。冷声道:“展某若错失真令,万死不足以谢上恩。我家老主人曾言,六十九块神木令,每一令可救一人,令牌收回之日就是追命神医封却医术,永退江湖之日。主人一诺千金,为救前六十一人,数次遇险,还差点耗尽一身心力。江湖中还剩八块令牌,我堂四大堂主曾言,余下八块令牌,每块愿以黄金十万两收回,换老主人得以早享天年。此事天下皆知。阁下以为,展某可会错失真令?阁下如若不放心,我可当面销毁此假令牌。”
    ?
    郭玉良恶狠狠地瞪着眼前三人。他还是不甘心,也不管自己其实已经没有丝毫反抗之力,一把将桌上的令牌抢在手中死死抱住,嘶声道:“这是我此生最后一点生机,就算是假的?我也要亲眼见见追命神医,我要他亲口承认这块令牌是假的才甘心。”
    ?
    展旺见他居然开始耍赖,怒道:“不是真令,岂敢求见我家老主人。阁下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别怪展某不客气了。把他拉出去。”
    ?
    “是。”两个手下已欲动手。

    “慢”。
    ?
    说话的是风云泰。他刚刚从密道里出来,到前堂已经听说有人拿了令牌来。就上楼先听了片刻功夫。此时才推门进屋。
    ?
    其实展旺的眼光断然不会出错,这是风云泰可以肯定的,但是一个假令牌他居然辨别了半个时辰才给出结论,这是风云泰比较好奇的地方。还有就是,这个拿令牌的人——在看到郭玉良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此人得的不是一般的“病”。
    ?
    展旺见他来了,自然就叫其他两个手下退下了,他在风云泰耳边耳语了几句。
    ?
    风云泰的眼睛亮了亮,一挥手,示意展旺也先回避。
    ?
    郭玉良也在满脸防备地打量他,风云泰笑了笑,客气道:“这位好汉不用焦急,鄙人遇春堂四堂主风云泰。听说好汉是来治病的,可否让风某先行判断一下,好汉的病是否需要鄙人师父出手?”
    ?
    见郭玉良不语,他满面微笑:“那风某就一试了。”
    ?
    他拉起郭玉良的手,这是一双充满老茧的,但已筋骨断裂,枯瘦黝黑的手,他轻轻感觉了一下脉像,又看了看郭玉良佝偻的胸前。
    ?
    风云泰叹了口气:“好厉害好歹毒的内家和外家功夫。手筋和脚筋断半,内力全失、气血两败,左右各抽走了两根肋骨,恐怕还中了伤筋蚀骨的剧毒。还有牙齿脱落,须发俱白,都是中毒的后遗症。想不到阁下年纪轻轻,惹到的仇家却如此凶狠。”
    ?
    此人无一说错,郭玉良内心早已起伏不平,他想起了自己是怎样被别人伤到如此模样的。那刻骨之痛和耻辱,他郭玉良死成灰都不会忘记。他颤声道:
    ?
    “你……如何以为我还年纪轻轻?”
    ?
    “呵,方才见阁下的第一眼,阁下眼中的光芒就不属于一个老者,此外,须知一个人就算是受伤中毒、外貌巨变,也不能改变骨骼经脉的老化程度,不会让一个不到三十的年青人,轻易地变成一个真正犹如四、五十岁的老者。”
    ?
    “江湖人说,沈清尘有四个挂名弟子,其中只有四堂主四弟子得到了他行医治病的真传,你果然是风云泰。”
    ?
    见他把自己的伤痛说得如此之准,郭玉良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也许不必神医本人,此人也可以给自己治好呢?
    ?
    他把自己手中的假令牌递了出去。
    ?
    “这块令牌,外加一个秘密,换给我治好筋骨与解毒的机会,让我可以重新学武。”
    ?
    风云泰看着他,目光灼灼:“先不说可不可能,就算有法子治,但这其间要受的苦,恐怕不比阁下当时受伤时的苦楚少,甚至要多得多,因为要想痊愈,过程比受伤要长许多。”
    ?
    “哈哈哈。”郭玉良狂笑:“再苦再长,也苦不过长不过用这般模样等死吧!”
    ?
    风云泰倒也赞同他的话。他翻看着手中的令牌:“果然是我见过最像的仿品。相同的材料,一模一样的雕刻,如果不是木料的做旧程度有一点瑕疵,香气闻起来稍微不同正常的变化,恐怕连我也要再看一个时辰或者无法分辨了。——可惜,假的还是假的,阁下还是不能见到我恩师。”
    ?
    郭玉良抑制着自己的失望:“那你呢,能不能把我治好,只要我可以重新练功,可以报仇雪恨,余生都给你风堂主做牛做马。还有,还有我说了,我手中有一个大秘密,可以用来交换。”
    ?
    风云泰看着他,慢慢摇头:“在下的医术,也许可以,又也许还差一点点,况且,行医者收受的只是银两物事,所谓秘密,得来又有何用处呢?”
    ?
    郭玉良觉得自己的机会只在这一刻了,他横下心来,解下自己那破破烂烂的腰带,翻开烂布,里面一张薄薄的绢纸,一张空白无一物的绢纸。看风云泰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满是不在乎的神情,他下决心道:“这就是给我假令牌的人换的东西。那个人展掌柜见过,恐怕武功要入江湖前二十位。”
    ?
    “哦?展旺说你用一张看起来空白的纸换了这个令牌。这个是什么宝贝呢?风某孤陋寡闻了,而且,很明显的是,此物并非彼物。若那张是宝贝,也许这张就是废纸呢?”
    ?
    “不,这张比那张更好。”
    ?
    风云泰笑了笑:“如果没有猜错,这纸上画的东西,只有阁下知道如何让它显示出来,对否?”
    ?
    郭玉良脸上露出了一点得色,他没有掩饰,傲然说:“的确,只有我可以让它现形。风堂主,你想过没有,一个武功如此高强的人,对我这个废人都费心周旋,要交换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是攸关一个大秘密?”
    ?
    他从自己鞋中摸出米粒大小的一个药丸,自己在屋中茶几上取了一个杯子,在旁边洗手用的盆架上的瓷盆中,取了一点清水,用水把药丸化开,把药水倒在那一张纸上,纸上慢慢冒出了一个人的画像。
    ?
    那是夏侯莽的,清晰得如同真人就在眼前的画像。
    在默认页面一看,原来天涯舞文弄墨,连一个今年登陆过的版主都没有了……

    想不到天涯网站已经没落如此。

    ***************** 4 名画与名牌(下) *****************



    风云泰看了又看:“这个人,看着半边衣着,应该是个山野村夫吧?不知他算是个什么惊天的秘密?”



    郭玉良其实也不知晓此人有何秘密。但是他直觉这是一个重要的人物。“风堂主应该看得出,他易过容,而且,应该像是个胡人。他现在住的地方我……(知晓)”



    不等说完,郭玉良只觉耳侧一阵巨痛,失去了知觉。



    ……



    后山,沈清尘在看风云泰送来的画像。



    他已经看了一小会儿了,风云泰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师父,是吧?”



    沈清尘终于点了点头:“是。”旋即又侧头看着风云泰道:“云泰,画这像的人是谁,你可知晓?”



    “如果徒儿没有猜错。这画真人如此栩栩如生的功夫,还有年纪、其他……恐怕此人就是江湖四大家族声称已经病故的,武林四大公子之一,沧州公子郭玉良。约莫两年前,江湖上爆出了他的死讯,想不到此人还活着。”



    “哦,我素来不喜听这些江湖事,但什么武林四公子还是有所耳闻。话说这四人到底是做什么营生的?以你所知此人怎样?”



    风云泰沉吟道:“这四大公子除了郭玉良,一个是民间情报组织的年轻头目,一个是极少‘下山’的天山剑客,还有一个是江南大智若愚的喜欢发明各种机关、兵器的隐侠;郭玉良是最年长的,成名也最早,曾经是唐门的谋士,江湖番号:‘玉箫冷鞭傲沧州’,武器是腰中银鞭和萧中剑。据说此人文才、武功、外貌都属人上之人,他还有一个过人之才,就是看人过目不忘,只须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可以把他见过的人不差分毫的描画出来,连脸上一根皱纹一颗小痔都不会画错。素闻四公子中他为人最是心高气傲,敏感多疑,曾经只受命于唐门门主唐振岳,且深得唐振岳器重。”



    “唐振岳,不就是如今天玄绿林的下任武林盟主最热门人选么?”



    “正是。”



    沈清尘道:“这唐门掌门好像最近几两年呼声高得很啊!按你所说,这姓郭的小子两年前就传出死讯,现在形同废人,中毒未尽。看来,这小子背后的故事不简单,不对,简直是麻烦得紧。”



    风云泰看看画像,难得整个白净光光的脸都皱起来了:“……恐怕,更麻烦的是这个人,师父,你看我们要不要趟这浑水?”



    沈清尘长叹口气:“这件事不止攸关武林事,还攸关……唉!云泰,你连吃的都顾不上给我准备,就把这画像送来给我看,心中也已是有所定夺了吧!——看来,今年我们师徒相聚,不用等到腊八了,你大哥还是先不要打扰他修行了,即刻飞鸽传书,把你二哥,三哥给叫上吧。”



    “弟子遵命!”
    (第一卷)******* 5.血染(上) ***********

    天下村似乎一夜之间就热闹起来了。

    那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胡钰早上让哑巴开门,刚把大门打开,就来了一个小老头子,小老头子个头只到柜台下一寸,却穿着一件到脚背的又宽又大的褐色长衫,很可笑地踮着脚在柜台前冒出小半边脑袋说:“来客人了来客人了,掌柜的,快点出来迎接!”

    胡钰习惯性地打着哈哈:“来了来了,客官是要抓药呢还是看病?”

    小老头很不高兴地瞪眼道:“你这个穷乡僻壤的臭郎中,眼睛瞎了?你看本大爷我像是有病的么?——本大爷自然是来抓药的,不是来看病的。”

    胡钰心想:“这又有多大的差别?我看你不仅有病,还是狂躁病。”

    口中却一团和气道:“是,确是胡某人的错,客官面色红润、骨骼清奇,实在是无须看病,无须看病。”

    小老头凑到他面前,以他的个头只到胡钰的腋下,他把两只脚的脚尖都踮起来,勉强凑到胡钰眼皮底下,双手握住胡钰两边衣袖,左摇右晃道:“你这个郎中一点都不老实,我看你心中在骂我有病,而且是疯病。对是不对?”

    胡钰吓了一大跳,连忙想要扯回自己的衣袖退开,却觉得全身发软,动不得分毫。好在旁边哑巴胡四在,冲过来使劲拍那小老头的手,咿咿呀呀地怒目示意那小老头放开他,小老头歪头吐了一口唾沫:“呸!死哑巴,怎么,还碰不得你这臭主人了?我偏要——扯烂他——”

    胡钰只觉双臂一凉,两条袖子已经被扯掉了。

    那小老头跳出一步,从怀里掏出数锭黄金,扔在柜台上。“臭郎中,你这店里所有的伤药我都买下了。”

    不等胡钰答应,他已经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药,胡钰一愣神的功夫,那人已经把两抽屉的止血药端出来倒在门口倒成了一堆。

    胡钰急了,欲上前止住,哑巴却上前拉住他死命摇头。胡钰看看哑巴,也不敢再去阻止他了。那人好似后脑勺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笑道:“对了,臭哑巴要拉就拉紧点,这个笨蛋郎中好好的金子不要,要找死可不对啊!”

    只见他转眼之间已经又扔出去一大堆药。再一会儿,连提神补气、调养解毒的药都被扔光了,胡钰急得跺脚,却不敢出声,那小老头嘴里念叨:“好,好,差不多了,找点柴火来。”脚下飞快跑到后堂厨房抱出来一捆柴,堆在门口药上就点火烧了起来,那些药材本就干燥,一点着火,就立即烧起来了。

    天下村本就只有胡钰家门口这一条街。这下满街都是烟味夹杂着药味。虽然天色尚早,已经惹得周围几个早起的村民看热闹凑了过来。那小老头乐呵呵地拍手道:“哈哈,全给你烧光,看看今日这石板街上要淌出多少血,要死多少人,要有多少人无药可救,好玩。”

    胡钰和几个村民看他疯不疯、傻不傻的,却行事诡异。不禁面面相觑。

    大家一时都不敢开口。只听头上一人道:“矮冬瓜,你又在干什么蠢事?”

    只见胡钰家屋顶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独眼鹰钩鼻的黑衣瘦老头。

    那小老头听了头也不抬:“独眼的,你以为你是昆仑山下来的大老鹰么?光会趴在房顶上偷看,我看你不是个独眼鹰,倒像是个哈巴狗。”

    头上那个黑衣老头没有回话,只闪电般砸了几块瓦片下来,那小老头居然不躲,笑嘻嘻迎了上去,那瓦片正中他额头,碎了一地,额头却半点皮都没破。上面那人冷哼道:“无趣。”语音未落,人已经不见影子了。

    胡钰家隔壁的门开了,一个涂脂抹粉的半老徐娘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尖着声音娇滴滴道:“吵死了,臭死了,还让不让人家家里安生了?”

    胡钰等人又是一惊,胡钰家旁边是一家姓罗的夫妇,儿子去了外乡跑生意,就剩两夫妇平日里吵吵闹闹的过日子。胡钰上一天还给那罗老太婆抓过药。想不到今天换主人了?

    小老头这下倒是回头贴了过去:“好妹子,你到得好快,怎么,又找到个不嫌弃你嫁了又嫁、喜欢戴绿帽子的冤大头?还把家都给安了。”

    那女的笑得全身都在抖,脸上的粉都在往地上掉:“咯咯……嘻嘻……你这个矮冬瓜,说话好可笑。”

    那小老头也越更笑得欢快:“好妹子,美人儿,怎么这么好笑?你看看你,笑得皱纹再加一尺厚的粉也遮不住了啊!”

    那妖娆女人也不生气,道:“好哥哥,绿帽子都是给你戴的,你个矮冬瓜,戴个绿帽子,穿个烂泥巴色的衫子,好像一个大蜥蜴!咯咯……,来!姑奶奶多赏你几个绿帽子!”。

    众人还没看清楚,几点黑影已经朝那小老头钉了过去。那小老头居然捞起他那长衫子的下摆,打伞一样往自己头上顶,像个陀螺一样转得飞快,把那几个黑影接了过去:“哎呀,妹子谋杀亲夫啊。”

    这两人本来已是丑得诡异,这一翻你来我往的“打情骂俏”。把众人的隔夜饭都要恶心出来了。

    但,无人敢真吐,反倒是人人背后都生了点寒意。那女的已经又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滚蛋,你这个丑八怪。少来了,老娘才看不上你。”

    小老头道:“看不上我,可是又看上别人家的男人了?那人家看上你没有?”

    那女的嗔道:“去你的乌鸦嘴。都怪你背后嚼舌根害老娘晦气。昨儿个晚上吧,我在屋顶上看这家那个病怏怏的懒婆娘被她家那臭男人骂,说她不中用是个拖累,骂她连自己男人都伺候不好,我就好心好意下去打抱不平问那蠢女人,要不把她那男人送给我当第十七个老公算了。那死老头,明明在色眯眯地偷看我,偏偏还是个没色胆的废物,吓得往他女人背后躲,我去揪他出来,那蠢女人还护着那没胆子的只晓得窝里横的臭男人。姑奶奶最恨这种贱骨头的东西,索性就送他二人死去!”
    天残四绝已经出场

    独眼天鹰:荆天鹰
    蜘蛛惧“蝉”:武轻婵
    绝地侏儒:田中财 (本来想把此人写得十分忌惮荆天鹰~但是还是最终让他有点反抗的胆量)
    阴山独臂:殷肆(假装聋哑的胡四)

    为什么域外会有这么多武功高手?

    1、觊觎天玄的一切,尤其是富饶的疆域;是以天长日久地捣乱、偷师……提高自己

    2、自古媚外通敌的奸孽、妖孽,真正是没有最多、只有更多,其中不乏会“武功”的——会把自己的绝学跪送过去

    3、这世间男女的野心和私欲,一旦膨胀到脱离人性的底限,那都是 会枉顾N多人的性命、无所不用其极的
    大概还有一天,男主角才出场

    大概还有整整一部,快24岁的男主角才会跟18岁的女主角见第一面……

    有一个读者跟我说:你这小说简直是——独孤求冷

    没有用“败”字已经是对得起我了~

    不管怎样,继续码字。
    (第一卷)******* 5.血染(下) ***********


    这丑女人如此就要了两条命,话语间还尽是轻松愉快,众人不禁骇然。那女人笑嘻嘻地绕过来又绕过去,在一干人面前绕了个圈,外加跟人打招呼:

    “这一位是东头第二家的男人,昨天晚上出门偷了一只鸡。”

    “这一位是赵大户家的小跑腿,今天是奉命过来看热闹的。”

    “这一位嘛,是个怕老婆的懦夫,对了,姑奶奶好心给你说个好事来——就是昨天白天乘着你出去,你老婆去偷人了呢,而那个奸夫呢——嘻嘻,就是这个小胡子。”

    ……

    被她一指,两个男人都是一颤,那怕老婆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苦于胆小,又亲眼听见她把杀人说的如同家常便饭,如何敢再说话。小胡子胆子也不大,心想这三个老男女看起来诡异,惹不起干脆躲吧,就垂着脸向后退了两步。

    这女人仰头哈哈笑道:“两个狗男人,瞧瞧这点出息,还是姑奶奶给你们两个痛快吧——”

    眨眼功夫,只见两人横倒在地,一人喉间出个大窟窿,鲜血一地,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已经气绝了。

    那女人笑道:“姑奶奶的事差不多了,剩下的,你们两个去办。”

    天下村闭塞已久,村民何曾见过这种血淋淋的阵仗,剩下八九个赶早过来以为热闹好看的,两个女的已经吓昏死了。其他的还在这跟前的也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了——逃跑!

    可惜……无人可逃。

    一个时辰之后

    ……

    血腥味中,天下村赵大户家最高的楼顶上,那黑衣独眼的老头点燃了一支焰火,金红色的火花朝天绽放。黑衣老头也轻得跟烟在飘一般,从十余丈高的楼顶上面飘了下来。

    是夜,往日里宵夜的时辰,整个天下村似乎只有胡钰家里还亮着灯。

    胡钰还没有宵夜,他在自己的屋里,坐在桌前发呆。

    哑巴陪坐在一旁。

    胡钰没有看哑巴,他看了看外面已经渐渐变黑的天,看了看房门。

    胡钰第十一次起身去开门。

    这一次哑巴没有拦他,他开了门出到院里,又穿过院子,打开了靠街的铺门,白天门口的血迹已经看不见丝毫了,青石板上只有黄土。但是——血腥味还在。

    胡钰看了看街道的两头——只有死寂。他觉得自己又冷又热,就默然关门。回到自己的屋里。

    哑巴还在。胡钰叹了口气:“你们把天下村的人都杀光了吧。”

    哑巴比手势:“不是,还有你没死。”

    胡钰苦笑:“对,我也算是半个天下村的人,我还没死,看来这是她(他)们给你面子?”

    哑巴点头。

    胡钰长叹一口气:“是你把他们引来的?”

    哑巴点头又摇头,胡钰沉吟片刻道:“他们来这里和你有关,但并非是为你而来?”

    哑巴手势:“你很聪明。但是真正聪明的人——这时候不会想知道这么多。”

    胡钰哑然,随即苦笑:“你说得对。我也希望可以活长一点。”
    ****************** 6、归来 (上) **************************


    同一天(八月十五)傍晚,夏侯莽走在回天下村的路上。西北的寒天来得早,从高崖县境过来的时候,山间已经下过一次雪了。再过小半个时辰他就到得了天下村了,天已经微黑,麻烦的是又开始下雪了,如果再不停,恐怕只有在天下村找个草垛睡一晚了,他比预计的晚了两天回来,妻子已经在担心了吧,然而,为了让新的去处万无一失,也不得不多耽搁。

    他脚下更快了些。不多时,天下村已经在夜色中模糊看得到了,这村子是群山间的一处半山平地,不到三十户人家,大多穷苦,好在每月里总有些打猎采药的路过,他三年里来过十余次,也不打眼。

    大概是下雪的缘故?唯一的青石街上没人,亮灯的人家也少。山里的村人们点灯爱用松油灯。靠山而居,其实都不缺灯。但夏侯莽没有多想,他看中了一户人家羊圈旁边屋檐下的一处草垛:背风,也算隐蔽,他准备在这里将就一宿。

    雪下得铺地已经两寸,夏侯莽有些疲惫,他靠在草垛背光处吃着干粮。

    一阵风吹过,空气中有一种熟悉的气味,很浓,是松油的气味夹杂着另外一种味道——那是?夏侯莽一跃起身,那是狼烟的气味。

    盆口大的狼烟,在天下村最高的,赵大户家的楼顶上飞窜、翻滚。天下村南北最宽的两条出村的道上,至少二十余人的影子在从两头靠近。

    很多户人家开门的声音,还有很多户人家的茅屋着火了,松油混着干柴、茅草,顷刻间夏侯莽的周围,乃至整个天下村,就已火光四起,照得如同白昼。

    羊圈旁的房子也已烧起来了。夏侯莽慢慢走了出来。他绕过屋子,看着火光映照下向他围过来的二十余个黑衣人和街边“开门迎接他”的穿着一般布衣的十余个“村民”们——夏侯莽苦笑,天朝的中原、大夏的漠北、怕是顶尖的高手都快来齐了吗?
    街那头的胡“大户”(胡)家大门开了。出来的不是胡钰,是一个身着紫衣、仪表堂堂的高大男子,四十二三岁光景,六个人尾随而出,两个白衣劲装、衣带红色家徽的青年男子看起来像亲随,另外四个:一个涂脂抹粉的半老徐娘、一个独眼黑衣、一个侏儒、还有一个夏侯莽认识——那是哑巴胡四。

    二十四个黑衣人,一般的黑衣、蒙半面,一般的金色悬狼牙串的腰带、配黑鞘弯刀。领头的一个近四十岁,比那紫袍男子看起来还要稍显年轻和魁伟,黑白相间的头发也不结辫,刺一般直竖横飞的,虽然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但也有七分威猛风范。

    黑衣头领看到紫衣人出来,冷哼了一声,道:“阁下来得倒早,只恐怕来得不巧。”

    紫衣人淡淡一笑,没有开口,倒是左侧那个白衣劲装的,相貌清俊的,很年轻的男子抱拳灿然笑道:“这位好汉既然知道我等随主上先来,你等已经不巧落后,就该知道今日这点子是我家家主的了。”

    黑衣头领冷笑道:“哦?我倒是听说过这一道理,可惜我这个人最喜欢破了别人的道理,来依从自己的道理。你看这该如何?”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笑道:“唉,难喽!”回首拍拍手,半真半假、弯腰作揖地向那紫衣中年人道:“家主,我尽力了,要不,宗焕兄你来分解下一回合?”然后嬉皮笑脸地看向紫衣人右手那个比他年长七八岁左右,黝黑脸皮、一直冷面不语的白衣男子。

    那男子看起来比他性情要端严许多。看他话不两句又开始吊儿郎当,也懒得开口搭理,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一双苍劲有力的手按住腰侧的左右双刀,恭敬地看向紫衣人:“家主?”

    他这一手按刀,周围的十七八个身穿便装的新“村民”,已经齐刷刷无声无息分散在黑衣人们的周围。

    紫衣人笑道:“不急。”侧了侧身,看向身边四个:独眼的、女人、侏儒和“哑巴”。不急不缓地道:“十年了,想不到曾经江湖上赫赫有名、只做独门生意的‘天残四绝’,再现江湖时,已经自甘成为两面三刀的掮客了?”

    那独眼黑衣老头闻听面有怒态,又生生忍住没有言语,四人当中他是老大,他看了那妖娆老女人一眼。那老女人就媚笑道:“哟!唐掌门?这可是让人家听不懂了。奴家和三位哥哥们可没破坏您的规矩!”

    可知这女的论年纪,少说也五十岁了,虽然穿着粉嫩,脂粉厚重,也大看得出来:其实她比那侏儒老头都大,比那三十来岁恐怕不到四十岁的哑巴胡四更是明显大一长截,却作态自称自己是“小妹”,其他三个是“哥哥”,听者无不皱眉的皱眉,起鸡皮疙瘩的也不在少数,只是其余人等都当没听见,只那白衣清俊的男子在紫衣人身侧噗嗤一笑,笑声格外清楚。紫衣人瞪他一眼:“唐萧?!”
    ****************** 6、归来 (下) **************************


    那唐萧心知以他家掌门的性格,想是十足不愿与这妖里妖气还故作媚态的女人应声,这是罚自己出面跑腿说话的意思。唉!真是祸从笑口出啊!心虽不情不愿,还是只好赶紧假意咳嗽一声,上前侧身站在他家掌门和那女人中间道:“武女侠,这么着急辩解没有破坏规矩,难道……贵‘四残’其实还是破坏了的?”
    ?
    那女的见紫衣人不搭理自己,本就自觉有些丢脸,见他插到自己面前,问话毫不掩饰刺意,心下有些按捺不住不满,再细看他恐怕只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甚是年轻,心下又多了三分不屑,但碍于紫衣人的面子,就回应他道:“哟!这位小哥真是年青爱说笑,奴家可没说破坏了掌门的规矩,奴家和哥哥们可从来都牢记着掌门交待的……”
    ?
    那唐萧听她满嘴“掌门掌门”的,也不加“唐”直接就叫掌门了,好似他家掌门快成“她”的掌门了,以他揣测,恐怕他家掌门闻之眉间快要显出冰川了罢?赶紧打断道:“既然不是贵‘四残’漏出去的消息,又何来临夏金刀铁骑这么遇巧的巧遇呢?”
    ?
    “哼,点子近半月来在外出没,想是不小心被临夏人觉察了去,跟我兄妹四人无关。小少侠可别仗着年轻乱说啊!”
    ?
    “哦”?唐萧怎会听不出她皮里阳秋,她这是讽刺自己黄口小儿胡说八道,也不着恼。淡淡问道:“不知为何,这天下村居然一个原来的村民都不见了。贵‘四残’可知晓原因?”
    ?
    那“武女侠”脸色更难看和恼怒了。正想开口用骂的,那矮冬瓜急忙过来拉她手道:“妹子莫急,莫同这黄口小儿一般见识。”
    ?
    又转头看着那唐掌门道:“阁下好大的架子,不愧是天玄武林盟主的候选人。这是要让这个嘴上无毛的小子来构陷我兄妹四人么?”
    ?
    那唐掌门道:“此言差矣,贵四残向来拿钱做事。与唐某当日约定只买卖消息不做其他。以西域赫赫有名的天残四绝的名头,不至于还纠缠了其他生意罢?而且还涉及无关人士的性命!”
    ?
    那侏儒冷笑道:“唐掌门也知道你与我兄妹四人只有生意,就不要牵扯其他了。看看对面来客。临夏的金刀铁骑都快踏进天玄腹地了,唐掌门怎么不去找他们问话?难道是怕他们人多?”
    ?
    语毕也不等那唐掌门说话,径直转头看向那独眼黑衣老头道:“老大,此地接下来恐怕全是触人霉头的破事,我们还是走罢。”
    ?
    那独眼老头也不答话,径直身形一闪,已经人在火光之外了,其余三人,包括那个胡四,见他一走,也立即一边防备地看了看当场的两边人马,一边飞速地施展轻功消失在夜色中。
    ******************* 7.夜话 *************************

    同一时辰,距离天下村数十里地的某山林里的某山洞前。

    姜月影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回身回到山洞里,却见篝火前,自己女儿又没有“尊母命”拿树枝在地上划字,又在歪头偷偷看着自己。不禁叹了口气,严厉道:“算了,剩下的十个字,明天再写,但是明天要多写一遍。你这样走神,再写也是白费功夫。”

    小野人被骂了,还心虚不敢回嘴。姜月影看她表情,心下软了软,又道:“饿不饿?要不,娘烤几个红薯给你吃?”

    小野人赶紧点头如同鸡啄米,姜月影一笑,道:“先说好,等下一边烤红薯,一边听娘给你讲故事,还要把故事记下来。”

    “……好。”

    ……

    山洞里的篝火变大了,映得洞口都隐有微光,姜月影开始一边烤红薯,一边给女儿讲“故事”:
    “柔儿,娘小时候,是玉门关内,师父和师娘收养的孤儿,娘的师父师娘,就是你的师公和师婆,本来是江南人士,他们一生收养了两个孤儿,一个是你的师伯,我的师兄。你师伯是玉门关外,战场上的遗孤。而我,是亲生父母养不起,准备拿到集市上送给富裕一点的人家养的那一种。”

    小野人听得有点呆,开口想问问题,却被母亲用手直接把嘴巴捂住:“不许乱插嘴问问题。这一段可以不记。”

    她乖乖点头,姜月影笑道:“简单点说,就是娘是师公师婆好心养大的,还教了娘一身终身受益的功夫。”

    “然后,十三年前,师公和师婆,在半年里相继去世了。后来,我的师兄,就是你的余守义师伯,一人去西疆投了军,他武功高强,屡立战功,不到二十五岁便当了天玄驻西大将朱承云将军麾下的少将。”

    夏侯念柔终于忍不住愁眉苦脸道:“娘,娘,你讲慢一点啊!念柔记不住。”

    姜月影笑了,这一次是直接在女儿脑门上敲了一记:“那就专心点,好好记。”

    小野人被敲得有点痛还有点委屈,但是怕被她娘罚写字,就只好边摸脑门边点头,更认真地边听边记。

    “三年后的夏天,娘准备去西海看草原,路过天玄镇西军总驻扎地,张掖的时候,听说你余师伯是嘉峪关的当值守将,又想起当时再过五天就是他的生辰,就想着还是应当替自己和师公师婆顺道去看望他,再把一本留有师公手迹的兵书送给他。就去了,然后因为和余师伯已经两年没有见面,就在他驻扎的关内小镇住了五天。”

    姜月影顿了顿,微笑着又回忆道:“第二天的时候,娘听说嘉峪关外也有个离得不远的小镇,还有个边界集市,就想左右有时间,就去看看天玄的百姓是如何与周边的其他诸如临夏人以及更远的番邦蛮夷共处的——结果,就遇到了你爹。”

    小野人本来一边听一边记已经昏昏欲睡,此时听到“遇到了你爹”,却是立即又有精神和高兴起来:“娘,然后呢?然后呢?念柔听爹说过,说他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娘你可凶了!”

    姜月影一顿,心下哭笑不得,还有点想板脸露点凶相,却是假装笑道:“什么?你爹什么时候给你说初次遇到我的情形了,他是怎么说我的?”

    小野人努力回想,然后乖乖重复她爹的原话:“爹他说,娘你一个人先偷偷跟踪别人,后来乘人不备打趴下了四个临夏人,他本来有点生气,但是又有点喜欢。”

    姜月影噗嗤一笑,忍不住又在女儿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好啊!你和你爹什么时候背地里说的我的闲话?快点好好招来!?”

    小野人这才回想起她爹当日还说:“柔儿,爹可悄悄告诉你,你娘那时候可凶了!不但打趴了四个爹的族人,还对中途冒出来问公道的你爹我凶巴巴地理都不理!”

    然后当时她爹还一边偷窥在山洞里“煮饭”的姜月影的“动向”,一边不放心地对自家小丫头交待:“念柔,这是爹爹给你讲故事讲的小秘密,一定不要跟你娘说漏嘴!特别不准说爹说她凶巴巴的哦!”

    夏侯念柔想起爹的“叮嘱”,再看现在她娘脸上熟悉的,带着“凶巴巴”的“笑脸”,吓了一小跳,直接又从小木头凳子上跳起来了,然后结结巴巴地说:“娘!爹和念柔没有在背后说、说你‘凶巴巴’的哦!”

    姜月影被气笑了:“好啊!你们父女两个,不仅背地里说我坏话,还串通起来不招供,你现在还敢当面不老实,还跟你娘我说谎?”

    夏侯念柔虽然怕被她娘再凶巴巴地骂,但是还是委屈地顶嘴道:“念柔没有说谎,是爹说的不许给你说的。”

    姜月影无语,心中完全可以想象自家丈夫当时的“不放心叮嘱”:不许跟你娘说……的模样,一时心情又换成了对迟迟未归的夏侯莽的思念和不放心。再看看女儿那带着“胆怯”的“小可怜”模样,又不禁心中莫名怜爱和惆怅。

    她把女儿的一双小手拉过去,把她拉得靠在自己膝盖前,难得慈爱温暖地笑道:“傻柔儿,怕什么?你爹给你讲我们的往事,娘心里高兴,就算他说我‘凶巴巴’的,我也不会真的生气!”
    夏侯念柔放心了,兴高采烈地依偎着母亲,又心心念念火堆里的烤红薯,不禁吞了吞口水。

    姜月影如何不知她为何吞口水?边笑着摇头,边在火堆里翻烤红薯,边重新严厉道:“想吃东西还要等,先乖乖听娘说话记故事,否则烤好了你也没得吃!还有,不准乱插话!”
    小野人心下委屈,但母威之下不敢顶嘴,只好点头听她母亲继续讲故事:

    “柔儿,娘和……所有的亲人,还包括师父师娘、师兄……都是天玄汉人,而你的爹则是我们汉人口中的‘胡人’,他们胡人的疆域本在西北偏北的地界,但是他的兄长,就是临夏的国君,你的亲伯父,和他都犹豫要不要养得兵强马壮来侵占我们汉人的土地。”
    夏侯念柔又没有太听懂,“胡人”“汉人”是什么?心中模糊想起爹有时候会说:“以汉人的风俗……”不禁又想问问题,但张开嘴巴,又赶紧闭上“不插嘴”。

    姜月影却是知道她不懂,又说:“柔儿,你的爹是临夏胡人,母亲是天玄的汉人,你呢?是愿意当胡人,还是汉人?”

    九岁的夏侯念柔呆了呆,本能地觉得这个问题跟以前的“柔儿,你是怕爹还是怕娘?是最喜欢娘,还是最喜欢爹?”一样的要小心对待,否则搞不好要被打屁股,当下愁眉苦脸埋头先当小乌龟。

    姜月影笑了,摸摸她的“乌 ”,又把她按回小木板凳上面去,一边道:“好啦好啦!本来呢,娘和你爹约好了的,要是你生下来是个儿子,就跟他姓夏侯,当一个骁勇磊落的胡人男儿。若是是个女儿,就跟娘姓,当个聪明美美的汉人的……结果你一生下来他就后悔啦。为了拖着时间怕我给你起名字不跟他姓夏侯,天天在我面前抱着你长吁短叹,走进走出地愁眉苦脸。害得娘看不下去了,就让步,让你这天生的小野人起名字跟他姓啦。”

    夏侯念柔听得笑眯眯,不知不觉忘记母亲“不准插话”的号令了,想了想对自家娘道:“娘!念柔喜欢和爹姓夏侯,也喜欢和你姓姜!因为娘你的名字也好听呀!!”

    姜月影失笑道:“你这野丫头,倒还挺会讨好卖乖的,好啊!那等明天你爹回来了,娘就跟他说把你改来跟我姓姜,然后等他伤心好不好?”

    夏侯念柔一呆,急急道:“不要不要,念柔只跟爹爹姓,不要他伤心。”

    姜月影难得没有继续挖坑“洗刷”自己女儿。倒是思念丈夫,心下笑道:“夏侯莽,等你回来,怕是你女儿这一句话,就会让你高兴好几天吧!”

    夏侯念柔见她娘不生气,还有点带笑地看着自己,福至心灵地说:“娘,你是不是也很想爹爹了,才给念柔讲爹和你的故事?”

    她娘点点头,给她翻出一个小红薯,剥开皮吹着,又继续讲道:“柔儿,你记住,你身上流着临夏金刀铁骑王的血,但你的母亲是天玄的汉人,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所以你既是胡人,也是汉人,以后……如果爹娘不在了,……或是如果你去到天下游历,都要记住一点:不管是汉人也好,还是胡人也好也好,都永远是你的族人,你记住了吗?”

    夏侯念柔有点迷糊地想问问题,但看她母亲(郑重又伤心)的脸色,就乖乖点头。

    姜月影叹了叹气,继续摸摸女儿的头道:“唉!娘今天给你讲这些,何尝不知道你不懂?罢了,长话短说。”

    “你的伯父,是临夏的国君,临夏近二十年,学习天玄的冶铁、治兵、征战等技术,学得战斗力大步提升,连他们附属的几个原本落后的部落,都日益兵强马壮起来,而天玄的朝野,面对这样的态势也开始争议颇多。你的伯父在几个部落首领的鼓动下,开始日益犹豫要不要从祁连山入侵中原地界,并撕破与天玄的停战协议。”

    夏侯念柔终于忍不住不懂问道:“娘,伯父是什么样子的?他是坏人吗?”

    姜月影又忍不住笑了,复又皱眉:“你这丫头,专会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是又想不记故事偷懒吗?”

    她想了想,又自言自语叹气道:“对你爹而言,无论好坏,他是兄长;对于附体临夏的部落族群而言,他是提升了临夏实力的主君;但对于天玄而言,这又是一个蠢蠢欲动、妄图觊觎天玄人民用数千年守护、并养护出来的沃土的找诛灭的野蛮边夷。”

    夏侯念柔对母亲的这一段话又是大大的不懂,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从哪儿问起了,而且她的母亲光顾着讲故事,手里的烤红薯都剥好了,也不给她吃,她就眼巴巴地看着。

    姜月影见她不问问题了,只看着自己手里的红薯,这一次倒也没有“为难”她,径直把那已经剥好吹好的小红薯塞她嘴边:“好了!听不懂不想听是不?罢了,先吃东西。”

    于是母女二人开始吃红薯,七八个红薯吃完,姜月影拿出一块布,一边给女儿搽脸抹嘴,一边念叨道:“这下可吃饱了罢,吃饱了就继续听娘说故事好吗?”

    吃饱了的小野人很高兴,立即乖巧点头。

    姜月影想了想:“娘再给你讲简单一点,其余的会想法子给你写在小册子里面,再封起来。”
    “娘,你又给念柔写了故事小册子吗?在哪里?”

    “就是之前告诉你的小册子藏着的地方,你要牢牢地记住:这是娘和你的秘密,除了你爹,不许让任何其他人知道。”

    ……她认真点头。

    “现在娘长话短说,念柔你要记住。爹和娘,九年以前,一起带着临夏四个部落的图腾令和天玄镇西大军的西部守兵兵符出逃了。于是我们成了天玄和临夏的罪人。爹和娘当年给他们留书说我们会在十年内归还偷出来的东西。去年,我们还回了天玄的镇西军兵符,现在……怕是要到还回临夏部落图腾令的最后期限了。”

    夏侯念柔想问:“什么是图腾令?什么是兵符?”

    但是她看着母亲的眼里好像有眼泪,表情里带着(伤心和舍不得的)严肃,在看着自己。就不敢再问。

    姜月影微笑着双手捏了捏她的脸,慈爱道:“念柔,你爹他,今天不会回来了,我们不等了。先睡觉,睡好了,等明天,娘会想法子去给你把他找回来。”

    ……

    夜空之下,山洞口的微光亮了大半夜,渐渐地熄灭。
    ************************ 8.夏侯莽之死(上) ************************

    夏侯莽站在交织的夜色和火光之中,看了看两边的人群。又看了看两边的“带头人”,却没有开口说话。
    ?
    最先开口的是那二十四“金刀铁骑”的黑衣魁梧蒙面领头人,他冷眼倨傲地看着夏侯莽(用临夏语)道:“夏侯莽,你身为大夏王族,居然在天玄这般鄙陋的地方苟延残喘,以打猎、贩卖山货兽皮为生?不得不说,本人实在是没有想到。”
    ?
    夏侯莽没有即刻开口,只是站在原地,冷冷看了看站在这人身后的二十四“铁骑”,目光所至,那二十四人中已有过三分之一不知为何不敢直视,慢慢低下头去。
    ?
    夏侯莽冷然笑了笑(临夏语):“萧狗,你居然胆敢一人带着大夏国君专属的金刀铁骑到得此地?得何人所令?我兄长呢?被你们怎么了?”
    ?
    那人一愣,继而狂笑道:“夏侯莽,你背叛大夏背叛我临夏王和四大部落,居然还有脸再过问我大夏国事?我倒是问你,听说你和那个下贱的汉女已经把天玄的镇西兵符跪着还回去了?如何?我大夏的四大部落图腾令呢?是不是也已经同样被你跪着献给天玄的敌军了?”
    ?
    夏侯莽不再看其他人,只正正看他道:“狗贼,把你的蒙面去了吧。大夏的金刀铁骑王从来没有出过蒙面示人的孬种。然后,你再考虑是否回避作答我刚才所问。”
    ?
    那人见他时至当下,依然狂傲(不减当年),心中不禁暴怒,又见对面那紫衣人一干人等,居然也好似全体带着一副看自己不起的模样在“观望”。不禁更是恨毒了夏侯莽。
    ?
    他暗自稳定了一下自己,一把扯下面上蒙面巾恶语呵斥道:“本王除去蒙面时,就是你这大夏叛徒该跪下自戕的时候!如何?夏侯狗贼,还不快把四大图腾令交出来,你交快一点,也许今日本王还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
    夏侯莽淡淡笑了笑,冷然道:“萧文忠,你的愚蠢、劣等和贼性,我夏侯莽自第一次见你时就没有误判过。这天底下,配号令我夏侯莽的,何尝会轮得到你这腌臜贼子?四大图腾令我已经毁之殆尽。如何,今日你若有种,就让我血溅当场以报大夏?”
    ?
    那萧文忠一惊,面露难以置信的神色,脑袋和人都呆滞了一下,喃喃道:“你……你居然……居然胆敢私自把图腾令毁了?这可是大夏王族和四部落歃血之盟的见证……还有大夏天巫们的烙印!夏侯莽!——你不配当大夏的王族,今日我,我与金刀铁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
    话一出口,复又疑心大起,狠绝将腰间佩刀拔出,上前一步,刀指夏侯莽道:“你,是不是在欺诈本王!?你这叛徒逃犯,定是贪生怕死,想将藏匿的图腾令交给对面这群天玄武林狗!夏侯莽,想不到你已经下贱到这等地步。”
    ?
    他二人对话,周围数十人有的听不懂,听得懂的除了不敢插言的临夏铁骑,就是紫衣人那边的那个叫唐萧的。
    ?
    这唐萧本一直在一边听这边,一边给他家家主低声翻译。此时翻译到:“武林狗”一词,不禁皱眉。那紫衣人听他翻译到这里,发令道:“唐萧,让他们不必再用胡语了,索性大家都开天窗(说亮话)吧。”
    ?
    唐萧收令,上前三步,提高声音道:“大夏的金刀铁骑王,还有这边这个姓萧的某恶狗,既然都在天玄的地界。就还是用所有人都听得懂的天玄话罢?”
    ?
    他此言一喊出,夏侯莽站在当地,既没有开口,也没有看他和紫衣人。
    ?
    倒是那“姓萧的某恶狗”反应很快,狠瞪向他,恼羞成怒骂道:“你这自先前就冒出来想找死的乳臭未干的小贼,是哪一家的野种?胆敢在我面前乱吠?”
    ?
    唐萧笑道:“鄙人姓唐名萧,这是我家家主。来自蜀中,怎么,临夏著名的恶狗篡位萧大王居然没有听说过么?”
    ?
    “恶狗篡位萧大王”盛怒之下,恨不得即刻把他也“碎尸万段”,终于爆发式扭头,对身后的二十四“金刀铁骑”呵斥道:“把这个野种给我围住。它们是来勾结夏侯莽,妄图转移藏匿图腾令的。你们还等什么?”
    ?
    唐萧被“气”笑了,继续笑道:“萧‘大王’,冷静点不要乱吠。招子也请放亮点,就今天这场子,我看你身后有几个带脑子的都不信你的倒口污蔑罢?”
    ?
    却是不但没有被吓退,反而又上前三步好好站着。
    ?
    那群“金刀铁骑”听令,倒是立即就有四人出列,将唐萧团团围住。同一时间,那叫宗焕的在紫衣人身后一挥手,同样有四人便出位,瞬时移动到唐萧和那四个“金刀铁骑”的周围。
    ?
    唐萧内心汗了一下,快速从怀中掏出一折叠状的铁器,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花样,将那铁器变成一层一层的台状暗器模样,周围有看得真切的,已经有人在低声惊呼:“唐门暗器之首——夺命十八层!”
    唐萧苦笑道:“都先别动罢,本萧还不想血溅当场,我先解释一下我手中的我门杀器:此物分内外双层,高九层,外层引发不带毒,内层引发见血封喉。如何?暗器是不长眼的,今日不知是不是域外贼人和天玄败类,以及本来无关紧要的绿林人士都想要过来见识见识?”



    “……”周遭众人,包括萧文忠,听他此言,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唐萧缓了缓,又四平八稳地加了一句:“此物,我门今日带了不止一件,大概有四五件。但是我家家主从来不喜欢见血封喉,所以各位临夏人也好,天玄不明人士也好,不想趟浑水的最好现在就先行一步,我门绝不阻扰。”



    紫衣人见他说至此话,也开口道:“各位,在下蜀中唐门唐振岳。今日来此,目的虽然不冠冕堂皇,但一不为结仇,二不为杀人。希望能走的都先走罢。我唐振岳以唐门掌门的名义起誓,先走的人,我唐门就当从未见过,就算有之前就有与我唐门结怨的,唐门就在蜀中,随时欢迎英雄好汉去踢馆或赐教。无须今日就激发死战。”



    ……
    周围数十人看此阵势,听他说至此,已经有至少七、八人在窃窃私语或动摇,那萧文忠环顾四方,看到窃窃私语的都是自己“带过来”的二十余人的“天玄人”中的人物,心下不禁一阵咬牙。回头看向那紫衣人道:“原来你就是唐振岳,原来堂堂天玄王朝绿林数七数八的人物,也是个专会一上来就耍嘴皮子威胁他人的孬种?萧某今天也算见识了。”
    ?
    他骂得难听恶毒,唐振岳却反而笑了笑,道:“无妨,萧大王不用绕弯了,唐门今天的确为大夏真正的金刀铁骑王和你们的四部落图腾令而来。如何?”
    ?
    萧文忠正想再恶毒骂之“压他气焰”。却警觉先前窃窃私语的人里,已经有六七个“结伴”走得无影无踪了,自己一边的人头优势减弱了,剩下的十余“天玄”人都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他心下一口气赌着,生生把到嘴的话给“堵”了回去。
    ?
    却是已经一阵子不开口的夏侯莽转身直面那唐振岳,冷道:“天玄唐门的掌门?倒也坦荡。不过本人好似与你、与你唐门并无瓜葛。今日何故要为夏侯莽和大夏的图腾令而来?”
    ?
    唐振岳见他终于对自己开口,便抱了抱拳,道:“不好意思,阁下所持的图腾令,我唐门确实想取之,倒也不是为了起杀伐,而是想跟你们大夏换几个人。”
    周围数十人看此阵势,听他说至此,已经有至少七、八人在窃窃私语或动摇,那萧文忠环顾四方,看到窃窃私语的都是自己“带过来”的二十余人的“天玄人”中的人物,心下不禁一阵咬牙。回头看向那紫衣人道:“原来你就是唐振岳,原来堂堂天玄王朝绿林数七数八的人物,也是个专会一上来就耍嘴皮子威胁他人的孬种?萧某今天也算见识了。”
    ?
    他骂得难听恶毒,唐振岳却反而笑了笑,道:“无妨,萧大王不用绕弯了,唐门今天的确为大夏真正的金刀铁骑王和你们的四部落图腾令而来。如何?”
    ?
    萧文忠正想再恶毒骂之“压他气焰”。却警觉先前窃窃私语的人里,已经有六七个“结伴”走得无影无踪了,自己一边的人头优势减弱了,剩下的十余“天玄”人都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他心下一口气赌着,生生把到嘴的话给“堵”了回去。
    ?
    却是已经一阵子不开口的夏侯莽转身直面那唐振岳,冷道:“天玄唐门的掌门?倒也坦荡。不过本人好似与你、与你唐门并无瓜葛。今日何故要为夏侯莽和大夏的图腾令而来?”
    ?
    唐振岳见他终于对自己开口,便抱了抱拳,道:“不好意思,阁下所持的图腾令,我唐门确实想取之,倒也不是为了起杀伐,而是想跟你们大夏换几个人。”
    夏侯莽:“什么样的人。”
    ?
    “跟我大哥之死,和好几桩唐门遇到的蹊跷事情有关的人。”
    ?
    夏侯莽冷道:“你们方才难道没有听我说话?我已经将四大部落的图腾令毁之殆尽。你们还想要么?难道也想要夏侯莽一命?”
    ?
    唐振岳顿了顿,道:“阁下言重了,不过——今日局势,即使是没有了图腾令,唐门也不好就此收手。”
    ?
    夏侯莽没有回复,缓过来的萧文忠恶毒插话道:“呵呵!看来这是要当场勾结起来离开天下村么?姓唐的,不要以为他跟你们走,今后就可以拿捏着一个叛徒跟我大夏提什么换人的要求。还有,夏侯莽,你那个女人呢?就在这破村附近不远吧?怎么,是不是舍不得,才在这里丢尽大夏的脸卑躬屈膝地听天玄人招降?”
    ?
    夏侯莽心中一痛,手中包裹上先前落上的雪此时已经融化在包裹的布上,手心一片冰凉。
    ?
    他看向萧文忠道:“萧贼,你今日枉顾大夏国法,越过吾王,私自带铁骑进入天玄疆域,已经是死罪;勾结天玄不明人物挑起血腥杀戮,灭了天下村合村数十口人口,更是罪无可赦!本王今日死与不死,都会先杀了你。”
    ?
    语落将手中包裹倒扣着往面前最近的熊熊火堆一扔。右手反手抽出腰间短刀,冷然道:“狗贼无须废话,要么带着他们二十四人一起上,要么你先来受死。”
    ?
    萧文忠心中气毒道:“放你的屁,我……我是大夏金刀铁骑王,自然可以决定来捉拿你这个暴露了的大夏叛贼,我也没有屠杀……”
    ?
    说到此处,突然警觉道:“你烧的什么?”说话间,目光飞快转向那火堆中此时已经烧起来的粗布包裹。织物易燃,就这三两句话的功夫,只见那包裹已经被烧得马上快要裂开了。
    夏侯莽狂笑道:“愚蠢的狗贼,你可以马上爬过去看看是不是四大兽皮图腾令?让天玄人也见识一下你这个劣等狗贼的劣等脑袋。”
    ?
    萧文忠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一次又一次骂为“劣等”,只恨不能即刻让他死,但他素来心思阴又细,还是不放心又多看了两眼那现在已经噼啪烧裂开的包裹,只见上面一张粗纸好像是地图,中间散压着几两天玄的碎银子,再下面好像是一张淡黄油纸包着的东西,现在已经烧得油纸卷边,好似里面是一件淡粉红绸的女人衣服。”熊熊火焰下,那衣服如何禁烧?就这一会儿已经快要从底烧成灰了。
    ?
    他立即转头骂道:“晦气!想不到曾经堂堂的王族,现在连女人衣服都要亲自买,我呸!”
    ?
    夏侯莽冷哼道:“你还不过来受死,还在废话,是不是怕了?”
    ?
    萧文忠(其实内心还真有八分怕他),嘴硬道:“你最适合死在大夏金刀铁骑的刀下。”心下一横,回头对自己带来那十余“天玄人”道:“你们负责看着这边这些管闲事的,只要他们不动,你们也不动,只要他们动,你们就先分一半过来杀这个夏侯狗贼。”顿了顿,转身狠盯着方才还没动的二十个“金刀铁骑”道:“你们,去给本王把夏侯狗贼的头取下来,谁拔得头筹,多赏五十户外加男女各二十个奴隶。”
    ?
    那“铁骑们”,除了三人,其余十七人立即将夏侯莽团团围住。
    ?
    萧文忠警觉,怒气冲冲看向那不行动的三人道:“快上!孬种!怎么?近十年不见,还是怕了他不成?”
    ?
    那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齐齐除去脸上蒙面,面对夏侯莽站着,其中一人单膝跪地,垂首对夏侯莽道:“大王,您先……先降了吧,随我……随小的们回去见见王上,只要你任王上发落,也许,也许就……”
    ?
    却是接不上之后的话来,细看眼中好似泛起泪影。他一跪,其余两个弃了蒙面的,也立即一起跪在他身后。
    ?
    夏侯莽苦笑:“拓木尔,你这是以为十年不见,本王变愚蠢了吗?”看了看他们三人,便转头对萧文忠冷冷道:“萧狗,你是不是挟持了我大哥,再让他们来陪你演戏?本王觉得不必了。”
    ?
    又对围着自己的十七人道:“动手之前,先立个誓。今日我若死,你等二十四金刀铁骑就滚回大夏禀报王上,就说逆贼愚弟已经自选死路,你等金刀铁骑今后回归大夏王帐之前罢。”
    ?
    语落,右手短刀在左手轻轻一拉,左手一握,献血已经滴滴落下。
    又转头对唐振岳淡然道:“阁下许是有三分好意,夏侯莽心领了。不过,夏侯莽曾经杀人无数,今天准备再杀一人或数人就够本。”
    ?
    唐振岳心下生惊,却听得有一人声音洪亮,先于他开口道:“且慢!”

    众人原本此时只关注夏侯莽和萧文忠这边,都没注意其他,忽然听得又有人(胆敢)插嘴,不禁都惊讶望过去。只见一人村民打扮,好像之前一直站在一个不起眼的两方都不太靠拢的地方的,此时已经走到离夏侯莽十余步的距离。
    ?
    此人个头瘦高,一双手上袖子捞得齐手肘,露出左右半截青筋暴露的手来。再看面上明显有易容。此时正在自行用药水去除易容,少顷,一张“变瘦”的略微发黄的脸便“露了出来”。
    ?
    唐门已经有人认出来了,低声道:“是金字遇春堂的三堂主!”
    ?
    金字遇春堂的三堂主站定道:“天玄虽然异端不少,但是现在仍算是太平之世,却想不到这西北边远一个小小天下村,今日居然热闹到临夏的军队、蜀中的唐门,都齐聚一村了。”
    ?
    唐振岳笑了笑:“原来是金字遇春堂的三堂主,素闻三堂主喜欢游历天下,想不到今日也赶来了。”
    ?
    这“三堂主”摇了摇头:“你们的目标都太大了,要说鄙人其实也并不想来趟这浑水的,却又被我家四弟飞书召集,不得不来。”
    ?
    不等其他人接话,又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块“木头”道:“天玄地界,临夏人如此招摇,不详之兆啊!这样吧,这个萧大王,杀人和逼人杀人都是不好的,我送你一块令牌,你速速领你的什么“铁骑”等“撤”出天玄地界吧。如何?”
    ?
    萧文忠被点名,心下一颤,这金字遇春堂从天玄西北起家,堂口开到江南一十九家。不止天玄,就是临夏及其域外都赫赫有名。这三堂主姓庄名“逐名”,人称“太极绵掌”,又是遇春堂中第一轻功高手,如果是如他所说“被召集而来”,那就代表,遇春堂的其他人也快要到了。”
    ?
    萧文忠心下一乱,那庄逐名看他不开口,也不着急靠近他面前那十七“铁骑”和夏侯莽的大包围圈,而是先移步到离他们五米开外,唐萧他们九人这边的“小”包围圈。伸手挥掌道:“这位小朋友这边先散一散‘火’吧。”
    ?
    掌风到处,那站在唐萧和外圈唐门四人中的四个“金刀铁骑”,只觉一阵绵然之力扫在自己的腰腹一带,顷刻间腹部剧痛,四人大惊之余立即只敢顺着掌风退步,有两人退得位置还好,刚好退在后面唐门四人的两处空档之处,倒还不狼狈。另外两人却是退得步伐凌乱,直接撞在后面两人身上,唐门那两人也不客气,顺手推顺脚踢,那两人便踉踉跄跄直接半滚在地上,甚是狼狈,还受了轻伤。
    ?
    唐萧终于松了口气,乘机往唐振岳等那边回撤。九人的小圈子便散了。他一站好,便对来人抱拳一礼,笑道:“太极绵掌前辈威震西北!想不到今日有幸得见,前辈还给在下解了围,唐萧惭愧得很!并感激不尽!”
    ?
    那庄逐名摆手道:‘无妨。我恰才看你这小朋友,有胆有谋,很是不错!给你们解一个小围,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
    唐萧难得遇到“前辈级”人物这么平易近人与“谦虚”,不禁心下又多了三分不好意思和感动。却也不再多客套,只再抱拳、鞠躬一礼。
    这庄逐名一出手,立即将场中两处“焦点”“拍”散了一处,围观的人,大都松了口气,却绝不包括萧文忠。他素来阴毒狠辣又谨慎,这一次也是“准备充分、想了又想”才到这天下村“抓逆贼”的。此时先是出来一群唐门的人,后又出来一个打前哨的金字遇春堂高手。也由不得他心中忐忑、生了惧意。
    ?
    打破众人沉默的,是先前夏侯莽称呼为“托木尔”的那人,此人正焦急不知如何“解围”,见那庄逐名单手一掌,已经缓了一小半的紧张气氛,而且还在左手手持那木令牌面对着萧文忠,心中突然想起这木令牌的传闻来,立即转身对那萧文忠单膝跪下,道:
    ?
    “萧大王,此物应该就是天玄医界万金难求的神木令了,得此一令,据说不止可以得到一次天玄神医亲自治疗的机会,还可以有九成机会在西海和兰州黑白两道通行无阻。今天咱们金刀铁骑本不为别的,只为图腾令,虽然图腾令被毁实属……实属憾恨!但是也没有必要和他们……和天玄黑白两道起冲突!不如……求大王带属下等先撤回大夏吧!”
    ?
    萧文忠此时脑中各种动摇和不甘,对这托木尔的话还是听进去了三分,但是他素来心胸狭窄,刚才见托木尔跪拜夏侯莽已经心生记恨,此时虽听进去三分,剩下七分却是对夏侯莽的更行忌惮和仇视。便冷笑道:“夏侯莽,想不到你已经跟天玄人勾结得如此之深,难怪你去年只还他们的兵符,不还大夏的图腾令,我看你是早十年前就为了一个女人叛国,把图腾令全毁了吧?”
    ?
    接他话的,是那庄逐名,此人摇头道:“萧文忠,你这是太低估你嫉恨的对手呢?还是太低估了天玄朝野?”
    ?
    又道:“你嫉恨的对手若要勾结讨好天玄朝野,又何以会隐匿在如此乡下?天玄朝野若不是看在这位金刀铁骑王夫妇好歹算是为天玄和临夏争取了十年不血拼的缓冲期的份上,又何至于十年找不到人?”
    ?
    萧文忠狠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也别以为……说说大话——我就会放过他这个大夏的叛徒。”
    ?
    庄逐名皱眉摇头道:“阁下可谓是‘恨’令智昏,鄙人言尽于此。如果你认为此事闹到今日这种地步,你们还可以再继续屠杀人后,留命一路逃窜回临夏。未免太高估天玄人的容忍力了罢?”
    ?
    萧文忠心中已经开始发冷,表面还是强自镇定,这庄逐名的话一句一句“砸”在他有点慌乱的脑袋里,似有回响,突然他觉得不对,瞪目反问道:“你说什么‘再’继续‘屠杀’人?我还没有杀他!”又恍然惊醒道:“这个村子!这个村子我来的时候就诡异的没有人,我们没有屠村!……你们,你们居然想栽赃到我头上?!”
    ?
    庄逐名难得顿了一顿,问道:“这里只有唐门、天残四绝和你们的人,不是你们,难道是天残四绝?他们可是出了名的拿钱做事,不是你们支使参与?难道还有其他!?”
    ?
    萧文忠呆住了,心中怦然如同鼓击,一时各种猜忌、愤怒、恐惧……掺杂,居然说不出话来。冷汗间,突然听一个声音幽幽道:“先别开口,你还不明白吗?全是陷阱,他们今天对夏侯莽和你临夏的图腾令,甚至包括你们金刀铁骑二十五人,是势在必得。你一否认,会变成狡辩,他们会立即动手杀你!你也万万不能承认,否则更是会被他们当替死鬼冤杀!”
    ?
    这声音又诡异又清楚,萧文忠却听得混乱又胆寒。他再也稳不住,不由自主地飞速四周扫视,却是辨别不出这声音的来源。正惊骇间,又听“这声音”冷冷道:“你别乱看,先好好稳住,这里只有我可以帮你,我在用内功秘法传音,除了你,他们都听不到,我是你带来的人,在天玄还背着他们的狗屁九州通缉令。现在我方要多出十多个人。我的武功,可以摆平这个打太极拳又话多的人,但是你我都要防备唐门的暗器。”
    ?
    萧文忠心下乱动,终于稳了稳,字斟句酌道:“我们来的时辰,和唐门的人也差不多罢,唯一先到的,是那“四残”,他们、他们若是我的人,又只认钱的话,我何不给更多的钱换他们这时候不走?”
    ?
    他这话一出口,那个声音怪笑道:“萧大王还是很聪明的,这一段说得很好!在下佩服!”
    ?
    萧文忠心下又稳了稳,又道:“四残那样的高手,若是帮我,我会许他们黄金十万两、回临夏共享高官厚禄!可惜人家四人,只跟唐门熟门熟路地打招呼,话都没有跟我说一句便走了。”
    ?
    那声音继续笑道:“谢谢萧大王的心意,今天在下一定助你达成心愿再回归大夏,为你效命!”
    ?
    他“二人”如此“交流”,其他在场的人,却是一个都不知晓。
    ?
    那庄逐名见他一时好像心惊胆战(脸色苍白)地四处乱看,一时又条理清楚地反过来质疑唐门勾结那“天残四绝”一起“栽赃”他。不禁皱眉。
    ?
    唐萧正想开口,只见唐振岳对自己摆了摆手,便打住。
    ?
    唐振岳走上前道:“我唐门若是“喜欢”屠村,方才的暗器就不只是摆出一件、又引而不发了。这样罢,看起来今日不好简单收场了。鄙人最后再问萧大王一句,你愿不愿意唐门等看你杀人,然后直接撤走,再‘顺路’报给天玄镇西军封死你们的全部去路?”
    ?
    又淡淡看了看夏侯莽,道:“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要杀他,你临夏的国君直属卫队大张旗鼓,几乎跨过天玄一省之疆域来杀人,就算是杀的你临夏人,也好像其罪当全诛罢?”
    萧文忠何尝听不出他话中“威胁之意”,但是骑虎难下和怕死成:屠村的“替死鬼”是他此时唯一的感受。
    ?
    词穷之际,只听先前那声音又阴恻恻道:“萧大王别急,你听出来没有,唐门其实非常阴毒,因为他们还是想要——得不到大夏图腾令就得到夏侯莽。那个打太极拳的更阴险,想你拿着那个狗屁的神木令去直端端地撞它们的堂口。你要是信了他的毒计才叫惨,它们那个金字遇春堂年年给天玄那个狗屁的定西候准备拍马屁的特供贺礼。是勾结天玄朝堂最深的一支之一。你若不果断一点,等它们的人一到齐,你、你们全部,包括我们这些‘追随’你而来的人……都会白白变成它们和唐门献礼天玄朝堂的刀头肉礼物。”
    ?
    萧文忠饶是此时有些镇静,也还是听得冷汗淋漓。再看向自己那十七个“心腹铁骑”包围着的夏侯莽,正毫无惧意,鄙视又凛然地看着自己。再想起自己一路东躲西藏、野心勃勃过来的本意,一遇到此人就“报废”:图腾令拿不到,号令临夏部落的梦想落空。想对这恨毒又忌惮的夏侯莽杀之而后快,却又被一群天玄“低贱非贵族”的江湖草莽一直“干扰”。也分不清内心滋滋燃烧的,是怎样的“怒火”。
    ?
    夏侯莽看他阴沉沉、暴红着眼睛看着自己,冷道:“狗贼,你不要丢人现眼了,先带着他们滚罢。本王说过十年期限,今日就算到期。天玄的兵符是我决意偷的,大夏的图腾令是我亲手毁的,最后警告你这狗贼不要自找受死。否则本王杀了你,也不妨到天玄的大牢里去等死。”
    萧文忠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夏侯莽,你死到临头还在对我口吐不敬!哈哈哈!好、好!我成全你,你不用废物一样到天玄大牢苟延残喘丢大夏的脸了,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
    只见他掏出袖中一块令旗,狠毒一挥道:“金刀铁骑听令,动手,削首!”
    ?
    那金刀铁骑出发前早就和他“预演”过了的,此时一得令,除了那托木尔等三人和先前受伤的两人,其余十九人立即拔刀砍向夏侯莽。
    ?
    众人大惊之下,反应最快的是离得近一点的唐振岳和庄逐名,二人即刻出手,可惜唐振岳双掌拍飞了两人,这两人各撞开一人,只“拍开”四人,那庄逐名的太极绵掌最快绝的一招,也只一圈推拍出去六人。
    ?
    但见余下九人、九把寒光凛冽的金刀已经直接围砍到夏侯莽的周围。
    ?
    一片冷寂之中,夏侯莽狂笑道:“萧贼,你终于最后有胆了一次,且看今日本王赴死之前,先杀了你。”
    ?
    夏侯莽此次出山,为了隐藏身份,带的并不是自己最擅长的临夏长刀,而是一把玄铁匕首,饶是他天生神力,又习过霸道刀法,也不能同时避开九个“练家子”的利刃。只见他右手挥出去的匕首只隔开右手和前方扑过来的四人的兵器。左边五人五刀,他便直接抬起左臂去横档,挡飞了两刀,最后三刀却再也挡不住,寒光交错中,两刀直接入骨砍在左臂上,最后一刀砍在手腕处,左手手腕几乎立即废掉。
    与此同时,夏侯莽已经再一次拼力扑向那萧文忠。这萧文忠早有防备,从之前取旗发令就在一直往后退,此时大骇之下一边急退一边喊叫道:“一同来的天玄朋友,之前承诺的封赏翻倍,快来增援!!”
    ?
    只见他背后十余步外,那十多个原来略显分散的“天玄人”中,有一半的人便包围着扑了过来。
    ?
    唐振岳急呵道:“唐萧、宗焕——快放第一层!”
    ?
    唐萧和唐宗焕几乎是同时回道:“是!”
    ?
    与此同时,唐门的一行二十余人齐齐出动,火光之中,约六十人的身影乱作一“团”,中间唐门的暗器从五个“中心点”散射出至少三百“针”来……
    ?
    一时,受伤者众,混乱之中,于萧文忠而言,却只看得见对面夏侯莽几欲将自己撕成碎片的虎目血眸。他惊惧得喉头一堵,只差没有忘记后退。却突然发现一股力道稍微扯了自己一把,他急忙趁势一侧身往人少一点的左路闪避,一边口中大叫:“先救我!!”
    @蜘蛛1@刘少言@寞世妖精@怀旧船长@金满冷@得像风@湘西鬼王

    各位版主:

    为什么我连发九帖依然被压在至少三百贴之外?而打查边球的、还有不少水贴:发一贴就在默认首页第一?

    如果涉及违规,何不删除主贴?

    天涯系统是不是见鬼了?
    ************** 8、夏侯莽之死(下) ****************


    夏侯莽狂吼道:“狗贼!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把已经血流如注的左臂抬高掩护,右手匕首再扑刺过去。离他五步的唐振岳慨然一叹,下一招直接移位、出手横拍,猛然用掌力封了萧文忠的左边去路。只见宛若电闪之际,夏侯莽的匕首已经扎入那萧文忠右腹与右胸之间。那萧文忠连痛带惧,直接萎顿在地。
    ?
    但,与此同时,几乎是逾十柄金刀,狠狠插向了夏侯莽,他继续挥动手臂挡开四五刀,剩下的却无论如何挡不住,几乎全部插入他周身要害……那些个“铁骑”一得手,立即回撤形成包围圈护住萧文忠。其中两个轻功不弱的,直接将他拖出五米开外,与后面一众“铁骑”与“天玄人”聚拢。
    ?
    夏侯莽几乎是立即后仰倒下,场中众人见此等变数,手上几乎全部停滞了一下,那一直未曾停手的太极绵掌庄逐名运掌如风,直接拍飞挡路的两人,然后抢过去托住他铁塔一般下沉的躯体,但见他全身已是血染,便纵是华佗在世也难救。
    ?
    庄逐名半蹲下左膝,用左手担住他上半身,右手全身戒备之中。唐振岳看得清楚,回头对唐萧等喝道:“注意小心!他们再敢妄动,用第二层诛杀。”
    ?
    然后一跃向前,站到临夏人和庄逐名二人之间。怒斥道:‘临夏狗贼,再不停手今日让你等全部有来无回。
    ?
    萧文忠惊魂未定,只听先前那声音又阴恻恻道:“大王,你最大的目的已经达成,暂且听他们的,全体防范莫动。”
    ?
    萧文忠惊吓恶痛之余连连点头,一边抖声道:“暂停就暂停!快快!快给我疗伤!”
    ?
    那群临夏“金刀铁骑”和“临夏天玄人”听令,便提防着又退了几步。此时两边中间空出了约七八米以上的距离,都开始查看己方伤势,却是各有所伤,但唐门情势稍好,那萧文忠一边,除了中暗器的有十来个,被唐、庄二人打成重伤的便有十人。
    ?
    庄逐名看向夏侯莽,只见他身上刀伤和着血涌,其中一刀从左胸斜插至咽喉,已经无法再开口说话。却仍然虎目圆瞪,似是不甘没有直取那萧文忠首级。不禁心下也替他心有七分凄凉——便开口道:“夏侯大王不愧大夏王者风范,令人佩服……唉!世间皆苦,您这便安去罢,一路好走!”
    ?
    伸手轻抚,让他双目闭上,手中渐觉此人再无气息。
    ?
    唐振岳在最近的距离回头一看,心下也说不清是敬意还是心寒,黯然叹道:“唉!我唐振岳终究是行差算错了今日!”
    ?
    那庄逐名慢慢放下夏侯莽的尸体,起身长叹道:“想不到我常年游在江湖,以为天玄尚国泰民安,今日才亲眼得见:我遇春堂所在的兰州府、西北域……已经是临夏逆贼出入自由的境地了。”
    ?
    他和唐振岳相对无言。四周沉默中,只听得那边那那萧文忠还在急喊:“快给我包扎!!”便有人给他用金疮药包扎伤口,但夏侯莽那一刀直刺断一根肋骨。刺入他右肺下方,也是半点马虎不得的重伤,他内心惊惧之处,又自行掏出一个药瓶,连吞三颗内服“救命”丹药。但还是觉得伤口内疼痛难忍,也心知肚明此时只能先平躺等待止血,否则不等逃出天玄域内就会死在中途。
    ?
    唐振岳见对方一时不敢异动,便又看了看天色,道:“离天亮约莫还有两个时辰了,先休息,等……(与庄逐名交换了一个眼神)贵堂老堂主他们到了再说罢!”
    ?
    于是双方在阴沉防范中各据一边耗着。
    ?
    唐萧和唐宗焕自是负责给门中伤者包扎伤处并值守,夜风之中,天下村冷气袭人。两边又各自把自己一边的火堆就地取材烧得旺旺的取暖。
    ?
    终于……天下村的八月十六天,开始麻麻亮了。
    今天4月16号,来看看天涯的显示:

    

    随便点开一个帖子都不会是这样的显示。

    直接将我8天的三十多层新帖藏起来,不显示更新,将更新日期控死在4月8号

    倒是“邀请”加QQ群买水军顶帖的私信已经收到两封了。

    其他可以无视,这种卑鄙无耻的阴沟蛇鼠控贴做派不得不说真够恶心。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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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3 19:09:02  更:2021-07-16 17:0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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