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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原创长篇小说《滴答河传》(已完结)寻出版[第1页]

作者:祁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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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穆棱河位于黑龙江东部,发源于老爷岭山脉,浩浩河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由西南向东北,流经穆棱、鸡西、密山、虎林等地,至虎林兵分两路,一路注入兴凯湖,另一路则注入乌苏里江。
    相传,在穆棱河一条支流边,积年形成了一条大车道,道边峭壁石缝流出的水,正滴在这条大车道上。经年累月,人们便习惯把这里称作滴道,也就把身边这条河称作滴答河。
    水有源,故其流不穷;木有根,故其生不穷。清朝时期,滴道地区尚是一片蛮荒的处女地,森林、沼泽、荒甸遍布,棒打狍子瓢舀鱼,土地肥得抓一把能攥出油来。
    清朝末年,清政府在蜂蜜山(今密山市)设招垦局,招募关内、辽宁一带的人到滴道垦荒,开始有山东、河北、吉林、辽宁迁入者。后来,河南、山西的都到这里来谋生,人气渐旺,鸡犬相闻,渐渐繁衍生息为闻名于周边地区的盲流屯,故事从这里开始。
    辛宝宝家住在滴答河屯,他从地主手上租了一块地,每年按时交租。地种的苞米和黄豆,这是东北最主要的农产品。
    辛宝宝原本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没别的本事,只能靠力气种田吃饭,有时再上山搞些野味山货回来,卖了换钱贴补家用,留下一点儿山货收拾好,储备过年时拿出来嚼裹。
    辛宝宝家从他父母向上推,祖上八代愣没出过一个有钱人让他可以拿来炫耀,这让他很难过,更别说为官显赫的祖宗了,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据说辛宝宝他妈刚怀他的时候,杀了一只兔子做了吃,兔子死得心不甘,便投胎了。
    他妈足月生产时,颇费了不少劲,当老娘(接生婆)将血乎乎的婴儿抱给他妈看时,他妈看到兔嘴吓了一大跳,当时就想扔掉,是老娘(接生婆)一句话挽救了他:“是个小子,带把呢!”他妈才勉强留下了他。
    那时医疗条件差,长了这样只能认命。
    辛宝宝吃饭时,上面的唇缝里常会流出一些汤汤水水,间或还会夹着些细小的菜丝,属实有些不大方便。但他并不介意,常用衣袖抹了汤水继续吃,如有根大点的菜丝抹在了袖口,便用两根脏污的手指小心捏了再塞回嘴里,接着咀嚼。
    辛宝宝长到三十六岁,正值壮年的黄金时代,生命的顶峰,还是没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他。他妈生了他后就再没生养过,他成了单崩儿(东北话:独生子)一个。
    后来他爸妈相继病逝,日子更是艰难。他便自绝了娶媳妇的念头,但每看到谁家大姑娘小媳妇儿搁眼前走过,还是会眼馋得半夜都睡不着觉,便壮胆到刚娶媳妇人家的窗户下听房。
    一次正伏在人家窗下听房,听到趣处,另一个无赖到了,从后边踢了他一脚,他身子猛地伏到墙上,前边肿了,躺了半个月,从此再也不敢去听房了。
    滴答河的黑土出奇的肥沃,所以物产丰饶,人种优良。辛宝宝种地是把好手,伺弄庄稼格外上心,因为这些苞米和大豆是他一年的主要生活来源,自是格外金贵。
    到了晚上,他有时会去巡视一下,生怕被偷了。
    这天,辛宝宝吃完晚饭,步出房屋。但见金风细细,熟黄的苞米穗随凤摇曳,一波又一波的苞米浪,显示丰收景象。
    眼瞅着就要收获了,辛宝宝更是看得紧,生怕被獾子偷食。
    辛宝宝向自家的地边走去。小路两边的野草开始变黄,一抹斜阳映照之下,更增添了几分萧索。
    快到了地边,辛宝宝突然发现靠东边的地里倒了五六棵苞米杆,他赶紧奔过去,发现上面的苞米已不知去向了,留下一行脚印,他又气又急,看来是被人脚獾子偷吃了,连忙前后左右四周查看。

    
    美丽的滴答河
    很快,辛宝宝发现离此不远的沟坎边上坐着一人,手里正拿着一棒苞米在“咯嘣咯嘣”啃着吃呢,旁边地上还堆了几棒。
    原来苞米不是獾子偷的,而是人偷的。辛宝宝气得口鼻差点流血,左右撒目一圈,在旁边地里寻了根拇指粗细的一截架条棍,挥着冲了过去:“小贼,让你偷苞米!”
    正啃苞米的那人一惊,细长的眼睛猛地睁圆,嘴巴咧开,嗷地怪叫一声,站起身正要跑却又软软的倒了下去。
    辛宝宝跑近一看,却是个乞丐,一身脏污正散发着刺鼻的酸臭。乞丐头发很长,已纠结成一团,上面还夹杂着泥垢和草屑,灰尘沾满了上衣和内衣,膝盖和胳膊都探出了“脑袋”,仿佛在问为什么穿得这般褴褛?
    辛宝宝再仔细一看,这乞丐竟是个女人!脸面是看不清楚了,都是板结的泥垢。
    他探了探女乞丐的鼻息,还有气息,他又看了一眼那被啃了的苞米,苞米外的绿皮茬口交错,估计是女乞丐实在饿得狠了,连皮都来不及剥就用牙撕咬吃了起来,刚吃了几口被吼声惊到了,竟自昏了过去。
    辛宝宝平时心眼不坏,就是抠门。此时虽心疼被糟蹋的那几棒苞米,倒也可怜那女乞丐的状况,竟一时发了善心。他脱下身上的布衫将那几棒苞米裹了,套在手腕上,又将乞丐背了往家中走去。
    在路上,辛宝宝碰到了正要去王仙伶家的甄有财。王仙伶是个新寡妇,她丈夫去年冬天打猎不幸遇难,王仙伶在村上很是哭了几天,悲悲切切的,让人同情。
    甄有财是村口杂货店的老板,老婆几年前跟个外乡人跑了,他一直冷锅冷灶的自己过。
    这半年多来,甄有财往王仙伶家跑的格外勤,今天送半瓶酱油,明天掂一小包花生,哄得王仙伶心花怒放、眉开眼笑,村里那些娘们儿都料定王仙伶会嫁给甄有财。
    辛宝宝身上背着人,还是客客气气地跟甄有财打了招呼,继续朝家走,甄有财在后面问:“这是谁啊?咋了?”
    辛宝宝头也没回,用有点磕巴的嘴应声:“要、要饭的,饿昏了。”甄有财便不再多问,用手按了按怀里那几块硬梆梆的水果糖,继续哼着小调朝王仙伶家走去。
    辛宝宝家位于小村东头,很稀松平常的土坯房,也叫爬爬房。爬爬房门矮棚低,小孩子站在炕上都能摸到棚顶,大个子进屋得低头哈腰。

    
    黑龙江省鸡西市滴道区
    到家后,辛宝宝将女乞丐放在炕上,关了房门,点了油灯,这点微光足以将这不大的屋子映亮。
    辛宝宝家徒四壁,连桌椅也没一张,老鼠都不来做客。仅有的家具是一只破柜子,柜门都关不严,歪歪斜斜的靠在墙根上,看似随时能散了架,墙角上房梁上布满合着灰土织成了蜘蛛网。
    炕上铺了一领席子,席子中间磨出了洞,炕角堆了多时未曾拆洗过的被子,早已看不出本色。
    辛宝宝想让女乞丐休息一会,起来时给她点吃的再打发她走。等了一会乞丐没醒,辛宝宝感觉困了,农村晚上睡觉都早,辛宝宝便吹灯脱鞋上了炕,躺下准备睡觉。
    平日里沾枕头就睡着的他今天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心中怦怦直跳。炕上躺了个外人,虽说是乞丐,却好歹是个女的,他活了快四十年还从没跟女人躺在一个炕上,除了生他的妈妈。
    看到这个女人,辛宝宝有些激动了,也有些意乱情迷起来了,他无数次幻想过女人,日间不知已想过多少万千次,夜里做梦也不知已梦到多少千百次。
    以往,辛宝宝每每看到村里男人讲黄色笑话时露出的色眯眯笑容,他都浑身躁热艳羡不已。如今,自己的炕上也有一个了,心里怎能不激动?怎能不乱性?
    女乞丐身上浓烈的酸臭一阵阵袭来,辛宝宝全不在意,背她回来的这一路上他已适应了。
    辛宝宝老实了小半辈子,村里二流子欺负他时都不敢反抗,顶多回家后拿拳头狠狠捣在墙皮上,大声骂道:妈的你这烂王八,你出门便给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骂完之后,辛宝宝总是会觉得全身舒畅,心情愉快的,好像便秘多日肠胃忽然畅通。
    现在,辛宝宝脑袋发热,脸上发红,手心出汗,一颗心突突乱跳,觉得喉咙也剧烈的干燥了起来,胸中鼓荡满满的全是欲望,并激起元气、真气、血气和勇气,毛手毛脚的扑向了女乞丐。

    
    滴道映山红
    2
    女乞丐醒了。这是个泼辣的角色,来自朝鲜。朝鲜历来是苦难的国家,备受欺凌,到了清朝,竟变成日本殖民地。
    这女乞丐19岁被日本人诱骗拐卖到中国吉林延吉乡下,给一个日本移民做了老婆。
    日本移民的家人都是迫害狂,对她蹂躏、恣虐,经常打骂不给饭吃。
    这女乞丐就常跟打她的日本家人拼命,虽每次都招来更重的毒打,却还是反抗,直到21岁时瞅准机会逃了出来。
    一路讨饭,从延吉经图们、宁安、牡丹江、穆棱,最后到达滴答河屯。
    一路行来,山上的吃货她多不认识,饥肠辘辘,看到一片苞米地就一脚扎了进去。
    现在,她躺在炕上。
    女乞丐身上带了不少伤,都是一路上跟欺负她的人撕打留下的纪念。她的力气很大,一睁眼发现自己正被人欺负,立刻尖声叫骂:“八格牙路 ,整死你!”
    女乞丐的汉话学的还不多,在延吉家里最常用的就是这句,日本家人用这话骂她,她拿来回骂。
    女乞丐眼前发黑,她饿坏了,好几天没吃东西,刚才生苞米也没吃几口,没力气了,便开始哭。
    女乞丐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金幸雪。她哭到伤心处,真是愁肠千结,毕生的怨愤屈辱,尽数涌上心来。想到再也回不去朝鲜家里了,想到自己被一个豁嘴男人欺负着,便哭得更厉害了。
    凄厉的哭声在屋里荡起,向外飘扬。
    辛宝宝惊愕之下,顿觉真气逆走、元气大伤、血气乱流、勇气溃散,便放开了幸雪,出了一身冷汗。
    自家住在村头,与村里人家隔得不远。这女人如果闹起来,自己再没法在村里做人了,那些娘们儿的唾沫还不得淹死他?
    辛宝宝一身冰凉,越想越怕,再顾不上别的,翻身在炕上朝幸雪跪下,“邦邦”直磕响头,颤声哀求:“大、大妹的,快别嚎了,让人听见就完犊子了……”
    幸雪缩进了炕角,已明白击中要害,她见辛宝宝又是下跪又是磕头,显是害怕了。
    幸雪异常屈辱,却也怕招了人来脸面上不好看,哭声便小了些,最后总算无声无息了,但吞声饮泣的样子极为可怜。
    过了一会,幸雪用眼扫了一圈屋内,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女人。她知道跪在跟前的汉子是个光棍,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见这男人一脸忠厚憨相,豁唇在夜晚显得很是丑陋可怕,于是别开了脸。
    辛宝宝胆小怕事,又吓了一身冷汗,早已没了歪心色欲。象一支给吹熄了的蜡烛似的跪在那儿,还冒着烟呢。又象是一只给冻结了的兔子,定在那儿。
    他见幸雪不再嚎哭,只是泪水盈眶,泫然欲泣,便安抚道:“俺睡炕梢儿行吧?肯定不碰你了。”
    辛宝宝将自己委到了炕的另一头,将仅有的破被子扔给了幸雪。
    东北的秋天早晚格外凉,炕头靠近炉火要暖和些,炕梢则凉得多。辛宝宝正当青壮年,也不怕冷,只穿了粗布衣裤便倒头睡下了。
    他不担心幸雪是贼,反正自家也没什么可偷的,放宽心,没一会便将呼噜打得山响。
    幸雪眼神警惕不敢睡,她看了一眼窗外,天已完全黑透了,四周一片寂静,这么晚了自己能去哪呢?
    她没了主意,感觉有点冷,裹了裹自己身上破旧的单衣,将腿又向里头缩了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幸雪困乏得眼睛睁不开了,抬眼看了一下炕梢儿,那豁嘴男人似已睡熟,应再没危险。
    但这处境却仍像梦幻,那么陌生,像迷了路之后看到一处仿佛熟悉的地方,感到无由的感动与无依。
    幸雪不由自主将辛宝宝扔过来的被子拽过围在了身上,迷迷糊糊的睡去。
    幸雪是饿醒的。她梦见自己在家中大开筵席,仆人奔走,亲朋趋奉,好不开心快乐,满桌山珍海味,她正要张口大吃却醒了。
    睁眼定了定神,竟真的闻到了饭菜味,她眼睛一亮,立刻循香气望去。
    只见炕沿儿上摆了三个碟子一个碗,一个碟子里盛了炒熟的土豆块,另一个碟子里放了两块苞米面饼子,正冒着热气儿,再一个碟子装的咸菜疙瘩,最后一个碗里是金黄色的苞米面粥。
    饭菜散发着惊心动魄的香气,吸引了幸雪的全部感觉。
    饥不择食、食不果腹的幸雪连滚带爬抢了过去,她眼睛一阵昏眩,全是这些吃食,真比山珍海味还贵重一万倍。
    她象只饿红眼的野狗,谁若敢此时将这饭菜从她面前拿开,她会扑上去跟人拼命!
    她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地吃饼子和土豆,咯吱咯吱地嚼咸菜疙瘩,稀里呼噜的喝粥,硬是把这些吃食都塞进了干瘪的肚皮,不一会儿变得滚瓜肚圆。
    幸雪吃完,竟连连打起嗝来:呃…………呃…………
    为了这顿饱饭,她在延吉日本移民家中从没吃饱过,逃出来后则是四处讨要。
    东北广袤无垠的大地,人迹罕至的森林,冰天雪地的荒野,桀骜不驯的环境,人在其中如一棵弱草,微不足道,无比渺小。
    幸雪原打算逃回朝鲜家乡,结果不识路,走了相反的方向。一路向北行来,一路艰辛坎坷,一路无限悲哀,更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
    有几次甚至连最机警狡猾的野兔都认为她只不过是块大石头,那时它已饿得连跳跃的力气都没有了,若不是自己投入了她怀里,她只怕已饿死,连狐狸都捕捉不到的野兔居然会自投罗网,这在荒野中简直是神话,若有人能说给野兔听,连它们自己都不相信。
    还有一次在森林里,她又饿了两天,却在这时候遇到一头黑瞎子(东北熊)。
    她已全无抵抗之力,幸好熊是不吃死人的,她就躺下来装死。谁知她遇见的却是头老奸巨猾的熊,而且也快饿疯了,竟一直不走,还不住用鼻子去嗅,用脚爪去抓,甚至用牙齿去咬。
    她居然全都忍耐下来了,居然一直没有动,也就活到了今天。
    今天这顿,竟是她到中国两年多来,吃得最舒适畅快的饱饭。她哭了,心却暖了些。
    正是:一顺百顺的苞米面粥,一味敌百味的疙瘩头。

    
    滴道乡村风光一景
    原来,辛宝宝一早起来看幸雪睡的正香,嘴还砸吧砸吧直流口水,不敢去叫。他知道幸雪苛唠(东北话:吃不饱)极了,起来定要吃的,便烧起火,揭了粮缸开始做饭。
    辛宝宝做好后鸟儿悄儿(东北话:轻轻的)进屋,把饭菜放在炕沿后也不敢逗留,快速闪身到院中忙起了活计。
    辛宝宝在井里打了水将院里的大缸灌满,又抱了在山上砍来的松木杆开始劈柴。现在入秋了,他得多准备些烧柴好过冬。
    幸雪吃饱哭过后下了地,走出屋门,看到正在劈柴的辛宝宝。只见辛宝宝光了膀子,一身肌肉显得孔武有力,手脚非常麻利,木柴劈得又快又整齐。
    幸雪是个真正的、最原本的朝鲜女性。她看出了神,突然胸口一酸,想起以往道路流离,种种风霜雨雪之苦,无可奈何之情,霎时之间都袭上了心头,泪水再也无法抑止,扑簌簌的便滚下来。
    她看着辛宝宝,就像一株枯萎的草在看着久违的雨水,满怀期盼和感念,心里暗自琢磨:自己颠沛流离,不知受了人家多少欺侮。能有个地方安生过日子就算享福了,这男人虽家穷人丑,但看起来还算老实,是个神智正常的壮年男人,比自己原来跟的那日本坏蛋强多了。而且这男人会疼人,知道自己饿,一早就做了饭放在了炕上,叫她这个浮萍飘絮般的薄命人,焉得不感极而泣?
    流浪的日子,给她唯一的记忆,除了是千辛万苦、还是万苦千辛,以致就是九死一生、一生九死。其余,就是荒凉、凄凉以及哀凉。
    这顿到中国两年多来的饱饭,使她的感情彻底倾斜了:一屋二人三餐四季,跟了这男人,总比要饭强。
    她下了决心,朝水缸走去,打了一盆水,回屋里洗自己的头脸。
    不一会儿,只见一张秀丽的瓜子脸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眉毛弯弯,凤目含愁,竟是个美貌的女子。
    幸雪一双纤纤玉手,指如柔葱,打开那本就合不严实的柜门,找了套辛宝宝的旧衣裳换了。
    她将自己换下的衣服拿去井台上洗,足足换了七八盆水才算投洗干净。
    接着自己动手在灶上烧了一大锅开水,去院里用木盆端了半盆凉水进屋,经过辛宝宝身边时,她站住了,肌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辛宝宝无法相信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美人,便是昨晚捡来满身泥污的乞丐,但事实却又令他不能不信。
    仿佛是一粒沉溷于泥污中的明珠,虽然长久被污泥掩去了光芒,但泥一去,光芒更倍觉照人。
    辛宝宝呆了半晌,只见幸雪轻轻旋了个身,轻轻道: “白(别)进来。”随即关了房门开始洗澡。
    辛宝宝脑中登时天旋地转,高兴得全身如欲炸裂,心里乐开了花,手中持斧将柴劈得格外欢快、格外响亮。
    要饭女人就这样留了下来。
    当天晚上,他们宽衣解带,同衾共枕。打了多年光棍的辛宝宝,终于过上了有女人的幸福生活。
    世间的一切仿佛刹那间消失了,止不住千情百爱涌流,四条腿死死裹住,天地间只有两个合二为一的灵魂。

    
    滴道新兴村荷花,为你盛开!
    3
    第二天,辛宝宝领着幸雪去村里韩裁缝家。韩裁缝是老裁缝了,给人量衣服,一尺不多,一寸不少,恰到好处。
    辛宝宝忍着割肉般的痛楚,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儿,一层层剥去纸,现出一块大洋,给幸雪扯了新布、做了一身新衣服。
    辛宝宝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遇到老婆,只觉得太幸福了。他每日里哼着小调,做起活计更加有力。
    幸雪年轻貌美,身体健康又能干,辛宝宝对她宝贝极了。这是一个好女人啊,兰心蕙质,体香阵阵醉人心脾,轻声软语让人筋骨酥软。
    晚上,两个人心如甘饴,紧紧相拥,恨不得钻到对方身体里去,永不出来,一次又一次走向峰顶,一次又一次从峰顶销魂般下落,直到筋疲力尽才沉沉地睡去。
    白天,幸雪与辛宝宝可恋糊了,不离不弃,紧紧跟随,还学会了不少东北话。
    看着这个男人对自己如此好,幸雪很满足,一心一意、死心塌地跟他过起了日子。
    秋风起了。嫩嫩的苞米粒变硬了,豆角叶变黄了,柿子晒红了脸,沉甸甸的倭瓜拽折了枝蔓。
    苞米成熟后,枯脆的秸秆最扎人。拿上镰,跨上篮,包得严严实实地下田地。
    没掰过棒子的人不知道那个滋味儿。一刀刀割完苞米,再一穗穗扒干净,豆大的汗珠子叭嗒叭嗒往下摔。
    大豆比玉米还等不得,大豆熟了不收割,会噼里啪啦地炸在地里。
    镰刀割过的大豆秸秆锋利得可以扎破普通鞋子。所以手套、硬底鞋都是不可少的装备。
    收割的大豆,晾晒到庭院里。只要一有功夫,就得用木杈棍棒之类的农具,一遍遍地捶打连带着秸秆晒干的大豆,直到豆荚全部开裂,一粒粒的豆子都蹦出来。
    收割回家的大豆,晾晒到场院里,变成黄豆。一家一家轮流打,一家帮一家。
    “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着白胖子。”村里的孩子在田间地头唱着。刨白菜、起萝卜、挖土豆,都是这个季节的工作。
    秋收的几天,都比平时吃得好,没有一点化肥和农药,全是纯天然纯绿色食品!新摘的豆角、又甜又面的土豆、烫嘴的玉米棒子……
    丰收,真好!
    村里赶季节像拼命,一眨眼的功夫,田野里的金黄就被铺进了各家院子里、房顶上。
    看着这画一样的美景,村里人会开怀一笑。可谁知道这笑里包含的滋味呢?腰知道,腿知道,浑身的骨节知道,地里的蚊子知道,天边的月亮知道……

    
    丰收忙!
    丰收,真好!
    辛宝宝带着幸雪下地收了苞米和大豆。苞米在家里下棒,两个人一起编成挂,或挂在长杆上,或码成垛。大豆则晾晒地里,满院尽是黄澄澄的苞米和绿油油的的大豆,一派丰收的景象。
    晒干的苞米叶和大豆秸秆须收集起来,是灶下引火的好材料。作为主食的苞米是要脱粒的,用小石磨人转圈推着,磨成苞米面、大碴子、小格子。
    这些话干完,他们上山捡蘑菇采山货。
    幸雪很喜欢上山,放眼四顾,但见处处青山绿水,风景如画,实在太可爱了,鸟儿的歌声明亮清爽,风儿吹在身上舒适无比,连那路旁的杂草也显得美丽起来。
    沉醉山林间,幸雪不由得欢喜赞叹,情难自已。她在日本移民家时多是做牛做马的干活,日本移民家人怕她逃走,从不准她出门,更别说上山了。
    上山路上,幸雪边走边唱歌,用朝鲜语唱了童年时的歌,唱了少年时的歌。
    她的歌声比秋风更轻柔,她的人儿比花儿更美丽。她的欢乐是原始的、素朴的和巨大的。辛宝宝一句也听不懂,只觉得歌声优美、动听悦耳。
    幸福的歌啊,一路的唱!幸雪唱了很多很多,只觉得非常非常的开心,快乐得飘飘然,路上的小草都在她周围跳舞。
    秋天,这是收获的季节。大山换上了秋装,绿色的森林照得人耀眼,一簇簇、一丛丛的蘑菇绽放着笑脸,许多村民蜂拥着进山,他们采松籽,捡蘑菇,挖人参,忙得不亦乐乎。
    采松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每年都有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的人,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有的落下残疾,还有的人因此失去性命。
    那些艺高胆大的小伙子,脚上绑着铁制的“脚蹬子”,手中拿着长长的叉杆,徒手爬上高高的红松树,用叉杆将松塔“叉”下。
    树下的人将落地的松塔收捡成堆。架上火烤,苞米状的松塔受热张裂,掉出了叶片中紧裹着的松籽(每个叶片中包裹着两粒松籽)。
    秋天也是黑瞎子(东北熊)最忙乎的季节,强劲的秋风将饱满的松塔从高高的树梢上落到了地面,黑瞎子们捷足先登。
    它们啃食松塔如同小孩啃食嫩苞米,也是转着圈啃,只是松籽不好消化,熊粪中的松籽仍然完好无损。
    村民们不嫌脏,捡拾熊粪中的松籽,在缓缓的滴答河流水中,淘洗干净,收入囊中。
    东北的大山,林海茫茫,既有阿娜多姿的白桦树,也有高达二三十米、几个人才抱得过来的红松树。
    密林中,大树一棵挨着一棵,几步远就看不到同伴的身影,一不小心就会“麻达山”(东北话:迷路);更可怕的是和狼、野猪、黑瞎子不期而遇。

    
    东北的松树林
    东北野生蘑菇有百种之多:平菇、榛菇、杏鲍菇、白玉菇、花脸菇、双孢菇、香菇、滑子菇、口蘑、猴头菇、白灵菇、草菇、鸡腿菇、打碗菇、鸭蛋菇……
    冬天吃猴头菇最为鲜美,但做起来极是麻烦,要用雪水慢缓,然后手撕裹浆(要的就是蘑菇里的原汁),放油锅里,低温炸熟再高温收油,入口满嘴甜汁,滑嫩清香。
    花脸蘑菇通身泛着幽幽的紫色透着古老神秘,不是本地人是不敢采食的,味道远超香菇,被认为是菇中上品。
    蘑菇分药用和食用两大类。松茸,学名松口蘑,具有独特的浓郁香味,是世界上珍稀名贵的天然药用菌。松茸有特别的浓香,口感如鲍鱼,极润滑爽口。
    松茸对生长环境要求极为苛刻,生长过程也极为缓慢,一般需要5~6年:只能生长在没有任何污染和人为干预的原始森林中,孢子必须和松树的根系形成共生关系,而且共生树种的年龄必须在50年以上,才能形成菌丝和菌塘,同时需要依赖柏树、栎树等阔叶林提供营养支持,才能形成健康的子实体。
    松茸在出土前,必须得到充足的雨水,出生后必须立即得到充足的光照,另外温度、虫伤、人为暴力采集对菌丝的伤害等因素对松茸的生长也会产生直接的影响。
    可以说每一支松茸的诞生,都是大自然造物的奇迹。

    
    每一支松茸的诞生,都是大自然造物的奇迹。
    五味子是药材,新鲜的五味子要平铺晒干。辛宝宝找了家里的两个盖帘儿,将五味子小心均匀的铺在上面,隔一阵就会用手轻轻翻晒,直到干后收起放在干燥的地方保存,准备和其他山货一起卖。
    新鲜的山李子采回后无法久放,辛宝宝便吩咐幸雪找了针线将它们穿起来,挂在房檐下晒成干,留着日后当零食解馋。
    幸雪学得很快,她把软的挑出来,洗好放在桌上随拿随吃,把稍硬的李子用针线穿了黄黄绿绿的几十串吊上了房檐。
    远处望去,山李子似穿好的珠链挂在了墙上,煞是好看。
    辛宝宝家院里有两口大缸,一口装水,一口腌菜,菜缸平时闲置,冬天则用它腌酸菜。
    辛宝宝和幸雪把这些天采的带皮榛子都倒进了菜缸,用雨布盖上封好,隔一段时间,等榛子黄绿的外皮都变黑了再掏出来。两人各自操了木棍敲打,将榛子从霉烂的外皮里抽出,然后收集起来晒干。
    每年这时候蜂蜜山,牡丹江开货栈的、开药铺的各色生意人,都会专门进村收山货,马车、驴车、牛车等车队浩荡,人杂口杂,这中间也会间带着有些卖杂货的走腿买卖人,趁着村民口袋里有钱前来兜售日用零碎。
    滴答河屯与北大荒周围的山林河谷没有界限,完完全全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各色山货应有尽有,野生药材种类众多。
    每年村人都会进山采集,囤量很大,药材贩子每次进山都要雇上几辆大马车运货。
    山上的动物也不少,山鸡、狍子、黑瞎子、梅花鹿等等,村里有十几户专靠打猎为生,每年攒下的兽皮让收皮货的商人都喜笑颜开。
    滴答河屯一些年长知事的人,往往在大雪封山之前就进山挖参去了。东北管人参叫棒槌,有经验的山客才知道大棒槌长在哪里,有人挖到大货发了财,也有人因此丧了命。
    大山给予了人们无穷的宝藏,却也吞噬了人性的贪婪。大山很严厉,毫不留情,但很公正。它对一切都铁石心肠,无动于衷;对于人的冒险行为既不帮助也不阻止,但只要稍微违反自然法则,就会统统受到最严厉的制裁。
    辛宝宝不会打猎,更不知道棒槌去哪挖,他只能将一秋天打来的山货换了钱,留了山李子干和一小部分松子榛子过年吃。
    辛宝宝山货卖的不少,得了一笔不算小的收入,他准备过两天进城买些锦缎,给幸雪做一套漂亮衣裳,打扮成红花绿叶,加倍的美丽。

    
    滴道风光等你来!
    辛宝宝拣了个要饭的当老婆,这事成了村里饭前饭后百谈不厌的话题。
    看到幸雪年轻能干,又是个娉婷袅娜的朝鲜女生。村里男人无不啧啧称奇,艳羡得直流口水,私下里口沫横飞的谈论:“辛宝宝这鳖犊子拣老便宜了!嘻嘻,哈哈,呵呵,嘿嘿!”
    这天,辛宝宝路过村民孙三炮家围墙破缺的塌口,发现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看什么,便好奇地伸头看了看。
    他发现一头皮毛油光乌亮的黑驴正和一匹红马咬仗,咬脖子咬尻子咬嘴又不像是真咬,红马和黑驴都张着嘴露出宽扁的牙齿,又吊下一串串粘稠的涎水。
    主人孙三炮把红马拽进围栏,拴住了缰绳,黑驴跟过来钻进围栏的敞口,就跳上了红马的脊背。黑驴的前蹄踏在红马的背上,张口咬住了红马脖子上的长鬃。
    孙三炮伸手托起黑驴后裆里的一条二三尺长的黑黝黝的家伙,随之就消失了,红马浑身颤抖着咴儿咴儿叫起来。
    有好事者突然看到辛宝宝,大声道:“宝宝,下晚(东北话:晚上)黑哈喇子(东北话:口水)是不淌老婆身上啊?”其他人跟着起轰笑着。
    辛宝宝有点不好意思,脸上一直红到了耳根里,想起幸雪昨夜那火热的身体,一切是那样实在,一种幸福满足的感觉,流遍全身。
    他讪笑着,唇上的豁嘴快速抽动,挤了些口水出来,将那片豁口处浸的水汪汪的,为难道:“不,不淌,俺老婆搁炕沿上用布抹,不淌……”
    他语声一停,众人登时爆发出哈哈、呵呵、嗬嗬、哗哗、嘻嘻……各种各样大笑之声。
    不到一盏茶功夫,辛宝宝晚上在炕沿上放抹布的事情就在屯子里传开了,这是精神生活单调的山里人一种乐趣,人人津津乐道。
    这时有娘们问起幸雪来,话语说得质量低劣,味道腐臭:“你家老爷们晚上还在炕沿儿上预备布抹哈喇子?”
    幸雪能听懂,但她静若深海,淡然自若,一点也不在意别人在期待她的答案,扭身就往家走。
    幸雪回家后,星眸微启,两颗滴溜溜的眼珠,如秋水如寒星,横扫了辛宝宝一眼,怒道:“啥叫炕上放抹布?”
    辛宝宝见妻子满脸怒气,双手叉腰。不敢回一句嘴,一张脸胀得猪肝也似的成了紫酱之色,深悔失言,心里不停地骂村人:“刁民泼妇下三滥,歪瓜斜枣烂酸梨,死猫烂狗臭虾酱。”
    幸雪告诫辛宝宝,日后在外面不许乱说,辛宝宝连连点头答应,心中不禁又是惭愧,又是爱惜,伸臂抱住她,向她樱唇上吻去。
    幸雪转头闪避,辛宝宝双臂一紧,令她动弹不得,终于在她唇上深深吻了下去。她挣扎不脱,心中却也渐渐软了。
    此后再有人调笑,辛宝宝一概卖呆儿(装傻),只做憨笑不予回应。村里好事人依然不放过他,言词中自然猥亵者有之,香艳者有之,众议纷纭,猜测多端。

    
    滴道出产水稻,名字叫“滴稻香”大米,知名度不高,但却是东北公认的黄金粮食生产地带,在积温带下,在滴答河灌溉下,经过长时间的生产期,出产的大米极为优质,可与五常大米谐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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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宝宝心里舒畅。在劳动歇息的时候,他常常奇怪地想,人有了媳妇,和没有媳妇的时光大不一样了,身上格外有力,心里格外有劲,活着格外有奔头。
    是的,人生的许多道理,总是要亲身经历之后,才能自然地醒悟;没有亲身经历的事情,别人再说,总觉得蒙着一层纸。
    幸雪也成了村里人注目的焦点,目光中尽是不怀好意的嘲弄嬉笑。她总是低着头红着脸匆匆逃避,但那些目光却像粘在她背上似的挥之不去。
    幸雪人长得本来就俊美,在辛宝宝家养了一段时日后,吃饱穿暖,不再挨打了,脸色娇艳起来,身子也一天天丰腴起来,跟初时活脱脱变了个人,真是白玉镶珠不足比其容色、玫瑰初露不能方其清丽。
    幸雪是朝鲜女生,还没完全学会汉话,她有些生硬的汉话成了村里孩子们逗乐的笑柄,见她出门,常有淘气的小子和丫头跟在她身后逗她说话。
    “哎!要饭的,你瞅啥?”
    “哎!你看这叫啥?”
    村里李俊家最小的儿子八岁毛,用黑乎乎的手举了块冷硬的苞米面饼子跟在后面问,饼子上印了一块块的黑印儿。
    那孩子嘴角挂着被唾液混合后稀溜溜的一趟黄糊糊,埋了巴汰(肮脏)的,兀自笑得格外兴奋。
    幸雪只回头驱赶:“滚半拉去!”便不再理会。
    八岁毛跟在后面大声喊道:“吃馍暄乎,睡觉得劲儿。”
    幸雪听了,依旧不搭理这淘气的孩子!
    “小小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一群小子和丫头在后面喊完就飞快地跑了,只留下八岁毛气急败坏站在那儿。
    八岁毛真名叫李宝玉,但大家都叫外号。八岁毛长得又瘦又小,但却是父母的宝贝疙瘩。
    八岁毛是李俊家的第六个孩子。本来李俊和老婆已经有了五个孩子,不想再要孩子了,为此两个人分居几年不敢住一块去,李俊在外包了个二奶。
    后来二奶跑了,李俊回家和老婆过一起,往一块去做了一次爱,老婆就又怀上了八岁毛。
    为此李俊打过老婆一次:“你怎么像个母猪一样,沾都不能沾,一沾就有事!”
    老婆委屈地哭:“我也想着不能要孩子,可谁能管住下边呢!”
    八岁毛生下来时弱不禁风,晚年得子的李俊倒把他当成宝贝了,视为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那时农村八岁毛是男孩子第一次剃胎毛的时候,在后脑勺以下、后脖颈(geng三声)之上留下的一绺毛发,怕不好养活,所以一直要留到八岁才剃。
    那时农村给孩子起名,多是取个贱名,盼他快长高长大,以免鬼妒,什么阿狗、阿牛、猪屎、臭猫,都不稀奇。

    
    苞米面大饼子是东北农村的特色食品,色香味俱佳,早餐时浓浓的苞米香气扑鼻而来,咬上一口更是芳香醇厚,令人回味无穷。
    苞米面大饼子含有丰富的不可溶性纤维素,有利于保障消化系统正常运转,增加食物在胃里的停留时间,延迟饭后葡萄糖吸收的速度,降低高血压、糖尿病、肥胖症和心脑血管疾病的风险。
    幸雪性子和顺,什么事都由辛宝宝作主,自来不出什么主意,但她偶尔说什么话,辛宝宝倒也不违拗。
    辛宝宝只道自身是一世孤苦伶仃了,不料会有媳妇,对自己又是这般恩爱。他每日兴奋得走路都带着笑。
    甄有财看到幸雪的真实面目后,胸口宛如被一个无形的铁锤重重击了一记,霎时之间唇燥舌干,目瞪口呆,心中追悔莫及:“俺死了,俺死了!哪里来的这样的美女?早知道是这般花容月貌,貌比仙女落凡尘。当时就该让辛宝宝将乞丐背到自己家去,辛宝宝有啥呀?这美女跟了自己不是更享福?
    甄有财心眼多,喜欢算计,一般人谁也鬼不过他,用东北话往开了说,叫鬼子溜。集中表现在他能抓钱,会过日子,视财如命,达到了吝啬的地步,就是走在路上摔跤都要抓把泥。
    此时他突然想起了王仙伶,那个楚楚动人的新寡妇,活色生香的美人儿,心里又痒痒了。
    东北老话说:尝过才知嘴馋。但闻其香见其色而不知其味,却也一样让人心痒难耐。
    这位新寡妇脚很小,有三寸长,穿的是红色弓鞋,花儿绣得很美,鞋上端缚的是白腿带儿。裹得整整齐齐的,但是站得笔直。可以说几乎达到十全十美的地步——纤小、周正、整齐、柔软,向脚尖处,渐渐尖细下来,不像普通一般女人的脚那样平扁,看来正像一个比例和谐的花瓶儿,观之不厌。
    这美人儿长着瓜子脸型,五官标致,一副非常狐媚的样子,在一群东北少妇老娘们中显得格外耐看。
    她眼睛超大,深深的双眼皮,两只眸子犹如一汪春水,勾魂摄命。瞟一眼过来,十个男人有十一个会糊里糊涂地自作多情起来。
    想到又可和花瓶佳人相会,甄有财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活跃。
    生命是如此的有意思!
    误解产生幻想,幻想产生美。想起王仙伶那超能放电的眼睛,甄有财在心里狠狠的啐了一口:妈拉巴子这寡妇,针头线脑的也送了不少了,就是不开面儿,每次送东西时都眉开眼笑,转了头就不理这茬。
    甄有财想起上次给千娇百媚的王仙伶送糖果的事儿,当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几块冰糖放在手心,还没等伸过去,就被一把全夺了过去。
    把冰糖丢进嘴里,王仙伶呆呆地站住连动也不敢动了,那是怎样美妙的一种感觉啊:无可比拟的甜滋滋的味道使她浑身颤抖起来。
    在品着糖的甜香,薄薄的唇间漾了一丝糖水出来,王仙伶连忙“啵”的一声吸回了嘴里,一点也没浪费。
    两人并肩坐在床沿,身侧相接。甄有财闻到王仙伶身上微微的兰馨之气,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恨不得马上把她压在身下,好探索她精彩绝伦的玉体,嗅吸她幽兰般的体香。
    甄有财情不自禁伸出右臂去搂王仙伶肩头,觉得这女人娇美不可方物,心中一荡,又凑过去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那王仙伶吃了一惊,突然生出一股力气,反过手来,啪的一声,在甄有财脸上重重打了个巴掌,接着双足一点,身子弹出数尺,沉着脸道:“你咋那么脸大(东北话:脸皮厚)呢?没事儿瞎撩闲,叫你趁早别发清秋大梦,星崩儿(零零星星)的糖块就想上俺的炕,俺就那么贱啊?”
    甄有财竟不还手,抚着被打的面颊,又惊又怒道:“大妹的,你到底想咋地?整明白儿的行不?”

    
    在古代审美观念上,所谓的女性美就是要体现出她们“阴柔”的一面,就是娇小、柔弱。女性从四、五岁起便开始变态的缠足,缠至终身。
    新中国成立后,缠足恶习被彻底废止,中国的妇女才得到了彻底的解放。
    王仙伶在娘家当女孩时就是千金贵体、千伶百俐。她排行老三,上有哥姐、下有弟妹,跟兄弟姐妹争吃抢穿从没吃过亏,属于得理不让人的角色。
    王仙伶利齿能牙、巧舌如簧,常哄得她爹妈兴高采烈、欢天喜地,在家里几乎要啥给啥,其他孩子都靠边站。
    精明的王仙伶给自己挑了个猎户当男人,原来叫大山,后来叫独眼龙。
    大山是闯关东来的关里人,靠打猎为生,长得五大三粗,是猎户当中的佼佼者。
    他们成亲不久,大山右眼让土枪炸膛崩瞎了,只剩一只左眼。瞎了右眼后,他的枪法大进。
    只要独眼龙一托枪,各种动物就要见阎王,上山打围很少空手回来。
    独眼龙每天都能猎到野猪、狍子、山兔、野鸡、野鸭,马鹿;光从野甸子里捡的野鸭蛋、野鸡蛋,就腌了满满一大缸。
    独眼龙逮黑瞎子还有绝招,黑瞎子冬天有猫冬的习惯,下大雪以后开始蹲仓。所谓蹲仓:钻到空桶子树里,蹲在里边猫冬,处于半休眠状态,饿了靠舔熊掌生活。
    空桶子树大部分是红松,上边有窟窿的叫天仓,地下边有窟窿的叫地仓,在冰天雪地一片银白的世界里,他能识别出空桶子树上的霜花,就知道里边有黑瞎子。
    独眼龙每年弄几只熊,慢慢的他家过上殷实的日子,翻盖草房不说,还拴了一挂胶轮马车(相当于现在拥有一辆雷克萨斯570),屯子里人都很羡慕他。
    就像现在的雷克萨斯570不仅仅贵,使用费用如耗油、保养更贵一样。那时候养马车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不仅仅要有财力买马,还要盖马概、割马草。
    有一次,独眼龙猎了一只罕有的雪狐,又名北极狐。顾名思义:雪狐的皮毛是白色的,比普通狐狸的脸更尖一些,皮毛为了御寒,也更厚实一些。
    独眼龙没舍得卖,将皮剥了给王仙伶做了条围脖,雪狐本就少见,北极狐皮做的围脖更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这让汪仙伶美得好几宿没睡好觉,她在村里女人面前着实风光了好一阵儿。
    有了白围脖后,王仙伶就盼着过冬天。天刚有点冷,王仙伶就早早地围上了北极狐围脖,走东家串西家显摆去了。
    冬天是打猎的最好季节。老人管冬季野兽没食吃叫“闭栗”,管雪天溜山叫“码踪儿”,管追赶猎物叫“撵皮子”——顺着走兽脚印撵,就能逮到猎物。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这年刚过了十月,老天就变了脸,乌云随着西北风布满了天空,成朵成团的大雪从头天下午开始,无休无止地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
    天刚蒙蒙亮,独眼龙起来喂马,一推屋门没推开,用膀子一顶,撞开一条裂缝。
    好大一场雪,齐裆深。他给马添上草,对媳妇说要到山里踅摸踅摸,这光景儿山上狍子没草吃,一定下到小河里觅食儿。
    他匆忙扒拉几口饭,摘下墙上的土枪,着急忙火的走了。

    
    过去的人们,坐在马车上,那感觉,真的美极了。就像现在的小母牛坐飞机——牛逼上天啦!
    独眼龙趟着齐裆深的积雪,吃力地朝大通沟走去。这里山岭蜿蜒起伏,山岭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种树木,遮天避日阴森森的,生人进去毛骨悚然,他却是这儿的常客。
    他趟着大雪走了一头午,没看见野兽的踪影,于是爬到最高的山上。往下眺望,漫山遍野白茫茫的积雪,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只狍子从树林中出来朝山沟里小河方向走去。
    虽然下了大雪,天气冷起来,小河结冰,却没封河。
    狍子又称矮鹿、野羊,属偶蹄目鹿科,草食动物。这是一只雌性狍子,光秃秃的脑门,深褐色的皮毛油光光的,像绸缎一样漂亮,走起来屁股上的白毛一晃一晃的。
    独眼龙本来想瞄准一枪放倒它,可他拿的是土枪,打出的沙弹一片,会把毛皮打成一个个的小眼,皮就不值钱了。他决定撵上它捉活的。
    他慢慢的迂回到狍子后面,悄悄地跟上它。狍子是很灵敏的,听到后边有动静,鼓足了劲儿想快跑,可是雪太深,腿不能很快拔出来,于是憋足劲儿往前跳,每跳一下也就两三步。
    人与动物距离越来越近,但是独眼龙也没劲儿了,累得汗爬水流,他把狗皮帽子帽耳子挽起来,推到脑后,头上腾腾冒着热气,脱掉棉袄,放下枪,使劲又追了上去。
    看看离小河不远了,独眼龙心里高兴起来。他想,狍子到冰上那是老牛掉井里有劲使不出来,因为狍子是偶蹄动物,有硬蹄甲,在冰上打滑,跑不起来。
    他放慢了脚步攒足了劲儿,准备在冰上活捉狍子。
    狍子到河冰上了,他蹑手蹑脚绕到蒿子草后,一个箭步冲上去扑向狍子,那狍子见到有人追,本能地向前一跃。
    独眼龙扑了空,狍子再往前跳就是小河上了,于是它顺着河在冰上跑,越跑越滑,前腿支起来后蹄蹬空,后腿支起来前蹄蹬空。
    独眼龙爬起来紧跑几步就把狍子摁倒在冰上,用膝盖压住狍子,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一条后腿,一只手掐住脖子,钢钳一般的手指使劲一拧,不一会儿狍子就耷拉脑袋了。
    独眼龙站起来搓了搓手,紧了紧腰带,背起狍子往回走,来到放棉袄的地方,看了看周围,不能原路走回去了,这要多走好几里地,如果越过一个山岗,走几里地就能走出山沟,出山沟再走不远就到家了。
    独眼龙抄近道爬到岗顶,腿有点不听使唤,不知是汗水还是身上挂雪化的雪水,浑身湿透了,累得倚在一棵松树上喘口气儿,眼见火红的日头就要落山了。
    不行!天黑了在这大森林里就走不出去了。
    他连拖带捞,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山下,看到出来时趟的脚印,心里踏实了,顺着原路半夜也能到家。
    他累得用鞭子赶也走不动了,倚在一棵树上倒气儿,还没缓过气儿来,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起来。
    他捡了一堆干树枝,揭了两块桦树皮,准备点篝火:一方面烤衣服,另一方面烤狍子肉充饥。
    始料不及,变生肘腋。独眼龙从腰里掏出洋火,一看傻眼了,洋火让汗水全浸湿了。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他放下狍子,扔掉土枪,轻身赶路,艰难地迈着沉重的双腿,顺着来时的雪印缓缓地往回走,渐渐地感到心里恍恍惚惚,仿佛走在一条很深很黑的地沟里。
    走啊,走啊,永远走不到尽头……
    王仙伶在家一夜没合眼,盼着丈夫回来,做好了饭,热了凉,凉了热,一直等到天亮,仍不见人归来。
    王仙伶急忙找村里主事的,求他派人帮忙找丈夫。主事找了一个赶车老板,两个大汉,套上独眼龙家的马爬犁,顺着独眼龙趟的雪溜子,一直走到大通沟。
    在一个山岗下面,眼前一幕给他们惊呆了,独眼龙蹲着,抱着一个树墩子,呲着牙似笑非笑的。
    大家说:“这扯不扯?打了半辈子围(打猎),办了一只狍子把命搭了,这也是报应。”

    
    “你瞅啥?”
    东北有四大神兽,分别是:扯犊子、猫驴子、滚犊子、傻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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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仙伶一下没了依靠,她和独眼龙成亲才几年,还没生养,日子难过起来,只叹尘世艰辛飘零。
    王仙伶卖了家里所存的皮货和马车,最后解开一只包袱,抖出一件雪狐皮围脖。举起来,在院子里雪花中炫耀着,它放出的热量把雪花融化在距它一米之外。
    卖围脖的前一夜,她哭了一晚上。变卖东西得来的钱不算少,够她生活三五年的。
    王仙伶不想回娘家,怕招来同村人的嘲笑,想自己当初千挑万选,却落了如此下场,已是丢尽了脸面。
    王仙伶依然住在夫家,无所依靠,孤苦度日,境况甚是悲凉。但她发挥了自己的精明,想再找一个有家底的人嫁了,好有个依靠,可她看不上甄有财。
    名字是有财其实却没啥财,就一间简陋的杂货店,谈不上有家底,为人还吝啬,对谁都防着,是村里有名的铁公鸡,不好拿捏。
    长得磕碜(丑),还老相:说是四十五,看上去有五十四。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横七竖八;头发跟眉毛连着,人显得土气,看上去也老。
    王仙伶觉得自己这么年轻,而且貌美,找个老得象爹一样的男人,还不得让自己兄弟姐妹笑话死。
    这一点,是她绝对不能忍受的,毕竟是要面对面过一辈子的人。
    所以,甄有财每次送些小零碎过来,王仙伶都笑纳了,她没什么生活来源,有人送上门岂有不要之理?可如果甄有财想要她这个人,没门儿!
    王仙伶深明对付男人的诀窍,若隐若现的关系也是一种美!她拥有一副美丽小巧、玲珑浮凸的胴体,却绝不随意卖弄风骚,反之她每一个动作都要装逼: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
    这样,反而使热衷于征服女人的男人,更为颠倒。
    因为,愈难到手的东西,愈是宝贵!
    可人就是这样,明知不可为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鸡巴。此时甄有财憋不住问出来了,王仙伶没有回答,而是柔声道:“老哥,你说,俺生得美不美?”声音中充满了销魂蚀骨之意。
    甄有财点点头。
    王仙伶露出一个微笑,梨涡乍现,秀色可餐。
    她轻移莲步,佯做娇嗔道:“你这人也真是,俺要顿顿能吃香的喝辣的,家里啥也不缺,过的日子叫大家伙儿都眼馋,行吗?你现在两手攥空拳——任嘛没有,凭啥娶俺?”说完撅起了小嘴,轻嗔薄怒,自是另有一番系人心处。

    
    甄有财耷拉着脑袋从王仙伶家出来了,他知道,这小娘们要的生活他给不了。
    他感到满脸火热,心中冰冷,恨不得一脚踢死王仙伶。
    许久了,他没有这样动过感情。多少年来,他都把自己的感情压在心灵的最底层,不让它上浮。他还希望自己永远是一块坚冰,可他做不到。
    甄有财原是个挑八股绳的的货郎。所谓“八股绳”,是指货郎担两边拴系货物连接扁担的四根绳索,合起来是八根,所以就叫八股绳。
    东北的胡匪有“七不抢、八不夺”的规矩,其中就有一条是“不抢挑八股绳的”,可见货郎担子在民间的地位。
    甄有财肩上挑起一根打磨得光溜溜的、走起来颤悠悠的榆木担子,八股绳系着两只装货的木箱。
    可别小看这两只箱子,但打开箱子,摆开筐,里面的货物花样挺多,很能吸引众人的目光,如油盐酱醋、麻花麻糖、黑枣花生、洋布火柴、锅碗瓢盆等。女人的胭脂、各色的纽扣、发夹、头绳、顶针、袜子、毛巾、手绢、木梳、镜子、围巾、头巾、绣花用的各色针线;小孩子的糖果、玩具、纸张、笔墨……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百样生意挑两肩,一副货担十八变;翻山过岭到处走,混过日子好过年”,甄有财买卖的方式很灵活。那时候的人家银钱少,他想出办法以物易物,大件或较贵重的物品用猎物换,什么野鸡野兔啦。针头线脑之类的小件物品以山货换,蘑菇松子,有什么换什么。
    假如这些东西都没有,那也没关系,大姑娘小媳妇剪下来的头发、猪鬃、鸡蛋、玉米、黄豆都可以折成钱来调换。
    甄有财把从城里带来的货物换给乡下人用,再把换来的东西挑到城里,卖给收购商,以此赚取差价。
    甄有财卖货的方式很吸引人,靠的是一只拨浪鼓,这种拨浪鼓的做工很精巧。它是由一面10多厘米大的铜锣和一面10多厘米大的皮鼓并联在一起,铜锣在上,皮鼓在下,中间用木棒连接,长约30厘米,木柄把约50厘米,这样拨浪鼓长度约80厘米。
    拨浪鼓顶端插着两根10多厘米长的弹簧红缨球。在铜锣和皮鼓左右边,分别用线绳系着两个小珠子,这样来回晃动拨浪鼓,那4个小珠子就正好打在铜锣和皮鼓中间,发出响声,锣鼓齐鸣,双音交错,悦耳清脆。
    未曾卖货,先声夺人。每到一个村子,甄有财都要拿出拨浪鼓来摇动,那“布——隆——冬,布——隆——冬”的声音会让本来有点死气沉沉的村子霎时多了些生气。


    
    古代卖货郎铜像
    每当此时,消息灵通的孩子们总是捷足先登,爱热闹的妇女们也围了上来。甄有财就放下担子,打开“百宝箱”,向人们展示五花八门的货色。
    孩子缠着大人要买这买那。有的便给男孩子买个小泥娃娃,给女孩子买点扎头的丝带或小手链,孩子们便又跑又跳地玩去了。
    大姑娘小媳妇才开始挑选一些自己日常用的东西,买点针线扎花鞋垫,或是彩线绣枕套,再就是头巾手帕、纽扣发夹木梳子之类,也有挑选小花布做衣裳的。
    选好了商品,接下来就是讨价还价,一群女人们围着甄有财,叽叽喳喳,“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些毛病出来,作为讨价还价的砝码,就图省上几个钱。
    虽争吵个不休,也往往是乐呵一阵,最后还是买了下来;确实成不了交的,也不伤和气,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甄有财还兼磨剪子、戗菜刀的手艺,摇完拔浪鼓,间或吆喝几声:“磨剪子啦戗菜刀!磨剪子啦戗菜刀!”。
    甄有财一般都在偏远的乡村走动,极是辛苦,一天到晚不停地走东家串西家,饿了就用担子里的货和农家换碗饭充饥,天黑了就在乡下人借宿一夜。吃的是百家饭,睡的是百家炕。
    甄有财娶亲晚,快三十七岁时,才好不容易讨了个媳妇,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上一辈子,很是珍惜这小家庭,因此走得再远,也要回家,可货郎这工作自然回家就晚。
    一晚,再晚,加上进门倒头就睡,独身守家的小媳妇难免起了心思: 好好的男人,没病没灾,火力正旺,他咋不想那事呢?莫非在外拈花惹草,出了轨,劈了腿?
    小媳妇在家胡思乱想,正好一个挖参的外乡人来借宿。经不住对方诱惑,互相眉来眼去,竟趁甄有财睡得死死的,在小屋搞起破鞋来,最后和外乡人跑了,肚子里还带着和甄有财的二合一产品——孕育了几个月的孩子。
    这让甄有财大病一场,身体也垮了,再也挑不动货担了,只好和二叔在杂货店里卖货为生。
    他对外地来的挖参客恨之入骨,每遇到挖参客到店里买货,他都会加高价码,痛宰一回泄愤。
    那阵子,他也不藏着掖着,逢人就骂:这逼养的破鞋……
    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脑门上冒绿光。
    回想刚娶媳妇度蜜月时两人千种风流、万般恩爱。如今只落得形影相吊,孤独一人,甄有财便觉得自己甚为可怜。
    如今,他独自将鳏居生活进行得快八年了,真他妈难熬啊!
    甄有财和辛宝宝原是村里仅有的两个难兄难弟,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光棍。
    这滴答河屯前后左右都是大山,物产丰富,家家虽无大钱却也衣食周全,当地男人讨个老婆还是不难的。
    辛宝宝爸妈是逃荒跑难、身无分文的赤贫农民。滴答河周边都是山,能开垦种地的沼泽、荒甸都被最先来的人刨出了,一年扩出一圈,春秋几度,地成片,垄成行,日子便活泛起来,路上见了人,说话声也亮堂了。
    辛宝宝爸妈来的晚,见了人低三下四、委曲求全,只能租了别人的地勉强过活。
    因为在艰苦卓绝的逃荒路上落下病根,到了屯里不长时间,相继离世,没有给辛宝宝留下财富,也没有给他留下兄弟姐妹,家里一贫如洗。
    兔嘴和结巴这两个缺陷让辛宝宝从小自卑,不喜与人交流说话,在村里更没什么亲戚朋友帮忙张罗,他的亲事被耽误了。
    月光光,照毛炕。眼看辛宝宝这样穷嗖嗖的都到姥姥家了,居然娶了那么年轻貌美的女人做老婆。甄有财不由摇头叹息:可惜!可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么标致的女人,竟跟了傻不楞登的熊色样老光棍。

    
    滴道美丽风光等你来!
    甄有财来自山东商河县,也是个苦命的孤儿。十几岁那年夏天,他父亲提着一根铁犁爬上房顶去赶一群晦气的乌鸦。
    天空突然一声惊雷,从云端飞出一团球状闪电,红彤彤地带着呼啸声猛击在他父亲的头上。
    他父亲惊叫一声之后全身就燃烧起来,并从房顶上滚下,房顶上的木椽也被点燃了。他的母亲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听得一声炸雷,人都吓呆了。
    从房顶上滚下来的燃烧着的躯体不偏不倚,刚好砸在她头上,两人摔在一起,被同一团火燃成灰烬。
    房顶上的火越烧越旺。待邻居们赶来救火时,整个院子已变成了一片火海。
    当时,甄有财正和几个小伙伴在河边捞小鱼玩,还不知道巨大的痛苦已降临。
    当他站在黑黝黝的家园的废墟上大声嚎哭时,天下起了大雨。他拒绝了邻居领他避雨的同情的手。
    甄有财的二叔撑着破旧的油纸伞出现时,他几乎昏倒在地。二叔扔了伞,一把将他抱住。
    夜幕之下,微光之中,大雨冲刷着家园的焦土,二叔抱着他缓缓地走向自己的家门。
    靠着老光棍二叔的抚养,甄有财渐渐长大了。
    后来家乡遇到自然灾害,天天吃不饱饭。二叔便带着他闯关东,来到了滴答河屯。
    成年后的他,第一次站在滴答河岸边,面对着静静的河水,总会想起那条家乡的小河。
    经过勤劳和节俭,二叔开了个小杂货店,后来去世留给他。这使他在辛宝宝面前总有些说不清的优越感。
    现在,清风拂体,冷月照影。甄有财心中惆怅无限,村里的光棍只剩了他一个。
    独自一个人,很孤独,孤独得冰凉彻骨。
    虽然忙了一天,甄有财早巳觉得很疲倦,却辗转反侧,无法成眠,于是烙开了饼。
    胡思乱想了半天,幸福有点无边无际,往天上升,往地下沉。
    甄有财琢磨:心仪已久的王仙伶看不上自己,天天打扮得花里胡哨,却从不让自己抱上一抱,亲上一亲。再送东西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再也不能蚀本了。
    妈拉个逼的!这几年时间都浪费了,不是等她换衣服,就是等她脱衣服,到现在也没有干上她!只能干咽馋涎,要想娶进家门,自然是老猫鼻子上挂咸鱼,嗅鲞啊嗅鲞(休想)。再说了,过日子还得顾个实际,娶个本分女人生个儿子,这才是大事。
    思前想后,甄有财断了娶王仙伶的念头,决定托人到外村说个女人回来做媳妇。
    他想到了村里的王婆,王婆的闺女嫁到了200里外的海林县,据说那里的女人多长得不俊,到现在老姑娘还有好几个呢,何不说一个回来?
    其实找对象就相当于摸瞎乎儿,多数人都是碰运气。人丑俊没关系,做爱那事把油灯一吹灭,都一样,只要能过日子最重要。
    甄有财心里有了计较,打算明天一早就拎罐灯油过去央求王婆找她闺女帮忙。想停当了,身体就不再烙饼,踏踏实实的睡了。

    
    美丽的山东省商河县
    夜里,甄有财做了一个梦,梦见一顶花轿,一队吹鼓手,又梦见一个头上披着红巾的新娘子。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童年时在山东老家瞧见过的,他早已忘了,这时却忽然梦到了。
    第二天早上,甄有财醒来的时候,似乎还隐隐听到梦中鼓乐的声音。他望着一塌糊涂的床单,有点惭愧了,原来夜里头放了空炮(梦遗)。
    甄有财的身心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好光景,从头到脚都是说不出的痛快轻松。他射出去的绝不是一点自私而又可怜的精液,更是所有的焦躁和烦恼。
    王婆闺女介绍来一个女人,名叫弱弱。这女人小时上山采蘑菇时碰上了熊瞎子,熊瞎子可能看她小,居然慈心大发,没有拍死她,而是在她脸上抚摸一下,留下了熊掌印。
    弱弱捡了一条命,却也受到了惊吓,见到野生动物就害怕。
    弱弱从小到大,只长骨头不长肉,乳房发育得一直平平,一副皮包骨的样子。唯一好看的地方,就是她的腰。
    她的腰就像是一条蛇,就像是一条从高山上流下的春水,就像是一条在微风中转折的柳枝。
    可惜她实在太瘦弱,整个人看起来没有生机和活力。
    本村男人见她纤腰削肩,宛似弱不禁风,头发也是又黄又稀,担心不能生养,都不愿意娶回家,拖到三十多岁还没成亲,成了老姑娘。
    王婆闺女帮忙说媳妇,夫家恰与弱弱家有些亲戚,当即就把弱弱许给了甄有财。
    甄有财守着小杂货店,生活还算过的去,秋天收山时再在店里坐地收些药材山货换钱,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甄有财初次见弱弱时,吓了一大跳。只见她干瘦简直活脱脱皮包骨,浑身上下,不到四两肉。熊掌印的脸上如白纸一般,不但没有血色,还带些青黑之气,两眼陷落下去,望去就和土里挖出来的骷髅一般,便想一口回绝这个面容狰狞的女人。
    有句俗话说得好“只要媒人一开口,尺水能兴万丈波”,那是一点不假。
    这媒人尤其会说,用三寸不烂之舌劝解道:丁三配二四,再配也没有了。人家好心给你介绍个对象,瞅你滞滞扭扭(东北话:不情愿的样子)。找对象主要看人品,你挑个头、长相、家境……非要个四眼齐(万事俱备),你就等着打光棍到老吧。再说啦,再美或再丑的老婆又咋地?日子过的时间长了,也就美不觉得美,丑不觉得丑啦!
    甄有财觉得媒婆的话说到自己心里去了,想到自己岁数确实不小了,长得又不帅——仅仅比蟋蟀帅。有个女人愿意跟他过日子就不错了,反正都是女人,吹了油灯都一样。
    媒人接着天花乱坠又介绍:算命的先生说了,弱弱的骨骼骨节突出而瘦削,是木命,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别看她瘦弱,但有福相,娶了她的男人有福气,将来要发家发财的!
    甄有财思量再三,计算加算计,自己要的是一个女人来给他管家,做饭,洗衣服,生养孩子,而不是要一张年画儿上的美人儿贴到墙上天天去欣赏!
    甄有财咬咬牙、跺跺脚,终于娶了弱弱。
    照老东北的风俗,一个婚姻从无到有,从下定礼到成亲,起码得一年以上。甄有财的婚事,八月二十五才说起,八月二十九就要娶亲,前后只用了四天。
    村人都讥笑甄有财:“你娶个病秧子回家,这日子还能过吗?”事实证明,弱弱身体虽然不好,但厨艺精湛样样精通,洒扫庭院任劳任怨,里里外外让她收拾的利利索索,每天就知道闷哧闷哧地干活,啥说没有。
    弱弱对甄有财百依百顺、惟命是从,平日不管是受了他的气还是挨了他的打,从不敢言声。这让甄有财很满意,唯一的不满意就是做爱不痛快。
    原因就是弱弱不性感,脱光衣服,只见一身枯蜡也似的瘦骨,两条胳膊和两根柴梗一般,胸间肋条骨一道一道的排列着,连骨朵缝里都寻不出一点儿肉。
    甄有财外出一回到家里,他吃的饭就准备好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碗筷整齐地摆在上面。他可以坐在桌边的板凳上马上吃饭。屋里的泥地扫过了,柴禾也堆了起来。
    早上起来,弱弱便拿上铁耙和一条绳子到田野去捡柴禾,这里搂一些草,那里拽一根树枝或一把树叶。
    到回家时,便背回足够做一天饭的柴草。
    家有了家的样子,日子过舒适了些,甄有财心里又惦记起了王仙伶,那轻言浅笑,流波顾盼,无不牵动他的心,于是他开始没事就往王仙伶家里钻。
    弱弱性格懦弱,浑身上下露出傻透腔儿(过于傻气),她怕挨甄有财的打,只睁一眼闭一眼全当不知情。
    6
    一声落叶一声秋。土豆起完了,苞米叶子黄了,干巴了。蚂蚱越来越少,就连鸡也不爱下蛋了。
    深秋,置身滴答河屯,大自然的色泽愈发浓厚凝炼。红的鲜红、黄的橙黄、绿的墨绿,重叠掩映,却泾渭分明。
    辽阔的田野并不因为大片绿色的消失而索然无味。谁家的大嫂辛劳惯了闲耐不住,在田野里拾掇散失的豆禾;谁家老牛因为贪嘴吃了人家地里未及收割的大白菜,被牧童撵得哞哞直叫;谁家鹅鸭摇摇摆摆在村头,撩拨残留的一弘秋水;谁家的孩子坐在田埂上望着一抹远山幻想出神……
    这一日已是傍晚时分,天刚下了一场秋雨,这雨来的很急,雨势如幕,密如离愁,将已发黄的树叶打了满地,到处一片湿冷,寒气逼人。
    东北话讲:一层秋雨一层凉。这话一点不假,雨势慢慢小了,直至停住,天气却更加寒冷。
    滴答河村家家户户都早早关了院门房门,大人孩子围坐在热炕头上唠起了闲嗑。
    夜凉如水,明月在天。甄有财吃过晚饭没事干,便在院中搭的棚子下拾掇自家坏了的饭桌,院门也没关。
    弱弱见甄有财黑灯在院里干活,忙将房门打开,甄有财借着屋里油灯的光亮,发现桌子的榫铆松了,需要重新加固,便鼓鼓秋秋(东北话:敲敲砸砸)起来。
    突然!
    一股阴气扑面而来,就像是有什么鬼物突然而至一般!
    “大哥,俺路过你家,在你这疙瘩歇一宿行不?”
    甄有财闻声吃惊抬头,不知什么时候从院门外进来个年轻人,三十来岁,中等身材,脸色青白,颧骨高起,双颊深陷,鼻子通红,倒似是个痨病鬼。
    这人穿了身黑布衫裤,背个脏乎乎的布袋,身上几乎湿透了,额上满是水珠,不知是汗是雨。
    一阵凉风吹来,老冷了,冷得他牙齿直打架,听口音像是辽宁,又像山东的,看起来诡异极了。
    滴答河人全都是外地迁移过来的,深知迁移之苦,因此对外来人大方好客,留宿外人是常事,无非炕上多个人,吃饭多副碗筷罢了,村民并不介意。

    
    滴答河的秋天,美得像童话!
    甄有财向来对外乡人没好感,尤其是挖参客,更不待见。但见此人夜里求宿,心里不愿意留宿,可看天好像还要下雨,不好往外撵,只能勉强应声:“小老弟,你是干啥的啊?”
    年轻汉子客气回答:“大哥,俺是请人参的(那时候都特意强调是请而不是挖,因为请人参是一件神圣的事情)。跟请参客来这疙瘩找货,别的请参客又往深山走了,俺没跟,要先回,这不撵上下雨挨浇了,俺进村看见就你家院门开着,就进来了。大哥,麻烦你了啊。”
    秋风秋雨愁煞人,哀求楚楚泣人心。甄有财更不高兴了,他最不待见的就是挖参客,刚要出声拒绝,弱弱撑了把油伞快步走了过去,将伞撑在外乡人头顶:“快进屋暖暖吧。”
    弱弱知道甄有财以前的老婆跟人跑了,却不知是个挖参客。弱弱心地善良,只想着一个外乡人出门不容易,进家避避雨没啥,却没注意到甄有财的脸色已阴沉了下来。
    常言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男的为什么怕入错行?就是怕挣不来钱。女的为什么怕嫁错郎?就是怕受穷。
    一个巴掌拍不响。其实甄有财老婆弃家私奔,和自身水性杨花性格有关,也和甄有财小气性格大大有关。
    你说女人嫁男人,不就图过个好日子嘛?虽然甄有财不富裕,倒也不贫困,但对待自己、对待老婆一视同仁,那就是:极抠!
    一天早晚两顿饭,除了自家春夏种的时令菜,从来不买鸡鸭鱼肉改善伙食。只买一条鱼,先拿大盐把鱼腌半个来月,直腌到能死人,连馋嘴老猫都不敢偷吃的时候,才把咸鱼吊挂在饭桌上头。
    到了吃饭的时候,甄有财和老婆每吃一口大米饭,便抬头看一眼咸鱼,只看这一眼,就能立刻咸到心窝子里去,然后赶紧往嘴里扒两口饭,这一年到头的菜钱算是省下了。
    直至大年三十的晚上,才把这挂了一年的咸鱼摘下来,拿水拔去盐分,夫妻俩分而食之,年初一早上两人咳得都像是要变“盐巴虎”。
    多年艰苦、贫穷的流浪生活,教会了甄有财一件事:“再美的老婆也不如手边钱”。
    没有人能说他不对。因为他从贫穷中得到的教训,比刀割在自己的肉上还痛苦,还要真实。
    甄有财深知钱财来得实在太不容易,每一个大子儿都是处心积虑千方百计抠出来的,因此极其吝啬,把钱财二字看得大过了天。
    甄有财认为钱财最是具有灵性,唯有对其珍惜备至,钱财才会甘心跟着他走。倘若是拿钱不放在心上,这手接来那手出去,必然要触怒了财神老爷,岂肯再把钱送到他这里来?
    甄有财这个守财奴,整日里算计着怎样有进无出,却应了“有命赚钱没福消受”那句老话了,否则,老婆怎会无缘无故被外人拐跑呢?
    这外乡人正求之不得,忙跟弱弱进了屋,走路时他的脚步显得有些踉跄,甄有财铁青着脸跟在后面。
    揭帷走进大屋,弱弱拿了干布给挖参客,让他搽干了头脸,又倒了碗热水让他驱寒,挖参客连声称谢。
    弱弱开始翻箱倒柜,想找套干爽衣服给挖参客换下。甄有财气恼至极,满脸胀得通红,只呼呼喘气,再也忍不住,抓了炕上的笤帚,一下抽在了弱弱后背上。
    弱弱没防备,叫了一声“啊!”回头看是甄有财打的,她不知缘故,只吓得停了手上的动作,傻呆地看着甄有财。
    当着外人面,甄有财不好说破,只高声骂道:“死老娘们,就显你能耐?嘚瑟个屁?还不去仓房里整点柴火回来?炉里快没火了。”
    弱弱这会看见甄有财恼怒,真以为自己活没干完惹了他生气,忙去仓房搬柴去了。
    外乡人在一旁劝道:“大哥,白(别)生气,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儿,犯不上。”
    甄有财跟外乡人不好撕破脸皮,只哼了一声,道:“面是越揉越筋道,老婆是越打越贤惠。这老娘们儿一天到晚穷嘚瑟,就欠打啦!”说完,他脸上的怒气,已消了不少,勉强挤出笑容,显得怪虚怪假。
    甄有财看外乡人脸色似不舒服,也不关心,只用了哭穷的语气说:“小老弟,俺家地方小,住不开人,就仓房有地方,实在不行,你就在那凑合一宿?”他家有两个屋,他和老婆睡大屋,小屋放了些杂物,屋门锁着。
    挖参客一听,知道自己不得烟儿抽(东北话:不受欢迎),主人不愿留客,可现在天色已晚,自己身上又被淋湿,正冷得不行,加上身体不适,只求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行了,睡哪已无关系,便应了声好。
    甄有财不想外乡人愿意,只好硬着头皮领了他向院北的仓房走去。
    弱弱正抱了柴火往屋里走,见甄有财带了客人去仓房,觉得奇怪,停下来想看个究竟。甄有财恶狠狠地扫了她一眼,弱弱忙低了头,不敢吱声,抱柴进了灶房。
    院里树叶摇曳的声音飘洒在夜风里,从未有过的凄凉。甄有财将外乡人带进仓房,里面都是些摞成垛的柴火。
    甄有财找了些整齐的木块在地上铺了,又在上面盖了一层干草,一个床铺就弄好了。他一面整理,一面说客套话:“小兄弟你看,俺家刚吃完,啥也没剩下,要有就给你整点吃的了,你看这事闹地。”
    外乡人知主家只是假惺惺客气,便拱手笑了笑:“没啥大哥,俺不饿,刚在山上吃东西了,可能是吃坏了,肚子怪难受地,有地方躺着就行。”甄有财又客气两句回了屋。
    雨后的月光,清如白银。院子里有虫声低鸣,如另一场急雨。甄有财回屋见弱弱在铺被,二话不说,扯过就扇了两记耳光,嘴里骂骂咧咧:“骚逼,看把你贱地,翻箱倒柜的,你咋那么会买好(讨好他人)呢?你和春花一个逼样,就知道勾搭野汉子!”骂完又是两记耳光,他以前那个老婆就叫春花。
    甄有财四个耳光扇得弱弱眼冒金星、嘴角流血,却不敢反抗,只低了头掉泪,还不敢哭出声音,怕招来更狠的打骂。
    甄有财气儿消了些,他脱了鞋上炕,将衫裤放在柜头,弱弱刚已铺好了褥子,被子还放在一边没及时铺。
    甄有财又要开骂,那弱弱见机也快,忙颠过去将被替他盖了,甄有财嘟囔一句:“贱货!”便没骂下去。
    只见弱弱泪眼盈盈,站在地上,不敢上炕。甄有财心肠又软了,叹了口气,说道:“你哭叽赖尿呢?还不上来死眼(睡觉),搁那吊魂呢?”弱弱这才抹了眼泪,小心翼翼脱鞋上炕睡了。
    此时,窗外天空挥舞着闪电的大刀,滚雷驱赶着秋雨,夜雨浇淋着滴答河屯。
    秋风从窗缝吹进来,烛焰频频鞠躬,好像在请求什么神灵挽救它的暗淡前程一样。滴答河人心里都明白这是今年最后一场雨了。
    三更归梦三更后。翌晨天尚未亮,甄有财刚刚睁眼,就再也睡不着了。他穿衣服下了炕,鬼使神差般点了油灯直接走到了仓房,他推开门一边往里走一边叨咕:“小老弟,天邦的要亮了,你预备啥时候…………”
    甄有财突然住了声,他看到外乡人已直挺挺死在了他家的柴草上,灯光照在那人头发如草,满染血污的黑脸上,说不出的狰狞可畏。
    甄有财耳朵里一声巨响,眼前金星乱冒,脖子和面颊布满细密的鸡皮疙瘩,双腿哆嗦成两根面条,想要拔腿去村里喊人,却怎么也迈不动步。
    有道是财迷人眼色乱人心。甄有财是穷神转世,眼里只认得一个财字,惊慌间一眼扫见了外乡人怀里死死抱着的布袋。
    他带着六分恐怖四分好奇的心理,一阵激动,连呼吸也忘了,走了过去,将袋子从外乡人怀中扯出。
    打开一看,竟是包裹的极为严实的一棵大棒槌,红色丝线拴在茎上,足有七八两重,人形完整,根须皆齐,颜色深红,是百年老参。
    甄有财曾听人说过,人参越粗大越好,表皮上皱纹愈多愈深,便愈名贵,如果形如人身,头手足俱全,那便是年深月久的极品了,价值极为不菲!
    人参为国药中著名补剂,原产我国东北部及朝鲜。人参为一神奇植物,种子入土数年,始开花结实,逾龄老参,即通灵气,挖参者若不先用红色丝线,缠在茎上,随之一阵喊叫,土内人参果实,即会闻人气而消失踪迹。
    人参状扁圆,初年颜色淡青,熟时变成赤色,百年老参则呈深红,生在地下,有粗细不一之须,散零杂乱,生在参体之上。
    人参叶如掌状,复形,由五小叶而组成,边缘有小锯齿,秋日开花,花色分两种,一种洁白,一种淡红,小花五瓣,伞形花序。
    人服之人参,不但可恢复身体及神经之疲劳,且为补身上品,价值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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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09 17:56:57  更:2021-07-16 17: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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