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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小说连载《别再叫我俘虏兵》[第1页]

作者: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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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修改版从第六页开始,请大家直接去那儿
    
    故事内容有真有假,既然是小说,就不必深究了。咱就不讨论历史真相了。还是老话 本书故事纯属虚构 如有雷同,那太刺激了。
    
    其余就不介绍了。在忐忑不安中,直接来吧。
    
    
    第一幕 冀东被俘
    
    国军排长于成山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俘虏。
    自从参军以来,他一直随国军四十五旅南征北战。抗日战场上,这是一只英雄的部队,在滇缅前线战功卓著。旅长廖高轩留美归来,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虽然不是黄铺嫡系、不受重用,但为人正直,对国家民族赤胆忠心。
    然而,历史的脚步无法预测,命运的转折更是令人感慨。抗日战争刚刚结束,国民党便露出狰狞面容,四十五旅被调防到冀东平原,同时他们也遇上了真正的对手——八路军三十六团。
    从来没有想过被俘的于成山,终于面临了从军以来的最大窘境……
    
    第一章 这一仗,窝囊!
    
    以准确的时间而论,此时正是1945年8月27日中午12:30。阳光很足,如果能毫无遮拦的照在大地上,我们势必可以使用明媚这个词来形容。不过事实总是和理想相去甚远,此时的平原县城外已是一片焦土,上空是浓厚的硝烟,即便有火光攒动,也如傍晚一般,烧焦的皮肉发出难闻的气味,到处都是残肢和尸体。
    于成山把身子朝左边挪动了一下,用力拉过一条缺了半支胳膊的尸体挡在自己前面,那是一个标准的胖子,看样子足有一百七八十斤。“抗战抗了八年,居然有人长成胖子,简直就是他妈的畜生!”,于成山一边嘟囔一边把尸体上的土掸了掸,仔细一看,原来是营部的司务长张文武,这家伙平时贪生怕死,滇缅会战的时候就把身边的兄弟甩下,自己跑了出来,被四十五旅收容后靠给长官拍马屁才坐稳了高级火夫的宝座。
    于成山朝张文武“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抽出挎在腰间的刺刀,用张文武的衣襟擦了擦,然后猛一用劲儿插在那肥胖的肚子上。血汩汩的冒了出来,于成山伸手摸了一下,还有些温,看来这肥猪刚死不久,没准就是五分钟前那排手榴弹拍死的。
    平原县外围的战斗已经打了一夜多,于成山简单估算了一下,共军的部队大约已经发起近十次冲锋了。一批批人倒下,另一批人又顶上来。“一个屁大的小县城至于吗?”于成山嘟囔了一句。
    按照地形来讲,平原县无险可依,孤零零地被扔在国军和共军的地盘中间。大部分时间国军的指挥官、四十五旅旅长廖高轩都只派一个连在这充当前哨。但是自从8•15日本投降之后,两军之间的气氛愈加紧张,直到上个礼拜,四十五旅大举进攻根据地。而共产党的部队也立即发起了一系列的反攻,一时间战火弥漫,平日里不起眼的平原县也成了必争之地,廖高轩派了足足两个加强营,构筑阵地的时候他又亲自来视察,并且声嘶力竭地大喊:“必须给我堵住共军,精诚团结、杀敌立功、报效党国。”
    翻身喝水的功夫,于成山摸了摸子弹袋,那里面还有二十来发子弹。靠这一把铁蛋活下去、而且还要想立大功,报效党国,那简直就是笑话了。想想刚当兵那会,国军征兵的人告诉他,只要不怕死、打日本人就能当大官、带队伍,结果自己现在才是个排长。妈的,国军说话不算数、太不算数了,现在英雄怕是当不成了,狗熊还差不多,于成山一想,心里就特别难过,他觉得自己的情况大概和戏里的楚霸王差不多。
    正在胡乱琢磨间,张文武的尸体突然一顿乱颤。
    是机关枪!于成山一边大喊:”快卧倒!” 一边转过身来。透着尸体搭起的掩体向前看去,共军的一个小分队正在迅速的接近国军的工事,这些人时而匍匐,时而快速冲刺,不过令他奇怪的是,这些人的目标好像并不是国军的主碉堡。准确说,于成山认为,这些共军的目标是一门炮。那是一门属于国军序列的日本92式山炮,二十分钟前,于成山的排,任务就是保住那门大炮。仗打到这个份上,火力就是一切,谁的火力猛,谁就能挺到最后。如果不是刚才共军一气儿扔了二十几颗手榴弹,炸死了炮手和死守第一道防线的十几名士兵,这门炮肯定还在向对方的阵地怒吼。
    于成山明白,这门炮对于双方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家伙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共军抢去。想到这里,他慢慢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把枪从两具尸体间的缝隙伸了出去。他的枪是一把美式的M1卡宾枪,7,62毫米,和共军手里的三八大盖比,精度虽然差了些,但火力要强出一大块。以自己的枪法,在现在的距离,于成山有把握靠点射解决所有敌人。
    共军的抢炮分队很快就抵达了大炮的位置,他们并没有想到对面的阵地上有一杆枪正冷静的指向他们。
    啪、啪、啪、啪,一溜点射,抢炮的共军就倒下了三个。剩下的三人见状急忙侧身滚开,躲在了一堆尸体的后面。
    于成山嘿嘿一笑,对着身后的一个士兵说:“看见没,老子的枪法准吧,一个铁球一个,叫他们有来无回!”
    身后的新兵秃嘎急忙谄媚的说道:“排长厉害,这可是三块银元啊!”
    “去你妈的银元,老子不稀罕!“一听到银元这两个字,于成山就气不打一处来。国军的军官们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一到决战的时候就抬出一箱箱的大洋。妈的,谁要啊?给这东西,还不如多给两个手榴弹。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还他妈银元!想到这儿,于成山翻过身来,对着刚才搭话的士兵就是狠狠的一脚,“去你妈的银元,赶紧给老子拿几个手榴弹来!”
    秃嘎一看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一时间郁闷至极,本想还嘴,但转念一想,这于成山可是全营出了名的刺儿头,别看官不大,却是连长都不敢轻易得罪的老兵油子。在缅甸的时候,廖豹子亲自给他带过勋章,跟他扯皮和找死没什么两样,于是只好灰溜溜朝后面摸了过去。
    “哒哒哒……”掩体前又掀起了一片鲜血,那几具尸体已经快被打成筛子眼了。于成山慢慢地把身体往左挪了挪,躲到了一堆碎石后面,然后一甩头,朝外飞快的扫了一眼。
    看样子,这会儿共军也打疯眼了,机关枪拼了命的扫射。于成山把头缩回来,朝左右看了看,一排的兄弟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虽然美式的冲锋枪还在叫唤,但密集程度比前一个小时又小了很多。看样子,挺是挺不了多大一会了。防线现在已经收缩到最后了,只要自己这排人死光,城门前的工事也就变成了一堆狗屎,单靠两个暗堡是屁用都没有的。
    
    “M的,没死到日本鬼子手里,却让土八路逮了个正着,真他N的窝囊。”于成山一边想,一边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算一算,从三八年参军,自己打过忻口、守过长沙,缅甸的丛林里跟鬼子拼过刺刀,好不容易赶走了日本人,结果土八路又他M造反!不过也真奇了怪了,按理说这帮家伙也没什么啊,比武器,自己手里拿的是美国的冲锋枪,八路是汉阳造和抢鬼子的三八大盖,怎么打起仗,他们就这么虎势呢?这一天多下来,国军防线到处开花,听说东面的112团已经基本没有了。和自己一起守平原城正面的五百多弟兄死得就剩下十几口,因贪财和嗜血而著称的营长也免费坐上土飞机、被炸成了一堆血沫子,现在城门楼子上指挥的已经变成磕巴营副。可是后边坐镇的廖高轩还逼着死守,说什么这一战事关党国荣誉。
    “D国的荣誉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老子当兵是为了杀鬼子报仇,和D国有个屁关系呢?要是D国那么好,他廖豹子早该是将军了。在滇西南打了多少胜仗啊,结果不还是个旅长。荣誉?M的,狗屁荣誉!”
    “秃嘎,狗R的,手榴弹呢?”于成山越想越气,朝后面大骂了一句。
    “报告排长,没有手榴弹了!”不远处,秃嘎正连滚带爬地往回跑,刚到战壕附近便一个“就地十八滚”把自己扔了进来。
    于成山斜躺着身子,抬起一只脚狠狠的踹了过去,骂道:“放屁,怎么可能没有,昨天晚上补给的八百颗手榴弹全他M用了?”
    “不是,守东门的邱连长带着九连坐汽车跑了,他带走了全部的子弹和剩下的一百来颗手榴弹!”
    “什么?我CAO你M,邱大赖子!营副干什么去了?”于成山声嘶力竭的骂了一句。
    “排长,城上暗堡里的弟兄都死光了,整个县城也没有几个人了。”秃嘎一边说一边哭丧着脸朝后面的城门指了指。
    顺着秃嘎的手,于成山看了过去,果然,城门两旁的暗堡已经没了动静。再回头看看前沿,那剩下的三个共军已经匍匐到了山炮后面。
    “轰!”一声巨响,炮口吐出了一大朵火光。
    “完了!这回营副也完蛋了。”于成山心里一惊,回头一看,城门楼子已经被掀掉了一半,土和青砖霹雳啪嗒的掉了下来。
    “排长,咋办啊?”秃嘎的眼泪都快掉了出来。
    “咋办?M的,上刺刀!跟土八路拼了!”于成山一边说一边拔出腰间的刺刀,啪的一下便挂在了卡宾枪上。
    “破枪!破枪!M的,破枪!”于成山一端家伙,便又立刻骂起了娘。原来这美式的卡宾枪,样样都好,就是太短,安上刺刀还没有一条驴DIAO长,拿到手里连烧火棍都不如。
    “排长,曹根回来了。”不远处,一班的最后一个兵木长锁扯着嗓子大喊道。
    “他不是去东门喊增援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没跟邱大赖子跑啊?”于成山回问道。
    “不知道,根子中枪了。”长锁又大喊一句。
    “死了吗?”于成山立刻着急地问。
    
    和一般的班排结构不同,于成山这个排的兵大都是他亲自挑来的。比如木长锁是四零年国军路过山东时,他带出来的要饭花子,算是小老乡,整整五年多,两个人出生入死从来没分开过。四二年那会儿,还是团长的廖高轩下来挑警卫员,本想把长锁要走,但是为了陪自己,这小子愣是装病没去。曹根则是四四年部队在昆明整编时他骗来的一个大学生,本来他是想让这小子没事儿的时候给自己讲讲评书啥的,可没想这家伙满嘴大道理,搞得于成山痛苦至极。不过话说回来,就在去年,部队打日本人的伏击,拼刺刀时就是这文弱弱的曹根替自己挡了一下,左手抓了鬼子的刀刃,结果被削掉了两根手指。和这俩人相比,秃嘎的重要性就差了很多,他是上个月才抓来的壮丁。
    “还没断气,排长,咱们拼吗?”木长锁拖着曹根挪了过来。这一次曹根是右胸中枪,眼睛还大大地睁着,但是嘴却干嘎巴出不了声,只有一股股白色的血沫子不断涌出来。
    “妈的,打到肺子上了!”长锁愤愤地说。
    “八路离咱们还有多远?”于成山问。
    木长锁拽了拽掩体前的尸首,然后顺着缝隙朝外看了看,回头说:“也就三百米!他们已经不扫射了,好多人正猫腰往前摸呢,估计他们还不知道咱们已经没人了。”
    “放屁,他们是傻子?枪都不响了,还有个屁人,人家这是怕有人打冷枪。”
    “那咋办?拼刺刀?”木长锁一边说,一边抽出刺刀挂在了枪头。
    于成山看了看躺着的曹根,血还在噗噗的往外冒,如果再不救,恐怕这条命就真的交代了。
    “要不……要不,要不咱们投降?”一边的秃嘎怯生生地问。
    “投降?投你奶奶的降,日本人都没活捉过老子。”于成山一边说,一边抬起脚朝秃嘎狠狠踢了过去。
    “哎哟……”秃嘎骨碌一下滚到了一边。
    “排长,到底咋办吗?你倒是说啊!”木长锁又问。
    “他娘的!唉……”于成山长长叹了口气,一咬牙冲着缩成一团的秃嘎说:“你,带着根子投……投降,我听人说过,共产党优待俘虏,估计曹根死不了!”
    “那……那你们呢?”秃嘎问。
    “我们?娘的,这样,长锁咱们俩先溜,找个地方躲一躲,等过后再想法子把曹根他俩弄出来!”
    “这……这成吗?咱跑得了吗?这平原县都被围成铁桶了!”长锁有些担心。
    “共军上次冲锋时,不是在阵地前丢了十多具尸首吗?咱把他拖过来,换上他们的衣服,看能不能混过去。”
    “那好,我去!”满脸凶相的木长锁说完,一纵身翻出了战壕。
    “把所有子弹都给我,我掩护长锁。”于成山大声喊道。
    很快,秃嘎把枪里的子弹都退了出来,递给了于成山。于成山低头一看,加上自己手里的子弹,一共还有四五十发,足够了。
    “哒哒哒……”一排子弹又打了过来,几块碎肉带着土星落到了于成山的脸上。他抬起手,狠狠地抹了一把,转身扑了出去。
    共军的士兵已经越来越近了,按照目测的距离最多也就二百米,于成山一把把张文武的尸体拽了过来,抬手就是一溜点射,立刻,冲在最前面的共军倒下了三四个,其余的人则纷纷卧倒。
    看样子,此时的攻城的共军已经不打算再过多地浪费生命了。挨了冷枪之后,他们并没有选择冲锋,而是占据合适地形展开了火力压制,机关枪也重新吼叫了起来,朝于成山的方向猛烈扫射。
    随着哒哒哒的枪声,张文武的尸体又是一阵抖动,那颗原本硕大的脑袋顿时被打成了烂西瓜,白花花的脑浆和着血液喷了于成山满脸,他急忙一翻身,滚到了另一堆尸体的后面。
    从尸体的缝隙往外看,木长锁已经爬到了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正费力的把几具共军的尸体拽到一处炸毁的工事后面。
    于成山又朝共军的方向望去,四挺机关枪已经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火力网,子弹不停的击打在身前那堆人肉掩体上。“这时候要是有条步枪就好了!”他看了看手里的卡宾枪,心里颇为遗憾。这家伙虽然先进,但却只能点射,根本不适合高精度的射击瞄准。以目前这个距离,如果有把“中正式”,或者哪怕是“汉阳造”,于成山也有把握干掉对面那几个嚣张的机枪手。
    “轰……轰……”一阵巨大的响声,卷着泥土和血肉又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是他妈的手榴弹。于成山趁着漫天的硝烟血雾,猛地站起身来,吐吐吐打出了一连串的点射,接着向后一仰,一个漂亮的倒栽葱,翻回了战壕。就在他落地的那一刹那,又一排子弹打到了他刚才站起的地方。
    “想打我,没那么容易,这可是老子的绝活儿!”于成山颇为得意地朝不远处的秃嘎甩了一眼。
    “好,排长,真漂亮!”秃嘎不失时机的拍起了马屁。“不好,排长,他们又要用炮!”马屁还没拍完,他又带着哭腔大声喊道。
    于成山急忙爬起身朝战壕外一看,只见共军的几个兵正在炮位上忙活着,有添弹的,有观测的。慌乱之间, 急忙探出身子举起枪打了过去。
    “哒哒哒”一排子弹又扫了过来,这一次对手已经看准了他藏身的地方,几乎每一枪都长了眼睛般直冲他飞过来。于成山急忙一缩头,子弹擦着头皮飞了过去。然而脑袋上的危险虽然躲了过去,但他握枪的那只右手却还伸在半空中,胳膊一痛,一颗子弹已经笔直的穿过了他的小臂,铛的一声打在了战壕后沿的一只破钢盔上。
    “排长!”秃嘎见于成山中枪,也顾不得暴露目标,急忙跑了过来。
    “没事!”于成山咬紧牙关,用左手在衣襟上扯下了一块布条,递给了秃嘎,“快,给老子勒紧!”
    秃嘎接过布条,先是看了看伤口,然后一边绑一边说:“还好,排长,好像没伤着骨头!”
    “嗯!看看共军的炮位。”
    “哎!“秃嘎一边答应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朝战壕外看去。
    “排长,真厉害!那个观测兵被你打着了!”他兴奋的摇了摇手。
    “看看长锁那怎么样了?”
    “他好像弄完了,但是共军的机枪太猛了,长锁根本动不了。”
    “妈的!”于成山低声骂了一句。
    “排长,要不……我……我来掩护吧!”秃嘎怯生生地说。
    “算了,就剩十多发子弹了,还是我来吧。”于成山一把推开干巴瘦的秃嘎,猛地跃出了战壕。说实在的,当初抓丁时他之所以选了秃嘎,不过是一时好心。这孩子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瘦小干枯,于成山觉得这么个可怜虫要是到了别人手里肯定会被欺负死,于是就收下了他。然而好心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就比方现在,这半大的孩子纯粹是个拖后腿儿的废物!
    
    很快,对面的机关枪又掉转方向朝这边扫了过来。原本被火舌压得动弹不得的木长锁抱着一团衣服迅速朝战壕这边猛爬过来。于成山一边不断的翻滚躲避子弹,一边寻机点射,阵地前又激起了暴雨般的泥土血肉。
    “长锁哥,快!快!”秃嘎一边大喊,一边捡起两个钢盔朝空中扔了出去。
    “铛!铛!”两声清脆的枪响,钢盔被打了下来。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木长锁已经抱着一大团衣服冲回了战壕。于成山见木长锁已经安全冲了回来,急忙朝对面猛扣扳机,剩下的几发子弹喷涌而出,他自己则借着卡宾枪巨大的后坐力,重新翻进了战壕。
    “妈的,太险了!”木长锁一边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把衣服抖落在地上。
    “赶紧换吧,排长,再晚点就来不及了!”秃嘎催促道。
    于成山点了点头,一把抓起地上的衣服。顺着坑道朝远处跑去。
    “干啥去排长?”木长锁问。
    “咱们得和秃嘎、曹根分开,把火力吸引走。”
    “是!”木长锁立刻回答道。
    两个人抱着衣服使劲地跑,子弹哧溜哧溜打在身后的土堆上。大约跑了二百来米,于成山喊了一声:“行了,就这吧!”一屁股坐了下来。
    “排长,他们又准备打炮了!”远处的秃嘎又大叫起来。
    “去他妈的,打吧!”于成山一边穿衣服,一边大声叫骂着。两个人刚刚换上衣服,就听见战壕外面传来“轰!”的一声,一发炮弹将几具尸体炸到了半空中。还没等反应过来,第二发、第三发又打了过来。
    顿时,战壕内外,血肉横飞,残碎的肢体卷着泥土在半空中渲染出了一片红褐色的血雾……
    “嘀嘀答滴嘀滴”隐约之间,于成山似乎听到了对面阵地上响起了冲锋号。看样子敌人是准备接收胜利果实了。他想挪动身体,但是刚才巨大的爆炸似乎已经彻底震散了他的骨头。炮弹激起的血肉和泥土已经把他大半身体都埋了起来。
    “真他娘的窝囊!”于成山狠狠地骂了一句,此时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两个月前,他和兄弟们坐着美国人的运输机,牛哄哄的到了冀东平原。那时候的心气儿别提多高了,钢盔、大头鞋、崭新的军装,枪是一水儿的卡宾枪。用旅长廖高轩的话说,这可是全套的美式装备,那些泥腿子共军连他妈见都没见过。
    按照长官的想法,抗战结束后解决这群土八路就和吃掉手里抓牢的肉一样。
    “他们是什么?是打游击的散兵游勇,是扛着汉阳造的泥腿子!我们是什么,我们是中华民国响当当的正规军,是在滇缅线上战无不胜的铁军!共产党,咱们这次吃定了!”这些话都是廖豹子讲的。那时是在机场,站在第二排的于成山能清楚的看到旅长的吐沫星子喷到了营长的脸上。那时他特别想笑,但是没敢。
    现在不同了,廖高轩估计早就气疯了,骁勇善战的营长也变成了一堆烂肉,整个阵地能喘气的已经没有几个了。他想着想着,就笑了。“呵呵,这仗打的……”于成山摸了摸内衣里怀那个硬邦邦的东西,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第二章 光腚被俘
    1、
    于成山再次醒来时,先是隐约听到有人起哄,接着一睁眼就看见对面坐着一黑一白两个人。黑的身高臂长,灰色的军装里,腱子肉仿佛要鼓出来一般,白的则面皮细净,一看就是个书生。
    于成山晃了晃脑袋想站起来,可是一用力,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军装已经不见了,上身赤膊,下身也只剩了条黄绿色的短裤,支愣愣的腿毛上沾着不少泥巴。
    “狗日的,是谁把老子扒光腚了!”于成山立刻破口大骂,顿时身后又传来一阵哄笑。
    他把脖子用力转了转,四周打量了一下。这是一个有些破旧的院子,墙很矮,外面站着不少穿灰军装的士兵,笑声正是他们发出的。在他的左边,还有一把椅子,上面绑着木长锁,同样被扒了个精光,正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是八路的老窝?于成山心里一紧,但很快他又做出一副轻松的表情。假模假式地咳嗽了一声后,他转过头对着前面的两个人大声喊道:“干什么,干什么?快把我们放开!”
    “放开?你们俩是什么人?”白脸书生阴沉着脸问。
    “我们?八路啊!”于成山做出一副不解的表情,“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八路军三十六团政治部干事方进五!”白脸书生得意洋洋地说,然后又指了指旁边的黑脸大汉,“这是团警卫排的丁柱班长!”
    “都是自己人嘛!方干事嘛,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想起个屁!你们俩到底是什么人!”黑脸大汉丁柱使劲儿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
    “等等”方进五朝丁柱挥挥手,指了指木长锁,“你来说!你们到底是哪儿来的!”
    “我……我……我们是三营二连的!”木长锁信口胡诌道。
    “二连在小云山打阻击,你们俩是被大炮轰回来的?”方进五的嘴角浮起一丝鄙薄的冷笑。
    
    “啥二连……这小子是糊涂了!我们是四连的……四连的!”于成山满脸堆笑,继续大言不惭。
    “我告诉你!”方进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三十六团根本就没有四连这个建制!”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旁边的丁柱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拍在了桌子上,“国民党逃兵还是奸细?”
    这一声大喝让于成山猛一激灵,他愣愣地看了过去,只见桌子上一个酒壶底儿大小的东西正闪闪发光。
    “狗日的,你敢偷老子的勋章!”突然间,于成山猛地窜了起来,兜在屁股上的椅子嘎巴一声裂成了两半!
    “你……你要干什么?”方进五往后一窜,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匣子枪,对准了于成山的脑门。
    “排长!”旁边的木长锁也想挣扎着站起来,但是刚一起身便扑通一下栽倒在了地上。
    院子里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丁柱慢慢站起身,走到于成山的身前,“还说你是八路军吗?你!现在的身份是俘虏!”他一字一顿地说。
    “赫,干什么呢?怎么都动枪了!”
    正剑拔弩张间,院子外面走进来两个人。前面的四十上下,脸上虽然是一团和气,但却颇有点儿不怒自威的意思。跟在他后面的是个小个子,长得难看到了极点,鼻子和嘴都很大,眼睛却很小,两只大耳朵怪模怪样地竖在乱发里,就像两只老鼠趴在杂草中,偏偏这时,他的脸上又挂满了胜利的笑容,于是本来就显小的脸盘儿立刻挤开了花儿一般,眼睛则彻底变成了两条细缝。
    
    “王政委!”丁柱和方进五同时立正敬礼。
    “嗯!”走在前面的三十六团政委王北风点了点头,然后指着于成山和木长锁问,“这俩人是怎么回事儿?”
    “报告,是……是国民党的人,但是穿着咱们的衣服!”丁柱回答道。
    “什么?国民党兵,还穿着咱们的衣服,怎么回事?”
    “是这样,我们在打扫战场时,发现了这两个人,他们被炸弹轰晕了。本来以为是咱们的伤兵,可是一细看却发现他们穿的是中央军的大头鞋。所以……”
    “所以你们就把人家扒成光腚了?”王北风沉着脸问。
    “主要是……主要是怕他们跑!”方进五搭了一句。
    “怕跑?指挥所周围都是八路军,能跑到哪儿去!胡闹!赶紧把衣服给人家找来!”
    “是!“丁柱敬了一个礼,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抱出两团衣服来。
    王北风度着方步,走到于成山和木长锁面前看了看,又从桌子上拿起勋章,翻来覆去瞅了一会儿。
    “这是谁的?”
    “老子的!”于成山挺着胸脯说。这会儿他已经彻底明白,自己的把戏被揭穿了,眼看着人家已经掏枪了,怕是难逃一死。想到这儿,他反倒硬气了起来,挺胸站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青天白日勋章!”王北风走到于成山跟前,笑呵呵地问:“哪儿得来的!”
    “滇缅会战,我一个人拖住了鬼子一个小队!上峰奖励给我的!”
    “哦?你是滇缅战场下来的?”
    “当然!”于成山骄傲地回道。
    “廖豹子的兵,果然不错!”王北风赞许地点了点头,“你们是守平原县城正面的吧。”
    “是又怎么样?”于成山依旧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哈哈,不怎么样,打得不错!”王北风一边说一边把勋章塞到于成山的怀里,“拿好了,这是你的荣誉!”说完他一转身朝一起进来的矮个子招了招手,“张剑,你把这两个人带回去吧!这可是抗日的英雄,不能慢待啊!”
    “是!”小个子应了一声。
    王北风说完话,就进了屋,方进五也把枪揣回了枪套,跟了进去。于成山和木长锁穿衣服的空当儿,丁柱凑到矮个子跟前,笑嘻嘻地问:“排长,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你在这跟着政委!”
    “那这俩人……团部离这儿可一里多地呢!”
    “咋着?还不放心我?”张剑斜了斜自己的小眼睛。
    
    作者:老娘今年32  回复日期:2009-11-09  13:04:53  
        可怜吧,都没人搭理你~~~~~~~~~~~~~~~~~
    
    
    ***************************
    乐意,气死你!
    
    2、
    从前敌指挥所到三十六团驻地,中间隔着二里多宽的荒草甸子。三个人慢慢往前溜达,张剑在前,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后面则是垂头丧气的于成山和木长锁。
    走到一半儿的时候,于成山看看左右没人,脑子里马上又打起了坏主意。他转头看了看木长锁,然后朝前面的张剑指了指,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木长锁立刻心领神会。可就在两个人准备饿虎扑食的寸劲儿上,张剑突然转过头来,把枪口往前一指,笑嘻嘻地说:“想在这弄死我是不?”
    “狗日的!就弄死你咋地!有种的把烧火棍放下!”于成山到这个时候还没忘了动他老兵油子的心眼儿。果然,张剑中了他的激将法,脸一红,大声说:“好啊!老子不用枪照样打服你们两个狗养的黄皮子!”说完他把枪往远处一扔,一个马步冲拳就打了过来。
    三个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动起手来都不含糊,拳头击打在身上的声音砰砰作响。于成山和木长锁都不出声,他们怕叫嚷会引来更多的敌人,偏偏这张剑也是一个不服输的主儿,打定了主意,非要一个人解决战斗。
    这一仗仨人足足打了二十多分钟,过膝的荒草趟子愣是让他们滚出了一块平地。打到最后,三个人越来越累,眼看对方的动作慢到了极点,可就是提不起一丝力气再扑上去,只好各自坐在草丛里喘着粗气。张剑老家沧州,一身好武艺,但既便如此左眼眶还是起了一片淤青。于成山身手差了一截儿,自然好不到那去,被打成了熊猫眼不说,嘴唇上还裂了一道大口子,弄得胸口到处是血。和他俩相比,木长锁就更惨了,满脑袋大包之外,还掉了一颗门牙。
    “行,有种,当了俘虏还这么牛,留下跟着我干吧!”喘了老半天粗气,张剑才拍了拍手上的土,拎起枪,站了起来。
    “我呸!”于成山朝地上啐了一口血水,也挣扎着站了起来,“要么就弄死我们,要么就放了!”
    “弄死还不至于,放不放可不归我管。”张剑揉了揉眼眶,嘿嘿一笑说:“打够了,走吧!”说完他把枪一背,继续朝前走。
    木长锁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门牙,满脸委屈地看了看于成山,眼神里的意思是:“排长,咱咋办啊?”
    于成山瞪了瞪眼,使劲踢了踢脚下的烂草根,又跟上了前面的张剑。他的意思也很明白:“走吧,反正跑不了,是死是活就这么着吧。”
    
    今天就贴这些了。谢谢
    刚新连载了一段,刚还在 怎么突然不见了????
    算了,重新连吧。
    删帖的同学,下次请留意。
    三个人这一场混战,算是成了熟人,再走起来嘴上就都闲不住了,于成山琢磨自己反正是没什么活路儿了,所以说起话来也不管不顾。“哎,矬子,就你这身手,跟着土八路干多他娘的冤啊,跟老子走算了。”
    “土?你们倒是洋?能他娘的咋地,还不是都被我们逮了?”
    “少吹牛皮,你们他妈多少人啊,我们就俩营。”
    “那咋着,刚才还是你们俩打一个呢,老子连枪都不用,还不照样打得你满脸窜血。”
    “操,老子可是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我他妈也没躺炕头上吃肉啊!”
    “你们这帮GC党一天到晚就他娘的添乱,早晚都被国军收拾了!”
    “就你们这帮黄皮子?做他妈的梦去吧,你们就是打内战的能耐,八年抗战你们哪去了?让日本人打得跟哈巴狗似的!”
    “放你妈的臭屁!你们才让鬼子打成哈巴狗呢!”于成山突然急了起来,本来要说别的他还没事,但一说抗战不行,他可就上火了,一伸手拽住张剑衣服后襟,大喊道:“矬子,老子让你看看!”
    张剑身子一挫,转过身来,只见于成山已经扯开了自己的上衣,一刀长长的刀疤从左肩一直贯到腹部
    “看见没,这是长沙城跟鬼子拼刺刀留下的!”说完于成山又把衣服往左一挘,露出肩头的一处枪伤,“看见没,滇缅会战,被小鬼子穿的枪眼,你他妈的敢说老子不抗日?老子都打到缅甸了!长锁、把上衣脱了,让狗日的土八路见识见识什么叫国军。”
    “是,排长!”木长锁一边说,一边扯开上衣,露出了胸膛上七扭八歪的伤痕。
    “八年!你们GC党不就一直到处躲吗?吹毛牛皮!”于成山扯着嗓子大喊。
    “我日你先人!,就你们能啊?平型关是我们打的吧。忻口会战没有我们牵制你们打个屁,阳明堡的机场,我们炸的。老子在冀东打游击,就是蹲到鬼子的老窝里拼命。是你们丢了南京、丢了长沙!死了多少老百姓啊!你们他妈不亏得慌?”张剑也火了上来。
    “吹去吧,你们不就是打打游击,收拾收拾皇协军嘛,老子都到野人山去拼命了,你们知道吗?当年在滇西南的丛林里,廖豹子带着我们二十几个人,昼夜追击三十多里,知道为什么吗?为的就是杀光一伙儿进过南京的鬼子。我们从山里出来时,带的是十六包骨灰和五十四对敌人的耳朵!知道吗!你他妈敢说老子不抗日,我日你先人!”
    “去你娘的,我日你先人!别忘了,是我们八路军日夜守着晋察冀的老百姓,同生共死,是我们在鬼子的老窝里拎着脑袋拼命!娘的!没我们的牵制,你们是个屁!小鬼子早把你们吃了!”
    “你们是屁!”于成山也不含糊,照原样又回了一句。
    就这样,三个人一边走一边骂,又走了老半天,张剑回头横着脸说:“少他娘的再废话,到地方了!”
    于成山闻声停下脚步,往前一看,只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山坳,里面有那么百十来户人家,这就是八路军三十六团的驻地,G匪们真正的老窝。
    
    三个人进了村子,于成山一边走一边左右打量,他发现,这山坳人家虽然不多,但每个地方都处理的井井有条,特别是砖石瓦块,几乎都堆成了很好的掩体,而且方位排列也非常恰当,看得出来,这些都是精心布置的。
    “这些砖堆是你们堆的?”于成山忍不住问了一句。
    “行啊,看样子,你也是老兵啊!看出来了?都是老子领人堆的!咋样,比你们国民党的人肉掩体强多了吧?”
    “那也不见得。”于成山悻悻回了一句。
    “哈哈,你们他娘的就是嘴硬。行了,到地方了!”张剑停住了脚步,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大院,大咧咧的说:“这就是战俘营了,整个村子最好的房子,比我们团长住的都好!”
    顺着张剑的手,于成山和木长锁仔细一看,果然,院子里收拾的井井有条,门口两个站岗的,院子里还有四五个流动岗哨。哨兵看见是排长回来,急忙打招呼,张剑挥了挥手,大声问:“李主任呢?咱老张可又抓来俩啊!”
    “呀,这不是高大英俊的张排长吗?”从厢房那边传来一一声回应。于成山顺着声音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瘦瘦高高戴着眼镜的家伙正站在门口,身上披着一件四处开花的棉大衣,手里掐着一个小本。
    “嘁,别看咱矬,别看咱丑,一出门照样有姑娘飞眼儿。”张剑笑嘻嘻的说。
    “就你啊,母猪都懒得看。”姓李的继续打趣。
    “算了,说不过你,咱不说,俩俘虏。收好啊,都是犟种,你小心点啊。”张剑指了指身后的于成山,说完转身就要走。
    “哎,别走……”李主任一把扯住张剑。
    “干啥?我又不是大姑娘。”
    “让我看看,你这眼睛咋又小了呢?这乌眼青是咋整的,被团长的马踹了?这马真牛,踹的可真准,这么小的目标,都蹬得着,发支步枪都能当冷枪手了啊。”
    “闪开,我这……我这……自己摔的。”张剑有点不好意思,使劲甩胳膊,想挣脱李主任的手。
    “那他们俩呢?”姓李的又指了指跟在后面鼻青脸肿的于成山和木长锁。
    “他们俩?我不知道,打仗自己摔的呗!”张连长一边说一边撇嘴。
    “你不是虐待俘虏,然后又被俘虏虐待了吧!”
    “放屁,咱老张不是那种人。好了,好了……我得走了,我得接团长去了。”张剑一边说,一边猛地一挣,撒腿跑出了院子。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头喊了一句:“对了,政委说了,他们抗过日,乌眼青那个还得过什么狗日的勋章!”
    
    今天也就这些了。明个再继续
    作者:快乐老猪  回复日期:2009-11-10  00:40:48  
        很高兴,你终于不弄历史了
    
    ………………………………………………
    谁说不弄?正在弄。磨刀不误砍柴工
    作者:五分之二的快乐  回复日期:2009-11-10  17:53:10  
        很好!!!希望别当太监。
    …………………………………………………………
    KAO一下
    作者:赵启杰  回复日期:2009-11-10  11:37:47  
        
        顶帖才是硬道理!
    …………………………
    特别问候。握手。
    作者:guiguixb  回复日期:2009-11-10  16:06:40  
        二踢脚,我很看好你哦
    
     ………………………………
    彼此一下彼此
    作者:上局淮段  回复日期:2009-11-11  00:19:38  
        很好 顶你!兄弟!
    ……………………
    一句兄弟,让人很温暖
    作者:紫雨的天  回复日期:2009-11-10  23:59:50  
        不错,哥们。
    ……………………
    还成吧,大娘
    作者:中国杜鲁门  回复日期:2009-11-11  12:21:27  
        问好!凌列
    =================
    Hello,默罕默德
    4、
    于成山三人跟着小王出了厢房进正房。门一开,满屋子黄皮,足足六七十个国军士兵,或歪或躺待在炕上。
    “歇着吧,我去给你们拿吃的!”小王交代一声,出了房门。
    “排长……”刚站稳脚跟,人群里便传来一声弱弱的呼喊。于成山仔细看过去,原来是秃嘎正怯生生地站在墙角。
    “操!根子呢?”
    “被他们抬走了!”
    “死了没?”
    “听他们说……死不了,还有救。”秃嘎哭丧着脸凑了过来。
    “呀,又来新人了啊!哪部分的。”躺在炕头上的一个大胡子笑着问。
    “滚他娘的,给我起来!”木长锁一把拽起大胡子。
    “狗日的,想干啥?”大胡子使劲一挣,但是没有挣脱木长锁的蒲扇大手。
    “滚他娘的一边去,把这地儿让给俺排长!”
    “操,凭啥!”
    “凭啥?就凭这个!”木长锁挥手就是一拳,立刻,大胡子的鼻子窜出了两道鲜血。
    “你他娘的敢打人!”
    “怎么着。”于成山一抬脚,直接蹬到了大胡子的肚子上,大胡子骨碌一下,摔倒了一边。
    “都干什么呢?老实点!”门口处突然一声大喝。于成山回头一看,原来是小王拿着一个大碗走了进来,碗里是三个玉米面窝头。
    “这是共产党的地方,不是你们国军的土匪窝,都给我老实点。”小王又喊了一句,接着把碗塞到了于成山的怀里。“你们的干粮!”
    大胡子看了看眼前的阵势,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两个凶神的对手,只好一拍屁股溜到了炕梢。于成山眉头一扬,蹭地一下跳上了炕,刚才败给张剑的郁闷一扫而光,甚至连那两道干巴在衣襟上的鼻血,此时仿佛都格外耀眼。
    屋子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继续休息了。
    “都给我注意点!”小王又喊了一声,也转身出了房门。
    “都上来吧!”于成山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位,朝木长锁和秃嘎说。两个人答应了一声,也都上了炕。
    “妈的,共产党一天天就吃这个啊。”木长锁一边嚼着窝头,一边发着牢骚。 “排长,你说咱还能跑出去不?”
    “能,等找着曹根,咱们就跑。”
    “真的能跑?”秃嘎又问。
    “你他妈的还有完没完,我说能跑就是能跑!”于成山不耐烦的踢了秃嘎屁股一脚。秃嘎只好一扁嘴,委屈的躺到了炕上。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于成山朝外看看,透过窗户上模糊的白草纸,午后的阳光懒散的射了进来。他想推开窗子透透气,可是又有点不敢,毕竟自己是手无寸铁,而外面有好几杆上了膛的三八大盖。
    “唉!妈的!”于成山又骂了一句,翻身躺了下来。
    
    第三章 我是八路了?
    
    1、
    血,到处都是血。
    于成山摸了摸墙壁,上面满是黑褐色血块,软中带硬,那感觉就像是娘亲手做的年糕。他小心翼翼用指甲抠下一块,然后慢慢的放进嘴里。顿时,一股恶臭在口腔里蔓延开来,那不是年糕的香甜,而是又苦又腥的味道,于成山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翻腾起来,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娘……娘到哪里去了?他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天地间一片昏暗。这还是自己熟悉的靠山村吗?大黑呢,这家伙跑到哪去了,怎么听不见他的叫声?
    靠山村已经变样了,大火正在四处熊熊燃烧,他站在一片废墟上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但是,没有人回答。
    整个村子除了木头燃烧时的噼啪声,一切就像熟睡一般沉静。村里的地已经变成了红色,他每走一步,鞋底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人呢,村子里的人都哪去了?于成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朝村中央的场院跑去。大人们是不是都去扬场了啊。麦收,忙啊!可是……可是,房子都被烧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于成山拼命地跑,一边跑,一边喊着娘和大黑,但是依然没有回答。
    场院到了,四周高高的麦草垛已经没有了,代替它们的是一堆堆一人多高的黑色灰烬。
    在场院的中央站着好多好多人。有邻居婶子、有卖豆腐的老王,还有……。他们一动都不动,静静地看着四周的大火。
    “怎么了,你们怎么了!”于成山大声的喊。
    他们并不回答。
    “大黑?你怎么在这儿啊?”于成山忽然发现,就在老王的前面,站着一条黝黑的大狗,那正是他最最心爱的朋友。
    “大黑,大黑!”他一把搂住了它的脖子。
    “忽……”立刻,一股青烟从他怀中迅速升起,大黑不见了……
    “大黑,你到哪去了?”于成山又哭了起来。“你看见大黑了吗?咋一下子就没了?”他一把抓住旁边老王的左手。
    “咔……咔……”,老王的身上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声音。于成山定睛一看,只见他的左手忽然变成了一块块细小的碎片。渐渐的,右手、头颅都慢慢碎裂开来。就像一个娇气的花瓶被石块击中一般,哗啦哗啦的变成了细小的破片,体腔里的鲜血如果被打开闸门的河水,轰然喷溅出来。
    
    “啊……”于成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哀号,朝着人群中猛冲进去。顿时,那些熟悉的面孔纷纷碎裂开来,一腔腔鲜血在场院爆裂开来,就如同血红血红的芍药花。
    “娘……娘……你在哪里?”于成山发疯一般的乱跑。场院里一片狼藉,袅袅的青烟、碎裂的脸庞、喷溅的鲜血,火红的花,残阳之下,此处是一副妖异无比的图画。
    突然,他发现,就在场院的中心那杆捻军当年留下的旗杆上,一颗头颅正高悬其上……
    那是……那是……“娘啊!”他哇地一声昏倒在地。
    
    “排长,排长,怎么地了!”
    于成山慢慢睁开眼睛,只见两个人头正在眼前晃来晃去,仔细一看,原来是木长锁和秃嘎。
    “没怎。做了个梦。”
    “你可吓死我俩了,还以为你被山鬼勾了魂呢。”木长锁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如释重负地说。
    “操,哪他娘有鬼。”于成山腰一使劲,翻身坐了起来。“狗日的,真热。”他伸出左手摸了摸身上的汗,大咧咧的说。
    转头扫一眼,明亮的月光下,屋子里的人七扭八歪,倒是一大半都在看着他,那个大胡子本来还在笑,但一看于成山的眼神扫过来,立刻咳嗽一声,把脑袋扭到了一旁。
    “我刚才怎了?睡觉打把势了?”于成山回头问秃嘎。
    “不止打把势,还喊,喊大黑,喊娘,还……”秃嘎的声音低了下来。
    “还怎了?快他妈说。”于成山又不耐烦起来。
    “你还哭了,哇哇哭,妈呀,跟狼嚎似的。”木长锁在旁边笑嘻嘻的接了过去。
    “放你娘的屁,扯谎是吧。”
    “扯啥谎,不信你摸摸脸,还有眼泪呢。”
    于成山一听,急忙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果然上面还依旧湿漉漉的。“去你妈的,这是哈喇子。”
    “哈喇子还能流鼻子上头去?”木长锁小声嘟囔了一句。
    于成山瞪了木长锁一眼,想踹他一脚,可是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刚才的梦搞得他心里乱七八糟。自从他们村被日本人烧了之后,他就再也没回去过,对于他来说,那是一个永远的伤疤!那天之后,他就一个人离开了靠山村,他想起半年前曾经有一只破烂不堪的部队打村子里经过,带走了一些人,说是去打日本。
    可那支部队在哪儿?
    年幼的于成山并不知晓,他知道的是——就在靠山村十五里之外驻扎着县府的警备队……而他们只是无动于衷的看着。
    一路向北!一个孩子,生存的惟一手段就是乞讨!足足找了半年,于成山最终也没有找到那支印象中的军队,最后稀里糊涂被国民党抓了壮丁。然后就是打长沙、南下、再南下,一直下到了滇缅前线。他看着一批批的人从自己身边倒下,但是他却已经忘记了害怕。当刺刀捅入敌人的胸膛时,于成山甚至会觉得那就像是扎进了一段枯木。
    杀日本人!报仇,这是他惟一的念想儿!在这个念想儿之外,他一片茫然……
    娘的!这仗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啊,此时他忽然感到有那么一点点难过。
    扭头看看,小臂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初了。多年的军旅生涯,对这种小伤,于成山早就不当回事儿了。
    
    
    
    作者:手持钢刀  回复日期:2009-11-11  17:12:21  
        支持,好军文难得
    …………………………………………
    带刀侍卫好
    作者:流浪的锦衣卫  回复日期:2009-11-11  17:46:49  
        拜读并收藏
    ……
    问候了
    作者:天_若_蓝  回复日期:2009-11-11  20:58:11  
        记号
    
    
    ……………………………………………………
    问好
    作者:上局淮段  回复日期:2009-11-11  21:10:26  
        兄弟速度啊,等着呢,呵呵
    …………
    开地热,暖和,结果趴地板上睡着了 呵呵
    作者:卡兰卡  回复日期:2009-11-11  15:53:12  
        兰卡第一次拜读,支持啊!
    …………………………
    问好
    再更点
    2、
    “俘虏,出来集合!”天一亮,门外就传来了哨兵小王的喊声。屋子里的人,下炕的下炕,起身的起身,纷纷朝外走去。
    “他娘的,俘虏?要不是老子大意,能让你们抓住?”已经缓过神儿来的于成山又有点儿火气上扬。
    “装啥啊,真牛的话出去抢枪啊,光在这屋叫唤有啥用?”大胡子走到门口时,嘟囔了一句。
    “你狗日的,有种再说一句?”木长锁一把薅住大胡子的衣领,冲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光。紧接着于成山从炕上直接飞起一脚,蹬到了大胡子的脑袋上。一旁的秃嘎看俩人已经动上手了,也走上去小心翼翼地踢了两下。
    “干什么呢?反天了是不是?以为这是你们国民党的土匪窝啊,都不许动!”屋子里的扑腾声惊动了外面的哨兵,小王又端着枪气冲冲的跑了进来。
    “操!“于成山看了看乌黑的枪口,慢慢直起身子,轻蔑的瞟了一眼小王,转身出了房门,木长锁也拍了拍手,跟了出去。
    
    此时天色刚刚放亮,院子的正中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几个水碗,一个身穿灰棉衣的高大男人正坐在那里笑呵呵地看着。他的左手吊着绷带,一只胳膊斜歪着挎在胸前,看样子是受了伤。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戴眼镜的李主任,一个是那矮墩墩的张剑,他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但是左手却时刻扶着腰间的枪柄。
    “看见没,那是个大官。”于成山朝大高个男人瞟了一眼,低声对木长锁和秃嘎说。
    大院儿里的正房一共有三间,于成山他们待的那间比较大,里面有六十多人,另两间稍小一点,但也都有二三十人。现在凑到一起,这一百一二十人也把院子站了个满满登登。
    一群俘虏各自站好之后,院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好了,既然弟兄们都出来了,咱们就站成排,报个数。”李主任喊了一声。
    “一、二、三、四、五、六、……三十五……一百——一百一十三。”院子里响起一阵连续而又略带懒散的数字声。
    “这些人都是守平原的?不可能吧?”大高个问了一句。
    “不是,这些人有一批是二连在小云山俘虏的,还有一批是咱们抄国民党112团老窝时俘虏的,平原守城的就两个营,除了投诚的六十多人,没活几个。”
    “唉……”大高个皱了皱眉,长叹一声。
    “高团长,开始吗?”李主任低头又问了问。
    “嗯,开始吧。”
    “国军弟兄们,大家都不是第一天打仗,这事儿也都明白。今儿个咱们开个会,一是给大家吃个定心丸,二是讲讲咱共产党的政策。”李主任话音一落,大胡子和几个国军士兵立刻鼓起掌来。于成山拿眼睛斜了斜,心里又暗骂了一句:“软骨头!”也正是赶巧儿,他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位高团长也朝大胡子扫了一眼,从高团长的眼神里,于成山读出了两个字——“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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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06 13:22:06  更:2021-07-06 13:2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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