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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吞噬》- 原创小说连载

作者:十野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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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复一日,我已记不清自己是谁。- 题记
    那是一个年迈的,腿脚还算利索的老人,提着一个93年产的雪树伏特加,走近一辆几乎和我年龄一样大的老爷车时,不得不说我本来倦怠的眼皮几在这个令人昏昏沉沉的早上不停的打架时,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从我的脚底直涌上来。那辆红色的82年产的小轿车,车身漆着妖冶的大红色,就像一团来自地狱的火焰,灼烧和点亮了我的视线。我嗅到了金钱的香味,多么美妙的气味啊!甘冽的美酒和女人身上软绵的脂粉味儿,都不足以和金钱的气味媲美。我走上前去,趁老人还没把车开走,得赶紧想办法搭讪,坐进这辆车的后座。
    隔着窗户,果然见他在吃力的拉着操作杆,我暗自兴奋不已,随即曲起手指敲了敲车窗。他颇为惊讶的转过头,摇下车窗询问我有什么事吗。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几乎要将嘴角扯上月球了,相信我,见过我的大多数女性都对我的笑容毫无招架之力,但这招可能对男人大打折扣,甚至还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男人,能载我一程吗,就在前面的10号街,我装作费力的提起手中的黄色袋子,用哀求的表情来提示手里的东西真的很重。他先是不耐烦的嘟囔了几句,紧皱的眉头写满了拒绝,可我还是厚脸皮的微笑着看向他。 ?他虽然看起来极不情愿,可还是打开了车门,邀请我坐进这辆车的后座。
    当我的身体贴上那柔暖的羊皮座椅时立刻就沦陷了,多么柔软精致的触感。所以当下我决定了,今天我要驾驶这辆红色的小妖精沿着西海岸线看唯美的落日,之后去当地的一家酒吧喝的酩酊大醉,再找一位应召女郎在这辆车里抵死缠绵一晚。
    一路上都很沉默,尽管我试着想和他建立对话,但这很难,他似乎心情不太好,总是紧皱着眉头,这令我不禁想起了我的外祖父,一个总是叼着 ,表情严肃性格古板的怪人。他总是爱发号各种命令,却独独自己不爱遵守。比如他不喜欢我们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却常常在深夜自己喝的酩酊大醉,回家后吐得满地都是,甚至不断地大吼再弄得满屋狼藉。哦,那是一段令人不愿回忆的时光。我望着窗外向后退去的街景,拥挤的十字路口站满了满脸疲惫的年轻人,还有提着菜篮子身材矮胖的老年妇女,以及西装笔挺正接听电话的青年才俊。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写满了故事,我忽然对眼前这个即将倒霉的老人产生了一丝好奇,于是我试探性的说到,“您和我的外祖父长得真像。”这句话似乎深深的触动了他,他的肩膀剧烈的抖了一下。我暗自为自己的机智感到窃喜,人与人之间快速拉近关系的妙法当然是拉扯家常了, 尤其是他这种看起来半只脚已经埋进土里的老年人。“哦,那你一定不是很喜欢你的外祖父。”他艰涩的声音从像是咯着痰的喉咙里慢悠悠的吐出来,伴随着尖厉的尾调极具讽刺性。我被他的回答惊住了,“谁会喜欢我们这种看起来就很古怪的老家伙呢?”他自嘲似的语气追加到。
    “那不一定,我的外祖父虽然看起来很严肃,但可能那只是他不善于表达罢了,人是无法从外表来判断的,恕我冒犯,刚才我就看见那些袋子里装满了毛绒玩具,这些都是给您的孙子吧?”从坐上车的那一刻,我就发现了那些被挤压在袋子里变形的毛绒玩具。“是的,那些都是.....”听见我的询问,他的语调立刻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兴奋点燃,变得柔亮许多,但又募地戛然而止。“是什么?”我好奇的追问道,“都是...给我的外孙的,小吉米,一个才刚刚学会走路的小男子汉。”“他真的幸运的小孩儿,我的外祖父就从来没送过我玩具。”我望着窗外,脸上划过一道道被逼退的高楼剪影,不无羡慕的说道。果不其然,老人被我这句话动摇了。
    “哦,那是太糟糕了,我想你的外祖父现在一定很后悔。”“或许吧,但至少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为此忏悔了。”我将头从明暗交映的光影里伸回来,开始细细打量这辆车的内饰。不得不说,这柔软发亮的羊皮在手里的触感真是令人陶醉。我都能想象今晚将是我人生中最棒的一晚。“马上就要到10号街区了,你住在哪里,需要将你送到你的住处吗?”我看了一眼那些黄色的塑料袋,口气略微为难的说道:“如果能送到家门口那是最好不过了,不过可能太麻烦您了,您停到前面的商店门口吧,我可以走回去,这些日子我真是他妈的倒霉,前几天刚丢了钱,今天出门又不小心崴了脚,您能送我到这,我真的很感激。”
    “你知道的,上帝不会允许我们在他人需要帮助的时候选择视而不见,你说是吗年轻人?”他斜侧过身,双手不停的滑转方向盘,朝前面的10号街驶去。“那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今天真的很幸运。”
    我向他报出我的住址,朝着主街道七拐八拐才终于到达这个城市高楼耸立背后的一片类似于贫民窟的住宅区,我并没有为此感到难看和窘迫,因为我还要邀请这位老人和我一同上楼喝杯冰啤酒呢。

    “既然您都载我到这儿了,我要是不邀请您上去喝杯冰啤酒真是太不礼貌了。”
    “不用了年轻人,很高兴一路和你交谈。” 他摆了摆手,示意这点小忙不用太过于感激。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本来还想着拿点XXX卡通漫画书呢,我看见你给小吉米的毛绒玩具,心想着他也许会喜欢同款人物的漫画书呢,之前买的太多了,好几本都是全新的呢,我姐姐的小孩已经上小学了,要是把它们都扔进垃圾桶就太可惜了。”
    我将黄色塑料袋从座位上拿起来,不舍的关上车门,视线一刻都没离开过这漂亮的老爷车,我不担心老人拒绝我的提议,更害怕的是这个街区的流浪猫经常到处乱蹿,会刮花这辆娇嫩的宝贝儿。
    “我下午三点有事,在那之前或许和一个健谈的年轻人喝杯冰啤酒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他说出这句话,我几乎要兴奋的在原地跺脚,完美的计划即将要被划上句号,一切都进行的太过顺利了。在我活着的这25年里,学会的第一个人类社会生存法则就是适当的示弱,普遍的示弱会激发人类的同理心和保护欲。就像我幼年有一段时间和那些流浪汉一起乞讨时,我总会利用无辜的神情来博得那些穿着光鲜亮丽的妇女同情,她们总是会很温柔的抚摸我的脸颊,哀叹上帝为何让这个可怜的小男孩如此遭受磨难,她们往往会买给我一个鸡肉汉堡,之后踩着高跟鞋踢踏着清脆的响声离去。这一招在女性和老人面前百试百灵,前提是不要招惹那些黑帮和市井流氓,不让他们会把你当成需要“特殊照顾”的同志不断地羞辱。
    “这车停在这里不太妥当,经常有人在这个拐口没有减速而发生事故,我带您去后面的一个停车场吧,那里比较宽敞。”
    老人环顾一片乱糟糟的四周,毫不犹豫的采纳了我的建议,至此,我才想起来我们还没过问彼此的名字呢,“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杰克.罗德里格斯,你叫我杰克就行。”
    “我叫奥德里奇。”
    交换了彼此的名字,我带领他将车驶向这座公寓的后面,那里确实有一片宽敞的位置适合停车。奥德里奇老先生,我们简称他为奥德先生吧,将车停好后似乎对这里的气味很敏感,“这里的味道就像是馊了十天的番茄汤,天知道我多么讨厌那味道,又酸又涩,真不知道我妻子活着的时候为什么天天都要煮着喝。”
    “天啊,这恶心的味道要让我吐了。”他掏出一个叠的整齐精致的手帕捂住口鼻,深刻的抬头纹此刻像是要陷进两条眉毛中间,我连忙为他指路,穿过一片黑色塑料垃圾桶,径直走向通往公寓的楼梯口。期间还有两条不知道从哪儿忽然窜出来的野猫挡住我们的去路,与我对野猫厌烦的态度相反,奥德先生看起来很喜欢它们,甚至蹲下来和它们逗玩儿了一会。
    你能想象吗,一个严肃古板甚至看起来有些可怕的老人在逗玩小猫咪时竟然露出了孩子一般的天真笑容,满脸的皱纹堆积起来的表情竟然毫无违和感,“小吉米也有一只这样的小奶猫,他们常常睡在一起,我翻阅照片时看到这一幕,觉得上帝把他派下人间真是我们的幸运。”
    “你看起来真的非常疼爱你的孙子呢。”
    在一起上楼的时候,奥德老先生滔滔不绝的讲述了小吉米从出生到满月再到会走路的点点滴滴,人在讲述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时会不自觉流露出他们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柔情,我甚至都要为接下来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感到愧疚了。
    当我的钥匙插进这扇遮挡着只有30多平方米的狭逼小公寓房门时,我的手指竟然莫名生出了一丝颤抖,世事难以预料,有一天花花公子杰克竟然也会因为带人回来直面这窘迫的,被称之为家的小破地方,并为此而感到自卑。更有趣的是,对象竟然不是烫着大破浪,有着翘臀的金发女郎,而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
    我的房间很小,除了一张单人床以外,紧挨着墙壁的是一个既可以当书桌又可以当餐桌的折叠木板,它的一侧被固定在墙上,我简单收拾了下上面的杂物。
    我知道我的生活很邋遢,但也会将地上散落的饮料瓶统统收进一个黑色的袋子内,这是我在小时候流浪时养成的习惯,它们每一个都可以卖几美分呢。
    人在困境中最容易养成勤俭节约的好习惯,这个好习惯我保持了很多年,直到我碰到那个曾经让我一见倾心的女孩,那是我人生中少数几次看走眼的失误,我们去了全市最浪漫的餐厅,并在那里一起享用了最可口的晚餐,之后我拿出了我存了好几年的积蓄,开了一间能看到全市最棒最璀璨夺目夜景的总统套房,在那个晚上我们缠绵相拥,X到筋疲力尽,喝着香槟俯瞰整座城市。一切似乎都幸福极了。
    一个最懂我孤寂内心的人就躺在我怀里,即使要我倾尽所有,我也毫不lise。可生活就是这么的操蛋,在我们甜蜜的度过三个月之后,我在华莱广场看见她挽着一个老男人的胳膊,笑眯眯的样子十分的惹人怜爱,愤怒的我当时就要上前去砍了这对狗男女,残存的理智迫使我冷静,那一天堪称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在跟踪他们到希尔顿大酒店的时候,最后一丝幻想也化为泡影。我喝的酩酊大醉,徒手砸断了一棵在公园里的小树,被值班的警卫穷追不舍,最后和他在路边大打出手,一辆巡逻的警车赶来,我又一头栽进旁边的河道里借此逃跑,几乎是踉跄着回到家中。就像一只落入污水的流浪狗,没有比那晚更糟糕际遇了。整整一个星期,我整个人都十分颓废,就像泡在烂泥里的腐根,散发着绝望的臭气。直到某一天胡子拉碴的我接到了她的分手短信,那个瞬间我彻底暴怒了。身体里的某个复仇基因像是被唤醒一般,我制定了完美的谋杀计划,确保在她出事后警察不会找上我。虽然一开始警察也盯上了我,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很快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那是我第一次计划犯罪,感觉既新鲜又刺激。失去一个女人并不应该成为我犯罪的借口,但我总觉得这操蛋的社会应该为此付出点什么。好吧我知道我扯远了,我是一个敏感的人,一些小事总能勾起我的回忆。?不得不承认,在跟她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学会了上流社会装B的那一套。自此我把养成的节俭习惯全都抛弃了,身无分文的我被房东赶出来,只能吃饭店扔掉的剩菜,我一度后悔将积蓄花在那个贱女人身上。
    奥德先生并没有对我的住处立刻做出评价,我搬来两张椅子,顺手从冰箱里拿出两罐黑啤。靠近床的那一面墙贴满了海报,都是些不太出名的摇滚歌手。
    他先是抿了一口冰啤酒,好奇的打量着墙上那画着浓重烟熏妆的男子。“他们都是一些地下乐团,不太出名。”?“这些海报都已经在市面上绝版了,你是怎么搞到它们的?”“您竟然知道它们?”我诧异的看向他,仿佛听到了一个令人不可思议的劲爆信息。“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们在六十年代可是很火的,我曾经也为他们着迷过,?甚至和我的好朋友也组成了地下乐队,队名叫乌鹊,我是吉他手.。”他的一席话令我的瞳孔不停的扩张,?“不过像你这么年轻的人竟然也喜欢他们,可真是令人意外。”
    ?“它们是我从南部的一个旧市场淘的,您也看到了,我并非什么富人,就连啤酒都只能请您喝最便宜的,这间屋子里的大部分家具都是来自于二手市场。” 几口冰爽的啤酒下去,我觉得胸口又暖又热,一股异样的舒畅感像是水流缓缓的流淌在我的身体里。谁能想到我竟然跟一个从未素面的老人喝着冰啤聊起喜欢的乐队呢?有那么一瞬间我的脑海里产生了放弃杀害他的想法,可那团来自地狱的火焰红不停在我心底燃烧,瞬时的心软即刻被吞噬的干干净净。
    人想要战胜欲念的贪婪是很困难的,尤其是来自金钱的诱惑,金钱能从根本上解决人性的自由,这是永恒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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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聊了许久,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当最后一滴酒水融化在我的口腔中,我站起身来到床边,俯下身子去拉藏匿在床底下的两个木箱,里面有我承诺要送给小吉米的图画书。奥德老先生接过书籍饶有兴致的翻阅,我们又聊了一会儿,气氛十分融洽,就像两个相识多年的老友。我提议再与他喝杯冰啤酒,他却婉拒了。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滑亮的彩色封面,露出抚摸那两只野猫时的神情。”如果有机会,我想亲自读上面的故事给小吉米听,当然,还要再等他长大一点。非常感谢你送的这些图画书。”“你可以说说你的外祖父。” 他湖蓝色的双眸认真的凝视我,就好像要洞穿我的内心死似的。

    ”他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但是总是有些奇怪的癖好。比如常常独自一人驱车驾驶到300英里外的国家野生公园,那里风景非常的美,就是晚上有些冷,但他会带上一个帐篷寻一处山谷脚下驻扎一晚,第二天再喝的酩酊大醉回到家中。”

    “我的外祖母常常为此和他发生剧烈的争吵,他倒是毫不在意。对了,他还会在街上找寻别人仍在地上或者垃圾桶的烟嘴,但这只可能发生在每个周五,因为那一天是格里斯俱乐部地下赌钱的日子,我的外祖父经常输光所有的钱,甚至连买包烟的零钱都没有。
    “他原本是一位木匠,有着出色的手艺,本可以过得充足富裕,却因为一点小事酗酒成性,后来他和我外祖母搬到城里,行为越发放浪形骸,可我的外祖母依旧没有离开他,指望着他有朝一日恢复原本的模样。”
    “他的本性如此,怎会轻易改变,您怎么认为呢?”我站起身,走向窗前,视线所及之处正好能看见停在楼下的老爷车。阳光穿透葱郁的大树,斑驳的阴影打在车顶上,微风浮动,鲜亮的红色十分耀眼。
    “嗯..”他摸了摸下巴,缓缓的说道,“我以前当兵的时候,也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有些人一生都在兜兜转转,耗费宝贵的光阴,实在是愚蠢至极。我的一个战友,出生入死的那种,为人十分友善,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但是因为染上那该死的DU瘾去借了黑帮的钱,直到临死前他也没想过要戒掉那玩意儿。我在军队的时候,样样都没他优秀,可现在活下来的却是我,他本该有光明的未来,却毁在自己手中,人生就是这么戏剧性。”
    “这都是选择,年轻人,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我们能做的只是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站在他们身后而已。”
    “我倒不这么认为,有些人必定是需要为他们所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的。”
    “是的,但我们可以选择原谅,宽恕是最好的惩罚。”
    我转过身,像做了重大般决定似的深吸一口气,桌上的时钟显示我们已经聊了大半个小时。挣扎与犹豫在逼迫我做选择,我向来是个潇洒的人,可是现在我的心动摇不定,我想要那辆红色的老爷车,却也享受此刻愉悦的谈话。
    或许我可以和他交换联系方式,某天再单独约出来喝一杯,或许他可以让我坐上那辆车的副驾驶,这样我就不用将他绑起来杀害,我的心拼命的阻止我,我的大脑却警告我最好的时机就是现在。
    我大步走向卫生间,告诉他我去拿些东西。或许这样做能够令我慌乱的心冷静下来。
    进了卫生间,冷水扑在脸上,使我清醒了许多。
    我的目光落在浴室的天花板上,那里的夹层藏着一些工具,将它们取出来颇费力气。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两分钟。
    这时奥德老先生敲响卫生间的门,“杰克先生,你还好吗?我想我该走了,我替小吉米谢谢你送的图画书。”
    我连忙将手套和绳子放在门后的挂柜上,并且打开卫生间的门。
    奥德老先生怀里抱着那几本印着彩色卡通封面的书籍,朝我露出温和的笑容。
    他伸出手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有一串数字。
    “如果下回再次遇见,我请你去卡圣顿最有名的地方喝一杯,你说好吗?”
    某种无形的威慑力凝聚在他眼底深处,却又带着无比的真诚,就像他能看穿我此刻的想法。
    我下意识的避开他的视线,心虚的答道,“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
    他开始弯身穿鞋,下蹲的动作略微迟缓。整个过程中,他怀里一直抱着那几本书,一刻也没放下去。
    我的内心煎熬无比,呼吸凝滞,全身发麻,已经伸出的手掌停留在离他后颈只有几英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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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他忽然一个没站稳,身子歪斜倒地。
    我自诩不是十足的恶人,可当他真的受伤那一刻,我的大脑竟一片空白。他哼哼唧唧的想要从地上爬起来,试了两三次都以失败告终。“您别动,我来扶您。”他的小腿上被磕伤一小片乌紫的淤青,额角也划拉出一小道伤口,已经渗出血迹。等取出药箱,他坐在门口的矮凳上静静的盯着门上挂的那一副画报。我翻找出创和贴,正准备将它贴在他的伤口上时,他怔怔的看向那幅画,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怎么了?您也喜欢这幅画吗?”我指了指门。那上面画的是一个被砍掉半个翅膀的天使,脚下是木柴堆起的火堆。酷似审判之刑。“这幅画出自14世纪,画这幅画的作者据说也是死于相同的方法,火刑。”“你知道的真多啊,我只是觉得这幅画很不错,跟暗黑系很搭,我并不懂什么艺术。”他听闻我的回答后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我扶他站起来,确认他的腿确实没事,上前一步替他打开了房门,我们很简单的告了别,并提醒对方已经有彼此的联系方式。
    我目送着他下楼,挥手,再消失不见,原本沉闷的胸口犹如涌入了大量新鲜的氧气,充盈起我整个胸腔。
    我所不知道的是,奥德老先生在下楼之后,竟然自己走出了公寓小区。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次日醒来,我站在窗户旁边刷牙,百无聊赖的想着今天该怎么打发。忽然一抹鲜艳的红色映在我的瞳孔深处,我惊的连牙刷都掉了,拖鞋都来不及穿就直奔楼下而去,那辆老爷车竟然还停在原地,跟昨天一模一样的位置。我站在原地发呆,愣神好久忽然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疯狂的跑上楼冲进家里面。我拿出那张压在书上面的纸条,只见正面是一串数字,上面只有六个数字,这根本就不是电话号码。当我看到纸条背面那一小行字母时,复杂汹涌的情绪犹如决堤的河水,我冲出家门,用尽全力奔跑。滚落的汗珠不停的流进我的眼睛,两旁的棕榈树不停的向后退去,蔚蓝色的晴空像是水洗过一般,一切都是那么的明朗。我不停的跑,不停的跑,直到在一座独栋的连锁超市门前停下来,已然浑身大汗淋漓。在我的左边是一家麦当劳餐厅,那里的二楼靠玻璃窗的位置正对着停车场,也就是昨天早上我看见奥德老先生的视角,当时他刚买完东西从超市里慢悠悠的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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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的交汇在那一刻出现逆转。我呆呆的望着那扇被漆成绿色的超市大门,仿佛那扇门的后面是一座通往介于地狱或者天堂的廊桥。从一楼向右转那里有将近六十多个小型储物柜,我在那里矗立良久,就像一座没有呼吸的雕像,写着密码的纸条就在我的掌心,我却不敢贸然将那一串数字输入进去。当我奔向这里,密密麻麻的疑问挤满了我的脑海,我期待又恐惧,兴奋又焦躁,或许那是一串开启潘多拉魔盒的数字钥匙,又或是那是一个通往地狱之门的死亡魔咒。
    我小心翼翼的输入每一个数字,砰的一声,角落的储物箱门应声弹开。我蹲下来将手伸进去,从里面摸出一个信封。
    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薄薄的稿纸,上面写着一段话:“杰克先生,我相信,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心情同我一样,是激动而又复杂的。或许你有诸多疑问,比如为什么我将那辆车停在了你的楼下而没有选择开走它。
    我非常喜欢你挂在门上的那副画,有趣的是,看到那个天使,会让我追忆起这短促的一生,我犯过许多错误,却还是苟活到这个岁数。或许这就是上帝让我的家人和朋友都渐渐远离了我,这是对我的惩罚,在生命即将走向尽头的时候剥夺我可以被原谅的权利。
    直到我遇见你,杰克先生,当你同我讲起你的外祖父时,我就发现,我们是同一类人。如果不是小吉米,我已然决定选择驾车到海啸谷结束自己的生命。忘了告诉你,我已罹患绝症,生命之程如同即将腐朽的老树,医生告诫我决不能沾酒,管他呢,如果不能在生命的在最后一刻以欢愉之姿度过,我宁愿当时就死在那可怕的战场上。
    杰克先生,或许我必须认真的说,谢谢你送给小吉米的图画书,以及,替我开了那扇挂着【圣浴之罚】的门。
    当你再次回到家中,请翻开那副画的背后,那里有一份留给你的小礼物。
    七月二十二号,卡圣顿大酒店将举办一次派对,如果你感兴趣,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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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

    他竟然对我的心思全部了然于心!我所做的一切,我将他诱回家的意图,以及我对于那辆老爷车的渴望。最让我感到羞愧的是,即使他已经发觉了我的意图,却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回到家中,我翻看那幅画的背面,果不其然,门背后挂着那辆红色老爷车的车钥匙。信上邀请我去的派对酒店,是卡圣顿最有名的五星级酒店,名流人士经常出入的高级场所。奥德老先生的身份究竟是什么,这个谜团或许在那天将被揭开。

    这么不安的度过大半个月,时间流逝的速度好比蜗牛行走,那一天的到来越来越近。终于,七月二十二号当天,我特地租借了一套西服,去露丝太太发廊剪了新发型。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犹如从画报中走出来的模特,门口的街边就停着那辆红色的老爷车,我径直推开门朝它走过去,不少行人好奇的打量我和我的车,不得不承认,泡沫一般的虚荣密密实实的填满了我的胸腔。

    火红的晚霞绚烂于天际,温和的晚风拂过我的头发,沿着西海岸一路向北,那里的夜生活被璀璨的霓虹灯照射的犹如天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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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派对的规模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盛大,甚至许多叫的出名字的演员也穿梭在人群中,我喝了一点香槟,四处寻找奥德先生的身影。这时几个年轻美貌的女士想要邀请我跳舞,我认出其中一个是地产商汤姆罗杰斯的小女儿,她在电视上露过几次面,本人比镜头里更加漂亮,我正在犹豫的时候,忽然一个身穿深灰色西装的男子走了过来。
    杰克先生,对这场派对还满意吗,我叫万斯,是这场派对的主办人。
    哦,非常好,万斯先生,这是我参加过的最棒的一场派对。
    他彬彬有礼的朝我打招呼,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优雅与自信。我很意外他朝我搭讪,以至于忘了思考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名字。我没太在意,美酒与女人的奉承能够轻易地麻痹一个男人的大脑,整个派对,我乐享其中,仿佛回到了 失意前那段意气风发的时光。如果没遇见那个贱女人,估计我已经从A大学毕业,拿着积攒下来的钱付完市中心一套小公寓的首付。幸运的话,结识一个不错的女人,开始普通人的生活。

    随着酒精的麻痹,派对火热的气氛开始推向高潮,不少人纷纷向外走去,那里有一座露天泳池,贴心的服务员已经提前布置好酒水和小甜点,我喝了不少香槟,虽然还保持着清醒但手脚已开始有些不听使唤。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身处于万丈深渊的悬崖边上,在濒死前应该极尽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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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五彩缤纷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众人纷纷抬头仰望欣赏这一盛景。忽然,一记闷痛从我的颈部传来,我两眼一黑便向后栽去。

    不知多了多久,当我睁开眼睛,一幅巨大的画像映入眼帘,那是一位有着优美线条的健硕身体,被钉在十字架上,下方是木柴堆起的火堆,正是我挂在公寓门上的那副,显然眼前的这副更像是真迹。我的四肢被绑在凳子上,脖子上不知道被挂了个什么玩意儿,上面的红点闪烁不停。

    我的心中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到底是谁将我从派对上绑到这里,为什么将我安置在一间除了一副画什么都没有的房间。

    这间屋子除了一扇门竟然连一扇窗户也没有,唯一的光源来自那副画的上方,若不是我强自镇定,胆小的人在这种景象中醒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大声尖叫。

    喂,有人吗—— 我大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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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这幅画吗?”一个声音从门后响起,随即白色的木门被缓缓拉开。一排炽眼的白灯在我的头顶一一点亮,我眯起眼睛,想看清楚进来的人到底是谁。
    “喜欢我送给你的而另一份礼物吗?杰克先生。”奥德老先生熟悉的声音传至耳畔,突如其来的冲击和震惊令我的大脑处于短暂的空白之中。
    来的人竟然是奥德老先生!
    “为什么!奥德先生!是你绑架了我吗?”我愤怒的吼道,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是的,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份礼物,可看你现在的表情,似乎不是很合你意。”
    他掏出一只烟,站在那副画的前面,背对着我缓缓说道。
    “去他妈的喜欢!谁会喜欢被绑架?”我大声的吼道,“快放了我!不然我就报警了。”
    “报警?”他冷哼一声,“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难道那天你的脑海里没有想要绑架我的意图吗?你还想要那辆车,却都被我一一看穿了。”
    “那你还他妈的写那封信,甚至送给我车钥匙,邀请我来派对?”我彻底失去理智,冲他咆哮道。
    “难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将我引诱过来?”我突然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似的,喃喃自语道。“我以为,我们那天的聊天很愉快。”
    他没作答,只是静静的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愤怒在我的心底渐渐沉熄,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想要弄清楚,他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
    “我真后悔带你回我的公寓。”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杰克,或许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搭乘我的车。从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开始,我就认出了你,杰克.罗德里格斯。”
    “你认识我?”我惊讶道。
    “我记得你说过我和你的外祖父长得很像。”
    “那都是我胡扯的,不过是为了和你搭讪。”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被他总是答非所问的态度弄的厌烦不已,我想要挣脱,想要出去,却偏偏要被绑在这里听他胡诌乱扯。
    忽然,我的手腕一阵松动,似乎是绑在凳子上的绳子被挣开了。我的内心窃喜不已,表面依旧波澜不惊。
    “你说过,她就像是一位天使,拯救了来自地狱的你。”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一边解开手腕上的绳子,一边试图不发出声响。
    整个对话过程中他一直背对着我,全神贯注欣赏那副巨作。这让我有机可乘,迅速解开脚上的绳结后,我猛地从凳子跳起来,大步跑向他并将他推到墙上,接着一记重拳挥向他的左脸。
    他倒在地上,脸上流血不止,那副画因为这猛烈的冲击应声倒地,我连忙避开,画作砸到他身上,闷痛的哼声从他嘴里传出来。
    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在强大,里面似乎放置着一个金属制成箱子。
    巨大的响声并没有引来任何人,那扇白色的门依旧紧闭。而那个金属箱子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直觉告诉我,里面可能放着大把的钞票或者金条。
    “不要打开它。”被压在画下的奥德老先生情绪激动的喊道。
    箱子没有上锁,可打开的瞬间就令我失望了,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堆看起来像是文件的废纸。
    文件被一个古铜色的小金属盒压着,小金属盒上面雕着浮花,做工十分精巧。
    “不要动那些东西!”他哀嚎到。
    这些文件除了一些书信,还夹有孩子的出生证明,忽然一张夹在书信里的照片引起我的注意,当我看到上面的人脸时,犹如雷劈一般浑身大震。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这个铁盒子里会出现我和珍妮的照片?答案似乎只有一个...

    “难道你是珍妮.西蒙的外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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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珍妮是我在那次失恋后偶然结识的一个女人,我应聘了一家餐厅的服务员,而她则是那里的常客。我们短暂相处过一段时日,但因为某些原因导致我们分手,不过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我和珍妮是和平分手,如果奥德真的是珍妮的外祖父,他绑架我到这里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无数个疑问串连在一起,而唯一能解开这个大谜团的人只有躺在地上垂死挣扎的老头。
    他不能死,决不能死,我上前挪开那副巨画,奥德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
    鲜血浸满他的衣襟,他张开嘴,吃力的吐出几个字,都是些不完整的音节。
    “你想要说什么!”我替他止住伤口,可鲜血还是不挺的从从我的指缝中流出来。
    这幅巨画割伤了他的腰和大腿动脉,不久他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我送你去医院,现在就去。”我想要扶他坐起来,可他却紧紧的抓住我的胳膊。
    他摇了摇头,眼神里的光芒开始退散,那是死亡的前兆。当我亲手将我的外祖父勒死时,他也露出过同样的神情。
    “杰.......杰...克,对...不起。去..去.....S...S..7...,”当他断断续续吐出这句话后,便停止了呼吸。
    “你不能死!不能死!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了什么?”我拼命摇晃他的身体,试图唤醒他。
    他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是对绑架我感到抱歉吗?
    我站起来,开始在屋里徘徊。
    再不尽快逃离这里的话,被人发现就遭了。那他的尸体怎么办?任由在这里腐烂吗?
    :)
    我尝试挪动他的身体,他紧攥起的左手引起我的注意,当我掰开他的手指,一张被揉皱的照片掉了下来。照片尺寸很小,是可以放入钱包夹层的那种类型。
    是个还在襁褓里的小男婴,照片的背后写着“吉米”和出生年份。
    原来他的曾外孙距今已经六岁了!
    一想起他聊起小吉米时开心的表情,无尽的懊悔就涌入胸腔,令我难以呼吸。
    这该死的一切!
    冷静!必须尽快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我必须在别人发现这里之前将一切都处理好。屋内的响声没有引来任何人,说明奥德先生是独自一人行动的,可在派对上协助绑架我的人是谁,他或许是奥德先生的帮凶,也是知道这次事件的唯一知情人。如果奥德先生的死讯传了出去,很可能那人会找到我,到时候就会被警察通缉。
    我将盒子里的文件叠起来放进口袋里,开始寻找逃出去的办法,白色木门后面是一座石砌的楼梯,是唯一的出口,顺着楼梯向上我爬了好长时间,才发现原来那间屋子置于很深的地下室,这里似乎是一间别墅,不过没有人居住,所有的家具都被蒙上了白布。
    我向大门外跑去,院子里荒草丛生,四周都是树林,根本分辨不出这是哪个地方。
    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得见虫鸣和鸟叫。
    一个主意忽然跳出脑海,放一把大火将这里烧了,不就留不下任何证据了吗?奥德的尸体在地下室肯定会腐烂发臭,到时候警察追踪到这里,肯定会发现蛛丝马迹。
    后院里正好有几桶汽油,令人意外的是,那里竟然停着红色的老爷车,车钥匙就插在上面。
    似乎是在我被打晕后,他开车将我带到这里。
    一切准备就绪,大火顺着汽油铺洒的轨迹瞬间将整个别墅淹没,而我跳上车驶出别墅前面的树林。
    车开出去好久,才从一条土路驶向柏油马路,四周都是原野,暮色渐渐暗了下来,经过一家加油站,我才只知道,原来这里是距离卡圣顿500 公里远的偏远农村。
    饥肠辘辘的我只好驱车前往返回卡圣顿的路程。
    路上经过一家便利店,因为一个两美元的面包我和里面的胖女人大吵一架,这一天本就糟糕透顶,那个胖女人竟然还妄想通过一个破面包和我睡一觉。
    翻遍全身都凑不够两美元的我,令我瞬间回想起那段身无分文的窘迫日子,加上胖女人那暧昧不断的调情,处处调侃我是个连两美元都拿不出的家伙,和她白睡一觉像是便宜了我似的。
    怒火中烧的我摔门而出,被她扔出的面包击中后脑勺,如果不是理智在压制我,她那恶心的肥脸早就开花了。
    我一把脱下脏兮兮的外套,准备打开后备箱将它们扔进去,在便利店里我才发现身上有深色的血迹,为了不引起路上警察的怀疑,必须把它们找个地方藏起来。
    后备箱里却出现一个我从没见过绿色的旅行包,里面似乎塞满了东西,非常的沉。
    打开拉链,最上面掉出来一个信封,但整个旅行袋里,竟然装满了一沓沓被捆的整整齐齐的纸币!
    我兴奋的当场大叫,这一举动引来好几个路人的注意。我赶紧合上后备箱然后捡起信封,在车里打开了它。
    上面只有一串地址和一个名字。那串地址引起了我的注意,上面出现的几个首字母很像奥德先生临终前吐出的那几个词的首音。

    去这里,在他生命即将终结的最后,他望向我的眼神满是恳求。

    袋子里的钱加起来将近20万美元,这些钱和信上提及的人有什么关系?或许只有我亲眼看了才能找出答案。我决定改变回卡圣顿的路线,调车开往信里标注的地址。

    (3)
    一天一夜后,我在南部的一个小城镇找了间旅馆下榻,拿着袋子里的钱买了几身配得起开那辆车的高级西装。
    几经打听,终于找到地址所在地,原来是一家福利院。福利院的院长是个中年男子,看上去非常精明。我表示是代替奥德老先生前来,他听到这个名字后明显吃了一惊,态度立刻变得十分恭敬。不一会儿便将一份档案带到我面前。
    “艾尔.里格斯。”我默念道。
    “他今年六岁,奥德里奇先生已经持续资助他六年了,从他出生起就开始资助,不过从去年开始他就没来了,好像是因为身体原因,艾尔非常想念他呢。”
    “能带我去看看他么?”
    照片上的孩子一头金发,看向镜头的神情有些腼腆。
    如果那些钱都是奥德留给他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必然不一般。
    穿过长长的走廊,院长领我到孩子们休息的地方,一些孩子在院子里玩耍,他让我在屋子里稍等一会,忽然,我想起裤子口袋里那几张被我从别墅里带出来的文件,里面好像有一份出生证明,当时没来得及细看。
    能把这么一笔巨款留给一个呆在福利院的孤儿,除了有血缘关系谁会这么做?
    或许从那份出生证明上寻出蛛丝马迹。可惜出生证明上的姓名不一样,看到出生日期那一栏我愣住了。上面的日期好像和艾尔.里格斯的信息文档中一样,难道艾尔真的是奥德先生的曾外孙,珍妮.西蒙的孩子?但是当时在车上奥德明明说过他的曾外孙叫吉米,才刚学会走路啊!
    或许艾尔是他另外一个曾外孙也说不定。
    谜团乱如麻絮,这时院长领着一个小男孩进来了,我连忙将东西藏起来。小男孩怀里抱着一个小熊玩偶,怯生生的躲在院长后面。
    “艾尔,这是马修斯先生。”院长向他亲切的介绍道。
    马修斯是我告诉院长的假名,防止警察知道我来过这里。
    在征得院长的同意后,我和艾尔一起来到孩子们玩耍的院子里,院子的最角落有一个大树,下面放置着两个秋千,我和他一同坐在上面。
    他刚开始很害羞不愿开口,直到我提及奥德先生,他才张口轻声细语般问了句:“他怎么没来?”
    “他的身体最近不太好,所以我代替他来了。”
    “他...他是不是快要去天堂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惊讶道。
    “我很想念他,马努斯也很想念他。”
    “马努斯?”
    “是奥德里奇先生送给我的小狗,不过它现在被格蕾丝养在后院的仓库里,因为它长得太大了,又爱到处乱跑,院长不喜欢小动物,所以在它长大后就把他拴在那里。”
    “哦,是吗?喜爱自由是动物的天性呢!”我敷衍到。
    “我觉得马努斯被拴在那里很伤心,对了,你想和我一起去看看它吗?每次奥德里奇先生来的时候,院长就会把马努斯解开,现在你来了,他也许会同意让我带马努斯出去一会呢!”他一改之前的羞怯,看向我的蓝色眼眸中闪烁着恳切的光芒。
    “当然,我们一起去看看马努斯吧。”
    后院的仓库是一个用木头建成的蓝色小屋,隔了老远就听见一阵犬吠声,“马努斯很聪明,无论我隔多久来看它,它一下子就能认出我。”
    “马努斯!马努斯!”艾尔兴奋的叫道,他想要跑过去,但又忍住停下脚步 和我并排一起。
    “去吧,别摔倒。”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艾尔兴奋的跑过去抱住马努斯,马努斯也急切的用舌头不停的舔舐他。这时一个女人拎着水桶气急败坏的叫嚷道:“艾尔!你要是再弄脏你的衣服,就滚回去自己用手洗干净!”
    本来兴奋不已的艾尔立刻缩回自己的两条胳膊,像只惊吓过度的兔子浑身抖个不停。
    女人嚷完才发现站在一旁的我,满脸尴尬的朝我打了一声招呼,用截然相反的语气说道:“啊!马修斯先生,院长刚才再找您呢?这条狗经常乱跑乱叫,身上还有细菌,艾尔靠近他可能会生病呢!”
    “是吗?不过我和艾尔想带马努斯出去走一圈,请您转告院长先生,稍晚一些我会去找他。”
    “好的马修斯先生,我会转告院长先生。”她撩了撩鬓发,看向我的神情有些害羞。
    我示意艾尔去解开马努斯,自己则走近她,轻声对着她的耳边说道:“我觉得艾尔如果会生病,应该不是因为狗狗身上有细菌,可能是因为有些人没将他身上的衣服洗干净,却全把责任推到一只畜生身上。”
    说完我冲她邪魅一笑,转身离去,留下满脸通红的她尴尬的站在原地。
    艾尔跟马努斯玩的很开心,一路蹦蹦跳跳,回来的路上却明显有些闷闷不乐。
    “马修斯先生,你今天就要离开了吗?”他的声音十分低落。
    “怎么了?”我反问到。
    “你...还会再来看我吗?”他望着我,眼底像是浮了一层霜雾。
    “也许吧。”我不想骗一个孩子,但也不想轻易许下承诺。
    跟艾尔相处的这一小段时间,让我有了一番很特别的体会,他是个腼腆的孩子,但也会表现出热忱的一面,看似柔弱的性格,却心思细腻懂得察言观色。如果他真的是珍妮.西蒙的孩子,奥德里奇的曾外孙,怎么会在福利院长大,奥德为什么不把他接回家呢?
    一连串的疑问悬在心头,我决定去询问院长,或许他知情一二。
    遗憾的是院长也不知情,他从另外一个地方被调任这里不过两三年而已,只知道奥德里奇先生是这个福利院的资助人,对艾尔格外关注。不过临走前他给了我一份有关艾尔的身份资料,里面有他出生时医院的地址。
    从福利院出来,我将口袋里的出生证明和院长给的资料一一比对,果然是同一家医院。
    看到医院所在的地方,我沉默了。那是南部的一座名叫福克斯的小镇,我父亲的出生地,外祖父母的家乡。
    据我从那个噩梦般的小镇逃出来,已经隔了十多年。我趴在方向盘上,想就此打消寻找艾尔身份的念头,不如就带着这些钱跑路吧,去欧洲,去马耳他,去任何一个除了这里以外的国家。
    可不知道为什么,艾尔有些忧郁的眼神忽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烦乱的拨弄头发,一个声音在心底催促我,带艾尔去南部,带艾尔去南部!
    我望向那扇紧闭着的栅栏大门,几经挣扎后做出决定。
    我认为有必要换一辆不太招摇的车辆去福克斯小镇,尽管我很舍不得这两红色的宝贝,再加上我看到院长站在楼上盯着这辆红色的老爷车时,直觉告诉我他察觉出了不对劲。?
    奥德里奇既然来过这里很多次,这里的人肯定对这辆招摇的车过目不忘。?
    他很可能已经联系了警察或者其他认识奥德的人,我的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在旅馆待到大半夜,我瞧瞧的从窗户翻下楼,一路跑到小镇外的一片小树林,从福利院回来后我选择把车停在那里,这一切都是为了隐藏车的踪迹。?
    将车开到离福利院几公里的地方,我沿着蜿蜒的小路来到福利院的后院,那里是孩子就寝的宿舍。?
    四周漆黑一片,借着月光,我翻了进去,趁着马努斯吠叫前扔给了它一块骨头,它立刻就认出了我。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马修斯先生,你是来找我的吗???
    声音从马努斯的背后传来,我惊起一身冷汗,头皮发麻,紧紧盯着传来声音的地方,随后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仓库的暗影里爬了出来,竟然是艾尔。?
    马修斯先生,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你怎么在这里,?我压低声音,有些讶异的问道。?
    院长先生罚我和马努斯呆在一起,因为我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就带它出去了。?
    岂有此理,我在心里怒骂道。道貌岸然的混蛋,奥德老先生捐给福利院那么多钱,这混蛋竟然在背地里这么对待一个小孩。?
    快穿上,跟我走。我脱下外套披到他身上,先生,马努斯能跟我们一起吗?院长肯定会杀了它的,他哀求道,像一只可怜的小狗。?
    你得保证它不能发出声音,不然我们就完蛋了。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他双手捂住嘴,被我滑稽的动作逗乐。?
    我们一路小心翼翼,在即将翻过栅栏杆时,马努斯似乎被草丛里蠕动的某种生物吸引住,挣脱绳子的瞬间吠的一声,紧接着不过几秒福利院二楼的灯亮了,我一把抱起艾尔疯狂的朝前面黑漆漆的田地里跑去。艾尔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将头埋在我的颈窝里。?
    等我气喘吁吁的从农田里跑出来,脚上的鞋子已经被烂泥糊湿了一片。马努斯欢快的在我身上蹭来蹭去,似乎从没有像刚才那么自由的奔跑过。?
    大约过了一小时,我们从小镇上出来,驶向前往福克斯的路。?
    月朗星稀,艾尔和马努斯在后座熟睡,我则一路陷入沉思。带着艾尔从福利院逃出来究竟是对的吗,院长已经知道了我的长相,这非常不利于我的逃亡。?
    福克斯小镇距离这里两天两夜的路程,一路上艾尔和马努斯好奇的张望窗外的风景,马修斯先生,我还从没去过除了福利院以外的地方呢,到了小镇前面20公里外的加油站时,几个年轻的看似小混混的人聚集在那里,其中一个深棕色卷发的男子直勾勾的盯着我们。我预感到不妙,在我小的时候这里就经常发生抢劫事件,尤其是农作物歉收的一年,年轻人很早辍学,选择在在餐馆打工,或是背井离乡去大城市寻找机遇。剩下的就是这种小混混,先生,他们看起来很不友善,我有点害怕。艾尔从后座爬上来,悄悄的对我耳边说道。就连马努斯也察觉出些许不对劲,不停的发出低吼声。?
    这时为首的年轻人开始向我们走来,直觉告诉我,我们现在必须马上离开。?
    可是已经晚了!几个提着棒球棒的男子忽然从加油站后面的屋子窜出来直奔向我们,我拼了命的滑动方向盘,艾尔吓得?抱起头缩在后座,马努斯疯狂的朝窗外的人吼叫。?
    当猛烈的一击敲碎我们的车后灯,车身因不稳而差点失去控制时,艾尔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他们就像是在这里埋伏好似的,几个人跳上摩托车在后面紧追不舍,每个人手里都挥舞着棍子,我猛踩油门希望尽快驶出这条小路,却还是在下个岔路口被他们堵截。?
    他们将我从车里拽出来狠命的殴打,艾尔的哭喊声分外激烈,马努斯在发出一声呜咽后再也没有了声响。我的脸沾满带着血腥味儿的泥土,那个为首的年轻人朝我走了过来,迷迷糊糊之中他对着我说了一句之后,抬手朝我的腿部挥了下去,一阵撕心般的疼痛从我的下身传来,我痛的当即昏死过去。
    “醒醒!你这个小白脸!”有人在我的耳边叫到。
    我睁开昏沉的双眼,大脑一片晕眩,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我这是在去福克斯的路上被一伙人劫持了。
    “快说钱到底在哪儿?!”一个浑身满是刺青的男人冲我恶狠狠吼道。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费劲的张了张嘴,随即嘴角裂开的伤口传来一阵恶痛。
    “那个老头捐给福利院的钱!足足有二十万美金呢,却突然不翼而飞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朝他说道。
    原来这伙人是为了那笔钱才将我们绑架的,四周乱糟糟的一片,看起来像是某个地方的仓库,没有艾尔的身影。
    “你还不承认!有人见你开着那辆古董老爷车了!钱就在车里!而你还亲自去了福利院,并且想带着艾尔逃跑。”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我冷笑一声“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那辆车是我偷的。”
    被我不屑的激怒,那个男人狠狠扇了我一巴掌,“你他妈的还不承认!那车呢?车现在在哪里?”
    “汤姆,你也太粗鲁了,这位先生的脸蛋可是众多女士喜爱的类型呢,你下手这么重,他脸上留下伤疤可就太可惜了。”
    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推门而入,打断刺青男子的话。
    “先生,您来啦!我只是稍微教训他一下,哼,我不如划烂这小子的脸,让他下半辈子再也不能去招惹女人。”刺青男人不屑道。
    “汤姆,你先去门口守着,我有几句话想和杰克先生聊聊。”他比了个手势,刺青男子立刻乖乖听话朝仓库门口走去。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疑问道。
    “当然,杰克.罗德里格斯先生。”他朝我一笑,“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何时从福克斯小镇逃出来,之后过着怎样的流亡生活。以及在想考卡圣顿大学前,因为结识一位知性漂亮的女性而花光所有积蓄,最后将她杀害埋在国家野生公园里的事。”
    他在我的对面坐下来,以一种使人愉悦的优雅姿态娓娓道来。
    我吃惊的说不出话,“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出现,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我挣扎着,试图从椅子上跳起来。
    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他怎么会知道所有关于我的事,甚至我谋杀前女友的事,可是那件事就连警察都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男人朝我温和的笑着,英俊无暇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同一个表情。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是关于我爷爷的。我爷爷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同我外祖母订下婚约,后来他去当了几年兵,回来后性格变得有些忧郁,我的外祖母依旧坚持与他完婚,婚后他们有个两个可爱的儿子,可惜其中一个在很小的时候因病去世,我的外祖母因此得了忧郁症,外祖父因为岳父的支持在商界结识了许多名流权贵,生意做的非常成功,可唯一的儿子,我的父亲,却在五年前和我的母亲因为一场车祸去世。我以为我的爷爷会因为我父母的离世对我有所歉疚,可是你猜,在我父母出殡的那天,他去干了什么?”
    他直勾勾的看向我,冰冷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就像野兽捕食前,静观猎物一般的凝视。
    “我不知道。”
    “他一整天都呆在办公室里,因为要为一个男人处理他惹出来的破事。”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这和你们将我绑过来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们的目的不是那二十万美金吗?”
    “当然有关系!因为我的爷爷,那一整天都在为了帮你洗脱嫌疑人身份而忙碌!”
    他忽然冲过来,愤怒揪起我的衣领,脸上露出与之前截然相反的狰狞表情。
    “你的爷爷?帮我洗脱嫌疑人身份?”我惊诧道。
    “对!因为你杀了那个女人,而他比警察更快查出和掌握了那些证据,为了封住所有知情人的嘴,他动用了所有的而关系,只为了不让你进监狱,直到我父母葬礼的那天,他都无暇出席。”
    “可是,即使你杀人的那些证据都被他销毁了,我却还是偷偷在他销毁之前复制了一份。”
    我处于极度震惊之中,一时间难以开口。
    “我拿着证据找到他,威胁他,直到他答应将公司股份全部转让给我。所以你那些肮脏的秘密才没被爆出来。”他捏住我的下巴,嫌弃的眼神里夹杂着嘲讽。
    “奥德里奇先生为什么要那么做?”我颤抖的问道。

    “还能是什么?!你那肮脏的,下贱的父亲是他的私生子啊!”

    “这不可能!”我大叫道,如果我的父亲是奥德先生的儿子,那么我,杰克.罗德里格斯,就是他的孙子!

    这不可能,那个脾气古怪,被我亲手扼住喉咙窒息而死的老怪物才是我的爷爷啊!
    “他为了找到你,可是花费了好一段时间和精力呢!可惜迫于我父母的压力,才没有去南部将你接回来,可他一直默默的在关注着你,不然你真以为在你杀了两个人之后,还能逍遥法外的度日吗?”他上前狠狠的踹在我的胸口上,不满的发泄怨恨。

    “说吧,那份遗属在哪里?”
    我摇了摇头,此刻的我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无数个否定和质疑的声音在一片空白处反复回荡。

    “快说!遗嘱到底在哪儿?!不然我就把艾尔卖到南美去!他可是你唯一的孩子!”

    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重锤,我缓缓仰起头,呆滞的望向他,不,不,我摇了摇头,露出我一贯自认为最富有魅力的微笑,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涌出眼眶,和我的笑容混搅在一起。

    他愤怒扭曲的脸庞渐渐在我的视线里模糊,我的头撞向地面的瞬间,往昔的回忆瞬然溯回到那个离家出走的夜晚。
    (4)

    那天是圣诞节的前一天,我穿着破破烂烂的鞋子踩在已经冰冻的草地上,只能捡点垃圾桶边过期的罐头充饥,街上的圣诞树挂满了装饰用的彩灯,进出商店的人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我独自蹲在墙角处,渴望有一个人能够带弱小,可怜的我回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十二点教堂的钟声响彻夜晚的夜空,我的愿望依旧没能实现,委屈和不甘在我的胸腔燃烧着,冻僵的我只好一路跑到一处快餐店过夜。
    那天太冷了,以至于今后的每一天,我都难以在寒冷的天气里入睡,梦魇就像刻入骨髓里一般,一点点吞噬寂静的深夜。我的一切的一切都渐渐接近麻木,木偶人般的行走在社会里。究竟是生活造就了我,还是我造就了我自己,我已不能找出答案。但我知道的是,我需要找出解脱和被救赎的出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昏倒在地上,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源,一只手在我的脸上轻轻的抚摸。
    “你醒了?马修斯先生?”微弱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是艾尔,他还活着!“你昏过去了,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这是哪儿?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感觉不到一点儿疼痛,四周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光源。我向前伸了伸手臂,没有障碍物。
    “你沉睡了好久,我叫不醒你。”艾尔有些忧伤的说道。“不过我给你带来鲜花了。”
    “鲜花?可是我看不见啊!”他的声音就响彻在我耳边,可任凭我怎么抓,都摸不到他。
    这里到底是哪里?是那个年轻人将我们关起来了吗?“艾尔,你还好吗?受伤没有?”我急切的追问道。
    “马修斯先生,我还会再来看你的。”艾尔叹了口气,紧接着我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
    “艾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要走!艾尔!”我朝黑暗大吼道,不,不要走,快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我不要呆在这可怕的黑暗里。
    一束光募地在黑暗中亮起,打在我脸上,我一时难以适应眯起眼睛,五彩斑斓的光晕忽近忽远,熟悉的音乐声伴随着光圈越来越响亮。是圣诞节的祝福乐曲!
    挂满彩灯的圣诞树,从糖果屋奔跑出的小孩,以及用纸扎成的麋鹿,眼前这一切熟悉的景象,竟然是离家出走的那晚。
    蜷在墙角跟的小男孩,正可怜巴巴的盯着对面卖热狗的餐车。
    一辆红色的老爷车缓缓开进,男孩的视线随即被吸引了过去。他偷偷跟着车上下来的男人,一路尾随,想伺机窃走钱包买一个热狗填饱肚子。
    书店,画廊,直到在教堂跟前,男人忽然停了下来。小孩躲在灌木丛后面,男人朝他招了招手,似乎早就发现他尾随的踪迹。
    “去买些吃的好吗?天气很冷,至少别让你的脚冻着。”
    小孩怯懦的想要接过男人伸过来的二十美元,却在下一秒被冲过来的警察反手按在地上。
    男人收回那二十美元,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转身进了身后的教堂。
    男孩愤恨的朝男人大吼道:“为什么?!”
    可他没能得到答案,就像这世上许多事并不能得到解答一样。

    不,那晚不是这样的,我拼命的摇头,试图纠正记忆里的一切。彩光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就像被一点点吞噬进黑暗里一样。我拼命的吼叫,挣扎,却无法驱散逼近的黑暗。很快,连最后一丝光源也消逝了。
    “艾尔。”当我再开口时,已浑然不觉变成了哭腔,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5)

    “马修斯先生!醒醒!”艾尔的声音一直回荡在我耳边。
    “醒醒!”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下身隐隐传来一阵阵疼痛。“你终于醒了!我们快离开这里,他们马上就要追来了!”艾尔急切的说道。
    “快点,不然来不及了。”他拉起我的胳膊,试图朝门口走去。
    我踉跄着身子,每走一步腿上的伤口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门口停着一辆看起来有点旧的摩托车,远处的林叶随着风发出沙沙的响声,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境。
    马努斯跑到摩托车旁边,兴奋的摇起尾巴。
    我忽然一把将艾尔拽进怀里,紧紧的搂住他,“对不起。”我喃喃道。
    “马修斯先生。”他轻轻唤道。
    “我骗了你。我不叫马修斯,我叫杰克.罗德里格斯。”
    他听到后,像只受惊的兔子挣脱我的怀抱,并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我。
    “你是杰克?”他满脸惊讶。
    “你知道我?”我不解道。
    “是的,奥德里奇先生提起过你。”忽然他又低下头,不再直视我的目光,语气也变得有些拘谨。“先生最后一次来福利院的时候,偷偷告诉我,他找到了我的父亲,并且他会来福利院接我,而我父亲的名字,就叫杰克.罗德里格斯。”

    “所以,你是我的父亲吗?”他问道。

    我没有回答,而是上前蹲下来将他再次搂进怀里。

    “是的,我是你的父亲。”

    说完这句话,我已泣不成声。

    我拖着一条伤重的腿,骑上摩托车带艾尔离开这里,路上艾尔将之前如何引开那伙绑架我的人叙述了一遍,原来马努斯在混乱之时就跑躲了起来,艾尔被他们关在仓库旁边的一个小房子里,马努斯叼来的东西帮助艾尔割开手上的绳子。在我被打昏过去后,艾尔曾试图唤醒我,可是我却已经烧的神志不清,随即艾尔在仓库外面放了一把大火,那间仓库下面有个地下通道,所有人都去灭火或者逃出去的时候,艾尔利用疼痛唤起神志不清的我,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我迷迷糊糊的走向通往底下的楼梯,后来又摔倒在黑暗之中的吧。

    我一直向南开,大概半天的时间,在一处偏远的农场外熄灭摩托车的引擎。这是我小时候每逢暑假回来的地方,是我外祖母的父母留给她的遗产,据说外祖父去世后,她就搬到了这里。我不确定她是否还活着,毕竟这么多年我没再联系过家里任何一个人。

    农场里闲卧着几头母牛,院子里养着鸭子和白鹅,一位老妇人正在弯腰给他们撒饲料。

    “她是谁?”艾尔疑惑的问道。
    老妇人闻声转过来,在她看到我的那一瞬间,激动的颤声叫到:“哦!杰克!我的宝贝。”便朝我扑了过来。

    “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她紧紧搂住我,就像小时候一样。“啊,多么英俊的孩子,他长得真像你小时候。”

    她给我们做了丰盛的晚餐,一次也没有提及她的丈夫,我的外祖父,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在我们生命里一般。

    在他们入睡后,我一人在农场后面的小路散步,聒噪的虫鸣填满寂静空虚的夜晚,我静静的聆听着,一直等待着。直到晨光破晓,万物再次从黑暗里复苏,才起身走回屋子里。

    “杰克,你又睡不着觉了吗?”外祖母从沙发上坐起来,似乎等了我一整晚。

    “不,我只是,在等待日出。”

    说完我紧紧搂出了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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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原创《黑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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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8 22:57:43  更:2021-08-08 13:3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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