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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开一个帖子,小说《仙》独家分享![第1页]

作者:蜀道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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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白云深处,一袭青衣伫立,神舟般伟岸仙剑穿透云海显露锐利锋芒,青衣男子伫立云巅,刚毅的面容无喜无怒。
    耀阳凌空,炙热的光混杂了山巅特有的冷,却不能在男人的脸上留下分毫的痕迹,他站在那里,宛若青山出云,惊世神剑有了宠物的温顺。男人的眼睛紧盯着更高处的日轮,他在等,等着那个人的出现,等着给这段孽缘做一个了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待的人始终没有到来,在这满天星辰触手可及的地方,太阳的落下远比平原地带要慢的多,日轮微小的移动轨迹,只怕这与天争辉的男人都不易分辨。
    然而,太阳终究是落下了,随着黑夜的到来,凛冽的风从不知名的地方吹来。男人的眼睛却骤然间亮如华昼,他的头快速偏向山体的西北方,不知何时,相聚千米的遥远山巅上,已有一道瘦削的身影伫立,向他举剑!
    这一天,是旧世界的终结,新世界的起始。
    ……
    “叶飞,你这个小野种快***出来。”晒满草药的茅屋前,红色斗篷,红色鞋子的小女孩趾高气扬地叫骂。七八个与她年岁相仿的小伙伴,在身后为她助阵。
    “小野种,缩头乌龟,再不出来,我就把这一院子的草药都砸烂了。”她不敢太过深入,因为拴在草屋前的大黄狗只用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便将大伯送来的烈犬撕成了七块,她此行的目的便是为此。
    站在这里,院内的环境一览无余,女孩能够清晰地辨认出大黄狗呆呆的蠢样,很难想象,这么一只又丑又胖的笨狗,居然拥有那样惊人的爆发力。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待蠢狗敢扑出来,一定让它有去无回。
    可惜对于闯入者,大黄狗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始终呆呆的趴在地上睡觉,流着哈喇子,做着春梦,而狗的主人,更是全无音信。
    女孩怒了,自腰间抽出皮鞭,抡圆了挥舞。
    很显然的,一定是有明师教导过她的武艺,起手之时,皮鞭自腰际一甩而出,在空中舞了个半圆,旋即拍向地面。
    “啪。”一声脆响,红色的鞭体在空中刮起红色的风,就如少女的性子一样,刚猛如火,第一下抽在地上,意在警示,若叶飞再不出来,就要抽草药了。“呼呼呼。”
    鞭风呼啸,一丈五的鞭子在少女的头顶舞成了圆弧,只待落下时的霹雳一击。
    “还不出来吗。”
    本人楚慈,初来天涯,恳请大家多多支持!以后我会每天分享长篇小说《仙》,全文免费,您的回帖是我创作的动力,万分感谢。
    第二章 山上少年
    少女冷冷地环顾四周,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她长了一双狭长上挑的眼睛,环顾四周的时候,好像凤凰在摆尾,很是漂亮。
    她有些生气了,纤细的腕子轻轻一扭,“啪。”鞭落,一道人影自山崖冲出,四肢着地,小豹子一般冲过来,蛮力无穷的撞开碍事的“小弟。”扑向持鞭的少女。
    少女双眼一眯,落下的皮鞭不可思议地在半空中转弯,绕到少年身后,狠狠一拍,“啪。”少年措手不及,后背被击中,身体踉跄,跌跌撞撞地站不稳了。眼看就要倒地,忽然间,一道“凶光”自少年老虎一般的眉目间逼出,他咬紧牙关,硬是忍着撕裂般的痛楚顽强向前,扑进少女怀中,将之扑倒,压在身下。比女孩坚硬厚实得多的身体,牢牢地将她压轮回,有力粗糙的大手锁住女孩的臂膀,不让她有抽鞭的机会。
    “莫君如,咱俩无冤无仇,你干嘛总来找我麻烦”这个少年,想必就是草屋、药堆和大黄狗的主人叶飞了。
    少女被他死死压住,身不能动,秀足乱踢,凤目冷冽道:“放屁,你的大黄狗咬死了我的爱犬,难道是我找你麻烦吗。”
    “要不是你带着那两只破狗来我家耀武扬威,阿黄又怎么会咬死它们呢。村里这么多人,你怎么总是看我不顺眼,我到底有哪里得罪了你。”叶飞目光虽凶,但是出手并不狠,只是将少女压住不能动弹,然后和她理论。
    莫君如却不领情,一张樱桃口,小白牙狠狠地咬在少年的手臂上。
    “啊。”叶飞吃痛,身体稍稍一斜,莫君如趁机起身,反将他推倒,同时命令手下道:“给我打,狠狠地打。”
    莫君如今年十一岁,村里地主莫长卿的独女,生性娇惯,爱武,七岁的时候,便已将莫家嫡传的降魔鞭练至入门,可谓天资卓越。她平生有三大爱好,第一,黏着方白羽哥哥逛街;第 武;第三,欺负叶飞。
    她已将欺负叶飞当成了日出、日落一般的必须环节,每天不来草屋找点茬就浑身难受。
    “混蛋。”叶飞低语。一双虎目藏在护住头颅的双臂之下,炯炯有神,没有丝毫颓废,“是你们逼我的。”
    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叶飞原地站起。他的身材较同龄人高大魁梧许多,站起的时候,像个巨人。众人畏惧,呆立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打啊。”
    莫君如命令。
    几乎在同时,有人从背后偷袭叶飞。他被开了瓢,血污顺着头皮滑落,遮蔽半张脸孔,但与此同时,身上的气势却越发高涨,众人都很害怕,发了疯似地与他扭打在一起。
    这时,急速的马蹄声自村道上传来,白衣少年驰骋而来,“住手,都给我住手。”
    少年离得近了,翻身下马,纤细修长的手臂水平探出,揪住和叶飞抱在一起之人的衣领,用力一扯,那人便飞了出去,“住手,给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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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骑着白马的孩子王
    见到少年,莫君如立时犯起了花痴,双眼眯成桃心状,“白羽哥哥,你怎么来了。”她一鞭子抽向准备对白羽动粗的手下,骂道:“他是我哥,你们做什么。”
    “老大,您还有哥哥啊,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是表哥,表哥。”莫君如脸颊红成一坨,“白羽哥哥,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吗。”
    白衣少年道:“算是吧,幸好我来的及时,不然叶飞非让你们打死不可。都多大了,还这样胡闹。”见四下无人,不禁楞道:“他人呢?”
    “在这呢。”身材高大的叶飞在众人身后站起,双手各抓住左右两人的脑袋,原地揪起来,抛向其余四人。
    “哎呦。我的脖子断了。”几人哀嚎。
    叶飞不依不饶,大步冲上去,和他们滚在一起。
    “白羽你看,这小子不知好歹。”莫君如甩鞭,皮鞭在半途被白衣少年截下,“你再胡闹,以后就别喊我哥哥。”
    莫君如委屈的嘟起了嘴,眼睛睁的大大的,圆圆的,高高扬起的右手不甘地落下。
    总算将这个小祖宗安抚下来,白衣少年长舒口气,向前连跨数步,从后面拉住叶飞的肩膀,“叶兄,住手吧,我代他们向你赔罪了。”
    “你?”叶飞冷笑回头,“我们之间的事,用的着你管吗。”
    “不知好歹。”莫君如挥鞭抽下。
    白衣少年闪电般的抬起右手,准确地抓向皮鞭。“啪。”鞭子总算是停下了,但白衣少年右手虎口整个崩开,血从鞭子和手的交接处淌下来。
    “羽哥。”莫君如惊呼,弃鞭奔来,扭打在一起的众人纷纷住手,叶飞神色复杂的盯着白衣少年看了许久,重重地“哼”了一声,走回屋子,反手扣上漏风的屋门。
    莫君如小心翼翼地捧着白衣少年流血的右手,对着伤口使劲吹气,而白衣少年则对着屋内躬身行礼道:“叶兄,我母染疾,望您登门一叙。”
    迎接他的一段空白的沉默,直到身边的人都没有了耐性,白衣少年仍满怀期盼地望着屋内。
    终于,叶飞说话了:“哪里。”
    “村南方家,我叫方白羽。”白衣少年喜形于色。
    “明早便到。”
    ……
    “白羽哥哥,村里那么多医生,你干嘛非来找这个野种。”回家的路上,莫君如不解地问着,她和方白羽坐在同一匹白马上,俨然一副神仙眷侣的模样。后者嗔怪地扫了她一眼,答道:“他是孤儿,不是野种,你以后说话注意点。还有,叶飞是这个村上最好的大夫,没有之一。”
    “切,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为什么村上的人都不喜欢他。”
    “大概是因为他古怪的脾气吧。和他接触的不多,我也不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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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一类人
    转日,卯时,背着草药箱,踩着黄草鞋,身穿破布衫的叶飞出现在了村道的尽头,此刻,公鸡尚未啼鸣,正是人们睡意最深的时候,村道上荒凉无比,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前行,永远绑不牢的药箱盖在冷风的刮拂下,重复着抬起、落下的单调动作,枯涩的“砰砰”声,好像是守夜人在打更。村人不喜欢叶飞,所以,他选择在没人的时候来方府,让他意外的是,府门口处,早已有人在迎接自己了——昨日的少年,方白羽。
    四目相交,两人的目光俱是明亮如华,不同的是,叶飞的目光中,含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他一步步的走上台阶,步伐沉稳的,一点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
    “恭候多时,请进屋吧。”方白羽微笑相迎,笑容真诚的不含一点杂质。这丝笑容,在叶飞的心里产生了一丝莫名的触动,他低下头,随着对方的指引,走入宅院,跨过门槛的时候,低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会此时前来。”
    “预感吧。”白羽淡淡地说道。
    二人穿过大厅,进入屋后的走廊。方家是村子里唯一一户殷实还乡的人家,宅子里的装潢、设计、诸多摆设,无不透露出大家风范。
    叶飞走在其中,恍然有种迷失的感觉,却又努力的保持着本心,不流露出惊讶、羡慕、无措的表情。
    方白羽始终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报以一笑,叶飞知道这是对方的礼数,习惯后,并不抗拒,默默地跟着他。
    两人在夫人的睡寝前驻足,白羽轻叩屋门:“娘亲,大夫来了。”
    “咳咳咳。”未及说话,便先咳嗽,叶飞微微蹙眉,心中有了考量。但听屋里的人说道:“寒风凛冽,贵人大驾光临,实属荣幸,羽儿,还不请人进来。”
    从他母亲的话语中,叶飞总算明白了方白羽平日的做派到底是如何而来的。
    不管是虚情还是真意,这份做派确不一般。
    叶飞不禁对这家人另眼相看。
    方白羽推开房门,侧身引领自己:“请随我进来。”
    “好。”
    染疾的方母坐在古朴典雅的屏风后,叶飞朦朦胧胧地审视她,觉得这个女人的身上有着村上妇女不具备的气质。
    “咳咳咳,请坐。”即便重病,方母仍不忘客气。
    “不必客气。”叶飞直奔主题,“恕我直言,村上大夫众多,你们怎么会想到我的?”
    “呵呵。”方母苦笑,“实不相瞒,我这身病,已经有些年头了,别说是村上的医生,这十里八乡,包括镇上的名医,我都请进来过,但……”
    “所以才请我前来?”这次轮到叶飞苦笑。
    “也不完全是。”方白羽抢着说道:“我久闻你医术高明,早就想亲自去请你了,只是家族约束太多,实在身不由己。幸好两周前,听闻你治好了村长的中风,我才终于说服了族人。。”
    “你不怕我辜负期望?”叶飞饶有兴致的望向他。
    白羽道:“总不会更差了。”
    “你倒直白。”叶飞向来喜欢直率的人,因为他自己便是如此,“引我过去吧。”
    “先生请。”白羽忽然改称先生,可见还是抱有期待的。微微弯腰,引着叶飞绕过屏风。
    方母坐在屏风的那一头,面色暗沉,应该是长期上妆与久病缠身一起导致的。
    叶飞瞪大了眼睛瞅她,倒不是垂帘她的美色,而是观察病情,白羽从茶几处搬来了凳子,叶飞坐下后顺势将药箱摘下,放在身侧,然后伸出双手,去捻方母的眼皮。
    这举动略显粗鲁,方母感到不悦,不过看在儿子的面子上没有表现出来。
    叶飞却变本加厉,又用右手摁她的脖子,方母忍无可忍,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叶飞道:“观察病症啊,这许多年的看病经历,你连这都不懂?”
    方母正想回击,却被白羽截住话茬:“寻常大夫过来瞧病,都是观望片刻,就诊脉了,母亲随口问问,叶大夫千万别误会了。”
    “只是观看,哪里瞧的准。医道讲究望闻问切,望是最重要的。”叶飞手不停歇,在方母身上摁了一通,才开始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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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结怨
    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若不是看他年纪与自己儿子相仿,方母怕是早就发飙了,她强忍下中怒意,暗道:今天这病若是瞧不好,你可就别想离开我方府了。
    叶飞怎理会她心里的想法,一心瞧病,细细诊脉之后,松开了手,取出随身携带的枕囊。
    方母试探着问道:“怎样,我身上的病还治的好吗。”
    叶飞一边把针放在火上烤,一边道:“全且一试吧。”
    不等方母反应,这一针已经刺在肉里。
    “哎呦。”
    方母娇嗔,正想呵斥,却感到一股暖流自脉络间升起,竟是让久病成疾的身体一阵轻松。直到白羽从旁问询,才从舒畅的感觉里恢复过来,意犹未尽,第一次正眼打量叶飞,“叶大夫妙手回春,没事的。”叶飞一针下去,已显现出不凡,方母自是赶快转口。
    白羽对自己的母亲最是了解,听她话音已知奏效,既高兴又赞叹,频频点头。
    “有点疼,不要动。”叶飞一边运针,一边面无表情地说着。
    白羽又紧张起来,却见一向风雨不动的母亲,居然听话的挪动了身体,“羽儿,扶住我。”
    白羽吃了一惊,随即上前双手捧起母亲的右手,“母亲身子骨弱,还请叶先生出手轻一点。”
    “出手轻,哪里有效果。”叶飞毫不客气。
    “没事,扶住我便好。”方母总算看到一丝希望,怎会容它从指间溜走,当下端正身体,毫无贵妇娇态。
    “坐到椅子上去吧,等下要对背部下针。”叶飞又提出要求。
    白羽已经习惯了听从,弯下腰,为她穿鞋,蚕丝绣花鞋,简单而华贵。穿好后,再度伸手搀扶住母亲,支撑着她走到桌子前。
    方母的病,这两年越发的严重了,在床上坐久了想起身,旁边没个人扶着根本做不到。
    叶飞从后面看着她颤抖的步子,不禁摇头,“再晚半年,就是神仙都医不好了。”他展开针袋,坐到方母的对面……
    三个时辰后,火一样的莫君如没头没脑地冲入方府,也不管下人的阻拦,直接奔着白羽哥哥的房间去了。
    推开房门,没见到人,便又径直奔向这里。
    当她过来的时候,房门恰巧被里面的人推开。方母伴着儿子送叶飞出来,“看叶大夫年纪轻轻,却有着这样精深的医术,真是少年奇才,少年奇才啊。”
    “您过奖了。以后我每周来府上一次,每次施针两个时辰,夫人的病症定可痊愈。”
    “有劳神医了。瞧您医术如此精湛,不知师从哪位高人?”
    “这个嘛,恕在下不能相告。”
    “那还真是遗憾,白羽,去账房取钱,驾马送神医回去。”
    “是,娘亲。”
    房门大开,院子里的日光照了进去,叶飞与莫君如撞了个正脸。后者大声地叫嚷道:“婶婶,您身子娇贵,怎么请这个野种过来瞧病呢。”
    “胡言乱语。”方母少有的动怒,“退下。”
    方父染疾早入轮回,多少年来,家里全赖母亲支撑,再加上正统宗室,只有白羽这一根独苗,是以方家上下,都对这个久病的女人敬重三分。
    这一点,莫君如是知道的,若干年来,这是她第二次看到婶婶发怒,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是在自己家里,那时候,自己用勺子铲了黏在地上的狗粑粑,喂表弟吃,被方母看见狠狠地骂了一顿,进而遭致父亲的一巴掌,那一巴掌是至今为止,自己挨过的唯一一次打。
    对于方母的怒,莫君如感觉很害怕也很委屈,她搞不懂婶婶为什么会庇护眼前这个“野种”,她对叶飞怒目而视,狠狠地攥紧了拳。
    “还不退下。”方母严厉地呵斥她,“咳咳咳。”
    “母亲,身子骨才刚有些好转,您别动怒。”方白羽是村子上出了名的大孝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也顾不得和君如之间的少年情谊了,委婉的说道:“君如,母亲的深疾总算有所起色,你快别惹她生气了。要不这样,你先回去,这边的事情忙完了,我就去找你。”
    莫君如委屈极了,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全部转嫁到了叶飞的身上,她望过来的目光由凶狠转化做怨毒,狠狠地剜了叶飞一眼,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珠奔出府门,“小野种,我定让你不得好死。”
    叶飞感觉自己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邪霉了,也不知道哪里做错了,得罪了这个小祖宗。今日,她这一走看似轻巧,只怕自己将来的日子可不会好过了。
    要不要搬家呢?他自问道。
    莫君如离开府上,方母重现笑脸,说道:“我这个侄女啊,被他父亲惯坏了,忒不懂事。”见叶飞眉目深锁,不发一言,又道:“先生放心,有我在这里,她不敢找你麻烦的。”
    叶飞低着头,默默地回答:“没事,我应付的来。”
    方母踌躇,道:“我知道神医对她有所忌讳,要不这样,我认你做干儿子,你搬来府上住,这样一来,既没人再敢找你的麻烦,也可以方便为我治病,岂不一举两得。”
    “是啊,是啊,你我年岁相仿,不如就此结拜做兄弟好了。”
    叶飞犹豫了一下,回绝道:“行医者,闲云野鹤,不适合长期出入厅堂,谢二位的好意。”说罢,迈着大步向前走去,“您身子骨弱,留步吧。”
    “既然这样,在下也不勉强,羽儿,快去送送神医,快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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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隐秘
    在马厩里,叶飞看到了昨天方白羽骑过的白马,这匹白马是方母从宛梁的商户那里花大价钱买下的,性情稳定而忠诚,其他的马匹似乎都以它为王,尽可能的向它站立的地方靠拢,白羽走过来,抚摸白马的颈子,不无宠溺地说道:“白瀚王,送我一程。”
    “白瀚王?”叶飞吃了一惊,“这样霸道的名字不像是你取的。”
    “呵呵,你们都这样说。”方白羽打开门栅,牵着“白瀚王”走出来,“见了温良有礼的人,自然而然的认为他甘于平凡,没有任何的野心,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逻辑。”
    “恩。”
    “但是,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越是温良的人,心中越是狂野,越是不甘于命运的摆布。”
    叶飞望着对方,心中微微发抖,“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白羽翻身上马,右手遥指天际:“我不甘心,自己是个凡人。”
    一人马上,一人马下,两个少年,在长久的对视中沉默,那一刻,当白羽说出不甘于命运摆布的那一刻,叶飞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对方会对自己如此友善。
    ——原来。原来,他们都是一类人啊。
    ……
    中午的时候,叶飞回到了草屋,大黄狗少有的表现出迎接主人时的热情,叶飞知道,这是它饿极了的缘故,于是便从屋顶上找了两条晒干的肉条,丢给它。大黄狗跃起接住,没两下子就吃光了,伸出舌头呆呆地望过来,大概是没吃饱。
    后者无奈地耸耸肩,道:“就这么多了,没办法。”
    大黄狗似乎能听懂他说的话,长皮堆叠的狗脸上,马上换做一副鄙视的表情,它甩了甩尾巴,用力一挣,脱开了将自己和房门捆在一起的绳子,跃入草丛之中。
    叶飞早已习惯了它如此,并不阻拦,双手打开门,走进屋子,反手关门。这间屋门,常年紧闭,里面充满了霉臭味,叶飞驾轻就熟地走进去,径直来到屋子最深处,掀开遮掩的竹帘。
    “哗。”帘子被掀开,药臭扑鼻,一个足以容纳两人共浴的圆形木桶显露了出来,出人意料的是,圆桶之内,竟然躺着一个人,一个全身浸泡在药水中,半死不活的男人。
    “混小子,你还知道回来!这桶药都已经两天没有换过了,你想让我身上的疮彻底烂掉吗。告诉你,别以为学了点医术,就不再需要我了,可以把我甩开了。如果你敢犯错的话,阿黄不会放过你的。”药桶中的人喋喋不休地絮叨着,话语中充满了威胁与挖苦。
    叶飞不理会他,轻车熟路地将草药箱放到床上(草堆的),然后找出舀子,将桶中的水一下下的舀出来。药桶的旁边便有一条水槽,很显然是精心挖掘的,他直接将水泼到水槽里,那些散发出奇异味道的药水便顺着水槽流走了。
    漏风漏雨的屋子里,不仅一只蚊虫都没有,而且冰寒得不可思议,好像是独立于外面的另一方世界,叶飞如此高运动量的动作,一滴汗都流不下来。
    在把水舀干净后,叶飞找来了一个脏乎乎的铁盆,用它来盛那些黏在药桶底上,失去了效力的草药,接着拿到院子里焚烧。
    待草药焚烧为灰后,全部挖坑埋起来,一点痕迹都不留下。完成后,把放在院子里晒干的新鲜草药拿进屋,倒入桶中。又去水缸中舀冰冷的凉水,一下下地灌进去,直到将药桶灌满。直到这一切全部完成,药桶中的人才总算止住了唠叨,舒服地向桶壁上一靠,长吁口气。叶飞则站在他身后,为他扇凉,像个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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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续命
    “方母的病看好了?给了多少钱。”桶中人问道。
    “文银三十两。”叶飞毫不隐瞒的回答。
    “这么点。你一定是没按照我说的做对不对。妈的,直接把她的病治好了,我们哪里来的银子。”桶中人暴怒。
    叶飞道:“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救人就是积德,只有积的德足够多了,你这一身的烂疮才能好。”
    “放屁,我这是被人陷害导致的,神仙都治不好。真是搞不明白,你每天与我这个大恶人生活在一起,怎么就一点不开窍呢。迂腐,真是迂腐。”桶中人道,“昨日,若不是你从山上冲下来,我早让阿黄把那个混蛋丫头咬入轮回了,又怎么会落得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她是莫家的千金,把她咬入轮回,我们在村上要如何立足?”叶飞反问。
    “阿黄把他们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又有谁会知道是我们做的。”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是你太过蠢笨了。我问你,你与那个姓方的公子接触下来,有什么感觉。”
    “为什么这样问。”
    “我问你答便是。”
    “他为人不错,也很有理想。”
    “虚伪。一看就是个伪君子。这种人我见多了。”
    叶飞沉默,不置可否。
    “明天,你把他引入屋子。”
    “你做什么。”
    “这不用你管。”
    “不知道你的目的,我是不会这么做的。”
    “你小子翅膀硬了,想造反是不是。”
    “我只想知道你要做什么。”
    “那小子骨骼清奇,资质卓越,我准备收他为徒。”
    “撒谎。”
    “不说不行,说了你又不信,你到底要怎样。”
    “我想听实话。”
    “这就是实话。”
    “算了,懒得跟你扯皮,我上山采药了。”
    “记得,把那小子引到屋内。”
    “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骨骼清奇,资质极高,我怕他把仙人引来收徒,还是铲除掉为好,这也是为你着想。”
    “真的有仙人吗?”
    “当然。”
    “他们是你的对头?”
    “他们恨我不死。”
    “所以你想杀了白羽,免得他将仙人引来?”
    “当然。”
    “好吧,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我绝对不会让他踏入院子一步。”
    “你这个混球。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桶中人暴怒,“告诉你,我是仙人们最畏惧和嫉恨的存在,你是我的徒弟,他们若是来了,你一定死的比我还难看。”
    “祸兮福所至,福兮祸所止。死有何可惧。”
    “砰。”地一声,叶飞摔门离开。
    “小混蛋,小畜生。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走出屋后,叶飞并没有马上上山,他在屋外守了一会儿,直到大黄狗叼着咽了气的成年野猪从草丛中出现,卧在门边啃食。
    “好了,这里交给你了,我上山了。”
    叶飞轻轻地拍了两下大黄狗的头,“噌噌”两下,跳上后山。
    为了给桶中人续命,叶飞每周必须采集五十多种山草,这表示,他需要围着脚下的山头,上下多次。这可不是项简单的工作,在这样荒无人烟的深山中,猛兽毒虫密布,每一次上山都可能是一趟死亡之旅。
    今天已经很晚了,他之所以还要上山,只是不想继续留在“家”中。他快速的攀上山腰,动作麻利的像是猿猴。
    云深月隐,寒风刺骨,叶飞望望空旷的四野,不准备再前行了。他守着山腰边缘躺下,用残枝碎叶升起了火。动物大都怕火,有一些不怕火的,一定是比动物更强大的存在,那一定不是自己能对付的了的,所以,叶飞选择在山崖边缘休息,这里地势不高,如果遇到要命的危险,可以直接跳下去,摔不死的。
    上山多年,叶飞已经很有经验了,自信没有问题,抱着坚硬的岩石,睡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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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恕难从命
    七日后,蜿蜒崎岖的村道上,两名身材相仿的少年二度相逢,不同的是,来之前,叶飞特意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补丁最少的干净衣服。
    “没想到,你小子还蛮帅的。”白羽笑嘻嘻的,上下打量他。
    叶飞脸一红,矮身进门,“一身穷酸气的出入方府,我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今天好像早一些,我带你逛逛院子。”
    “先去贵母那边吧,对她而言,再早都是迟的。”
    “这倒是。”
    叶飞记忆力惊人,随着白羽,毫不费力地找到了方母的房间,让他惊讶的是,门居然是虚掩着的。
    “母亲。”白羽叩门,但没有驻足,直接迈进去了。
    叶飞随他走入,屏风已撤,顺利见到了方母。
    这位端庄的美妇以妻子等待丈夫的坐姿,独坐在宽大柔软的榻上,紧紧绞在一起的双手直到亲眼看到叶飞,方才松开。可以相见,对这唯一一位能救自己性命的大夫,她的期盼之情达到了何等的地步。
    叶飞对其报以浅浅的笑容,道:“您久等了。”
    方母难掩兴奋,努力地起身,道:“您能来,真是太好了。”
    “不要勉强,不要勉强,请这边坐。”和上次一样的调理方法,一番行针过后,叶飞的额头上密密麻麻的贴满了汗珠,他收好针,轻轻用袖子擦拭,道,“好了,感觉如何。”
    “这感觉,就好像我年轻了十岁。”
    方白羽又惊又喜地望着母亲,两次的行针,竟然让这个垂死的女人焕发出新的光彩,真是不可思议。
    叶飞点点头,道:“有效就好。”
    “白羽,还愣着干什么,快把酬劳拿出来。哦,对了,去叫醒五嫂,让他沏上府里最好的茶叶,愣着干什么,快去啊。”双目明亮之人,永远不会体会到目盲者心中的悲哀,同样的,当一个身患重疾的病人,被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时候,他心中的激动也是外人永远无法理解的,一向自恃身份的方母,此时此刻兴奋地倒像个孩子,止不住的催促白羽,“不不不,这些都等一等,先把镜子拿出来……”
    叶飞看着方母,心中也是高兴。他自小无父无母,勉强度日,八岁的时候遇到药人,生命才算迎来了转折,然而药人身怀不治之绝症,也是要自己精心照顾的,所以,几乎从记事时开始,他就从未感受过父母的关怀。
    看着方白羽和他的母亲,心中不禁产生了羡慕的情绪。
    白羽虽然同样高兴,但并不慌乱,从长袖深处掏出满满一整袋的银子,双手奉上:“上次您走后,母亲一再埋怨我心意不诚,所以,此番我便多备了一些。”
    叶飞不用打开,便知道这里面的数量,只怕是第一次的十倍还多,推还道:“向上次一样,纹银三十两即可。”
    “我们母子二人一番心意,望您一定接受。”
    “我是大夫,救人是天职,收多少钱,取决于施救的难易程度,而非病人地位的高低,你给我这些钱,实在受之不公。”
    “叶大夫,我知道您是个好大夫,一个好人。您行医不图虚名,不贪钱财这我能理解,但是,也请您替一位正在生死线上挣扎着的病人想一想。有什么能比答谢自己的救命恩人,更能让我内心愉悦、踏实的呢。”
    “这……”
    “请您务必收下。”方母握住了叶飞的双手,将他粗糙且冰凉的小手和那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一起裹了进去,“还有,我是真心想认你这个干儿子的。”
    叶飞愣了一下,摇摇头,抽出双手道:“银子我收下了,但是认您为母的事,在下实在不能从命。不是我不知好歹,只是,实在有着不得已的苦衷,望您见谅。”
    “哪里,哪里,您有难言之隐我能够理解。先把银子收起来吧。”
    “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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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野性难驯
    离开方母的房间,白羽领着叶飞在院子里转了转,接着去了马厩。白瀚王见到小主人,欣喜地抬起了前蹄。众骏马纷纷靠过来,像是在响应马王的欢啸。
    马厩一般设有隔断,以防止公马之间的争斗和乱交育种。方白羽故意将隔断拆除了,一来是为了让马匹们生活的更舒适一些,二来,则是因为有着白瀚王这样独一无二的马王管理一切。
    叶飞注意到,在大部分的骏马围拢过来的时候。一匹全身乌黑的骏马在原地用力地磨擦着四蹄,它显得很是孤独,也很是高傲,挺直了脖子,甚至不愿意望这边一眼。叶飞有些惊讶,不禁便走了过去。
    “哼哧。”黑色骏马喘着粗气,用余光注意着他。
    叶飞感受到它身上的戾气,小心翼翼起来。但仍是向前摸索。“咴儿,咴儿。”骏马发出威胁的嘶叫,马鬃一甩,用屁股对准了他。
    “小心。”方白羽阻止了叶飞进一步的动作,“后蹄是马最有力的武器,他用屁股对着你,就是攻击的前兆。”
    “这样啊。”叶飞目不转睛地望着它,“它很健壮。”
    “它叫墨玉,是匹野马,据说被陷阱锁住的时候,仍拼命反抗,生生把生铁打造的陷阱咬坏了。可惜受伤太重最终被抓住,我见到的时候,它已经奄奄一息了,看着可怜所以买了下来,也没怎么救治,自己居然便奇迹般的痊愈了,真是惊人的生命力。”方白羽也忌惮它的凶性,不敢动作太大了,慢慢走上去轻轻触碰它的身体,见它并不反抗,才逐渐放开了些,“野马毕竟是野马,野性难训,在马厩里趾高气扬,连白瀚王都要忌惮几分。整个方府也就是我,其他人只要离得近了,都会遭致攻击。”
    “我看它不是不想和这些马亲近,是放不下面子。”叶飞在安全的距离上,仔细观察对方,“虽然毛色没有其他的马纯,但,身体更结实,轮廓也更优美。真是匹好马啊,它的脚程一定很快。”
    “你也懂马?”
    “我曾经当过一个月的马童。”
    “那应该是懂些的。我劝你不要挑战它,这很危险,即便制服了,它也未必就会听话,毕竟野性难驯嘛。”
    “我懂。”叶飞思索道,“这样,咱俩先出去,在外面偷偷观瞧观瞧,行吗。”
    “好啊,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方白羽拍拍墨玉的颈子,随着叶飞走出马厩。离开的时候,两人故意弄出很大动静,然后偷偷地潜回来,躲在草垛后,隔着栅栏偷瞧。一众马匹相继散去,远远地躲着墨玉,不靠近它,也不正视它。墨玉也懒得看它们,自己低下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凉水,然后,抬起头,对着天空嘶叫了一声。
    马厩内一阵乱蹄,一众马匹都被惊到了,拼命地向着白瀚王靠近,挤做一团。
    墨玉咧嘴,好像是在嘲笑。
    白瀚王冷漠地望着它,对于这个外来之客,它一向不甚欢迎,但又不敢贸然攻击,因为对方身上有着自己没有的野性,灵性是与生俱来的,野性却是后天锻炼的,对于疯子,哪怕是实力高出他几段的武者,也不愿意随意招惹,因为当你还在赤手空拳与其约战的时候,对方却可能已经将刀架在了你的脖子上。
    白瀚王偷偷观察它很久了,圈里的母马好像渐渐习惯了这匹“野马”身上的狂气,有些时候,会主动地过去接近。这不是个好现象,特别是对身为马王的它而言。
    白瀚王决心给它一个教训,于是,在一众手下的簇拥下,轻巧高贵的迈开了步子,笔直地走向墨玉。墨玉是匹野马,在草场上与其他公马争夺交配权那是常有的事,所以,敏感的它自然知道这个动作的意思。
    本不屑于与这般家畜混为一谈的它,不屑的哼哧了一声,同样昂起身子,向前走去。
    两匹雄赳赳、气质不输狮子的骏马,贴着身子擦过,轻轻甩动颈子互相碰撞,像是在完成交战之前的古老仪式。
    接着,它们相继后退,用屁股对准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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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放生

    “坏了,它们两个要打架。”方白羽攥紧了拳,想要起身,却被叶飞拦下。
    “白羽,这袋银子给你。”叶飞一手抓住白羽的胳膊,一手将银子硬塞给他。
    “做什么?”白羽惊诧。
    “墨玉,我要它,卖给我。”
    “那匹野马……你没搞错吧,它不会被驯服的。”
    “我没想驯服他,只是想将它放归自然。”
    “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
    “因为,那是它的渴望……”
    “你。”白羽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脸上表情复杂,像是在看一个异兽,“你确定。”
    “银子不够吗。”
    “如果你要它,送你就是了。只是你的目的,实在让我惊讶。”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那匹马儿真的很可怜。”
    “哦!”
    “咴儿,咴儿。”两匹年轻健壮的骏马同时抬起了后腿,有力的马蹄在半空中相撞。这真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啊。白瀚王个头稍大,在初时占据主动,而墨玉则凭借自己顽强的意志和良好的韧性在后半程挽回局面,两匹骏马打的难分高下。
    一般来说,马类的较量以威吓为主,在威吓不起作用的时候,才会落实到行动,而那也是在几个回合之内便会结束的。
    但白瀚王和墨玉的这场较量,却足足打了一炷香的时间,并且仍在持续。它们都喘着粗气,身体上落下了轻重不等的伤害,谁都不服谁。
    方白羽和叶飞怕两匹上等骏马受伤严重,果断出手,阻止了它们。
    而阻止的过程也是非常艰难的,白瀚王还好,灵性极高,在白羽出声制止后,当即止住动作,但墨玉则不行,斗性大发的它,对白羽的制止理都不理,依旧疯狂发动攻击。
    一个蹄子已经落下,一个蹄子正在抬起,眼看不可逆的伤害就要达成,蓦然间,叶飞箭步如飞,蛮力十足地冲了上去,两臂掐住墨玉的颈子,利用身体的重力和前冲的力道硬生生地将墨玉扑倒,压在地上。
    墨玉四足拼命蹬踹,白瀚王和白羽聪明地跳到了安全的距离上,叶飞蛮力十足,一个人和墨玉搏斗,牢牢地把握着主动。
    墨玉之前与白瀚王一番激斗,体力已近耗尽,又被叶飞猝然一扑,摁住了颈子,以至于明明力量比这个小娃娃高出许多,但就是处处受制,落于下风。
    叶飞全身所有的力量,使在两个膀子上,尽量蜷缩身体,努力不被蹬踹的蹄子蹭到。就这样压着它,压着它,直到它不再挣扎了为止。墨玉长长的马脸上宽大的鼻孔和臭烘烘地嘴里,大口大口地喷着热气。那双外凹的马眼,怨恨地看着身上的小不点,似乎是愤怒极了。
    叶飞同样喘着粗气,一身干净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他伏在马身上,拍拍它道:“还有力气吧,起来,带我出去。”
    他稍稍卸去了些力气,墨玉便像疯了一样,蹬踹着起身,撞破栅栏,冲出马厩。
    “快,白瀚王,跟上他们。”白羽担忧叶飞安危,以最快的速度安上马鞍后,一跃跳坐上去,急甩缰绳,“快,追上他们。”
    白瀚王如通人言,甩开了四蹄,狂追上去。
    一黑、一白,两道俊影在山坡上疾驰,如追日之箭。
    墨玉疯态毕露,一路上拼命地想要甩脱叶飞,但后者死死揽住它的颈子,说什么都不松手,于是,这一人一兽又陷入了长久的坚持之中,直到到了后山前坪,墨玉一个急刹车,仍没有将叶飞甩脱,便再也不动了。
    它不动了,叶飞倒跳下了马背,拍拍它的背脊道:“前面就是山林,你进去,便可以找到同伴,没人会去追你。”墨玉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扭过脖子,不可思议地望着叶飞,那意思好像再说:“你有病吧,折腾老子半天就为了放了我。早说啊。”
    叶飞尴尬一笑道:“嘿嘿,其实我本来是想收复你的,而且已经差不多成功了。不过既然到了这了,想想还是广阔自在的原野更适合你,走吧,不要再回来,去寻找你的同伴。”
    黑马嘶鸣一声,抬起双蹄,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林木之中。
    “走了,不会吧,还以为会被我的真情打动呢。”叶飞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自嘲着。
    “吁。”白瀚王急停,马背上的方白羽刚好看到墨玉离去的背影,他倾下身子,伸出右手:“后悔吗,后悔了的话,就去把它追回来。”
    叶飞握住他的右手,跳上马背:“世上哪有后悔药吃,走吧,把你的马厩撞烂了,还是要陪的,这样,下次和下下次的施诊都免费怎么样。”
    “那你岂不是太亏了。”
    “是哈,是有点亏,要不就下次免费吧。”
    “好啦,看病的钱一分都不会少的,一匹马而已,当我送你的。”
    “那可不行,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我已经欠你很多人情了,就当是还了一个好了。”
    “这样啊,那好吧。我勉强接受了,反正你也不缺钱。”
    “呵呵,感觉你的脾气,也没有村上传说的那么臭嘛。”
    “靠,是谁在后面嚼耳朵根子啊,是谁说我脾气臭啦,让我知道,就算他家里轮回了人我也不会去了。”
    “额……反正不是我说的。”
    “恩,估计你也不敢。”
    “臭屁。”夕阳西下,少年们的玩笑声,就如伴随着旭日落下的古琴曲,一直演奏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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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特殊的年份
    在方府,叶飞和六位方氏族人围坐在一张至少能够容纳二十四个人同时用餐的长桌前,鼻尖的香味像是勾人心魄的春药,勾搭着他快要喷来的食欲。
    贪吃。
    这大概是叶飞身上最大的毛病了,应该与年幼时的食不果腹有关系。
    每当见到美食,叶飞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兽性大发的冲上去,直到真正地满足。这情景很像是色狼见到了美女,又或是老女人夜会情郎。
    今日,无形中被身边的环境束缚住了,他直到此刻仍未现出本性,真是很不容易了。
    叶飞的瞳孔收缩着,感觉盘子里的田鸡在向自己招手。
    “这位是。”方白羽的奶奶,方氏最年长的老寿星,大概是将自己亲子的福寿和儿媳的精气都吸光了,年近八十身体依然硬朗。
    “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起过的叶神医了。”方母殷切地介绍道。
    “您就是那名少年名医啊,真没想到,比想象中的更加年轻。我啊,老了老了,很少出府,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恕罪,恕罪啊。”
    叶飞心道:“方家的客气实在一脉相承,连个快要入土的老奶奶都这么谦虚,还真不太适应。”
    他可没敢把这些想法吐露出来,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您过谦了,久闻老太君威名,奈何身份地位,一直不曾登门拜见,才是真的失礼呢。”
    “哈哈哈,您夸赞了。”
    “哪里哪里。”
    叶飞神情坦荡地叙说着酸不溜丢的恭维之言,这让方母很是惊奇,在她想来只有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才习惯这些上流社会的相互奉承。又听了几句,感觉实在太酸,便主动出言打断道:“老太君啊,别缠着叶神医了,坐这边,有您最爱吃的醉兔呢。”
    “我就说嘛,还是凤绢疼我。。”
    叶飞长舒口气,对着方母笑了笑,后者摇摇头道:“人老了,自然啰嗦些,公子见谅。”
    叶飞点点头,惊觉嘴唇快要兜不住口水了,“噌”地站起来。
    方母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叶飞忙着掩饰,随口说道:“白羽去哪了,怎么一直没见到。”
    “呵呵,你们俩人倒真是谁也离不开谁。他啊,去地窖取酒去了。”方母微笑,“对了,你和少羽谁大些啊。”
    “额……我是开皇十三年出生的。”
    “这么巧啊,白羽也是那年生人,和你同岁呢。”方母的表情甚是惊讶,娓娓说道,“白羽出生的时候,曾有位算命的师傅来过府上,说开皇十三年是个凶年,在这一年出生的孩子大多活不了,可若能侥幸存活下来,则非龙即凤,扬名天下。
    我经常对白羽说,你是特别的,方家的门庭一定会在你手中得到光耀。没想到,原来村子里还有一位和白羽同样特别的人存在着。”
    叶飞摊摊手道:“算命先生的话,怎么能当真的。”
    “哎,有些事情还真说不准。”方母连连摇头,“我起初也是不信,直到村内和少羽一年降生的孩子不容抗拒的相继死去,才不得不信了。”
    “不会是那算命的人施下的咒语吧?”
    “不会的,后来我也派人去城里打听过,情况和这边如出一辙,在开皇十三年这个特殊的年份出生的娃娃,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十天的。”
    “要真是如此,还真是离奇。”
    “谁说不是呢。”方母道,“那你是几月生人啊。”
    “八月十三。”
    “白羽是一月一日生人,比你大几个月。”
    “哦,那么说是我的兄长了。”
    “你们俩还真是有缘。真是有缘啊。”
    “相见恨晚。”
    “叶公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五年前来到村子的吧。”
    “我一路拾荒走来的。”
    “你的父母呢。”
    “都轮回了。”
    “天灾?”
    “人祸。父母轮回前的景况,直到现在仍历历在目。”
    “你知道凶手是谁。”
    “当然,这个仇早晚要报的。”
    “有志气。”
    “你不想问问细节?”
    “报仇这种事情,方家帮不上忙的,所以我不问。”
    “您乃大雅之人。”
    “惭愧。”方母叹息,“难怪你不愿认我为干娘,不愿接受安逸的生活,是怕报仇的决心被幸福消磨光了啊。”
    “可以这样说吧。”叶飞拱手道:“说实话,我与您一见如故,真想就此在您膝下侍奉,但,实在有重担在肩。”
    叶飞故意说了谎,其实报仇对他而言,只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并非任务,因为,在父母被杀的时候,他只有五岁,那是一个对身边事漠不关心的年纪,只是在血脉的维系下,于心底,留下了报仇的种子。
    之所以不认方母为干娘,实则是因为药人的存在,那才是他肩上真正地包袱,是永远不能与人说起的秘密。
    欺骗热诚的方母,让叶飞颇有负罪之感,他扭了扭身子,离开座位:“白羽这家伙怎么还不来啊,我去瞅瞅他。”
    “他在地窖里,你找不到他的……”
    “喂喂喂,我怎么觉得耳根子痒痒,是不是有人在背地里说我坏话啊。”方白羽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右手托着一坛没有注明出处的酒酿,“嘿嘿,这可是我爷爷、爷爷的爷爷珍藏起来的美酒哦,你有口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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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火气(一)
    叶飞虽然没有喝过酒,却经常听说村中的某某汉子喝酒太多了,回家毒打妻子、儿女的劣迹,深知烈酒绝不是个好东西。
    当下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不不不,这个恕难从命,我可不会喝酒。”
    方白羽小心翼翼地将封盖启开,端着酒坛凑到叶飞的鼻尖,来回晃动,“这酒可不一样,喝不醉的。”
    缭绕的酒香在封盖开启的时候,就已经飞入了叶飞的鼻端,馋得那不争气的大胃“咕咕”叫个不停,叶飞心志难守,道:“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喝不醉啊。”
    “你先喝,喝了我再告诉你。”
    白羽在叶飞面前的杯子里注满了酒,这杯子只比口杯略大一点,是晚餐开始前,白羽特意命人更换的,目的,就是慢慢地品尝这壶美酒。
    酒香四溢,撩拨的叶飞心里痒痒的,最后挣扎道:“这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快干了。”
    白羽硬把酒杯递到他的嘴边,强灌道:“一滴都不许浪费哦,这一杯酒,足够重修八个马厩了。”
    “啊啊啊。”润酒入口,叶飞呲牙咧嘴。他从未饮过酒,从未饮过如此纯酿的好酒,这酒水入了吼,肯定是不适的。不过此种不适,很快就被其中浓香的味道以及厚实的口感所取代,叶飞猛地睁开双眼,大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这……这东西真是妙啊。”
    以他贪吃的个性,在第一次饮酒之后,大概会就此沉迷进去,再难把控自己,却不想,阴差阳错的,喝了方氏珍藏的极品。这第一口下去的味道,如此醇香,日后也就再也受不了一般的酒味了,可谓因祸得福。
    叶飞的精气神,一股脑地涌出来,双目放光地盯着酒壶,道:“酒这东西,是这样美妙的存在吗。”
    白羽却一改之前的做派,将酒壶藏在怀里,避过他饿狼一般的目光,哈哈大笑道:“你呀,你呀,刚才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咋了,第一口酒下肚,就不行了?”
    “我,我还想喝。”叶飞伸出双手去抢他怀中的酒,“白羽,给我酒,给我酒啊。”
    白羽自小从武师习武,身手不错,左手一拉,扯住叶飞的腕子,右腿膝盖向上一顶,就让他动弹不得,“嘿嘿,早就想和你切磋切磋了,今日正好,你要能抢了去,这整壶酒都是你的。”
    被他一说,叶飞也是好胜心起,虎躯一震,蛮力汹涌而出。
    药人说过,叶飞的身体就是一座宝藏,惊人的记忆力,优良的悟性只是这座宝藏中的一小部分,更重要的,是那无穷无尽的力量和远远超越常人的回复力。
    所以,单从药人那里学过一招救命技的叶飞,也能在莫君如及一众爪牙的围困下,左冲右突。
    方白羽很快便体会到了这股蛮力的可怕,虎口发麻,快要锁不住对方了。
    “呦。有两下子嘛。”少年毕竟是少年,性格的温良只是外在,内里的好胜才是真实。方白羽双足以极快的频率,连续跺地四次,身体嗖的一下,拔地而起,一跃两丈,抓住了头顶的房梁,悬空吊在上面。
    方母微微蹙眉,道:“羽儿,玩疯了是吧,快下来,好好吃饭。”
    不等白羽答应,叶飞已经一跃而起,豹子一般,窜了上去,同样将身子挂在上面。白羽吃了一惊,双脚猛蹬向西逃去,叶飞哪容他离开,上身一倾,左手抄住他的脚踝。
    他蛮力十足,这一手抓住,白羽立时便逃不走了,接着,膀子一抖,将他往地面上掷去。
    方家有卷古籍,名为“飞天之术”,上面残缺的记载了有关轻身功夫的种种细节,方白羽资质顶尖,自学其内容,不知不觉间,已有所成。
    眼看身体便要拍在地上,白羽以之前逃跑时,同样的步率,两脚在虚空中连踏四次。“嗖”的一声,身边如有风举,横地掠出,后背擦过地面,飞掠数十米,方才落地。
    叶飞双目一凝,笑道:“不错嘛,这村子属你最厉害了。”
    白羽掸掸身上灰尘,抬起头来道:“少得意,看我使出真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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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火气(二)
    他取出怀中的小酒坛,安安稳稳地撂到母亲面前的桌案上,整整衣衫,道:“看招。”他长身而起,身体如彩蝶般,在半空中翩翩起舞,毫无踪迹可寻。
    叶飞双目陡亮,单身勾住横梁保持身体平衡,两足猛蹬,嗖地窜出,如猛虎下山。
    一人快,一人慢,两人在半空中擦肩而过,位置互换,白羽洁白长衣被扯出一道口子,而叶飞的脸颊上,则现出了一道血痕。
    玩闹之间,两人竟都带了些火气出来了。
    白羽真没想到,叶飞能和自己僵持到这样的地步,心中不由得火大,双手一松,自横梁上落了下来,踩实地面后,双手如叉子一般,刺入地面,“嘿嘿,看我的厉害。”
    这一双刺入地面的手掌,仿佛是搭通了白羽和大地之间的桥梁,以他站立之处为中心,整个地面闪亮出光芒,龙的图腾隐现其中。
    “这是什么。”不等叶飞反应过来,土石已经离地,藤蔓一般,将他的四肢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白羽一招得手,脸上现出灿烂的笑容,抽回手掌,拍了拍道:“怎么样,服气了吧。”
    “你会妖术。”叶飞努力扭动身体,但坚硬的土石哪是那般好扭断的,无论怎样,都纹丝不动,“方白羽啊,方白羽,真没想到你还通晓妖术。”
    白羽微笑着走上来,抓起桌上的酒坛,揭开盖子,端到叶飞的鼻尖左右的晃动:“哈哈,想喝吗,愿赌服输,馋死你。”
    “这是妖法,不算,这不算。”叶飞争辩。
    “叶公子啊,这你可就误会了。与你的与众不同如出一辙,白羽也有着自己的过人之处。我敢保证,这并非妖术,而是奇迹。”方母一边自豪地称赞儿子,一边又忍不住敲打他道,“要不是看你们俩年纪尚轻,这般胡闹我可真要发火了,白羽,哪有这样招待贵客的道理,还不赶快为他松绑。”
    白羽吐了吐舌头,道:“嘿嘿,娘亲发话,羽儿哪敢不从,臭小子,便宜你了。”自从生下来,白羽便因为显赫的家世和过人的天赋而远远将同辈抛在身后,众人对他往往尊敬大于喜欢,除了莫君如之外,平日里几乎没有同龄人与他交往。直到叶飞的出现。
    白羽曾经两次与叶飞擦肩而过,第一次是在山上,自己与莫君如骑马出游,叶飞头都不抬专注采药。第二次,则是在村外的荷塘边,叶飞一个人坐在岸上,无聊地向池内扔着石子,嘴里嘀咕着莫名其妙的东西,像是发了神经。而白羽也是因为睡不着,刚好无聊经过。在那样寂静的夜里,白羽坐在高耸的杂草间,伴随着另一端的叶飞,于无声中直到天明。
    叶飞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但白羽却欣喜若狂,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和自己如此相似的同龄人。
    他一直在找机会认识叶飞,一直在找,并在如愿以偿的结交后,惊觉对方比自己期待的更加完美,望着叶飞,就像看着另一个自己,行动间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便已足够。
    这是多么美妙的感觉啊,同样孤独的两个人,终于找到了命运安排给自己的伙伴。
    所以,对于叶飞,白羽真是珍惜极了,甚至在他的面前流露出了少有的失态。那是只有在最亲近之人面前,才会流露出来的感情。
    两人目光相对,之前的戾气、斗心一下子便散了,叶飞点点头,咧嘴笑道:“这就是你仗之通天的能力吗。”
    “是的。”方白羽毫不掩饰的回答,“我早晚会走上那条路的,与我一起去吧,省的路上孤单。”
    “我可没有那样的福气。”
    “你有的,就凭你刚才的表现,仙人们一定巴不得能收你为徒。”
    “我有这么厉害吗。”
    “能将我方白羽逼到如此,你说自己厉不厉害。”
    “怎么感觉你在变相地夸赞自己。”
    “夸赞我们两人。”
    “你让我觉得,自己很优秀。”
    “不是优秀,是举世无双。”
    “那你是什么。”
    “也是举世无双。”
    “怎么可能有两个举世无双的人同时存在。”
    “我说有就有啦。”
    “好吧,就当你说的是对的。我巴不得呢。”
    “喝酒吧。”方白羽将酒递给叶飞,“致我们灿烂的青春,致我们崇高的理想。”
    “这是男人之间的举杯。”
    “是碰杯,好吧。我要和你一起喝。”
    “好。”
    “好,好,两位大男人,赶快长大吧,我们这些老弱妇孺们,可都等着你们来保护了。”
    “一言为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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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早醒的美梦
    方府的夜晚,犹如一场早醒的美梦,梦总有醒来的时候,尽管少羽一再挽留,可叶飞不得不回到草屋,因为这里还有一位自己不得不照料的人存在着。
    药人。
    药桶中的人。
    他的来历不得而知,他的姓名不得而知,他的年龄不得而知,他的病因不得而知。
    叶飞唯一知道的一点是——他是个恶人,手中攥着数不清的人命。
    五岁的时候,叶飞被他从死人堆里挖了出来,从此过上了相依为命的生活,药人嘴硬心软,对于他,叶飞心存感激。
    冷风嗖嗖,叶飞已经在门口踱步许久了,不是闲的难受,只是怕进去了,又被药人劈头盖脸的一阵数落,更何况,今天的自己,身上还有酒气。
    大黄狗懒洋洋的趴在地上,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叶飞抬头望天,便见头顶乌云飘过,露出了半边的月轮,他咬了咬呀,狠心推门进去。
    屋子里寂静无声,风雨不入,稀拉拉的烛火一下一下的跳动着,像是心跳。叶飞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景象,不禁打起了退堂鼓。“舍不得便去啊,我老头子一个,死便死了。”借着烛火,叶飞依稀辨认出木桶投射在帘子上的影子,心中“突突直跳”,犹豫地伸出了右手,掀开帘子的一角。
    “还知道回来,是不是嫌我不死啊。”药人冷冰冰的声音,击打在叶飞的心岸上,像是有人端着冰壶,向自己的头顶浇水。
    “回来晚了,我这就为你换药。”叶飞最怕药人这冷冰冰的语气,因为他了解药人,一般当他大吵大闹的时候,证明是在虚张声势,不会为难自己,可若是语气变冷了,那就是真的生气了,在他真的生气的时候,自己会很危险,性命之忧。
    “咱俩在一起几年了。”药人躺在桶中,轮廓隐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我有些记不清了呢。”
    “再过一个月,就整整八年了。”叶飞闷头做事,沉沉地回答他。
    “哦,一晃八年过去了啊。”药人阴阳怪气地说着,“这八年你每天都要照顾我这个废人,很辛苦吧。”
    “我的命是你给的,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呵呵呵,可别说什么应不应该的话,我承受不起。”药人一拍药筒,生满烂疮的右手钳子一样,生生剜下了一块桶壁,“承受不起啊。”
    “好了,别说这些气话了,我不是去赚钱了吗,不赚钱咱俩喝西北风啊。”叶飞一边舀桶中的药水,一边拿出一个扭成一团的纸袋,“看,我带了你最爱吃的烤山鸡。”
    “烤山鸡。哼”药人的两眼放出冷光,叶飞手中的纸袋凭空燃起,顷刻之间,化为灰烬,“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只给我带来了烤山鸡。你当我是要饭的呢。”换做常人,被药人这般阴森森地恐吓,只怕腿都软了,叶飞却神色如常,将灰烬吹散,闷头更换药水,一言不发。
    药人自然不甘心,步步紧逼道:“喝酒了。”
    叶飞不言。
    “方家对你不错嘛,我看这样,干脆把我杀了,拜在方氏门下,做条看门狗好了。”
    叶飞不言。
    药人续道:“方白羽和你年岁相仿,方母不过三十的年纪,想必风韵犹存,你这小子,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叶飞仍是不言。
    药人动怒,双手插入木桶,炸起巨大水花:“老子他妈跟你说话了,装聋作哑啊。”
    叶飞止住动作,微微抬起了额头:“说人话,我就回答你。”
    “靠,你还敢顶撞老子。”药人怒极,“阿黄,进来。给我咬死这个小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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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的命令就像一道圣旨,酣睡的大黄狗立马竖起耳朵。
    “给我咬死他。”黑影破窗,阿黄身躯暴涨一倍有余,扑倒叶飞,牙齿抵住了颈子的动脉,只要稍稍用力,便可夺去他的性命。
    “连你也不听话了是吧,我让你咬死他,怎么还不动手。”药人暴怒,拍打着桶中的药水,“小心我连你一起杀了。”
    大黄狗并不着急下嘴,扭过头望向药人,那飞来的目光和人类无异,像是再说:“你确定?不后悔?吓唬吓唬就得了,真把他杀了,我吃饭找谁去,你换药又找谁啊。”
    “杀啊。”药人命令。
    蠢蠢的大黄狗叹了声气,层叠耷拉的狗脸上,现出极大地无奈。他收回利齿,离开叶飞,竟然后膝弯曲,跪倒在木桶边,好像是在求情。
    “老啦,老啦,都要造反了是吧。咳咳咳,咳咳咳咳。”药人捶胸顿足,撕心裂肺地说道:“罢了,罢了,既然你这样为他求情,那我就给你个面子,饶过他了,不过,臭小子你给我听好了,如果再犯,定杀不饶。”
    叶飞直到此时才站起来,拍拍大黄狗的肩膀,走到窗边:“这个戏码都演了好几次了,烦不烦啊。窗户还得我糊,脏东西还得我捡,错还得我认,万一没弄好,漏风了,你又要找我茬,又要将今天重演一遍,有意思吗。”
    这次换做药人不言语了。
    大黄狗耷拉着脑袋,悻悻地望着叶飞,用尾巴蹭了蹭他,那意思好像在说,这家伙爱面子,给他个台阶下吧,别折腾了,我也烦啊。
    “老伙计,你出去吧,我有话和你的主人说。”叶飞望着窗外说道。
    阿黄“嗷”了一声,迈开步子,慢悠悠地踱出去了,它每向外走一步,个子便缩小一分,到门口时,已经变作原来的大小。
    房门大开,窗户漏风,屋内的烛火灭了,叶飞坐在窗边,背靠月光,“今天是我不对,请你原谅。”这么多年以来,药人第一次见叶飞如此严肃,心中一凛,道:“干嘛,强迫啊。”
    “强迫不敢,只是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
    “谈花前月下,琴棋书画。”
    “滚,你给老子滚。”药人将木桶的边缘一块一块的扯下来,掷向叶飞,后者抱头鼠窜。
    大黄狗在屋外听得真切,心中唏嘘道:额……变化真大啊,都学会幽默了。
    一场风波总算平息。
    叶飞快速进入工作状态,桶中的药水很快便换成了新的,药人舒服泡在水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叶飞道:“老了,确实是老了,再黏住你,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叶飞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又犯什么神经,没完没了是吧。”
    “我说真的。”药人叹息,“过去,不管你怎么付出,我都觉得理所应当,因为那时候你还小,孤苦可怜,没有一丝幸福可言。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在你的脸上看到了笑容,找到了幸福的笑容。”
    “要不是学了你的医术,哪里有人会搭理我。”叶飞擦擦汗,认真地说道,“所以,幸福也是你给我的。”
    “雄鹰早晚有展翅的一天,我起到的不过是推波助澜的效果。”
    “别说傻话了。”
    “我了解的,你这孩子脾气虽然倔强,但是心地善良,知恩图报。说实话,不是有利用价值,我当时根本不会伸出援手的。不成想一晃八年过去,倒真有些舍不得、分不开了。”
    “呵呵,这也是缘分,是命里注定的。”
    “是缘分,所以我也有义务提醒你一句。”话锋一转,药人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撇开家世背景不谈,方白羽各方面都和你很像,真的很像,所以你们二人才会一见如故,成了莫逆之交。但是,你要明白,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会遇到许许多多的烦恼和挫折,这些很可能将你本来熟悉的人彻底改变。”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是你最信任的人,都不可以完全地消除了戒备之心,我,便是最好的例子。”
    叶飞骇然。
    ……
    第十六章 庙会
    第二天,方白羽一早便来敲门,叶飞便知他会如此,所以连夜将窗户修葺完整,草草睡了两个时辰。待白羽入院,大黄狗狂吠之时,他总算稍稍缓过些气力来,疲惫地睁开了双眼,自屋顶跳下,道:“白羽啊,有事吗。”
    方白羽看他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不禁笑道:“才喝一点点酒,就不行啦。”
    叶飞自然不会将夜间的事情告诉他,苦笑道:“确实不胜酒力。”
    “话说,你还真是特别,不睡屋里,睡房顶。”白羽指指紧闭的房门,“这里面不会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当然没有。”叶飞瞬间来了精神,“快说,找我干嘛来了。”
    “就站外面说啊,你也太不会招呼客人了。”方白羽一边说着,一边向屋里硬闯,“怎么也得喝口水吧。”
    “嗷嗷嗷嗷嗷。”大黄狗一反常态地狂吠起来,犬齿外露,面露凶相。
    “额……这是怎么了。”方白羽被它那突然爆发的凶性吓了一跳,蹭的一下缩回了手,“你这屋里,不会真的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胡说八道。”叶飞伸出拳头,捶了他一下,“狗都有看家护院的本能,你不知道吗。”
    “是吗,我怎么觉得它不太对劲呢。”
    “疑神疑鬼的。”
    “那你到底给不给水喝啊。”
    “走,去喝早茶吧,托你的福,我现在也是有钱人了。”
    “哈哈,这倒是,好吧,好好宰你一顿。”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心思很浅,被叶飞一闹,注意力立时便散了。
    “上马。”
    “走。”
    “对了,你今天找我所谓何事啊。”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我的大少爷啊,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有关系,我可是还要靠双手挣钱吃饭的。”
    “下次出诊的时候,再多给你一些就是了。”
    “那可不行,鄙人不食嗟来之食。”
    “还挺有风骨。”
    “当然。”
    “那好吧,今天陪我,明天就不来找你了。”
    “恩,你知道,大夫是需要上山采药的。”
    “知道,我在山上见过你,像个贼似的。”
    “我是在寻山找药。不仔细看能找的到啊。”
    “所以说像个贼嘛。”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啊。”
    “庙会开始了,应该有许多好玩的东西。”
    “庙会?我在樊村八年了,怎么从未听说过。”
    “村子在山上,自然没有,邻村在山脚,却是有的。”
    “那要走多久啊。”
    “骑马半个时辰左右。”
    “好,那就去见识见识。”
    “必须的,驾。”
    白瀚王身体强壮,载着两人毫不费力,奔行如常。不一会儿功夫,马蹄声就听不见了。屋内的药人深深地吸了口气,自语道:“这一走,怕是就再也回不来了吧……”
    在山道上狂奔的白瀚王忽然止步,前冲的势头险些将马背上的两人栽了下去。
    白羽不禁责备它,道:“马王,你发什么神经。”
    叶飞则一跃跳下马背,道:“别骂了,我知道它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白羽疑惑地望过来,便见叶飞鸭子似的的架起双手,轻声轻步地向着林中挪步。
    原来,在那片稀疏、低矮的林木树影里,一匹黑黝黝的骏马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那是一匹体格气态丝毫不输于白瀚王的骏马。
    “墨玉。”方白羽惊呼,“它怎么在这。”
    “你是来找我的吗。”叶飞一边接近它,一边试探性地问道。墨玉高傲地抬起前蹄,向后退了两步。
    叶飞原地站住,又问道:“找不到同伴吗。”
    墨玉鸣叫,像是回应。
    叶飞点点头道:“这样,你先跟我一阵子,我们俩一起寻找你的同伴可以吗。”
    墨玉原地踩跺四蹄,似是在犹豫。
    叶飞又小心翼翼地向前蹭了一步,“没有朋友的孤独,我深有感受,让我暂时照顾你,可以吗。”
    “咴儿,咴儿。”墨玉又是尖叫。
    叶飞连忙改口道:“不,不,我说错了,是咱俩暂且搭伙,直到你找到同伴为止。”
    墨玉不动了。
    叶飞又向前蹭了一步,“咱俩是朋友,比同族更亲密的朋友,对不对。”看距离足够近了,他试探性地向前伸出双手,墨玉明显不如之前那般抗拒了,在原地踱步,不后退了。
    叶飞欣喜若狂,双手一直往前伸着,直到触摸到对方黏满了泥浆,宛若钢针般的鬃毛,仿若触电一般。
    不等墨玉跳开,他已经一步跨出,双臂紧紧地搂住了对方的颈子。
    “再也不会松开了,墨玉。”
    这一刻,宛若永恒。
    方白羽牵着白瀚王走过来,拍拍叶飞的肩膀道:“有没有发现,我是你的幸运男神。”
    “咦,少臭美了。”
    “现在又有问题了,没有马鞍,你要如何骑乘它呢。”
    “搂着就行了。”
    “那不得累死你。”
    “那你说怎么办。”
    “这样吧,先回我家,取了马鞍,吃了早饭,再赶去庙会。”
    “本来说请你的,多不好意思。”
    “留着吧,下回去镇上,请我吃大餐。”
    “好吧。”
    “快走,庙会要赶不上了。”
    “走。”
    第十七章 庙会(二)
    入蜀的山道蜿蜒崎岖,樊村靠里,位于半山腰上,而黎村则守着山脚的平坦地势,是山内人和山外人交易的场所。
    每隔十五天,必会有一场隆重的庙会在黎村举行,从黎明一直持续到午后,方便人们交换物资。
    交换物资的方式又分为两种,一种是以物易物,也就是用手头的东西交换别人的东西,这是大多数村民们习惯的方式。还有一种是用铜钱来买。只有比较有钱的人家,才会这样做。像方白羽,每次逛庙会,必定都会备足了银子的。
    黎村细长的村道人头攒动,脑袋一个挨着一个,说是一锅虾粥也不过分。
    红日渐起,滚滚雷音自山道上涌来,正在努力砍价、问价的人们同时止住了动作,望向高处。便见山道上,烟尘滚滚,一黑一白两道健影,似雷霆、似霹雳一般倾泻下来,并伴随着“隆隆。”的锐响。
    “是白羽哥哥。”莫君如两眼化作桃心状,兴奋地举高双臂,连连挥手,“白羽哥哥,白羽哥哥我在这里,你真的太帅啦。”
    “等一等。”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她忽然蹙紧了眉,“他旁边那个人是谁,怎么看着那么恶心呢。”
    “隆隆。”一白一黑两匹骏马,以风一般的速度冲下蜀道,漫起的烟尘,像是张牙舞爪的恶魔拼命在身后追逐着他们,却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
    众人惊艳得五体投地,待看清两人俊秀的面容时,更是赞叹有加。在方府,白羽特意将自己的衣服拿给叶飞,一试身,尺寸刚好合适。然后,又端出了鞋子,衣带,甚至让佣人为他梳了和自己一样的发髻。
    这一拾掇,叶飞真像变了一个人,不仅身材瘦消、高挑,而且气度不凡,眉宇间依稀透露出一股子狂气,让人不敢直视。
    方母观他气度、身段不凡,不禁赞叹道:“鹰儿总有展翅时,白羽要真是有你这样的弟弟,可就好喽。”
    白羽搂住叶飞肩膀,哈哈笑道:“娘你说什么傻话,叶飞就是我的兄弟,没错啊。”他素喜素雅,衣服除了白的,就是绿的,叶飞起初试的是白色的长衫,方母觉得与他本身的气质不甚相符,所以重新换上了青色的,没想到,这衣服一穿上,他身上那股子凌厉劲便出来了,搭调的不得了。
    两人两骑,风雷般直下蜀山,一众村民都以为是仙童下凡,赞不绝口。
    离得近了,白瀚王和墨玉的速度同时放缓,叶飞一牵马带,跳了下来,改为步行。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可以挪步的空间变得更小的人们,或睁大了眼睛,或捂紧了口齿,表情复杂的望着两人,像是被他们不凡的气度震慑住了,不发一言。
    两人牵马而行,清风相伴,四目相对微微一弯,意气风发地大笑起来。
    这一刻,就在这一刻,他们恍然若失,这人世间的一切,没有什么能让自己感到畏惧的了。
    也就在这一刻,无数跟随家人出来赶集的小姑娘们,都看得痴了。
    “你……你好,我叫李婷希,是黎村人。”一个羞答答的小姑娘,红着脸说道,“我家就在离这不远的地方,要过去坐坐吗。”
    叶飞还是第一次被人搭讪,不免上下打量对方。
    但见说话的,是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小姑娘,个头不高,长了一张白净的鹅蛋脸,脑后发髻梳的仔细精致,衣着华贵。她说话的时候,侧着身子,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看上去腼腆极了。
    叶飞刚过十三岁,正值青春萌动的年纪,见了她可爱的模样,真是心跳不止,脸颊少有的泛红。
    方白羽微微欠身,礼貌地介绍道:“我叫方白羽,他是叶飞,我们都来自樊村,今天是来集市寻宝贝的,改日再登门拜访。”见对方面露遗憾,不禁心中不忍:“你既然是这村子里的人,一定经常来赶集的,方便的话就与我们一道吧。”
    “好,好啊。”李婷希兴奋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圆圆的,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我来做导游,这里我很熟的。”
    “小姐,老爷还在前面等咱们……”身后管家样的老人,低着头严肃地说道,“这里人多,还是不要瞎跑比较好。”
    “你父母也在这。那还是不要陪我们了,免得被怪罪。”方白羽故意激她。
    李婷希急着跨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腕,道:“没,没事的,我想和你们玩。”
    方白羽扭头望向管家,“可以吗。”那老人眉头紧蹙,默默地点点头。
    “这就得了,走吧。”
    “慢着。”从人群里硬生生地挤上来的莫君如,挥舞着粉嫩的小巴掌,“啪”的一下,打在李婷希的手背上,“松开你的脏手,白羽哥哥的右手,只能我来牵。”
    “你这个泼妇,怎么胡乱打人。”一直没怎么搭茬的叶飞,小老虎似地跳过来。
    君如双手叉腰,指鼻子骂道:“我还没问你呢,你这个小贱种怎么会和我的白羽哥哥在一起的。”
    “我是叶神医,拜托。”
    “狗屁神医,我最近是没腾出手来,等有功夫了,一定狠狠地教训你。”
    “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提什么教训我,也就是仗着人多罢了。”
    “我就是仗着人多,你能怎么样。”
    “卑鄙。”
    “你敢骂我。”
    “骂你怎么了,打都打过了。”
    “你你你……”
    第十八章 四人组(一)
    方白羽没有理会他两人的斗嘴,一双龙目紧盯着李婷希身后的管家,目不转睛,只有他注意到了,在莫君如一巴掌拍过来的时候,三道人影以极快的速度窜出人群,接着,又在众人未有所觉的情况下,因为管家一个不起眼的动作,同时退走。
    “黎村什么时候出了这样有背景的贵小姐。”方白羽上下打量着管家,而对方始终保持着微笑,并且沉默,“还能不能在一起好好的玩耍了。”
    这话是说给对方听的。
    管家点点头,道:“当然,小姐喜欢便好。”
    他的话,听上去有些答非所问。
    叶飞和莫君如停止了斗嘴,前者关切地望向婷希,道:“这个疯丫头,粗鲁惯了,你没事吧。”
    李婷希将红红的手背收进了袖子,回笑道:“没事,没事的。”
    “喂,你这贱种,不会是看上了人家吧。”女人总是早熟的,并且感觉敏锐。
    叶飞对其怒目而视,道:“你打伤了人家,还好意思说。”
    “你也说了,我打伤的是她,你做什么出头鸟。”
    “我看不惯。”
    “哼,总有你服软的时候,别以为有了白羽当靠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白羽不是我的靠山,我也没怕过你。”
    “走着瞧。”
    “谁怕谁。”
    “你怕我。”
    “你这个臭屁的野丫头。”
    “你这个死贱种。”
    “好了,好了,停,都给我停。”方白羽强硬地插进来,“你们俩都给我省省吧,不怕让人笑话是吧。”
    两人气哼哼地,将头扭到一边。
    白羽续道:“人又多了,也好,一起玩吧,人多力量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珍惜的宝贝呢。”
    “我才不要和这个贱种一起呢。”
    “你还说。再不闭嘴,我就和叶飞骑马走了。”
    “别,别,君如知错了,不说了就是了。”
    “好,这才对嘛。”
    君如撇嘴,亲昵地挎住了白羽的臂弯,“我要和白羽哥哥在一起。”
    方白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这样,我还怎么牵马。”
    “给小贱种不就得了,他的一只手不还空着。”君如斜搭了叶飞一眼,后者立时反击道:“滚,我又不是仆人。”
    “你比仆人更贱。”
    “再废话撕烂你的嘴。”
    “你可以试试。”
    “都住口。”白羽怒极,“当着外人的面,你俩能不能注意点形象,马我自己牵,路我自己走,你放开我,快给我放开。”
    “不要嘛。”
    “放开。”
    “好吧。”莫君如嘟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小手,愤愤地骂叶飞道:“都怪你,贱种。”
    “你还说。”
    “好好好,不说了。”
    在外人眼里,惊艳至极的四人组合,总算是稍稍地安分了下来。
    村道狭窄,四人并排走有些挤了,于是便两两一对,很幸运的,叶飞和李婷希分在了一组,于是便有了下面的对话。
    “你好,我叫叶飞。”
    “恩,我是李婷希。我们刚才好像已经自我介绍过了。”
    “刚才不够正式。”
    “哦,原来是这样。”
    “你是黎村的人吗。”
    “我叔叔膝下无子,于是我自小便被过继了来,我真正的父母都在蓬莱。”
    “蓬莱,那是什么地方。”
    “我也没去过,据说和蜀山一样,也是仙境。”
    “哦,难怪你长得这么可爱。”
    “谢谢。”
    “额……我叫叶飞。”
    “我已经知道了。”
    “我来自樊村。”
    “哦。”
    “我没你这么幸运,父母早年便都去世了。”
    “真不幸。”
    “不过我很坚强的,我有着足以养活自己的医术。”
    “哦,你还是个大夫。”
    “我的医术很高超的。”
    “哦。”
    ……
    第十九章 四人组(二)
    走在前面的莫君如贴近了方白羽的耳朵,说道:“这个小贱种真是没用,一见了小美女立时就语无伦次了。”
    “额……叶飞好像真的对她有好感。”方白羽道。
    “他这个年纪,懂个屁啊。”
    “是哈。”
    “喂喂喂,你看这是什么。”
    “大概是象牙的项链吧,在这条集市上还真不多见。”
    “我喜欢。”
    “买了吧。反正你家有的是钱。”
    “我想你买给我。”
    “为什么。”
    “我就是想。”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店家,这条项链多少钱啊。”
    “如果是公子要的话,那就给五纹钱吧。”
    “这么便宜?你不会吃亏吧。”
    “好马配好鞍,宝剑配英雄。这项链也是一样,被有缘人收了,是一种福分。”
    “店家,你真会说话。”
    “谢谢。”店家双眼一亮,道,“对了,我这里还有其他稀有的东西,公子要一起看看吗。”
    “好啊,有什么,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这是西域的玛瑙,这是罗刹的血玉,还有这个,这个是产自天山的天蚕圣甲,您看看,哪一个可都不是凡品哦。”
    “好好好,我都要了。”
    “慢着。”叶飞摁住了方白羽准备掏钱的右手。
    莫君如怒道:“你做什么。”
    叶飞并不理她,拿起被称为血玉的宝贝,狠狠捏住,对着卖家说道:“你确定这是罗刹的血玉?”
    卖家神色明显一变,坚持道:“是啊,这就是罗刹的血玉啊。”
    “那你看这块,又是什么。”叶飞自脖颈处翻出了一枚朴素的挂坠,众人望过来,但见这挂坠和成年人的眼珠子一般大小,总体呈深褐色,光滑的表面上密布着一条条清晰可见的血丝,看上去有些瘆人。
    卖家的面色变作铁青。
    “罗刹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眼睛会变成血红色的,如果这个时候,将他的整颗眼球剜出来,便会凝固成为石头,所以,才有了血玉之称。自古以来,上至倾世帝王,下至悍匪流民,无数心怀不轨之徒,垂涎血玉之剔透,无故屠杀罗刹国人,强取血玉。”叶飞右手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响,那枚红彤彤的石头从中断裂,分为两半,“这样寄宿着仇恨和罪孽的石头,莫说是假的,就是真的,你便敢心安理得的当街叫卖吗。”
    卖家双目圆睁,口齿打颤地说不出话了。
    莫君如少有的安静,沉默地望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异兽,脸上流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情。
    李婷希更是骇然,紧蹙着眉头望着叶飞,她饱读诗书,对罗刹国的事情知道的很多。据说,那是一个充满着神秘和悲怆的国家,首都名为哀默之城,在开皇十八年被攻陷,现在已经荒废。
    不知沉默了多久,方白羽走上来,用力地搂住叶飞的肩膀,将他拉离了那片“伤心之地”。
    他没有问,两个女孩也没有问,四人在沉默中前行,直到不远处出现了一片开阔的空地。
    有“汪汪”的狗吠,从空地上传来。
    “哈哈,我最喜欢这里了。白羽哥哥,快一点,快点走。”莫君如忽然间来了精神,拽着方白羽的胳膊,蹦蹦跳跳地闯入人群。
    叶飞不禁问道:“恩?前面有什么。”
    “是斗犬的地方。”李婷希小声回答。
    “斗犬?”叶飞摸着下巴,狐疑着说道:“蜀山脚下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李婷希道:“蜀山奇险,多有猛兽出没,村民们大多蓄养了烈犬,每到赶集的时候,十里八乡的好斗者,总会牵着自己的爱犬聚在一起,搏些彩头。
    “赌注大吗?”
    “那要看有没有特别优秀的斗犬出赛。”
    “早知道这个能挣钱,我就把阿黄牵来了,一定所向睥睨。”叶飞说道,“把赢了的钱拿出来一部分给它买吃的,这家伙一定乐意的。”
    李婷希掩嘴娇笑道:“没这么容易的,村中人本来就好斗,这些烈犬继承了他们的天性,更是万里挑一,寻常的家狗进了赛场,不出一时半刻就被撕碎了。”
    “阿黄可不是家狗。”叶飞心说,阿黄那家伙打个喷嚏,这些所谓的斗狗腿估计就软了,还提什么打斗。
    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他指了指前路,道:“快走,他俩都跑远了。”
    第二十章 斗狗
    围绕着斗狗场的人很多,不过看到牵马的叶飞和方白羽,都自觉地让开,容他们经过。方白羽微笑点头,算是对他们此举表达的感谢。
    场地内,一头青色獒狗,正和一只花犬滚在一处,青狗体大,力强,占据主动,但花犬也不示弱,战斗意志旺盛的它,死死咬住青獒的左前腿,并压低了身子,尽量不被对方掀翻。
    局势僵持。
    负责拉拢观看者下注的赌头大声的嚷嚷着,“来啊,来啊,下注啦。青獒是咱们黎村的常胜大统领,未尝败绩已久,下注啦,下注啦。”
    叶飞打眼一看,赌率一比五,青獒占据明显的优势。
    “咬它。咬它。咬它。咬它。咬它。”身边的人,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大声地为自己下注的犬只加油。
    叶飞摇了摇头,对着白羽道:“虽是残忍了点,不过确是消磨时光的好办法。怎样,你觉得谁会取胜。”
    “那只花毛的土狗吧。”
    “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
    “我也觉得是它。”
    “你的原因呢。”
    “眼神。”
    “屁,斗鸡眼还差不多。”莫君如不屑地说道:“要我说,一定是青獒赢。赌头,给我买青獒十纹钱。”
    叶飞嘲笑道:“你不认准了它赢吗,怎么只下这么点。”
    “废话,赌率一赔五,我下再多也赚不到钱。”
    “赌头,现在总共有多少人押注了。”叶飞挤过人群,拉了拉赌头的衣角。后者见到是他,不敢怠慢,数着黑板上的数字说道:“总过七十三人下注,其中赌青獒赢的,有六十五个人,共计五十两银子。”
    “这么说,刚刚好。”叶飞自怀里取出昨日为方母看病,得到的钱袋,“我买花狗。”
    赌头一愣,追问道:“用这里所有的钱吗。”
    “恩。”
    “你是不是疯了。”莫君如不屑,“我看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它一定会赢的,走着瞧。”
    白羽不发一言,静静地注视着场内,“是啊,它一定会赢,因为这只狗的眼神和你一样。”
    “额……一只狗的眼神和人一样。”莫君如的眼睛在奋战的花狗和笃定的叶飞之间来回游移,“别说,这贱种还真有点狗性。”
    “你胡说什么,我指的是,花狗眼神中的凌厉。”方白羽嗔怪地扫了君如一眼,“对了赌头,那只花狗叫做什么。”
    “小虎。是山上猎户的狗。”
    “难怪。”
    狗场内,青獒将花狗死死压在身下,叼住它颈子上的皮肉用力甩头,犬只远远没有大型猫科动物来得灵敏,扑咬时,很难锁喉,一般都是利用体型,从上方压制,将猎物摔倒后,再强制锁喉。
    奋战一刻钟的时间,青獒总算是将花狗死死压制住了,它下一步要做的,便是掀翻它,啃咬喉咙处的动脉。
    花狗显然也是身经百战,不管你如何动作,撕咬自己的关键部位,始终死死咬住青獒的左前腿,决不松口,就好像两名摔跤手之间的较量一样,在力亏的情形下,只有死死拽住敌人身上的一个点,才能保证自己被摔倒的同时,可以连着拉倒对方,这种技巧在摔跤场上,被称作“临避之术”。
    青獒凶猛,花狗血管被咬开了一根,鲜血狂飙。
    莫君如得意地扬起头,对着叶飞说道:“嘿嘿,你的五十两银子,可是要打水漂喽。”
    叶飞目不转睛地望着场内,不发一言。
    身边呐喊助威之声,连绵起伏,震耳欲聋。
    青獒又尝试掀翻花狗,后者在泥泞的血泊中倒地。
    方白羽微微蹙眉,不忍再看,“不行啊,体型太悬殊了。”
    叶飞反而双目放光道:“还没有,还有机会,就在这一刻。”
    几乎在他话音落地的同时,于血泊中打滚的花狗顺着摔倒的势头向外窜,青獒自不能容它,立时追上,然而这一追,却露出了破绽,花狗明着逃跑,实为借势反击,看准它前冲翻起的颈下皮肤,双目锃亮,反扑回来,一口逮住了对方的脖子。
    “嗷。”青獒惨叫,花狗拼命甩头,火红刺目的血如燃烧的旗帜一般,洒满斗狗场,场边的众人同时沉默。
    直到最后一声呜咽的悲鸣,花狗胜,青獒轮回,叶飞拿着赢来的钱,走到猎户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这里的银子是我赢来的,我买你的花狗。”
    “你确定?”猎户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一比五的赔率,叶飞用五十两的银子赌回了二百五十两,足以买下五十多亩地了,况且,此次花狗虽然胜了,但是受伤太重,只怕再难上竞技场,更别说打猎了,实际上,已经失去了任何的价值。
    叶飞笃定地道:“我确定。银子给你。”
    花狗却是不依,全身是血的它,卧倒在猎户的脚边,对着叶飞低吼。
    后者微微一笑,对着猎户道:“它既然不愿意跟我,那这样好了,我给你十两银子,你请最好的大夫为它医治,怎样。”
    “好,当然好了。”
    “成交。”
    第二十一章 玄女峰
    四人离开了斗狗场,莫君如一边闷头前“冲”,一边愤愤不平地道:“狗屎运,绝对是狗屎运。”
    叶飞对着太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淡淡说道:“我靠的是敏锐的洞察力好吧。”
    莫君如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狗屎就是狗屎,运气好点也是正常。”
    “为什么每次和你对话,说不了两句话,就转变为人身攻击呢。”
    “对你来说,那是深深的赞美。”
    “实在懒得与你为伍,降低我的身份。”
    “贱种一个,哪有身份可言。”
    “你再说,我就用银子砸死你。”
    “切,赢了一点钱还牛上了。”
    “要你管。”
    “都给我闭嘴。”方白羽咆哮,“都闲着无聊对吧,那好,我出道问题考考你们。”
    “问题?”莫君如腻过来,凤尾般的眼睛使劲唿扇。
    李婷希羞赧地点点头,细声细语地道:“洗耳恭听。”
    叶飞盯着她完美无瑕的脸孔,不禁痴了,也安静了下来。
    方白羽道:“咱们脚下的山峦,名为玄女峰,这你们应该知道。那么我的问题来了,此峰山形陡峭,海拔极高,丝毫无女子姿态,却何来玄女之称。”
    “我知道,我知道。”莫君如眯着眼睛,踊跃举手,“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一定是这山上盛产美丽女子,所以才有玄女之名的。”
    “噗嗤。”叶飞戳之以鼻,鄙视道:“照你的说法,这山应该叫美人峰了。”
    “放屁,那你说是为什么。”
    “玄者,变幻也,大概是因为山顶终年雾气缭绕,形态忽隐忽现,看不清楚,所以才叫玄女的吧。”
    “切,一听就不对,还没有我说的靠谱呢。”
    叶飞虽然从药人学字,但都是为了钻研医道,对于这些地理文化之事知道的很少,自然也明白猜中的可能性不大。见李婷希面露笑容,时不时地点点头,不禁问道:“李姑娘,你知道吗。”
    李婷希双手拢袖,遮住半边粉面,羞羞地望过来:“玄,确有变幻莫测之意,但玄女却非变幻莫测之人,她是黄帝的亲妹妹,乃是神女。据说玄女幼年与亲族走失,流落蜀山,寄宿在村民家里十几载,直到黄帝找来,尊贵的身份才得到明示。
    为答谢山民的养育之恩,玄女央求哥哥施展法术,令此峰四季如春,细水长流,一连数代。后世村民为感其恩,以神明之礼供奉玄女,将此峰更名为玄女峰。”
    “神话故事。”叶飞呆呆地道。
    “神话未必都是故事,有些是真的。”方白羽对着李婷希微笑道:“姑娘学识渊博,在下佩服。”
    李婷希浅笑,回礼道:“公子夸赞了。”
    “少给我装,不就答对一道题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莫君如见两人含情脉脉,眉来眼去,自是气不打一处来,强插在他们之间。
    方白羽嗔怪地扫了她一眼,却不狠心责骂,便道:“君如。李小姐是黎村人,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我怎么无理取闹了。”
    “还说。”
    “白羽哥哥,我发现你越来越偏心眼了,是不是被这个小妖精迷住了啊。”
    “疯丫头,你乱说什么,休要侮辱他人。”听闻小妖精一词,叶飞不乐意了。
    本就气嘟嘟的莫君如被他一吼,更加不开心了,一甩手抽出了鞭子,顺势就是一下,“啪。”
    “臭贱种,我和白羽哥哥说话,你凭什么插嘴。”
    “你可真没教养。”叶飞一把攥住鞭尖,用力一拉,甩手还了一巴掌过去。
    几乎在巴掌打下去的瞬间,他自己先后悔了。而方白羽和李婷希,更是愣在原地。
    莫君如眼圈泛红,右手捂着红肿的脸颊,怒目而视道:“臭贱种,你给我等着,我莫大小姐,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她一跺脚,红着眼睛,挤出人群。
    方白羽安慰叶飞道:“小丫头疯的很,一会儿就没事了。我去追她,你俩玩吧。”话是这样说,他的神情却很急切,牵着白瀚王,未及脱离人群,便已上马,追过去了。
    叶飞呆呆地看着右手,抬起头来时,李婷希贴身的管家就在眼前,“小姐,玩累了,我们也该走了吧。”
    李婷希目光复杂的望着叶飞,低声说了句谢谢你,接着,便随着管家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
    第二十二章 寻仇(一)
    是夜,叶飞躺在光秃秃的山崖边上,呆呆地望着天空。皓月如舟,星空似海,他心在舟上,起起伏伏,难以入眠。
    骑着墨玉离开黎村,回家和药人打了声招呼,他便独自登山采药,心境起伏,突如其来的友情和萌动的青春将他推至悬崖峭壁之缘,他开始思考这几日来发生的事情,想要理出个头绪。只可惜越想越乱,无奈之下,翻了个身,努力地数起了羊,这是他常用的催眠手段。
    朦朦胧胧的,总算有了点睡意,却感觉有一股奇异的香味飘入了鼻端,这股香味犹如梦幻,让他常年紧绷的神经难得的放松。无数幻觉在眼前出现,自己回到了襁褓的时代,亲生父母相拥坐在床头,开心地笑。
    “坏了。”常年与药草为伴的叶飞,马上意识到自己种了毒,他狠咬舌尖,用强烈的刺痛,唤醒意识。
    这时候,一大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叶飞双眼眯开一条缝,看到全身火红的莫君如,在众手下的簇拥下冷笑着走过来。想到早上的情形,他马上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假装中了迷香,双目紧闭。
    莫君如大步上前,抬起右腿,将叶飞的头狠狠地踩在脚下,“混账,居然敢打我,我要你不得好死。”她背过身,狠狠地甩了下长鞭,命令道:“把他捆起来,捆的牢牢的,把手捆断了也没关系。”
    话音未落,叶飞远远高出同龄人的身体在她身后拔起,粗壮的手臂反向绕过来,勒住她的脖子,向后一拉。
    “啪。”莫君如猝不及防,被带地身体倾斜,失去了平衡,叶飞一个手刀,磕飞她掌中的长鞭,同时附在她耳边低语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我倒想看看,是谁不得好死。”
    莫君如全身无力,脖子被死死勒住,几乎窒息,她有些害怕,不可思议地问道:“怎,怎么回事,你怎么没被迷晕。”
    叶飞的脸上露出了邪恶的笑容,道:“头发长见识短。你也不想想,我终年与草药为伴,身体早已有了抗药性,这么低端的迷香,怎么可能起到效果呢。”
    “该死。”莫君如咒骂,“叶飞你快把我放了,敢弄伤本小姐一根毫毛,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叶飞拉着她向后退了一步,冷笑道:“他放不放过我,那是他的事,我放不放过你,是我的事,怎样,你觉得我会轻易的放过你吗。”
    “你敢拿我怎样。”莫君如大声地质问道。
    “我没有什么不敢做的。”叶飞瞧她跋扈,勒住她的力量又加大了几分。
    小伙伴们见老大脸憋得通红,都慌了神,七嘴八舌地央求道:“叶爷,飞爷,不,叶飞爷,您可别千万做傻事啊,有话大家好商量。”
    “叶飞,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小姐,是莫家的独女,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莫老爷子不会放过你的。”
    “是啊,叶飞,千万不要冲动,把小姐放了,我们便两清了,今后各不相干,谁也不找对方的麻烦。”
    叶飞自然知道,这位大小姐在与自己的较量中屡次落到下风,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更清楚地了解,自己此刻的一念之差,很可能带来遍及整个村庄的一场强烈地震,他不想松手,也不想放了她,在佯装着凶狠的模样,不断勒紧手臂的背后,实际上是骑虎难下的尴尬。
    又是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间点上,一匹熟悉的快马自山下飞驰而来,在茂密的树林间自如穿梭,来到近前。这一次,白马来得更快,更疾,到了近处后,马上的人直接翻身跳下,大步流星地冲上来。
    ——方白羽。
    在这个男人出现后,所有人都像看到了救星,包括叶飞在内。
    白衣白鞋的方白羽,从马上跳下,径直冲过来,语气急促地说道:“叶飞,不要乱来,君如纵然有错,也毕竟还是个孩子,请你再原谅她一次,我带她回去,定然好生教导,让她从新学习做人。”看出叶飞心中的顾虑,心急火燎的方白羽举起右手:“我以方氏之名在此起誓,今日之事,以今日为终点,这之后,绝对不会有人再追究什么,也绝对不会有人再与叶兄为难,否则,与你为难之人,便是与我方氏为敌,我定让他付出代价。”
    原来,方白羽和莫君如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对她的脾气再了解不过,深怕她受了委屈会去报复,便暗暗地派人跟紧了她,有什么动向,速来向自己汇报。
    果不其然,一入夜,手下便来禀报,莫君如带着那些为虎作伥的小伙伴,抄着家伙,顺着村子小道向着叶飞的草屋去了。
    知道了这则消息后,他心急如焚,骑上白瀚王径直赶来,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大祸已经酿成。
    第二十三章 寻仇(二)
    看着眼前的情形,方白羽心急如焚。
    一边是唯一能治好母亲顽疾的神医,也是和自己一见如故的朋友;一边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两人之中任何一个受伤,都不是他想看见的。
    方白羽急于将此事压下去,略带恳求地说道:“叶兄,我母几次欲收你为养子,我也早有结拜之意,不如我们在此拜天,结为异姓兄弟。从今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何。”
    白羽的语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这一番话说出来,他的眼睛也围着众人转了一圈,像是在威胁、或者是告诫。
    在村子里,莫君如是孩子王,方白羽则是管住孩子王的那个人,在同辈中,他说话的分量极重。叶飞与他接触时间不长,却感觉这个男人的身上,确有些与众不同的气质在,不自觉的,也对他说出的话信任了几分,不过他毕竟孤身一人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知道人心险恶,防人之心切不可无,所以,在沉默了半晌之后,他抬起了头,幽幽地道:“白羽,咱俩一见如故,好像亲人,说实话,如果不是重担在身,我也早想与你结拜,我信你,毫无疑问。但是,对你的信任却不能转移到这个小丫头片子的身上,她屡次三番前来犯我,我一忍再忍,如今已经忍无可忍,她必须付出代价。”
    他说这番话的本意,在于虚张声势,因为莫君如这个丫头实在太烦人了,不挫挫她的锐气,永远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场中之人,却不知道他的真意,本能的紧张了起来。特别是莫君如,在喉咙被掐的越来越紧之后,她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叶飞高挺的鼻尖和充血的双眼,生平第一次感到畏惧。
    “叶兄,叶兄。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千万不要胡来啊。”方白羽身子前倾,极力安抚,“叶兄,听方某一言,你我、包括君如在内,咱们都还年轻,年轻人总会犯错,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糊涂,犯下不可饶恕的罪恶,更何况,上午的事情,你也有一定的过错,不是吗。”
    叶飞愣了片刻,哈哈大笑道:“如果现在反过来,是我这样被她捏在手心里,你也会这么说嘛。”
    “会。”方白羽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一定会的。丫头玩略,但是本性不坏,为兄要时时监督她才行。”
    “你没有尽到责任。”
    “我的疏忽。确实是我的疏忽。”
    “已经难以弥补了。”
    “叶兄,我以自己的姓氏起誓,若……”
    “打住,别起誓了,这丫头配不上的。”叶飞低下头,故意凑近了对方的脸,问道,“混账丫头,白羽为了你,如此低声下气地求我,你自己呢,你这个罪魁祸首知错了吗。”
    莫君如细嫩地小脸通红,周身冒着热气,像是随时要滴出血来,在叶飞大力的控制下,她的呼吸很是艰难,眼角淌泪,终于服软道:“我,我知错了。”
    “大点声音,我听不见。”
    “我知错了。”
    “以后应当如何。”
    “从今以后,好好做人,再不来找你的麻烦。”
    “大声一点。”
    “从今以后,我莫君如会好好做人,再不来找你的麻烦。”
    “好,很好,记住了,以后见到我要毕恭毕敬的喊声恩人,知道了吗。”叶飞轻轻一推,身子虚软的莫君如便跌跌撞撞地滚了下去,幸好与众人相距不远,被接住了。终于脱险,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心中五味杂陈,眼泪不自觉的便淌了下来,她生平娇贵,何时受过此等冤枉气,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怨恨,原本忏悔的心态在转瞬之间被强烈的恨意、屈辱感代替。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落在不远处的长鞭,用力一甩,对着叶飞的面门就是一下子。
    白羽一心于她的安危,哪里想到会横生变故,缓过神来后,奋力扑出,奈何鞭子上累积了主人的滔滔怒意,一往无前,速度较往日快上数倍,白羽落地,扑了个空。“啪。”火一样的鞭子,分毫不差的抽在叶飞的天灵盖上,后者身受重创,坠入身后的山崖。“啊啊啊啊啊。”在他坠落的同时,双目中的凶光再度涌起,有力粗大的双手在飞身跌下的同一时间抓住了鞭子的尾部。
    莫君如被超强的离去之势一带,来不及松手,跟着飞了出去。
    一男一女,一对死死对头双双跌落悬崖。
    “小姐。”众人呐喊。
    “叶飞。”方白羽惊呼。
    一大群人扑到悬崖边,放眼望去,满眼尽是灌木荆棘,哪里有两人的影子。
    “去,快去,快去找啊。”方白羽嘶吼。
    ……
    第二十四章 落难之后
    “哗,哗,哗。”黑风阵阵,树枝倾摆如涛,落崖的叶飞在阵痛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睛时,莫君如正双手抱头,缩在山石底下,皮鞭远远地躺在一边。
    叶飞看到她,心中火起,顾不得一身的酸痛,小豹子似地扑上来:“混蛋,混蛋,大混蛋。”他身材高大,蛮力十足,一手抓住莫君如的衣领将她揪起,“忘恩负义、不守信用的小人,你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拎起君如,向着石头撞去,未及碰上,自己当先住手,拉回来,仔细盯着她的眼睛,奇怪道:“你怎么了。”
    手中之人瑟瑟发抖,双眼空洞无神,哪有那张扬跋扈的小姐模样,叶飞心中不禁好奇,又道:“你怎么了?”
    “对,对,对,对不起叶飞,我是一时、时、时冲动,不是真的想让你死的。”
    看她结了寒霜的眉梢,瑟瑟发抖的身体,联想到之前自己熟睡时,她没有加害于自己,并且鞭子远远地扔在一边,叶飞暗道:孩子,就是孩子。
    心中的怒气不知不觉消减了大半,轻轻地将她放下,双手穿过秀发,擦拭眼角的泪珠,道:“没事的,我没死,你不必自责,没事的。”
    “呜呜呜。”莫君如一改往日的跋扈样子,委屈的扑在叶飞的怀里,放声哭泣起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女娃的哭声,真是吵人极了。
    叶飞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忽然明白了,方白羽说的没错,莫君如只是平日里被惯坏了,本心其实不坏。
    两人就这样相拥坐在一起,良久良久,莫君如总算止住哭泣,像是躲避瘟神一样,一把推开叶飞道:“混蛋,离我远点,都是你,都是你,自打遇见你,就没有好事。”
    叶飞瞧她翻脸比翻书还快,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用树枝划着地面,说道:“你先擦擦鼻子,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呜呜呜!”莫君如哽咽,“把衣服给我。”
    “干嘛啊。”
    “我要擦鼻子啊。”
    “额……你干嘛不用自己的衣服擦。”
    “我怕脏。”
    “难道我就不嫌脏吗。”
    “你本来就很脏,再脏一点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也不干净。”
    “切,我每天泡两个澡,鲜花澡。”
    “你别忘了,自己是从哪里滚下来的。”
    “啊啊啊啊。”
    “你干嘛一惊一乍的。”莫君如用脏脏的爪子抹着脸,想象着掉下来时的情景,“不会吧,那我现在岂不是很丑。”
    “不是很丑。”
    “真的。”
    “是相当丑。”
    “该死。我不管,总之,我要用你的衣服擦鼻涕。”
    “为什么。”
    “因为你是男生,有义务照顾小女生。”
    “你是小女生?你明明就是女汉子嘛。”
    “小女生和女汉子有什么区别吗。”
    “小女生温柔可人,女汉子暴力嗜血。”
    “我很温柔啊。”
    “你温柔个屁。我脑袋现在摸上去还疼呢。”
    “切,大丈夫不记仇的。”
    “切你妹啊。来来来,有个问题,我要问你。”
    “先把衣服给我。”
    “你真恶心。”
    “把衣服给我。”
    “我就这一件衣服了。”
    “把衣服给我。”
    “我真的就这一件衣服了。”
    “把衣服给我。”
    “好吧,算你狠。”叶飞从身上的麻布衣衫撕下一角,撇给莫君如,对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开心地醒了个鼻涕。“好吧,有什么问题,快问吧。”
    “我问你,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让你一直看我不顺眼。”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想知道?”
    “想知道。”
    “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
    “滚。”
    “要不爬过来舔我的脚趾,舔干净我就告诉你。”
    “滚。”
    “好吧,既然你都不愿意做,学三声狗叫也可以。”
    “滚滚滚。”
    “好吧,既然你叫了三声,我就告诉你好了。”莫君如咳嗽了两声,摆正了姿势,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之所以看你不顺眼,是因为你这张脸。”
    “我这张脸。”叶飞下意识地抚摸起下巴,“我长得不够英俊吗?”
    “恩。”
    “不够潇洒吗。”
    “恩。”
    “不够帅气吗。”
    “恩。”
    “就因为我长得不英俊,不潇洒,不帅气你就仇视我。这他妈叫什么理由。”
    “当然不是。”
    “因为你实在太屌,太臭屁了,我见到臭屁的人,就想给他点教训,让他不再臭屁。”
    “靠。”
    “记得吗,两年前,你为村长夫人看病,回去的路上从我家经过。”
    “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对的。我又没对你们家吐吐沫,更没骂你爹,也没骂你。”
    “你是没做这些,但你也没正眼瞅我们府宅一眼。”
    “我还是不明白。”
    “我们莫府和方府并列,是村子上最豪华的府邸,你经过的时候,居然连正眼瞧都不瞧,难道还不够臭屁吗。”
    “这难道也是罪吗。”
    “如果这还不算过分的话,那么更加过分的就是,你不仅没有正眼瞧我的府邸,更是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这根本就是在蔑视我嘛。”
    “我靠。”叶飞无语了,“我们俩连见都没见过,难道我要凑在你脸上数痦子吗。”
    “总之,从那以后,我就决定了,灭灭你的威风,打烂你的屌样。”
    “你好变态。”
    “你才变态。”
    “你。宇宙无敌超级大变态。”
    “你,超级无敌宇宙大变态。”
    “你干嘛学我。”
    “因为咱俩都是变态啊。”
    “好吧,两个大变态现在都落难了。真是有趣。”
    “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果然变态。”
    “你看不出来我是在苦笑吗。”
    “你听不出来我是在挖苦吗。”
    “你能别这么逗比吗。”
    “什么是逗比。”
    “不解释。”
    “我们怎么办,等人来接,还是自己找路。”
    “我们什么时候变成一国的了。”
    “在落难之后。”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你不会又在背后下死手吧。”
    “如果我想下死手,早就做了。”
    “你刚才不是吓的屎都流出来了。”
    “我那是在忏悔。”
    “好吧,那我们合作吧。”
    “合作愉快。”两人站起,握手。从新介绍一下自己,“我是莫氏第十一代传人,莫君如。”
    “我是叶氏始祖,叶飞。”
    “靠,你真的很臭屁。”
    “我一向如此。”
    “你的性格比脸差很多。”
    “你的智商比头发短很多。”
    “咱俩能不能结束这种无意义的人身攻击。”
    “当你不再攻击我的时候。”
    “出去之后,我一定让我爸爸打烂你的屁股。”
    “出去之后,我会马上开溜的。”
    “先出去再说。”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第二十五章 我冷
    仿佛是在故意与两人作对,崖底飘起了大雾,很呛很潮湿的雾,隐约间还有股血腥味。山路陡峭,在雾中攀走是件危险的事情,叶飞深知此点,建议原地休息,但莫君如却是不依,她急于找到羽哥哥,急于如此。
    为此两人争吵了许久,最终是叶飞妥协了,妥协的条件,是莫君如面向自己,大喊三声叶老爷。哈哈。
    当然了,表面是这样,实际上,叶飞是个很早熟的孩子,他能够理解寂静森林中的夜晚对于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意味着什么,所以并没有特别的坚持。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前进距离的加深,叶飞的面色越发凝重,他在山里独行数载,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重的雾,厚重的让人窒息,伸手不见五指。
    更让他疑惑的是,方白羽为什么还未出现。那处悬崖是自己特意选的,到崖底的垂直距离不过十一二米,按理说,接应者早该出现了,就算不出现,也该可以听到搜索的呐喊声,或者看到在风中闪烁的火光了。
    可是,为何周边如此寂静呢。莫不是走错了方向。
    叶飞再一次做出了原地等待的决定,他列出了三条原因:第一,雾太大,咱们很可能是迷路了。第二,山中太危险,鲁莽前行很可能惊动沿途的猛兽,遭至突袭。第三,若是继续前行,不小心与众人搜索的方向背道而驰,那两人被找到的时间,很可能延后几天,甚至几十天。
    莫君如不是傻子,是女子,没有经受过严格训练的女孩子,在其感性思维的主导下,在身边绝境的逼迫下,很容易失控,此刻便是如此。她将所有的罪过加诸在了叶飞的身上,大吵大闹道:“都怪你,都怪你,自从遇见你就一直倒霉,你真是千年难遇的扫把星。”
    叶飞气不打一处来,反唇相讥道:“靠,真是恶人先告状啊,明明是你自己找茬,然后屡屡受挫,最后导致这种悲惨的下场。现在居然把所有的罪责推在我身上了,有没有搞错。”
    “就是你,就是你,你就是天生的扫把星。不然怎么会克死父母的。”
    “别拿我父母攻击我,你这个蠢货。”
    “干嘛,不许说实话吗。”
    “你再说,我就把你舌头拔下来,反正现在没人,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真是个变态。”
    “你不也是吗。”
    “好吧,可我不想在这湿漉漉的地方休息,感觉随时可能被浓雾吞噬掉。”
    “你以为我愿意吗。我独行山中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厚的雾,不知道是不是被你一身的恶臭引来的。”
    “你敢说我臭。”
    “是心灵散发出来的气味。”
    “靠。”
    ……后省略五百字。
    吵累了,闹累了,静下来,莫君如有些心虚地问道:“叶飞,你说我们能活下来吗。”
    “可以。”
    “那你说会有猛兽从雾里跳出来攻击我们吗。”
    “可能性不大,越是凶猛的兽类越怕受伤,在这样厚重的雾里,猛兽都不敢出没。”
    “那你说,羽哥哥能找到我们吗。”
    “我不敢保证,这片森林太大了,不经常登山的人很容易迷路。”
    “都怪你。”
    “你好烦。”
    “叶飞,我能离你近一点吗,我有点冷。”
    “可以。”
    “叶飞,我能抓着你的胳膊吗,我有点怕。”
    “可以。”
    “叶飞,我能……”
    “可以,可以,可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好烦啊,婆婆妈妈的,那股女汉子的劲呢。”
    “女汉子也有害怕的时候。”莫君如摸索着靠近了,双手紧紧抓住叶飞的右臂,又尖又长的指甲掐入肉里。
    后者咬着后槽牙骂道:“你用这么大劲,是想把我胳膊扭断了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我每天一个人在山上住。”
    “可你不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雾吗。”
    “这倒是。”
    “等等,我忽然想到,你明明有屋子,干嘛要住山里。”
    “这个嘛,我得采药啊。”
    “白天不能采药吗。”
    “有些药晚上才开花。”
    “哦,看来你还真是神医呢。”
    “少拍马屁。”
    “其实我拍马屁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说吧。”
    “我有点冷。”
    “然后呢。”
    “你能把外套脱了给我穿吗。”
    “你觉得那样做,我不会冷吗。”
    “叶飞,你是男人,有点男子汉的风度好不好。”
    “我是男人,纯爷们,纯爷们照顾女孩子是应该的,可你哪里像女人。”
    “我只是还没有长大。”
    “我说的是性格。”
    “好吧。不给就不给。哼。”莫君如像小地鼠一样,往叶飞的怀里钻,后者惊恐,问道:“你做什么。”
    “我冷。”
    第二十六章 雾中兽吟
    夜逾深,雾不见散,刮骨的冷风迎面吹拂,叶飞感受着怀中的体温,以及莫君如瑟瑟发抖的身体,不禁叹息,将外衣脱下,披在她的身上。
    又过了许久,头顶日出,但雾仍不见散,叶飞纳闷极了,心急如焚,君如醒来,打着哈欠问道:“怎么雾还不散啊,太阳都出来了。”感受到肩上不一般的重量,低头一看:“咦,这是你的外衣吗。”
    “废话。”叶飞没好气地看着她,“快从我腿上爬起来,一整夜睡得跟死猪一样,我两条腿都发麻了。”
    “嘿嘿,不好意思。”日已升空,视线较深夜明朗许多,莫君如与叶飞棱角分明的身躯近在咫尺,不禁心慌道:“咦,你身上怎么这么干净,一道疤都没有。”深山老村,孩童自小在山间成长,磕磕绊绊,难免落得伤疤,像叶飞这么干净的身体,莫君如还是第一次看见。
    “可能是长期与药物为伴吧,我身体的回复能力特别强,你看我额头,被你打伤的地方,应该已经好了。”
    “咦,真的是。”莫君如伸出双手,摩挲那本该是伤口的地方,“你还真是体质特异。”
    “是啊。”
    “说不定你也能修仙呢。”
    “你说什么。”听闻修仙二字,叶飞大惊,这是经常被药人挂在口边的两个字。
    “我说修仙啊。你不知道吗,就是通过修炼道术,飞升成为神仙,据说可以长生不老。”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吗。”
    “当然有,只是高高在上,平日里见不到而已。”
    “修仙需要什么条件。”
    “最基本的大概就是骨骼惊奇,资质聪慧吧。”
    “更好的呢。”
    “需要拥有一些不同于常人的身体素质。就像白羽哥哥的倾听万物之声,还有你的特殊体质。”
    “方白羽?”
    “是啊。白羽哥哥可强了,只要他静下心来,就能够与花、草、树木、甚至泥土、石头交流。”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父亲说,他是万中无一之人,早晚会被仙人看中,引入仙路的。”
    “你父亲怎么知道这些。”
    “嘿嘿,那可就牛了,告诉你,我家先祖就是仙人。”
    “额……肯定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祖辈了,到了这一代,居然没落成这样,真是可惜了。”
    “你嘴真臭。”
    “实话实说而已。”
    “我要收回刚才的话。像你这么心灵恶毒的家伙,才不会被仙人看中,招为弟子呢。”
    “我对修仙、长生什么的没兴趣。”
    “吹牛。”
    “我追求的是世俗间的权与利,你不会懂得。”
    “算了吧你,修仙尚可凭资质与努力,后发制人,而世俗中的权利则完全依靠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就你这样的家伙,不可能成功的。”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真是的,来劲了是吧,给你脸了是吧,一直损我。”
    “燕雀。”
    “靠。”
    “燕雀。”
    “懒得理你。”
    叶飞站起,披上外套,“走吧,往前面走一走。”
    “你这会儿又心急了?”
    “求人不如求己,现在视线开阔一些了,我们自己去找出路。”
    “我腿麻了,走不动。”
    “懒蛋,我数三下,再不起来我就自己走了。一……二。”
    “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
    “你哪里香了,又哪里是玉啊。”
    “靠,别的不说,在村里,论长相,论家世,论能力,我哪点不是出类拔萃的。”
    “论性格呢。”
    “这……”
    “你不过是头间歇性犯神经的母牛。”
    “叶飞,我警告你,你再敢恶语相向,我就用鞭子抽烂你的嘴。”
    “你看你看,又来了。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小鸟依人一点吗。”
    “我只对自己仰慕的人温柔。”
    “你还有仰慕的人?”
    “当然。”
    “不会是方白羽吧。”
    “有这么明显吗,连你这么愚蠢的家伙都看得出来。”
    “长点心的人都了解好吧,你和白羽在一起的时候,声音都低了很多。”
    “那当然,白羽哥哥是人中真龙,我仰慕他也是应该的。”
    “可是你不知道人和动物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吗。”
    “靠,叶飞,你过来,我保证不抽死你。”
    “我才不信你的保证呢。”
    “我要抽残你。”
    “啊……”
    “啊……”
    两人在雾中扭打在一起。
    “呼。”一声轻不可闻的喘息,沉浸在打斗中的莫君如没有注意到,长期在林中走动,警戒心极高的叶飞却是心中一沉,他屏住呼吸,放慢了手脚的动作,警戒的睁大眼睛观察四周。
    莫君如趁此机会,狠打其头,狠捏其脸,感觉像打在木头上似得,才注意到叶飞的异样,疑惑道:“怎么了。”
    “快闪开。”不由分说的,叶飞身体骤然前倾,右手捂住莫君如的头顶使劲向下摁,后者吃了个狗啃泥,马上抬起头来大骂道:“靠,你要死啊。”
    她刚刚抬起头来,便看到四只明晃晃,快刀一般的爪子自头顶飞过,心情瞬间沉到谷底。
    第二十七章 算我倒霉
    “走。”来不及看清猛兽的全貌,叶飞已经带着她跳起来,向着相反的方向奔逃,“不要回头,向前拼命地跑啊。”
    浓雾依旧,两人疯了一样前冲,异兽在身后追赶,沉重的呼吸近在咫尺,如同一把匕首,顶在背脊上。耳边不时传来树枝碎裂的声音,想必是被那巨兽踩碎的。
    两人双手抓在一起,拼命前逃,跑啊,跑啊,身后的呼吸忽然没有了,异兽一跃而起,从两人头顶跨过,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吼。”猛兽狂啸,浓雾都被吹散,莫君如看清了它的面目。
    这是一头花纹斑斓的丛林豹,看那厚重的爪子,脸盆一般的血口,都较同类大上一圈还多,距离那么近,莫君如甚至能看清楚残留在它牙缝中的肉丝,那是新鲜的肉丝,上面还有血。
    猫科动物,都擅长扑击,追猎时,先用双爪去扑,扑倒后,再动口来咬。这只却不同,像是发疯了一样,直接张开血盆大口撕咬过来。
    “跑啊,楞什么神。”叶飞攥紧了莫君如的右手,转身向回跑,“快跑。”
    “咬”没有“抓”迅速,血口擦着两人的后背闭合,莫君如背后的衣衫破了一大块,幸而没有受伤。
    两人闷头前冲,那血腥的大口如阴影一般,烙印在了莫君如心底里,挥之不去。
    叶飞以为她跑不动了,见前面有一个宽大的树洞,就躲了进去。浓雾弥漫,豹子找不到两人,在他们消失的地方踱步。
    叶飞贴在莫君如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坏了,我们一定是闯入了母豹的领地,它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怎么知道的。”
    “见到它嘴中的肉屑了吗,还是新鲜的,食肉动物的捕猎行为,只是为了裹腹,明明有新鲜的猎物,它却还来攻击我们,只能说明,我们惊扰到了它。”
    “它这么强大,我们能对它造成什么威胁。”
    “它是很强,它的孩子呢?对于幼豹而言,我们无异于洪水猛兽。”
    “你是说,它在守护幼崽。”
    “应该是。守护幼崽的母豹是极为疯狂的,我们今天大概是九死一生。”
    这时候,母豹踱步到了两人藏身的树洞前,低头仔细地嗅着。两人互相捂住对方的嘴巴,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许久许久。母豹终于重新抬起头,跳走了。
    两人松了口气,从树洞中爬出。巨木高耸,枝叶茂密,两人下去容易,上来难,挣扎很久,才爬上来,正要挪步时,沉重的呼吸声再度响起。
    叶飞难以置信地侧过头,便见那幽绿的瞳孔明晃晃地出现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冷汗一瞬间浸透了衣衫,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飞出一拳,狠揍其脸,然后,再度展开逃亡之路。
    母豹怒啸,追击的步子快了许多。
    莫君如心头如压巨石,上气不接下气,被脚下的树根绊了一下,倒下去了。两人紧紧抓在一起的手因大力而分开,前冲的叶飞,在片刻的犹豫之后,没有止步,继续向前跑,钻入雾里。
    母豹走了上来,步态沉稳而优雅,如同行走在丛林中的幽灵。传说,大型猫科动物在产仔后,都不会直接将猎物杀死。它会将猎物攻击至半残状态,然后带回去,给孩子们玩耍,磨练幼兽捕猎的技巧。直至猎物,在无尽的折磨与痛苦中死去。
    这是毫无慈悲可言的虐杀,大型捕猎者对此乐此不疲。
    母豹优雅地走上来,莫君如已经来不及怨恨无情的同伴了,她表情扭曲,心中充满了恐惧,大概是因为太过恐惧了吧,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母豹又走近了一些,布满凸起的,黏糊糊的舌头,舔舐在莫君如的脸上,如同母亲为孩子擦拭玩具。莫君如内心的防线彻底崩溃,手一耷拉,红色的皮鞭掉在地上。
    母豹张开了嘴,那巨大的犬齿即便在雾里仍是明晃晃的,好像死神的镰刀。
    血口贴近了莫君如的关节,即将闭合,莫君如恐惧的睁大了双眼。
    这时候,君如身后的浓雾之中,响起了一声深深的叹息,无奈的叹息,“哎,遇见你,算我倒霉。”
    叶飞自雾中踱步而出,捡起了君如掉在地上皮鞭,母豹充满玩味地看着这个瘦小的人类。君如终于哭出来了,双手紧紧地抱住叶飞的腰,大声哭泣着。
    叶飞站在母豹的对面,双手持鞭,“我知道自己在进行一个极度危险的游戏,但是没办法,虽然和这个家伙不是很熟,但毕竟答应过一起离开。答应了就要做到,这是我的为人之道,所以很抱歉我不能让她自己死在这里。”
    母豹轻哼,仿佛在嘲笑。
    叶飞高高的扬起了鞭子,仍是双手,“我不会使鞭,所以只能把它当成绳子来用。”
    第二十八章 诡秘之地
    说时迟,那时快,叶飞推开君如,高高跃起,竟是一下子,踩在了母豹的背上,接着,双手抓着皮鞭,从母豹的颈下穿过,狠狠勒紧,“除非是你死了,或者我死了,否则这双手是绝对不会松开的。”
    “噗。”也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蛮力,叶飞双臂与身体保持三角形,向后狠拽。
    母豹疯了一般扭动身体,铁尾狂扫,豹爪乱挠,数人方能合抱的巨木躯干被生生撕裂,莫君如抱头逃窜,躲在那颗最粗的树干之后,偷眼观察着此间的一切。
    但见人兽较力,叶飞脸孔通红,双手虎口俱已崩裂,鲜血直流,背脊上更是被豹尾抽出了无数道鲜红的血刀子。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来的力量支撑着他,无论受到何等沉重的攻击,始终死死抓住皮鞭,绝不松开。
    母豹从未想过,从这个渺小人类的身上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它疯了一般上蹿下跳,在地上打滚,它甚至能够听清楚对方体内的骨头无数次碎裂的声音,只可惜,没有用,在叶飞不可思议的意志力下,这些常人难以承受的创伤都没有用。暴怒中的母豹,甚至感觉,即便死在自己身上,他的双手也不会松开,永远不会。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啊。
    真的是不可思议。“呼呼呼。刺啦啦。”林木不断折断,战斗进入尾声,母豹身子越来越无力,越来越软,直至委顿在地上。那双外凸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好像随时会从眼眶中暴出来。
    叶飞则全无获胜者的模样,他似乎定格在了那个勒紧的动作下,直到母豹倒下,仍是不停地拽着,拽着,用力地拽着,全身戾气逼人,像是燃烧的火球。
    莫君如爬上母豹的背脊,从后面抱紧了他:“醒醒吧,快醒醒吧叶飞,母豹已经死了,快醒醒吧。”
    叶飞机械地回过头来,脸上青筋外露:“它,它真的死了吗。”
    “恩恩恩,它已经死了,被你杀死了,你救了我的命。”莫君如泪眼模糊,紧紧拥着叶飞。
    终于死了。
    叶飞身体一软,倒在她的怀中。
    在他昏迷的时候,莫君如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神奇。叶飞的肉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着,皮开肉绽、甚至深可见骨的伤口处,先是生出肉芽,继而互相交织,重叠弥合在一起。大概两个时辰后,叶飞醒来了,醒来的时候,如同疯了,拼命地冲到母豹的尸体前,啃食生肉。
    又过了一个时辰,母豹的尸体被叶飞吃了大半,他才终于安静下来。
    叶飞有些迷茫的望着自己,好像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
    莫君如再度抱紧了他,用自己的体温去安慰对方颤抖的心。
    “吱吱吱。”像是小耗子的叫声,三只可爱的豹崽从林木中钻出来找妈妈了,它们先是在母豹尸体的身边着急的乱转,接着挤到两人这里,拼命地舔叶飞的手心。
    莫君如不解道:“怎么回事,它们好像并不仇视你。”
    “我身上黏着它们母亲的血,有了它们母亲的气味,所以被它们当成妈妈了。”
    “现在怎么办,要杀了它们,喝豹肉汤吗。”
    “不必,它们既然把我当成母亲,而我恰巧又杀了它们的母亲,干脆,就这么将错就错下去,当一个合格的母亲好了。”
    “你要做豹妈妈。”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你不怕它们长大了吃了你吗。”
    “若被吃了,那也是命数,可以偿还我杀死它们母亲的债。
    “照你这种说法,我们经常吃牛啊,鸭啊,死了也是去还债去喽。”
    “谁说的准呢。”
    “我觉得不要理它们比较好。”
    “你信不信,从现在开始它们会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它们的妈妈啊。”
    “我不信。”
    “那我走两步。”叶飞站起,迈步向前。三只小豹崽,竟然真的嗷嗷叫着,拼命的跟上去。叶飞笑,莫君如撇撇嘴,道:“好吧,随你便,反正它们要吃也是吃你,跟我没半毛钱关系。”顿了一下,又道:“你说,白羽他们怎么还不来呢。”
    叶飞环顾四周,道:“你不觉得这里很奇怪吗。”
    “怎么个怪法。”
    “咱们刚才逃跑的时候,就好像在一个圆里转圈,围着那颗最粗壮的老树,四周的树木都是对称的。”
    “那又怎么样。”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不太对劲。这些树位置不对劲,猎豹体型大的不对劲,身边的雾也很不对劲。”
    “你是说我们被困住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我在古籍中看到过,仙人可以用阵法困住某人,或者杀死某人,我们不会恰巧走入阵法之中了吧。”
    “不知道,我对仙人的事一概不知,只是想尽早离开这里。”
    “怎么才能离开呢。”
    “走,去最粗的树那里,既然这里就它最特别,我们就去找它。”
    “会有危险吗。”
    “总比被困死强。”
    “那好吧,我听你的。”
    “走。”
    两人重新回到巨木前,脚下便是之前藏身的树洞。叶飞仰望天空,发现树身巨大,根本看不到顶,接着向前走了两步,凑到跟前,用双手抚摸树身,围着摸了一圈,仍是没有什么发现。
    接着,用鼻子凑过去,仔细的嗅,还是没有发现。
    最后,干脆一脚揣了过去,“噗。”树身粗壮,里面竟然是空的,他一脚就踹了进去,与此同时,一股强风自树洞中卷出。两人对望一眼,心中大喜,甩开蹄子,拼命地踢过去,发觉还是太慢,找了母豹的爪子,前后架着,挖掘树身。
    树身之洞越来越大,红色的虫子从里面爬出,数量极多,密密麻麻地像是扑来的火海,莫君如身为女生,对虫子之类的东西最是讨厌,当下就要逃跑,叶飞猜测如果真如君如所言,那么刚才那只体型远远超过同类的豹子和现在涌出来的虫子,都是这里的守卫,是为看守此地,保证闯入者无法离开的守卫,而这棵树的树干一定便是离开的门了,只要将树干挖空,门自然就会开启。眼看树干就要空了,若让君如离开,之前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当下大声呼喝,叫住君如道:“给我站住,你还想不想活了,这么多的虫子爬出来,你能逃到哪里去。快,忍一忍跟我把大树挖开,这里一定是出口。
    第二十九章 神医之名
    君如被虫子恶心地快要吐了,但聪明伶俐的她,深知叶飞所言在理,此地是个圆圈,根本无路可逃,而从树身中爬出来的虫子却无穷无尽,到时候,自己肯定会被淹没吃掉的。
    心中一狠,莫君如擦干眼泪,重新抱起豹子的残肢跟着叶飞挖掘:“快,在我吐出来之前,我们一定要找到出口。”
    叶飞满意笑道:“当然。”
    两人拼了命的挖掘,任凭虫子在身上爬行,啃食,也不停手。灼热的风伴着涌出的虫子呼啸开,吹散浓雾,两人感觉希望就在眼前,越来越卖力,也不知挖了多久,忽然间,黑暗的树洞里,暴起了一点刺目的光芒,站在前面的叶飞,惊讶地看到一只充满威严的龙头如同雾气一般凝固成型,龙头咆哮,火柱一怒冲天,正在从树洞里往外爬的虫子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巨木尽毁,来不及躲闪的叶飞和莫君如被巨力轰击,向后飞退二十多米,撞断了两棵长势茂盛的小树,。
    莫君如当场昏迷,叶飞因为体制特异,勉强保持清醒。他抬起头,惊讶地看到一柄向四周源源不绝放射出灼热火光的神剑,神剑长有四尺,通体放红,纹路如同喷射的岩浆,充满了力量和美感。
    火气如梭,逐渐凝为龙形,一头,两头,直到第九只龙头现身时,一个浑厚无比,直达灵魂深处的声音自神剑内部迸射出来,不知为什么,叶飞居然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是谁,是谁胆敢惊扰王剑长眠,是谁。”
    在这道声音之后,九颗龙头,凝结为一个巨大的人像,在与人像对视的那一霎那间,叶飞和人像都愣住了。
    “怎,怎么会是你。”
    这是叶飞和人像同时发出的疑问。
    原来,火光凝结出的人像,竟然是叶飞日夜伺候着的药人。
    先是惊讶、迷茫,继而是强烈的愤怒,药人的表情不断地变化着,在看到昏迷的莫君如之后,他仿佛找到了一切的原因,化作龙形冲过去。
    火浪扑面而来,叶飞和莫君如衣衫尽化,身上焦裂无数。火龙冲来了,绕开叶飞,直扑莫君如,后者眼里闪过一抹决绝,竟然横向一扑,将君如挡在身后。
    “扑。”无边炎气,在叶飞面前冲散,药人的声音再度传来:“小子,你找轮回吗。”
    “不要杀她,我求你。”
    “你求我?你从五岁开始,便与我一起,从未求过我,今日居然为了这个疯丫头求我?”
    “这些年,我从未有过朋友,白羽是第一个,她是第二个。”
    “你把她当朋友,她对你呢。”
    “那不重要。”
    “好,好小子。想来你成人之后,一定是个痴情的种子,这点倒有些像我。”
    叶飞沉默。
    药人道:“小子,王剑出鞘,必饮血。你不让我杀她取血,那就是让我杀你喽。”
    叶飞沉默。
    “再问你一遍,让不让开。”
    叶飞抬头,倔强地道:“没有我,谁能为你换药,你的身体会烂掉的。”
    “我说了,王剑出鞘必饮血,你以为就凭你这个屁大点的孩子,能够威胁到我吗。”
    “我不想死,我也不想她死。”
    “世上没这么多好事,世人总要有取舍。”
    “你可以放过我们。”
    “她见过王剑,必须死。”
    “君如晕过去了,说不定根本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
    “我不能冒险。”
    “我不让你杀她。”
    “笨蛋,那你就和她一起去死吧。”说罢,火柱冲天,在云端化作九头怪龙,笔直冲来。这一击,威力惊人,灼热的气浪使得周围的树木尽化尘埃。
    “轰轰轰。”火龙咆哮。叶飞坚定地守卫在莫君如身前,毫不退缩。火龙冲入身前三尺,他一头长发俱被烧毁,脸孔萎缩,如烛蜡融化。他不可抑制的惨嚎起来,即便如此,仍是不躲开。
    火龙冲入他面门,已经贴及皮肤,叶飞快要失去意识了。这时候,耳边响起了药人无奈地叹息:“算你狠。”话音刚落,火龙一改之前的奔放,开始向内部收拢,逐渐交汇为一处,冲入叶飞眉心。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火浪仿佛无穷无尽,源源不断地冲入进去,叶飞身体颤抖不止,身上映出红霞,肌肤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弥合着。直到所有火气尽数冲入体内,之前立在那里的王剑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叶飞眉心处的一个红点,那个红点很小,呈火焰状绽放着,看上去像个胎记,幸好叶飞面色够黑,红点才不算明显,只有距离近了才看的到。
    “谢谢你,谢谢你。”叶飞对着虚空磕头。
    “快回草屋,我有事情要交代与你,快点。”
    浓雾尽散。
    当方白羽携众人赶来的时候,只看到母豹残缺的兽皮裹着君如赤裸的身体,叶飞和那三只豹崽都不见了。
    当晚,君如醒来,面对暴怒的父亲以及众人关切的目光,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去,去把叶大夫给我请来,我要当面感谢他。没有他我已经坠入轮回了。”
    剑拔弩张的众人恍然大悟,莫父亲赴草屋,求见叶飞,至此,叶飞神医之名,终于在村上传开。
    ……
    本人楚慈,初来天涯,恳请大家多多支持!以后我会每天分享长篇小说《仙》,全文免费,您的回帖是我创作的动力,万分感谢。
    第三十章 最后的慈悲
    同日,草屋前,正在睡觉的大黄狗向下耷拉的耳朵忽然立起,它抬起头,看到叶飞带着三只小豹崽健步如飞地从山上赶来,一双狗眼紧紧盯着他,像是被吸住了。
    待他们踏入院内,大黄狗忽然打了个喷嚏,三只小豹崽立刻被吓得浑身发抖,畏不敢前,叶飞没时间理会它们,径直冲进屋内。
    进屋后,便察觉到温度与往常不同,心中打鼓,驻足在那席很是严密的竹帘前,久久不敢将帘子掀开,直到再度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进来吧。”
    叶飞心中莫名的一喜,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昏暗潮湿的空间内,宽大的药桶已经粉碎了,木渣到处都是,一向脾气暴躁的药人,穿了件素色长衣,坐在那张简易的床上,身上的烂疮竟是都好了。
    “你,你是药人?”叶飞见他一身气质儒雅,样貌不俗,全然没有之前的颓丧气,不禁心中犯疑,“这不会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吧。”
    “臭小子,你放心吧,你死了我也好好的活着,死不了的!”
    叶飞大惊,暗道他怎么能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许久不敢发问,直到心中实在好奇,憋不住了才问道:“你,你身上的烂疮怎么好的。”
    药人叹了口气,瞳孔中迸射出异样的光芒,幽幽地说道:“我错了,一直都是错的。”
    “错在何处。”
    “一直以来,我都误以为这一身的烂疮,是那个人种在我体内的一道诅咒,只有死了才能彻底摆脱掉。因此,不管身上多痒,多痛苦,我都顽强地活着,就是要和那个人作对到底,证明老子可以击碎他的束缚。”
    “然后呢。”
    “可笑的是,我错了。我身上的烂疮是他能够给予的最后的慈悲,他希望我终有一天能够迷途知返,改邪归正。”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那柄剑。”药人忽然抬起手,指向叶飞的眉心,“我终生执迷的那柄剑!它离开了,我身上的烂疮也就好了。”
    “那个人不希望你继续用剑吗。”
    “他愿我从善。”
    “看来你之前真的是个大恶人。”
    “将近十年的日夜煎熬,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我虽不决心向善,但也绝对不会再为了心中的欲望去做恶了。”
    “看来你重生了。”
    “算是吧。我要走了,去云游天下。”
    “咱俩相依为伴八年时间,虽然中间摩擦不断,但到了离别的时候,还真有些舍不得。”
    “真的?”
    “当然。”
    “临走之前,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别整的跟临终遗言似的,好不好。”
    “少废话。”药人被他整的一肚子气,不过很快平复下来,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交代“你感受的到吗。”
    “什么。”
    “眉心处的灼热。”
    “恩,是有点烫,感觉有许多人在脑子里说话。”
    “都是王剑的影响,那是一柄诱惑人向恶的魔剑,而它现在已经认你为主。”
    “是那柄向外吐火的剑吗。”
    “是的!它是魔教的圣物,是魔道之主的王证。按照魔教的规矩,被王剑认主的人,便是新一代的魔王。”
    “啊?那我岂不是已经是魔王了。”
    “道理上是如此,但是……”
    “但是怎样。”
    “但是我这个上一代的教主,已经消失几十年了,魔道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若我现在持王剑归来,或许还可以引旧部归心,重新统一魔道,但若是你,肯定会遭致四方的追杀。没有人会认一个无名小卒为教主的。”
    “啊?那我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不仅如此。你知道自古正邪不两立,王剑是邪道的象征,其象征意义甚至远远大于实际的力量,正道寻了这柄剑几十年,若让他们知道王剑在你身体里,你一定会死的更惨。”
    “照此说来,我不是没有活路了。”
    “你尚有一路可走。”
    “什么。”
    “隐藏王剑的力量,日夜修行直到有了大成,再回归魔道,一统神教,成为新一代魔王!”
    “我心怀正义,不可能加入魔教的。”
    “正邪在人心,不在名称,你以为正道就真的走的是正途吗,他们双手沾染的鲜血,并不比魔教来的少。”
    “那为何世人称你为魔。”
    “这……只怪我手段粗暴了点。”
    “我难道不能逃之夭夭吗。”
    “身怀王剑,你逃到何处都不是凡人。”
    “那到底该怎么办啊。”
    “办法我已经替你想好了,说这许多,旨在告诫你,动用王剑的力量究竟有多么的危险。我现在就将它封印起来,不到学有所成的时候,绝对不可动用其中的力量,切记切记。”
    言罢,药人双手结狮子印,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向叶飞的眉心:“叶飞你记住,魔道虽恶,但可以防范,正道之人则是以正义为名,行极恶之事,你若加入魔道,只需小心翼翼,不出纰漏即可。你若走入正途,则更需谨言慎行,切勿轻信他人,更不要再做今天这样的傻事。”
    说着,点点炫光从眉心流入叶飞的体内,脑海里的诱惑声,胸口的灼热感随着炫光的进入渐渐消失,“现在魔剑已封,你我有缘再见。”
    光芒转强至极盛,然后尽泯,叶飞重新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人脸,惊地大叫一声:“啊。”
    “叫唤什么。”
    “你怎么还在。”
    “干嘛,不想见到我啊。”
    “恩,有点。”
    “妈的,老子传你医术,教你生存,现在甚至连王剑都传给你了,你这个没良心的逆徒居然不想见到我。”
    “不是你说的后会有期吗。”
    “对啊,后会,有期啊。”
    “你好像没动地方。”
    “我动了,你没看见而已。”
    “好吧,嘴长在你脸上,随你怎么说。”
    “我不想走了。”
    “为什么。”
    “两个原因。第一,王剑已去,须发尽白,气质大变,我觉得以现在这副模样,没人认得出我的真实身份。第二,跟着你,一定能见到许多有意思的事情,走了,反而无趣。”
    “你不是要云游天下吗。”
    “等你皈依仙门,再去云游不迟。”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皈依仙门。”
    “因为他们已经来了。”
    “谁。”
    “仙人。”
    “你在胡说吧。”
    “我一言九鼎。”
    “好吧,随你便,反正你的病已经痊愈,我也不用整日忙着采药了。”
    “恩,我现在一身轻松,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若被人撞见咱俩在一起,就以祖孙相称。”
    “你真的不怕被人认出来?”
    “认出来就认出来,以我的能力谁留的住我。”
    “那我万一被牵连进去怎么办。”
    “小鬼头烂命一条,怕什么。”
    “我还没活够呢。”叶飞抚摸着下巴,寻思道:“要不这样,我干脆拜你为师,之后就跟你混得了。”
    “老子这一身惊世的医术传与了你,已经够吃亏的了,还想学我的道术,做梦吧。”
    “你也忒吝啬了,忘了这些年是谁养活你的。”
    “我靠,不是我教你活命的本事,你一个孤儿早就饿死街头了好吧。”
    “好,不争了,真没意思,不教就不教。”
    “有人来了。我走了。”
    “谁。”
    “找你的。”
    “莫家人?”
    “应该是,你小子小心点。”药人身影一闪而逝,莫长卿的声音刚好传来:“在下莫家家主莫长卿,替小女君如,拜谢神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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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蜀中千山具有仙踪
    有钱人家有三好,田多,人多,关系广。
    莫家是村上最古老的家族,村上的土地有一多半在他们的掌控之下,所以,其内部人员的众多,以及生活的富足甚至还在方氏之上。
    叶飞本不想来的,奈何莫长卿的盛情实在难以推辞,只得硬着头皮跟了来,从对方殷勤的笑容中,他猜测,莫君如那个臭丫头应该在父亲面前说了自己不少好话,还算有良心。
    走入莫府正厅,宾客众多,想来是为了庆贺大小姐大难不死在摆宴席,方白羽与其母都在,唯独缺了君如,叶飞倒还真有些挂念她,眼珠慢慢地移动,不易察觉地在人群中搜索。
    “喂,想我没有啊。”
    莫君如的声音,伴随着肩膀上的剧痛而来,叶飞吓了一跳,瞪着眼珠子瞅着她,道:“靠,你这家伙从哪里蹦出来的。”
    “呆瓜,这是本小姐的家,我用得着藏吗。”
    “别人或许不会这样做,但类似你这样的奇葩,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少废话,你才是奇葩馁。怎么样,那天你死哪去了,把本小姐一个人丢在山谷下。”
    “我回家养伤了傻瓜,为了救你,我可是受了重伤的。”
    “反正你体质特异,受点伤也没什么,全当锻炼身体了。”
    “很疼的傻瓜,在你身上砍一刀,看疼不疼啊。”
    “反正你是异兽。”
    “你才是异兽。”
    “喂,说正经的,父亲赞我劫后余生,设下喜宴,大概会重谢于你哦,紧张吗。”
    “紧张个屁啊,村长的家我都进进出出许多少次了,他送我点东西算什么。”
    “那可不一样,我家可比村长那里气派多了。”
    “这倒是。”叶飞沉吟,“按理说,村长应该是一个村子里最大的官了,怎么他家比你这里小了许多。”
    “想知道原因吗。”莫君如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一副坏坏的表情。
    “快说吧,少在这卖关子。”
    “求我我就告诉你。”
    “看你这态度,一点不像是面对救命恩人。”
    “你是救过我的命,但一码归一码的,不能因为你救过我,我就以身相许吧。”
    “就算你想,我也不会要的,笨蛋。”
    “真臭屁。”
    “这是自信。”
    “你到底想不想知道了。”
    “不告诉算了,我还懒得问呢。”叶飞高傲地扬起头,不再看她。莫君如笑了笑,道:“好了,好了,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也不是秘密。”
    “那还不快说。”
    “其实,咱们背后的这座山,脚下的这片土地,以及身处的这座村庄实在非常非常地特殊。”
    “什么意思,听不懂。”
    “这座山,是仙境的入口,也就是进入神仙居住之地的拦路石,是隔绝仙境与凡间的屏障。”
    “胡说八道。”
    “真的。蜀中千山,具有仙踪,梵村村道乃是入蜀必经之路,当然就是阻止凡人进入仙界的拦路石喽。”
    “照你这么说,不是每天有很多神仙从我们头顶飞过。”其实叶飞真正想说的是:你他妈放屁,要真是这样,药人不早被发现了。
    “爱信不信。”莫君如撅起了嘴,“实话跟你说吧,村上的几个大家族祖上大多入过仙道,所以,后人才会选择定居在这里,以待有朝一日,再得仙人垂青,踏入仙门。也因为此,落户此处的几个家族都很有背景,不是一个小小的村长管的了的。”
    “真的?”叶飞心有所感,暗道“难怪事情刚刚发生,药人便说仙人已经来到此处;难怪,这个偏僻的村庄,拥有如此多底蕴深厚的家族,难怪,这些家族的子辈各个资质卓越。原来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药人一定是深谙灯下黑的道理,所以才选择了这个离危险最近的地方,作为自己的藏身地。”
    “喂,喂,叶飞,叶飞,叶飞……”
    “好了,好了,别掐了,脸都被你掐肿了。”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啊。”
    “有,有。好了,别烦我,去找你的方哥哥玩吧,我去趟厕所。”
    “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害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
    “你就是怕了,想溜是吧,休想。我会随时随地监视你的。”
    “老子要去撒尿,你也要来吗。”
    “要。”
    “啊?”
    “我在外面等着。”
    “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
    “懒得理你,我走了。”叶飞转身就往外走,说来也巧,正好有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喇嘛跨过门槛走进来,叶飞和他撞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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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拜师的资格
    “哎呦诶。”好像撞在一面钢铁铸就的墙面上,叶飞痛的跌回来,重重地摔倒在地,“疼。”他愤怒地抬起头,便见满脸横肉的大喇嘛气汹汹地望着自己,“妈的,不长眼睛。”这破喇嘛还真是蛮横,直接抬起铅块似的脚掌向着自己头顶踩来。
    叶飞愣在那里,一时之间忘了躲避。刚才那一撞虽是无意,却在他心里产生了极大地震撼,他从小自负蛮力、异体,在山间行走,遭遇各种猛兽大多不会吃亏,前一日与花豹的死斗便是最好的佐证。
    但是,在与那个大喇嘛接触的时候,却让他有种被万针同刺的感觉,好像对方是一面千斤重的金鼎,不仅难以撼动,而且附着着一股强大的反噬之力,实在是生平仅见,再加上之前与莫君如对话所带来的冲击,叶飞不禁心神难控,愣在那里。
    大喇嘛看似普通的一踩,却带有风雷之势,如果被踩实了,肯定会落个筋断骨折的惨景,眼看悲剧就要发生,一只修长的手掌,从后面揪住叶飞的衣领,用力一扯。“嗖。”叶飞飞退,喇嘛的大脚踩在他两腿之间。
    好险。
    “大喇嘛,你是哪里来的,对一个孩子下毒手。”方白羽打早站在那了,只是觉得两人说话有趣才始终没有打扰,正巧异变突生,大喇嘛出手狠毒,他正好施以援手将叶飞救了下来。
    大喇嘛不发一言,冷酷一笑,双手合十,一股雄浑之力自体内释放至皮肤上,他端平了双手,再度向前踏出一步,稳稳的一步,叶飞和方白羽同时感受到危险,连着向后退了数步。喇嘛的脚落在地上,石板龟裂,粉尘蓦地腾空。
    “这喇嘛不一般。”方白羽眼中光芒骤然一亮,星辉熠熠的瞳孔中,依稀有份期待在。
    “方儿无礼,还请禅师高抬贵手。”方母识得危险,忙着过来解围。与之前不同,此时的她穿了一身华丽的彩服,脸上施以淡妆,雍容且华贵,看上去倒像是方白羽的姐姐。
    方母地位很高,连她都出面了,按理说,大喇嘛此刻便应该停手了,可惜事与愿违,这喇嘛像是发了疯症,步步紧逼,竟又是做双手合十状,向前踏出一步。
    见了对方的怪异行为,方白羽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中的光芒更加明亮,他松开握住叶飞的右手,原地高高跃起,身体在半空中打横,拍出一掌。这一式名为白鹤亮翅,是白羽自方家武师那里学来的。
    “嗡。”一掌打实了摁在大喇嘛的身上,如杵撞金钟,发出震耳欲聋的嗡响,白羽右臂发麻,飞退回来,落地后竟然吐了一大口血。
    “你做什么。”未等方母发怒,叶飞当先怒极,也是不再躲避,抡圆了膀子,向着对方攻去。
    “砰砰砰砰砰砰砰。”连续打了七拳,喇嘛仍是纹丝不动,而他的拳头则彻底报废了,血淋淋的恐怖极了,不过在这七拳过后,喇嘛望过来的表情,似乎带了一丝惊喜。
    而这份惊喜还远不止于此,便见那方白羽拍地而起,身体在半空中翩然而舞,如柳絮,如落叶,如纵贯江峡之细舟,轻飘飘地飞过来。
    “咦。”喇嘛目光一炙,合十的双掌平地一伸,正撞在白羽的腿骨上,后者再度被拍飞,撞中身后的石柱,柱碎,身体却是无恙,只是又吐了几口淤血出来。
    见到此景,叶飞终于也察觉到了异样,不再进攻了。
    喇嘛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此行当真没有白费。”他大踏步地向前走去,每走一步,脚下便出现一个龟裂的坑,直至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如扎马步一样,双腿劈开,稳如泰山的坐下来,木椅尽碎,他恍若无事,虚坐如常。
    “厉害。”叶飞暗道。
    “他若想踩死你,你俩早就成肉酱了。”在他们战斗着的时候,莫长卿已经到了身边。
    叶飞看他身材臃肿,一脸富贵,眉目间与君如有几分相似,知道是是莫长卿,也不拘束,认真问道:“喇嘛虽然语言粗鲁,动作凶狠,但从第一步开始,便没有任何杀气释放出来,倒像是有些别的目的。”
    “那是自然,你以为大名鼎鼎的蜀中上仙会和两个孩子一般见识吗。白羽,你应该是察觉到喇嘛的用意了,说说看。”
    “恩,他是在试探我们。”白羽一字一顿地说道。
    “试探?”叶飞不解。
    白羽道:“世人皆知人间有仙,却不知自己离仙途紧紧一步之遥,仙人指路比比皆是,仙人的考验无处不在。”
    “我还是不明白。”
    “你绝顶聪明,只可惜对修道之事一概不知,也难怪想不到了。”方白羽目光灼灼的望着喇嘛,“他在试验我们,试验我们的资质,考察我们是否拥有拜师的资格。”
    “拜谁为师?”
    “当然是那个大喇嘛了。”话锋一转,白羽恳切地说道:“叔父,那人到底是谁。”
    “虎头山排名三甲的散仙,铁背上人。若不是天生异象,我可是绝对请不来这位高人的。”
    “虎头山吗。”任凭莫长卿说的眉飞色舞,充满敬仰,方白羽的脸上却有着些许的失落,岔开话题道,“说到异象,那日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会有那等异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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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出手不凡的老乞丐
    “要说异象嘛,先要说一说我们那一日惊天地、泣鬼神的见闻了。”终于轮到自己说话,莫君如不禁眉飞色舞,动作夸张地比划起来,未待继续,先被他父亲拦住了,“这件事以后再说,这里龙蛇混杂,小心惹祸上身。”
    白羽点点头:“叔父所言极是,我看这喜宴不同以往,好像来了许多生面孔。”
    “说是喜宴,其实更是无奈之举。你们也知道咱们村子位置的特殊了,仙人随时驾临。不瞒你们,异象出现不久,便有高人降临莫府了,点名要见两名当事者,本来我还想挡一挡,但接着,又有多人出现,无奈之下,叔父我也只能将错就错,借庆贺之机,将这些人聚在一起。一来为你们这些后辈创造仙缘,二来,可以在正式的场所,让他们光明正大的提问,不至于落下什么祸根。
    “叔父想的周到。”方白羽颔首。
    “人活的久了,心思自然细一些。这些人里,哪一个咱们都得罪不起,哪一个都是活祖宗,千万得小心应对,不求有功,但愿无错嘛。”
    叶飞似懂非懂地听着,不时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给点买酒钱吧,给点买酒钱吧。”一个道士模样的老乞丐,摇晃着手中的破碗,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他浑身一股酒臭味,离的尚远,就已让人觉得不适了。
    “别过来,别过来,臭死了。管家,管家,这个老家伙是怎么进来的,快点给我轰出去。”莫君如大小姐的脾气一点都没变,捂着鼻子,叉着腰,大呼小叫的呵斥着。
    管家就在门口,很快就赶了过来,骂道:“喂喂喂,臭乞丐,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要吃的跟我来后院,后院。”
    说来奇怪,老乞丐看上去颤颤巍巍的,好像一阵风都能刮倒了,但是步伐奇特,只是悠闲自得地左右踱步,管家就拿他不住
    “咦,邪门了,看我收拾你。”管家大声招呼手下,就要动粗,却被莫长卿拦住,“敢问阁下是哪位高人,属下无礼,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我……呵呵呵……我可不是什么高人。”老乞丐喝了一口烈酒,双眼迷蒙地望过来,“给我酒钱……给我酒钱我就走。”
    “额……”莫长卿虽然见多识广,但毕竟是个凡人,并不识得仙人真假,略略沉吟,便对着管家吩咐道:“去账房,取纹银五十两。”
    “主子,这老头。”
    “不必多言,快去。”
    “哼。”管家一甩袖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老乞丐笑了笑,又是抖碗道:“不好,不好,我要你们身上的钱。”
    “臭乞丐,你得寸进尺是吧。”管家怒不可遏,“快来人,给我把他轰出去。”
    莫家的仆从训练有素,身上大多有点功夫,听了管家的命令,立时从四面八方赶来,一拥而上,不想老乞丐活脱脱是条泥鳅,滑不溜丢,诸多的手左挠,右抓的,就是抓他不着,真是气的众人抓耳挠腮。伙计们互相一合计,干脆动点真格的,他们先是以整齐划一的步伐连着向后退了三步,接着成夹击之势同时扑出。被他们围在中央的老乞丐连看都不看他们,仍是一副慵懒模样,闲庭信步一般,连着踩地七次,佝偻的身体腾的拔起,避了开去,一齐冲至的伙计们,互相撞了个鼻青脸肿,惨叫着叠在地上。
    “这真是……邪门了。”
    仆从们趴在地上哼叫着。
    “一群废物,看我亲自出马。”莫府管家气哼哼地撸起了袖子。他是众人中实力最弱的,说要动手,纯属胡闹。连莫长卿都看不过去了,呵斥道:“还在这现眼,快带着他们下去。”
    被他一吼,管家马上低下了头,灰溜溜的退下了,临走之前还不忘狠狠地剜老乞丐一眼。
    莫长卿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我只是个老乞丐,给我钱买酒就可以了。”
    莫长卿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的银两,递给老乞丐,后者掂了掂,摇摇头,似是不甚满意。接着横移至方白羽处,摇晃手中的破碗道:“给我钱,给我钱,让我去买酒。”
    白羽同样想了想,褪下右手拇指花纹古朴的宝玉扳指,微笑道:“我身上没有银两,将这枚戒指送给你好了。”
    “白羽,这是娘进方家时,你祖母给我的,是方家的传家宝,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人呢。”方母眉头紧蹙,出言阻止。
    方白羽不以为意,安抚道:“娘亲,您莫急。财宝没了我们再挣回来便是,只要我方白羽在,便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可是。”
    “娘亲,儿子从未忤逆过您,这次便听儿子一次吧。”
    方母嘴唇开合了几次,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默许地点点头。
    老乞丐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戒指,放在眼前仔细地看了看,道:“这样的宝贝你真舍得给我?”
    白羽点点头,以微笑回应。
    老乞丐道:“你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您是仙人。”
    “须知,仙人也分三六九等,你不怕亏本吗。”
    “欲为仙,先要敬仙,这点香火钱算的了什么。”
    “你修仙的意志很强啊。”
    “我不甘凡人之躯。”
    “你看我现在的样子……”
    “怎样。”
    “五十年前,我心高气傲更盛于你。”老者慵懒的双目蓦然睁开一道缝隙,那瞳孔中的光变亮了何止一倍,与其对视,惶惶然有些刺目,“知道如此,还愿修仙吗。”
    “我想一试。”
    “很好,我期待着你的表现。”老乞丐身子一晃,到了叶飞的面前,铜钱随着破瓷碗的抖动,发出“挂啦挂啦”的难听声音“你,你能给我什么。”
    第三十四章 晚宴开始
    叶飞叹了口气,继而耸耸肩道:“很遗憾,我身无分文,不能资助你去买酒了。要说给予,就给一个建议吧。”
    “哦?建议?有意思。”老乞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活了这么久,除了师父和大师兄,还真没有人敢向我提建议。”
    叶飞点点头,“一个医生的建议。”
    “你是医生?”
    “是的。”
    “很年轻啊。”
    “虽然年轻,可是个神医。”方母微笑着赞扬。
    老乞丐点点头,道:“那……愿闻其详。”
    “你的脸色黑中泛紫,这是肝不好的症状,证明你喝酒太多了。你的头发枯糙,皮肤褶皱过多,这也是肝不好的症状。你不过五十多岁,看起来却像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一样,这还是肝不好的症状。所以,我对你的建议就是,永远不要再喝酒了。”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叶飞一把夺下酒葫芦,用力地摔在地上,“啪。”酒壶丝毫未有破损,倒是结实的地面呈镜子剥碎状散开了。
    众人愣住,所有的目光汇聚在那个烂兮兮的黄葫芦上,老乞丐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世上居然有你这样的人,真是……真是……哈哈哈哈哈哈。”
    与老乞丐的长相和衣着大相径庭,他的笑声里居然含有一种难以抗拒的感染力,带动的大厅内,不知所谓的众人都笑了起来,除了沉思着的方白羽和目空一切的大喇嘛。
    老乞丐信手一握,酒葫芦自动飞回,露出了地面上,那个葫芦形的坑洞,他拧开葫芦塞,仰头倒下——那葫芦中的烈酒,便如长河一般流入他的嘴中,无穷无尽,就那么一直流着,直到老乞丐满意的打了个长长的酒嗝为止。
    “让我不喝酒,呵呵,那还不如夺去我的命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惊讶的目瞪口呆,嘴巴张的大大的,即便虫子飞进去了都没有感觉。
    然而紧接着,更让众人惊讶的是,叶飞再次以极速出手,夺下葫芦,“这样喝,你会早入轮回的。”
    这次连老乞丐都觉得惊讶了,那双疲惫的双眼第二度睁开了,睁得更大,放射出明亮如华昼的光芒:“你,你是第一个从我手上连续夺下两次酒壶的人,真是不可思议。你甚至还未踏入仙境。”
    叶飞道:“这无所谓,我是一个医生,作为医生,我有义务阻止你这种近乎于自杀的行为。”
    “你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份,故意如此呢,还是真的性情如此。”
    “我想任何一位医生,在面对病人向自己索取毒药的时候,都会这么做的。”
    “很好,这很好。你的意志甚至比那边的年轻人更加坚定。你们两人都很好,只要坚持正道,将来一定都会大有一番作为的。”
    他右手再度虚握,叶飞便觉得双手中有一股大力传来,这股力量根本难以抵挡,酒壶径直从他手里飞出,落入老乞丐掌中,壶嘴自动合上了。
    “本来见了你二人,老朽很是高兴,打算破例收一回徒,不过听你这一说,发现自己已经是个随时入土的人了,莽撞收徒说不定会耽误了二位的大好前程,罢了罢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场中的一众修道者,听闻老者此言,都现出失望的神情,有些幸灾乐祸的望过来,在他们目光的尽头,叶飞和方白羽神色如常的站立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沮丧。
    “那么你能给我什么呢,小姑娘。”老乞丐走到莫君如面前。
    后者高傲的扬起头,蛮横无理地说道:“臭乞丐,我什么都不想给你,也不会给你,我不想成仙,没必要求你,吧唧你,一股酒臭味,快离我远点好不好。”
    “你明知这是千载难逢的仙人指路的机会,居然还是如此轻易放弃,倒真是傻的可爱。”老乞丐摸着下巴上参差不齐的须髯,道,“不过嘛,像你这样率直的人,倒也真是不多见了,也算柱良草。”
    “你才是草馁。”莫君如对着老乞丐吐舌头,做鬼脸。
    “真像铁背上人说的,这一趟没有白来,真的没有白来。遇到了这么多有意思的年轻人,哈哈哈哈哈。”老乞丐以不容抗拒的姿态伸出右手,狠狠地在莫君如白里透红的脸颊上捏了几下,“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啊。”
    “讨厌,脏死了。”莫君如推开他的脏手,用袖子在脸上使劲地蹭着。
    老乞丐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随便找了根柱子,散漫地坐了下来,拼上老命一般疯狂的喝酒,见了这一切而无力阻止的叶飞无奈摇头,方白羽则定定地望着老者,一直看了很久,直到莫长卿和母亲走入上座,方才与二人一道入席,晚宴终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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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仙人指路(一)
    至今为止,人世间最著名的三场宴席:第一,荆轲刺秦。荆轲借酒宴向秦王现宝,欲趁机杀之,结果刺杀不成,导致燕国的灭亡。第二,鸿门宴。霸王项羽一意孤行,拒绝范蠡的谶语,放走刘邦,致使天下格局大变,自刎乌江。第三,煮酒论天下。曹操稍稍好过项羽,虽然同样放走了包藏祸心的刘氏之人,但毕竟雄才伟略,没有死在他们的手上。
    泱泱炎夏,浩瀚九州,巨变发生之前,大概都会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盛大酒宴,这其中蕴含着两个原因。第一,华族好吃,世家贵族之间,经常会有宴宾会请,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自己不放心的人招致府上,若对方明示忠心,则考虑放人,若相反,则立刻杀掉。一般来说,参加酒宴者往往是被动的一方实力较弱,而组织酒宴者在当时则占据着主动,或优势。第二,华族好面子,喜欢先礼后兵,任人唯亲,所以,一场看似普通的宴请往往便是山河裂变的开始。
    今日,设办在梵村的这场酒宴虽然没有夹杂着任何权利倾轧的帝王心计,但是,却仍毫无例外地被载入了历史,原因无他,只因为十年之后两位名动天下的人物,都被此场晚宴彻底改变了人生的轨迹。
    是以,后世学者为这一晚取下了一个气势不凡的名字——凡鸦啼血之夜。
    而这漫长的一夜,是以一连串咄咄逼人的提问开始的。
    “说,你二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说,你二人年岁几何。”
    “说,你二人究竟触碰了什么,导致上天生出如此诡异的景象。”
    “说,在天上生出异象的时候,你二人都在做些什么。”
    “说,你二人是否见到了行踪可疑之人。”
    “说。”
    “说。”
    “说。不能有丝毫的隐瞒。”
    一连串直截了当、蛮横无理的问题,别说是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就是他们的家长都有些措手不及。
    在他们的印象中,仙人不该是如此蛮横无理的。
    坐在角落里的老乞丐打了个酒嗝,昏昏欲睡的双眼迷离地盯着酒壶的开口,无奈地笑了笑,像是早已料到了如此,又或是在嘲讽些什么。
    “说。”
    “说。”
    “说。”
    仙人指路,指的是有缘人的路,何谓有缘,便是适合做自己弟子的人,那不适合的人呢……便由他去吧,哪怕是死,都与自己没半点关系。
    从这点上看,毫无疑问,仙人都是自私的,只关心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只在乎能传承衣钵的人。
    某年某月某日,当仙界祖师倒骑黑驴登蜀山,俯瞰芸芸众生的时候,便已经奠定了今天的格局。
    无法言明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两个弱冠少年被逼的走下位子,跪在地上,自上而下的观察这些傲气逼人的“人类”。
    仙人,不一定真的仙风道骨,但必须高高在上。
    这一刻,叶飞忽然明白了药人临别时的苦劝。
    “说,你二人到底见到了什么,每一个细节都不能遗漏,给我原原本本地说出来。”铁背上人双手合十于胸前,眼睛眯着斜觑过来,他的声音在一定程度上挡住了其他人的逼问,减轻了两人身上的压力。
    叶飞明显感觉肩上一松,微微颔首,表示感谢:“昨日,我和君如坠入山崖,双双昏迷,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浓雾如幕,伸手不见五指。无奈之下,只能原地休息一晚,至天晴,雾气稍散,我俩冒险前行,无心闯入花斑母豹领地,拼死与之搏斗,终杀之。收养其幼崽三头。后感身边布局怪异,似人为所致,便合力将中心巨木剖开,树为空心,剖开后立时有道火浪袭来,我二人当场昏迷,直至两个时辰以后,我才醒来,回到草屋自行疗伤,而君如则被前来援救的方白羽救走。事情经过便是如此。”
    药人曾提醒叶飞,绝对不要将王剑之事泄露出去,叶飞谨记在心,叙述出来的所有过程都是真的,唯独将结局改掉,对王剑、火龙之事一概不提。
    在他说到结局的时候,莫君如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两下,抬起头盯着叶飞的侧脸,发现对方神色如常,抿嘴淡笑,双手抱辑,心中立时有了计较,闭口不言垂下头来。她虽跋扈嚣张,但绝顶聪明,对叶飞不愿谈及之事,也绝对不会说起,更何况,那时自己虽见剑身,但确实昏迷了过去,也算符合实情。
    叶飞一番真真假假的叙述过后,在座的所有仙人都蹙紧了眉头,或疑惑、或错愕,或沉思,但都没人再度发问。直至铁背上人威吓一般的顿足:“好像背课文似得,你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敢对洒家撒谎。”
    “真人面前,不敢有丝毫不敬之举。”
    “虚伪,你刚才还对洒家拳脚相向。”
    “若非拳脚相加,又怎能辨出真仙面目。”
    “油嘴滑舌。”
    “句句实言。”
    “哼。”铁背上人摆摆手,“罢了,罢了,看你俩年纪轻轻,倒也不似撒谎之人,便暂且饶了你们。”
    “谢上人。”
    “且慢。”一只阴柔如女人的手掌,斜刺里伸出,摁下铁背上人抬起的右臂“嘻嘻嘻,两位小弟,道士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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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仙人指路(二)
    一只阴柔绵软的手掌摁在铁背上人坚硬如铜铁的臂膀上,犹如在黑铁上敷上了冰块,虽不能对黑铁造成丝毫损害,但也让铁体表面温度骤降。铁背上人顿感不适,不满地望向那人:“九幽山上的臭道士,这里是蜀山的地界,你们私自前来没有被轰走已经很不错了,难道还要在主家的地界上喧宾夺主吗。”
    那人一脸阴柔,五只细长的手指如鱼涟摆尾,收于颈下,一本正经地说道:“俱是正道,何分你我。”他眉细,目挑,白衣,粉带,活脱脱一副女人模样,气质极是阴柔。
    “正道也分三六九等,若不慎放条臭鱼进来,反而会适得其反,腥了一锅的汤。”铁背上人冷笑。
    “此言甚好,据传铁背真人嗜武如痴,神力惊人,曾经在虎头山闭关五年,出关之日,引风云变色,洪雨骤降,致使山下三个村落一朝覆灭,村民无一生还。这么一看,你便是那条弄腥了整锅汤的臭鱼了。”
    “你你你……郝春秋你个不男不女的贱人,竟然敢颠倒黑白,当众污蔑我。”
    原来这人叫郝春秋,还真是个有趣的名字。叶飞细细打量对方,便见这人身高与铁背上人相仿,即便坐着,都比身边的人高出一头,无奈举止阴柔,身板极瘦、极窄,七扭八拐的,像条彩蛇,那双爪子,十指之上,俱覆盖着亮晶晶的假指,随着他漫不经心的撩拨,而呈现出千姿百态的形状,在无尽魅惑的同时,又透露出一股渗人的寒意。见对方转向自己,叶飞连忙低下了头。
    郝春秋冷冷一笑,道:“若说正道真有三六九等,那么你便是那最低贱的一等,更甚之,已经不再是正道,较魔教还不如。”
    “你他妈放屁。”
    “放屁总好过喷屎,铁背上人,你要搞清楚,这里的事情关系重大,像你那般草草了事,能问得出什么。”
    “好好好,你问你问,我倒看一看,你有多大能耐。”
    “你便看着罢。”
    一股阴风袭来,郝春秋栖至身边,不容抗拒地托起叶飞的下巴,与他四目相对。诡异的奇香自五孔六窍中流入,叶飞感觉自己的全身都麻木了,心脏如被无形的锁链锁死了,每一次跳动,都会被勒得更紧一些。
    “小哥,说说看,你们两个娃娃,是如何将那护崽的母豹杀死的。”郝春秋连吐息都是阴冷的,瞳孔之中,放射出摄人心魄的光芒,加之伴随而来的奇香,可以说是控人心智的绝佳手段。换做常人,只怕就此被掌控住,只能任人宰割了,但叶飞浸淫医道多年,对于这类摄魂毒香有着天然的抵抗力,神智始终保持清明。虽然如此,他仍装出一副被控制住的模样,眼皮眨了眨,瞳孔之中的神彩消退许多,“母豹凶残,我俩根本不是对手,只能不停在林木间躲闪。一直躲藏了很久,最终还是被逼入了死路。我本能选择逃生,留君如一人与母豹对峙。”
    “混蛋,你说什么。”莫长卿怒目而视,拍案而起。
    叶飞没有看他,续道:“但,做出这种恶毒之事良心总归不安,我越想越是愧疚,便原路返回。刚巧,猫兽有残杀猎物的习惯,君如还没死,我便下定决心,与之做生死一搏。”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呢。”
    “然后,我便将它杀了。”
    “你一个人?凭什么。”
    “便凭这副身体。”说时迟,那时快,叶飞忽的前倾身体,整个颈子的血肉,全部没入郝春秋的指尖。
    “你做什么。”后者尖叫,立刻缩回右手,任凭他再过古怪、阴森、历经风雨,面对这种突发的情况,在这无数双瞪圆了的眼睛的面前,也是惊慌错愕,恼羞成怒。
    “混蛋,你做什么。是仙人就可以无法无天吗。”方白羽破口大骂,虎步流星地冲将过去,右手直向郝春秋的衣领抓去。
    后者本就怒极,乍见白羽无礼出手,立时做出不分轻重的回击,那阴柔绵软的手掌在虚空中轻轻一捏,一股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撕裂感便向着白 围了过去,白羽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剧痛已经传遍了全身,眼看就要惨死当场。一只黄了吧唧、破破烂烂的酒葫芦啪的一下击中了郝春秋的右手。“呼。”撕裂的空间瞬间恢复正常,白羽四肢着地,头颅耷拉着大口喘息。
    酒壶一击之后,自动飞回老乞丐掌中,后者饱饮一口,懒洋洋地说道:“年轻人啊年轻人,心浮气躁,不知深浅,你倒是仔细看看,看清楚了再行动也不迟啊。”
    方白羽艰难地抬起头,道:“叶飞……叶飞他都已经死了,我还怎么忍心再看。”
    “他死了?你开什么玩笑。”
    不等话音落地,那血泊中的叶飞,当真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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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仙人指路(三)
    他颈下的血洞,竟在这片刻的功夫里,止住了流血,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行愈合。似乎随着王剑的认主,叶飞的回复能力也得到了跨越式的增长。
    “明白我是凭什么杀死花斑猎豹的了吧。”叶飞嘴唇煞白,虚弱无力的说道。他颈子上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是此前喷射出的大量鲜血仍然热乎乎的黏在身上,看上去诡异极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同时问道:“你,你怎么做到的,难道有法宝护体。”
    叶飞冷笑:“我的身体,本身就是最大的法宝。”
    除了老乞丐,场中之人无不惊骇:“如果……如果这个男孩子说的是真的,那他就是千载难遇的修道奇才了。”
    郝春秋风一般栖近了叶飞,蛮横无理地扒开他的眼皮,对着瞳孔深处深深地望着,一直搜索了许久,方才放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世上确实存在许多一生下来,就已经与众不同的人类,但像你这样的身体能力,无疑是这其中最独一无二的,须知,修道之人,以剑相搏,胜负往往便在一合之间,以你这等身体能力,日后多加磨练,同段位之间的厮杀几乎没有敌手。”
    但是,话锋一转,一股凛冽的杀意蓦地掠起,直扑叶飞而来。后者身体虚弱,毫无反抗之力,被阴柔如枯骨的手掌抓住了喉咙,捏紧了提到高处:“你的身体能力如此出众,又怎么会在火光出现的同时昏迷过去,你在撒谎。”
    沉浸在震撼之中的诸位道士纷纷醒悟,“是啊,一个拥有特殊体质的人类,又怎么可能在火光出现的当下昏倒过去,他一定是见到了什么不能说出来的事情,一定是。”他们不禁佩服郝春秋心思的缜密,先是抛出一个与事件相关的诱饵,施以大压力,让少年自证,接着。在巨大的混乱中,找出他为了仓促自证所犯下的细微错误,这一步步环环相扣,心思之沉稳缜密非同一般。
    正在钦佩的时候,叶飞却在他手中连续抓挠了两下,像死了一般四肢垂地,不再动弹了。
    郝春秋对手腕的力度掌控很是自信,冷笑道:“混小子,装死是没用的,诸位真仙都在此处,你想要蒙混过去,实在是痴心妄想。”
    见没有回应,又道:“臭小子,听到没有。”
    郝春秋眉头一皱,右手捏着叶飞,左右晃了两下,后者居然任由摆布,像具真的尸体。心中产生了一丝不安,他将叶飞摁在地上,探其鼻息,气息很弱,但总归还在,“小子,还不起来。”
    见他高高地扬起右手,莫君如一下子扑在叶飞身上,用单薄的背脊将之牢牢护住:“真仙,叶飞治愈能力虽然超越常人,但是,一旦开始自愈,必须要休眠。我和他共搏虎豹,对此深有感触,那天杀死虎豹之后,他昏迷了整整三个时辰,醒来的时候,身体仍很虚弱,我想就是因为在那种虚弱的情况下,又被火舌舔舐,所以才会一下子失去意识的。
    “空口无凭,我倒要试一试他。”郝春秋大袖一展,一股巨力便拍打在君如的身侧,后者目光涣散了一瞬,继而凝聚,像是坚定了某种信念,咬牙顶住压力,拼死护住叶飞,不移动一步。
    饮酒的老乞丐目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微微一笑:“臭丫头也不是全无优点嘛。呵呵。”
    郝春秋连番被晚辈顶撞,愤怒已极,一扬手,给了君如一个响亮的耳光。莫长卿立时站起,愤怒的攥紧右拳,向前迈出的右脚却因为郝春秋含威的一瞪停在原地,在这一刻,他护女的决心,竟然还不如几个孩子。
    莫君如挨了一巴掌,粉嫩的脸颊上现出了五个清晰的指印,嘴角流出了红血。盘在脑后的长发在巨力的冲击下蓬散开来,遮住了那双凤凰一般的瞳目。
    “呵呵呵,咳咳咳。”
    “你笑什么。”
    “我笑,原来仙人就只有这点能耐,只会为难几个尚未成人的孩子。”
    “你胆敢侮辱仙人。”
    郝春秋右手收回于胸前,继而虚握,之前险些将白羽置之死地的杀招再度出现,伴随着轮回亡气息的撕裂感四面八方的笼罩了君如。
    “女儿。”莫长卿哀泣,猛地向前伸出了右手,那只手掌如此无力,除了在虚空中驻留不能起到丝毫的作用。
    在与梦幻中的仙人见面的时候,他的自信心就已经瓦解了,甚至没有向前迈出一步的勇气。
    然而,与他截然相反的是,在那股撕裂之力出现的同时,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已经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回击。
    方白羽借着四肢着地的姿势,以背脊发力,举高双臂,继而垂直落下,“呼。”那双纤细的手掌如火刀刺雪,毫无阻隔的深入地下。
    接着,一道祥瑞龙气自地表下方传来,几人站立的那个小圈子上,现出了龙的图腾,坚硬的石块蓦然升起,替莫君如挡下了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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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终将载入史册
    如有实质的杀机轰在岩石上,整个岩体随即被切碎,散成无数细小的颗粒,可以想见,如果是血肉之躯挨了郝春秋的攻击,会是怎样的一番结果。
    一众仙人目瞪口呆,目光汇聚在白衣胜雪的方白羽身上,脸上表情怪异。好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或者看到了某个难以战胜的异兽。
    他们的内心同时在呐喊:“这个房间里,发生在这个房间里的一切,日后一定会被载入史册。”
    “叶飞和方白羽。这根本就是两座有待开发的宝藏啊。必须将他们收入门下,一定要,哪怕是其中的一个也好,他们必将在不久的将来大放光彩,予我道以荣耀。”
    “呵呵呵。”不知道这是老乞丐今天第几次笑了,“最关键的是,三个孩子的心性都是极佳,这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啊。”
    他饮酒,一口喷在叶飞的脸上,后者顿时惊醒,好像被注射了兴奋剂,脸颊不自然的放红,双目虎豹一般地盯着郝春秋,“你这个混蛋。”
    “你要做什么。”作为一名高高在上的仙人,郝春秋竟然在这一刻产生了一丝的恐惧。
    “你是个大混蛋。”叶飞蓦地扑出,郝春秋又想故技重施,却觉得视线晃动,脚下不再平稳,他惊怒地低下头,便见英气勃发的方白羽不知何时移动到了自己身下,用双脚狠狠勒住了自己的下盘。
    来不及做出反应,叶飞已经扑了上来。
    “扑。”一举将他摁倒在地,抡圆了膀子就是一阵狂砸,“你个混蛋,大混蛋。身为仙人,明目张胆的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十年之后咱们再打过,我一定打的你满地找牙。”
    连续受了几下子叶飞的蛮力,郝春秋那张精心粉饰的脸孔已经青肿了起来,他愤怒异常,再不留手,仙气如洪水决堤,疯狂地自体内涌出,“我要你们死。要你们死。”
    叶飞和方白羽相继被仙气撞开,郝春秋的双手之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蛇形的宝剑,蜿蜒交错地刺了过来。
    仙人毕竟是仙人,那是远远高于正常人类的存在。郝春秋之所以会吃了几个孩子的亏,很大的程度上,是因为这几个孩子展现出来的资质实在太过震撼了,但是,在那深深的震撼之余,他已经彻底被点燃了,誓要致对方于死地。
    几乎同时,一个油光瓦亮的葫芦再度不合时宜的出现了,正好挡住了郝春秋诡异的身影,挡住了蛇剑的去路,只听“刺啦啦”一串躁鸣,酒葫芦纹丝不动,蛇剑却整个弯曲了,在达到极限之后,被弹回。
    郝春秋飞退,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双眼燃烧着烈火愤怒地盯着老乞丐:“你。”
    后者淡淡一笑,指指他身后,道:“我可是在救你,别不识好人心。”
    郝春秋转过身子,便见一众仙人都已离坐,摆出攻击的架势,虎视眈眈的好像随时准备斩杀自己。在仙界混了许久的他瞬间便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仙道门阀派系极重,只怕他们都被眼前两名少年展现出的绝佳资质惊到了,随时准备动手抢人,光耀门厅。
    看来,这件事情还远没有结束,今日这个地方,必将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哎。”他狠狠咬牙,“算我倒霉。”
    郝春秋身现炫光,拍地而起,那柄蛇剑与他身上的光芒一致,自动飞到他的脚下,载着他破空而去。在与两个小娃娃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极尽冷酷地笑了一声,那意思好像是说:“今日之事绝对没完,你们两个早晚会为此付出代价。”
    郝春秋就此离开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复仇,比预想中来的早了许多、许多。
    当晚,当他离开樊村的时候,一道黑紫色的光芒由天而降,恐怖至极的阴寒煞气如网一般笼罩了他的四面八方。郝春秋被迫降落在一片松树林内,见到了这些煞气的主人。那人竟也是十二三岁的样子,样貌隐藏在木制的头盔之后,黑色的、如活物一般蠕动着的长剑在他手中欢啸翻腾,好像是在渴望鲜血。
    少年面向郝春秋,就像是踩着一只蚂蚁,一副稳稳操控生死的架势。
    “魔教。”九幽山位于魔教和仙道正统之间,与两边都大有关联,对于蠢蠢欲动的魔教中人,郝春秋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见了圣教少主,还不下跪。”黑暗的剑锋隔着十数丈的距离,遥遥指了过来,郝春秋感觉一股强大的气机锁定了自己,不能移动分毫。他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只有实力远远高于自己的对手才能做到如此,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自己的仙术,与同辈中人相较绝对在上乘之列,不可能有这么年轻的娃娃,可以强大到让自己无法反抗。
    郝春秋严肃的审视着少年手中的黑剑,感觉在那凸出与凹下的轮回中,有某种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异兽已经蠢蠢欲动的准备扑上来了。
    就是这只异兽,就是这只异兽封死了自己的所有气机。那个少年不过是个操控者,操控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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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极恶袭来
    “你是不是在想,只要想办法将魔剑和我分开,就可以打破周边的屏障,控制住我,甚至杀了我。”
    郝春秋心中一凛,表面却无丝毫变化,勉强地挪了挪身子,巧笑道:“少主您心存高远,智勇无边,在您面前,奴下不敢有丝毫不敬之心。”
    少年道:“都说九幽剑派,亦正亦邪,今日一看,真是美化了你们,根本就是些半男半女、随风倾覆的小丑嘛。”
    “这我承认,我们九幽山人确实是小丑。不过嘛,我们是优等的小丑,是能够讨主人欢心的小丑。”郝春秋仙术虽然未至上乘,但是心思缜密深沉,处变不惊,对于异变反应极快,句句到位,毫无纰漏。
    少年仍旧动也不动,目空一切地说道:“多少年了,九幽剑派一直都是仙界的开路犬,你们的主子想必是很开心的。”
    “少主玩笑了,我等的主子乃圣教无疑。”
    “你的手上攥着多少条圣教教众的性命,这样说不脸红吗。”
    “少主有所不知,其实在若干年前,我等九幽众人也是圣教的一份子。只是,仙道日渐势大,我等作为看门人,力有不殆,护教不利,只能暂时投靠仙门,忍辱负重,以求有朝一日能够绝地反击。”
    “呵呵,说的真好听啊。照这么说,你已经有对策喽?”
    “当然,时至今日,正道门阀林立,单蜀山剑派一脉,就已经分出无数支系,更遑论其他正道大派,他们各有各的打算,早已经不是当初无坚不摧的存在了。”
    “呵呵,很好,接着说。”
    郝春秋心中一喜,微微躬身道:“圣教虽然现在也是分裂状态,但冥王道宗主雄才伟略,功法玄妙无人能及,又生出了您这样一位颠覆乾坤的公子爷,可见一统之势已成。而圣教最大的问题,便是人员驳杂,实力、品行参差不齐,只要统一在一起,到时取天下如探囊取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年狂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全身发抖,他走上来,星步如云,手中的黑剑笔直地抵住了郝春秋的额头。后者只觉得被剑锋抵住的地方,有无数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皮肤,冷汗一下子浸透全身,他不敢抬头,不敢移动分毫,更不敢正眼看对方一眼。
    “你怎知我是冥王宗宗主之子。”
    “偶闻冥王宗子降生时,天生异象,有神兽护航,乃是万中无一之人。起初我还不信,但今日与您相见,才知何谓天资无双。我郝春秋愿做牛马,为圣子排忧解难。”
    “呵呵呵,你很会说话。”少年收回黑剑,那剑中的异兽似乎对此很是不满,发出诡异的如婴儿啼哭一般的呐喊声。
    锁住郝春秋的邪恶气机总算消散,后者深深地舒了口气,萎顿在地,冷汗直流,“愿为牛马,肝脑涂地。愿为牛马,肝脑涂地。”
    少年冷笑:“我父王对九幽剑山早有招安之意,今日时机刚好,日后你便做我们的内应,随时禀告仙山动态。”
    “是,少主人。”
    少年持剑,昂身从他身边走过。郝春秋向前爬了两下,道:“敢问主人您欲往何处。”
    “我去哪里,需要向你禀报吗。”少年斥责,邪恶的杀机再度欢啸而出。
    郝春秋低头叩首,连连认错道:“少主人,少主人,您误会了少主人。属下只是一时斗胆,想提醒您一句。”
    “提醒我?”
    “恩,我刚从樊村过来。”
    “哦?”
    “昨日天生异象,众多仙家高手聚集于此,以您的身份,恐怕不适合……”
    “蠢货,你以为我此行为何。”
    “这么说,您知道前方有危险喽。”
    “当然。”
    不再迟疑,少年大步走上樊村古道。郝春秋一直望着他,直到少年的背影彻底从视线中消失,才厌恶地啐了口痰,道:“蠢货,有云老头坐镇在那里,死了都没人为你收尸。不行,仙道那班蠢货看我不起,我也不能让他们好过,得帮帮这个没脑子的愣头青。”
    他略一寻思,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一闪身踩上仙剑,消失在黑暗的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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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仙、人有别
    同一时间,莫府大院,新一轮论战围绕着两名少年的归属展开,他们身上的巨大潜力成功的将仙人们的目光吸引了过来,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其他人已经不再关心为何会有异象出现。
    仙人都是自私的。
    与其去关心那杀人如麻,充满未知的魔教教主,不如着手争夺眼前这两个能够光耀门厅、重写本派历史的年轻人。
    长江后浪推前浪。不知为何,那些惊才绝艳、站在历史顶点的人,总是选在同一个时代,甚至相同的地方出现。
    上一个修仙界的大繁荣时代,还在五十年之前,当时,一举涌现出了项浩阳、水君月、鲁天秋、甘莫之等一大批闻名天下的顶尖高手,其中最富盛名的,当属项浩阳和水君月了,这两人一人是正道魁首,一人是魔教教主,亦敌亦友,正邪两派在这二人的率领下互相征伐了十几年,到最后决战于蜀中天山之顶,最终一同消失,再也寻不到踪迹。此后,正邪双方虽然互相仍有攻伐,但都因没有优秀头领的主持而显得毫无力度,直至今日,人才凋敝,仙人对人世的影响已经大不如前,只能退隐深山之中,互相不做侵犯。
    然而,八年之前方栦山绝顶之上的一道惊雷仿佛宣示了轮回之门的再度开启,自那一日之后,天下英才如雨后春笋蓬勃出现,互相猜忌的仙道重派纷纷抛出橄榄枝,网罗人才,一时之间已经成为了一种风尚。
    仙人们此次之所以来的如此之快,除了那道释放出来的气息充满邪恶之外,更是因为天生异象之处,必有重宝或者天资卓越之人的出现。这是一条轮回律。他们早已做好了收徒的准备,所以,晚宴尚未开始,便已有两番试探。
    被他们围在中央的三个少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叶飞身体疲软地靠在方白羽的肩上,轻声道:“白羽,这就是你日夜憧憬的仙吗。”
    白羽苦笑道:“仙人也分三六九等,或许仓促下山的这些,是比较低等的仙吧。”
    “呵呵,我明白了。”叶飞调整着呼吸,朗声说道:“各位仙人,停一停,各位仙人。”
    互相争吵着的仙人们果断停下,一齐望过来,目光贪婪地停留在叶飞的身上,后者尴尬的耸耸肩,继续道:“我叶飞从小便是孤儿,五岁的时候偶入医途,从那时起便立志做一名名动天下的神医,各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不过,我实在不适合为仙。”
    “怎么能这样。”一阵唏嘘,或笑他不知好歹,或赞他充满气魄,总之,叶飞的一番言辞,如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场的众人都是仙,仙人都是高高在上的从未试过被人拒绝,所以,当叶飞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还真没有人应答的出来,直到一个胖胖的中年道士踏前一步,深行一礼道:“叶公子须知,医术的最高境界,就是仙术。只要你拜在我“藏普”的门下,我不仅可以传授你炼丹、制药之法门,还能予你仙法救人之奇术,岂不一举两得。”藏普一门乃是蜀中千山中,比较有名的一个支系,他们专营仙法救人之道,以炼造、吞噬丹药为基础,快速增加体内仙气的总量,初学时往往进步神速,可谓求医者梦寐以求的境界。
    但叶飞却是不为所动,他嘴上说是为了寻求医道之极,其实就是找个离开的借口,当然不可能被说动了,当下摇摇头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
    不等他说完,胖道士软乎乎的手掌已经当先摁住了他的额头,炫光阵阵,荡漾的光芒如春水波动,温柔且细腻,叶飞觉得有一股奇妙的力量自额头处涌入,通过奇经八脉直达全身,受伤的身体在这股奇妙力量的滋补下,得到了有效的修补,甚至连体力都恢复了不少。
    他有些错愕,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个胖胖的、白净净的道士,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胖道士微笑道:“意识到了吗,只有结合仙法,才能达到医术的最高境界。”
    叶飞点点头,道:“难怪,难怪世人俱想成仙。不过,我仍坚持本意。”
    “为何。”
    “因为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烦恼,仙人肯定也有仙人的烦恼,我现在是普通人,所以便用普通的医术治疗普通人的病。若我为仙,则需用仙人的方法,治疗仙人和普通人的病,若是治得好便罢了,若是治不好,以诸位上仙的性格,肯定会与我为难,那岂不是徒增烦恼,得不偿失。”
    “这……”胖道士低头沉吟,他倒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回答。
    叶飞续道:“人生在世,短短百年,仙人在世,我想肯定超越百年,百年的烦恼,已让正常人承受不起,更何况是超越百年,更久的烦恼呢。”
    “帝国的历任掌权者无不向往长生之道,难道他们也是厌倦了人世的烦恼吗。”
    “当然不是,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大概是种享受吧。”
    “所以啊,成为仙人,你的生活也将成为一种享受,别忘了,世人膜拜仙人,更胜于敬畏人皇。”
    “我与你们相见时间短暂,但即便这短暂时间,仍让我发现,仙界就和人界一样,也分三六九等,有着自己的秩序,我不相信,所有的仙人都过得快乐。”
    胖道士道:“仙人与世人不同的是,在仙界,一个惊采绝艳,怀揣潜能之人,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创造未来。而人间,则不行。”
    “或许吧。”
    “少年,你与我门大有缘分,何不暂时拜入门下,修习人世得不到的术法,哪怕他日后悔,再离开也来的及呢。”见叶飞的表情略有松动,他更加恳切地说道:“医术也好,武术也罢,追求的无非是更高的境界与地位,你何必如此执迷于仙、人之分呢。”
    第四十一章 前路有峰阻(一)
    叶飞沉默,一旁的老乞丐咯咯笑了两声,呢喃道:“呵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就你那两把刷子,这孩子若真拜入你门下,才真是废了呢。
    四下喧杂,他说的声音又低,僵持的两人都没有听到。叶飞却是被道士说动,愣在那里,好生纠结。胖道士也不催他,站在对面耐心地等待着,就这样一直站着,过了很久,叶飞才抬起头来,道:“容我想一想,想一想。”
    胖道士微微一笑,道:“当然,选择权始终握在你自己手中。”
    或许是爱才心切,又或许天性使然,这胖道士可说是入堂以来,叶飞见到的最平易近人的仙人了,难免让他有些心动。
    方白羽与叶飞惺惺相惜,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对方内心的变化,温和一笑,轻轻拍他的后背道:“叶兄,你我相见恨晚,若能拜在同一门下,才真是没有遗憾。”
    叶飞听出他话里有话,问道:“你已经找到了归宿?”
    随着他的问题,互相争执的仙人们同时静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盯着白羽。后者自然感受得到他们目光中的炙热,借势而为道:“仙人指路,引凡人入仙途,这是仙道的规矩,我们作为凡人,能够回旋的余地实在不大。”
    “哦。”
    “不过今日,如此多仙道前辈聚集此处,可说是给了我们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等既决心要踏入此道,便须在其中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才能不枉上天降下的如此恩惠啊。”这番话拐弯抹角、别别扭扭,一来是为了开导叶飞,二来是说与这些窥伺在侧的仙人们,告诉他们想当自己的师傅没这么容易,当然,说完这些拐弯抹角的话后,他又加了一句,这句话,才是他真正想让叶飞听的:“越是历史悠久的仙道重派,各项术法的积淀越是博大精深,说不定也可能越适合咱们,你说呢。”
    “咳咳。”胖道士的眼睛里,掠过了一丝不悦的光,其中夹杂着狠毒,这与他之前的和蔼形象截然相反,不过很快的,这丝光芒便又被那些伪装出来的和蔼所取代:“藏普一派虽然主攻医道仙理,但也有不少强大的道术法门,想必也很适合你的。白羽兄弟。”
    叶飞眼光锐利,自然看到了胖道士换脸一般的变化过程,刚刚涌起的那一点对于仙人的憧憬一扫而光,充满厌倦地说道:“相见恨晚确实不假,可惜,我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平凡无奇的人,不适合仙人那样高大上的职业,所以,还是算了吧。”
    搭在方白羽肩膀上的手掌用力地拍了拍,算是告别,叶飞转身向门外走,尚未跨出门槛,数道疾风自后方射来,钉入门外的地面,那是一柄又一柄样式不同的仙剑,“小子,仙人在此,岂能如此不知礼数。”
    叶飞漠然回头,道:“怎的,收徒不成,便要杀人吗。”
    “少年,你加入我等门下,便是蜀山的人,是正道,之前的事情自然一笔勾销。可你若是不加入我们,便是外人,甚至是已经被邪魔外道蛊惑了心智的人,那我们就要好好的谈一谈昨日的事情了,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是行不通的。”
    “昨日的事情我已经交代的很清楚了,我受重伤昏迷过去了。”
    “谁能作证。”
    “君如啊。”
    “她当时明明也昏迷了过去,又怎能为你作证。”
    叶飞冷笑,“这么说,我今日不作出决断,是跨不出这个门槛喽。”
    “如果你能把事情交代清楚,我们当然不会留你。”
    “虚伪。你们有没有想过,凭借我的资质,真的被迫拜入你等门下,日后成就必定远胜于你,到时候为了报复今日之事,动手杀了你们,岂不是养虎为患。”
    “仙道大成,入我门下,便是我辈之徒,受仙界正气熏陶,不会有此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发生的。”
    “尔等身上,岂有正气可言。”
    “仙界的正气,只对仙界人有效,我们没必要对一众平民满怀正义。就好像你,会对踩死几只蚂蚁充满愧疚吗。”
    “满嘴放屁。”
    “你胆敢出言不逊。”
    “我今日便要走出这里,又能怎的。”说着,他真的高高地抬起右脚作势要迈出门槛,下一刻,一众仙剑纷纷亮起,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剑刃摇摆,似要斩人。
    叶飞牛脾气上来,悍然无惧,向着门外跨了过去。
    眼看,局势已成水火,一个顽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各,各位仙法大师,叶飞那小子不知好歹,不愿领受各位的好意,我看也就罢了,任他自生自灭去吧。我莫君如心志诚诚,愿拜在恩师门下。”
    叶飞心中一凛,不禁感激对方,要知道,莫君如家境丰厚,生性玩略,对仙人并不感冒,此前拒绝老乞丐便是证明,此刻忽然跳出来,吸引众仙人的视线,明显是为了自己开脱。
    想不到两人由敌化友,友情堪比金坚,那日拼死护她,真是没做错。
    这样一寻思,他向外跨步的右腿,反倒收了回来,他不想留下一堆烂摊子给自己的朋友。
    仙人们上下打量君如,片刻后,轰然大笑道:“凭你这资质,也就将将算个入门弟子,滚一边去,我们要的是他。”
    仙风一扫,君如呲牙咧嘴的飞了出去,摔了个狗啃泥,“你们,你们瞧不起人。”她撇着嘴怒骂,却感到鼻尖飘来一阵恶臭,原来,被仙风一扫,自己阴差阳错的,跌到了老乞丐蹲坐的角落里。只见对方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语气玩味的说道:“小姑娘,前路有峰阻你会如何。”
    “去去去,臭死了。”莫君如根本没心情理他,捂住鼻子,便向远处逃。
    老乞丐哪容她离开,酒葫芦迎风甩舞,那浓香的酒气便如江似河一般的涌了出来,酒气飘散在半空中,如有实质,任君如怎么挣扎,都不能走到以老乞丐为中心的两丈之外。
    “臭,臭乞丐,你要做什么。我爸可是这里的主人,你敢动我会有苦头吃的。”
    “我姓云,单名一个烈字,以后不要再老乞丐、老乞丐的叫我了,真他妈难听。我问你,前路有峰阻,你会如何。说,任何答案都可以,只要你说出来,我便放你离开。”
    第四十二章 前路有峰阻(二)
    云烈,好耳熟啊。”莫君如忽然间冷静了下来,因为她发现,当这个名字从老乞丐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老乞丐身上的整个气场都在一瞬间变得凌厉了,她努力的回想着这个名字,搜寻着记忆的最深处,“这个名字好耳熟,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的呢。”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是什么来着。”
    “前路有峰阻,你会如何。”
    “有峰阻,什么意思?”
    “没文化,真可怕啊。你这个猪头。”
    “靠,是你说的太没有品位了好吧。”
    “好吧,好吧,我解释给你听,听好了喽。就是说,现在你要去到某个地方,必须要去,而在旅途中,刚好出现了一座大山,挡住了你的路,这个时候,你会选择怎样的方式,跨过此山,达到目的地呢。”
    “哦,你早这样说不就明白了吗,还好意思说我蠢。”
    “蠢就是蠢,别废话了,赶快回答问题。”
    “前路有峰阻,当然是把山打穿了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喽。这样才符合我莫大小姐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身份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趣,有趣。好一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当年师傅这样问的时候,我居然也是这么回答的,现在想想真是幼稚。”
    “臭乞丐,你才幼稚馁。”
    老乞丐微微蹙眉,右手一展,敲在君如的头上:“都跟你说了,不要乞丐,乞丐的叫个没完,让晚辈们听见多没面子。”
    “你这身打扮,明明就是要饭的嘛。”
    “你这个蠢货。”老乞丐嗔怪的盯了她一眼,道:“现在,正有一座大山,挡住了你、叶飞和方白羽的去路,怎样,你准备如何将这座大山击穿。”
    君如有些沮丧,嘟着嘴道:“我打不过他们。”
    “哈哈哈哈,你还真是实诚,不错,我喜欢实诚的人,那我问你,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的面前,让你拥有空前绝后的力量,可以打败眼前的所有人,你会抓住这个机会吗。”
    “当然。叶飞不想为仙,我想完成他的心愿。”
    “那如果这个机会需要你做出一定的牺牲呢。”
    “什么牺牲。”君如变得警惕起来。
    “牺牲二十年的光与阴。”
    “二十年?太长了吧,人生不过一甲子。”
    “这么说你准备放弃喽。”
    “当然不,二十年就二十年,反正你也就是吹牛,我怕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年少果然轻狂啊,我便借你打败眼前所有人的力量。”无声无息的,一道炫光自老乞丐指尖射出,纳入君如眉心,在她紧凑光滑的眉心处,刺出了一个红色的小点,如果你凑上去仔细看的话,会惊讶的发现,那个小点居然是个“玄”字。
    下一刻,莫君如仿佛被魔力附身,双足离地,原地飘了起来。
    一众仙人感受到仙气的变化,同时望来,莫父和方母更是自座位上站起,惊讶的合不拢嘴巴。便见君如脚踩玄风原地飘起,柔和的炫光自周身每一个毛孔中溢出,聚集在她身后,凝结为一位美艳动人的女子,女子张开双臂,温柔地将君如拥抱在怀里。老乞丐躲在石柱之后,一口口地喝着烈酒,开心地笑着:“彩衣,你将玄女剑托付于我二十载,今日总算交付出去,希望没有选错了人。”
    “嗖,嗖嗖嗖。”炫光如剑,仙气逼人,一众仙人错愕地捂住了双眼。君如身后的女子蓦然张开双臂,所有光芒向她右手汇聚,渐渐凝成一把剑的模样,君如身躯狂震,头发散乱,肌肉抽搐不已。她身后由炫光化为的女子随着她的抽搐而变淡,好像要消散了似的。
    老乞丐目视着这一切的发生,不禁骂道:“资质愚钝,资质愚钝,居然连玄女剑半成的功力都掌控不了,还得我帮忙。”他猛地张口,渡了口仙气过去,君如和她身后的玄女才算稳定下来,接着,两臂彩袖于风中翻覆,玄女双手并拢,握紧了剑柄,对着面前的虚空水平刺出。
    “嗖。”
    难以言喻的强大气流充斥了整个莫府正堂,怒啸的仙气吹得一众仙人东倒西歪。叶飞和白羽都看呆了,嘴巴张的大大的,说什么都闭合不上。目光犀利的方白羽,一眼瞅到了背对着众人躲在石柱阴影处的老乞丐,心中一动,暗道:难道是他。
    老乞丐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将身子向石柱内侧的地方又靠了靠。
    “嗖。”
    仙风气流还未停止,老乞丐的声音蓦地出现在叶飞的耳边:“还不走,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叶飞迟疑,默不作声。
    “你小子,到底想不想成仙啊。”
    叶飞道:“我若走了,所有的包袱便都丢给了君如,我不能这样做。”
    “这……好吧,随你。”
    光芒散去,玄女消失,莫君如落叶似的摔下来,恰巧被一股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仙风拖住,稳稳地落在地上。
    除了铁背上人之外,在场的众仙人大多东倒西歪,狼狈不堪,一时间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铁背上人如初见时合十了双掌,盯着老乞丐所在的地方,道:“师兄,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方白羽目光灼灼,心头巨震,暗道:“果然是他。”
    老乞丐擦干嘴边的酒渍,道:“玄女剑自动认主,与我有何关联。”
    本人楚慈,初来天涯,恳请大家多多支持!以后我会每天分享长篇小说《仙》,全文免费,您的回帖是我创作的动力,万分感谢。
    第四十三章 前路有峰阻(三)
    众仙沉默,单单一柄玄女剑,握在一个尚未入仙境的小女孩手里,便有如此威力,若真是二十年前的玄女刺出那一剑,真不知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了。
    蜀山七座主峰上的仙人们,难道自己与他们之间的距离真的如此遥远吗。
    意识到了这个可怕的事实,本来众志成城的仙人们一齐低下了头。
    铁背上人道:“师兄,这三个人你都要领走?”
    老乞丐道:“你应该知道咱们的规矩。”
    “引有缘人入仙路,主峰辨别有缘与否的方式实在是让人不能苟同。”
    “我若把所有人都招走了,岂不是断了你们的传承。”
    “龙虎山盛极一时,何等风光,只可惜遭逢剧变,现在没有几柄出名的仙剑落下了,连我这样的水准都能位列第三,实在可笑。”
    “龙虎山乃蜀山龙穴,早晚有再兴之日,若他俩有幸拜在山上,则是极好之事。”
    “我倒是愿意,只怕这二人……呵呵。”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话,方白羽连续跑了几步,跪在老乞丐的面前,“我,方白羽,愿从师父学艺。”
    老乞丐长长地打了个酒嗝,说道:“呵呵,少年,你求仙愿望很强,不过太过功利了些,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嘛,以你这样的资质,我若是断然拒绝了你,回去之后肯定会被师兄骂惨的,这样,我出个题目,你若能答上来,便可从我学艺。”
    “请师尊出题。”
    “很简单。”老乞丐极富深意的笑了笑,“前路有峰阻,你会如何。”
    ——前路有峰阻,你会如何。
    跟莫君如同样的问题,听在方白羽的耳朵里,却不啻于晴天霹雳。因为表面上看,这个问题实在是简单的很,似乎怎么答都是对的,但是,越是简单的出题,就越有难度。既然怎么答都是对的,而仙人选的又是有缘人,也就是说,只有自己答的,和老乞丐心目中的答案一样,才能过关。
    这真是难比登天啊。
    他怎么能猜得到对方的心思呢。
    方白羽双手抱拳,愣在那里。从宴会开始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犯了难。
    老乞丐阅历极深,似是看透了他的心事,开解道:“只要在乎,便会慌乱,这是人的共性。你很有资质,但是与我属性不合,即便是由我教了,也会落得个不伦不类的样子,成就有限,倒不如再觅良缘。”
    “仙缘难觅,我一心求仙不想轻易放弃。”
    “你求的不是仙,而是仙道至极。否则,那些人争着做你师父,你早已动心了。”
    “不敢撒谎,我求得确实是仙道至极,但我觉得,这并没有错,人活于世,无论涉足什么领域,本来就应该做到最好。”
    “你和我的师兄倒是很像。”
    “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题目都已经出了,机会当然已经给了你。”
    方白羽低下了头,方母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紧张地看着自己最为心爱的儿子。知子莫若母,白羽到底有多么的向往仙道,只有她最是了解,某些时候,她甚至比白羽更加迫切的希望仙人能够降临,因为只有那样,儿子一直以来难以完成的心愿才能得到实现。
    白羽仍然不出声,他在考虑,到底应该运用智慧,猜测老乞丐的心思,还是真诚的给出自己的答案。
    他很纠结,真的很纠结,一方面极度渴望拜入名师门下,另一方面,又觉得必须把握本心,才能不辱没了一直以来的苦苦坚持。
    叶飞望着他,铁背上人望着他,一众仙人都在望着他,既然方白羽已经选择了仙门,那么不管对方是否接受,这些人都已经不可能再接纳他了。
    这是仙道的尊严。
    虽然实力不高,但身为仙人,尊严必须谨守。
    所有人,都为执着的白羽捏了把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汗水贴着白羽修剪得极为整齐的鬓角淌下,他的耳根动了动,长叹道:“前路有峰阻,绕着走便是了。”
    老乞丐问:“这是你的答案?”
    白羽答:“是的。”
    老乞丐目光一亮,追问道:“你为何不试着猜猜我的心思?反而将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白羽叹息道:“因为……我尊重仙道。”
    “好,很好,我越发看重你了,不过,想必你已经猜到了此次试炼的结果。”
    “只怪我没有仙缘。”
    “你会找到更好的机会,金子永远不会被埋没,宝剑永远不怕出鞘稍晚。”
    “敢问仙师尊姓大名。”
    “我姓云,名烈,道号水山。”
    “原来是蜀山排行第二的尊者,我等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呵呵,不要叹息,不要愁苦,你也说了,我排行第二,那么自然还有第一存在。”
    “您放心,我不会灰心丧气的。”
    “不过有句话我要提醒你。切勿急功近利堕入魔道。”
    “请您放心。”
    第四十四章 凡鸦啼血夜(一)
    这个时候,老乞丐身下如有风举,平地站起来到叶飞面前,问道:“小子,前路有峰阻,你会如何。”
    叶飞耸耸肩道:“我不愿为仙。”
    “不愿为仙,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足以打动自己的明师,放心吧,我不会勉强你的,我只是很好奇,从你口中能得到怎样的答案。
    “好,既然你如此坦荡,那我也直说无妨。”叶飞深深地望了白羽一眼,淡淡笑道:“前路有峰阻,自然是开山去了。”
    “哦?开山去?为什么。”
    “因为今日我开山而去,他日就不会再有人承受此山之苦。”
    “哦,原来是这样。”老乞丐心中一凛,瞪大了双眼望着对方,“好一个今日我开山而去,他日路人皆可不受此山之困。这是你第二次带给我震撼了,孩子,你真是个不一样的人。”
    “人生在世,无非百载,若沦于庸俗,岂不无趣。”
    “你很好,你真的很好。如果可能的话,我倒真愿意收你为徒。”
    “还是算了吧,白羽那样惊才绝艳的人你都没收,更何况是我。”
    “你俩都很好。”
    “呵呵,不用再夸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下不想驻留了,不知可否离开。”
    “当然。”
    老乞丐闪身,示意他可以离去,众人无不敢留,让开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他们内心纠结,暗道:两位惊才绝艳的晚辈都错过了,反倒便宜了那个风风火火的臭丫头,这真是造化弄人,仙道弄人啊。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多的不确定性,才使得仙乘大道如此具有魅力吧。
    叶飞大踏步的向屋外走去,方白羽站在原地,心中惊涛骇浪,无法平复。傻人有傻福的臭丫头莫君如静静的躺在边上,嘴角挂笑,她的下巴上长出了长长的须髯,黑乎乎的,硬梆梆的,真是可笑极了。
    某些人,需要历百劫方可入仙道,而某些人,只需要向前迈出一步。
    这就是所谓的仙缘,所谓的“造化”,没人能够左右它,因为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然而,这个血夜还远未有结束。
    在叶飞踏出莫府的那一刻,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望向西方的天际,在那里,九天的高云被火染成了红色,浓稠的血腥气味,即便相隔十里,依旧刺鼻,毫无疑问的,那里,那片土地上,有一场惨剧正在发生。
    他微微蹙眉,眉心处的三朵火焰忽然有些发烫,似乎是受到了血腥气味的刺激,而变得跃跃欲试。
    居然有人,敢在蜀山脚下滥杀无辜。
    这真是不可饶恕啊。
    叶飞想往西走,却发现一道道仙霞流光着急地从身边经过,那是府上的仙人们,很显然,这些人也都感受到了血腥与杀戮的气息。
    从他们飞行的速度可以看出,仙人们肯定是愤怒极了。
    叶飞再度迈开脚步向西走,一个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小子,快跑,快离开这里,快。”
    “药人?”叶飞一惊,“怎么了?”
    “别问了,快跑。”
    “到底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边的杀戮不过是诱饵,是别有用心者,引所谓正义之士离开的方式,已经有更恐怖的妖魔接近这里了。”
    “是谁。”
    “我也不知道,但是他手中的仙剑我却识得,那是即便魔界,都需要忌惮和封印的绝世凶器。”
    “魔道中人来了?那莫府的人岂不是有危险。”
    “还管那许多做什么。来不及了。快走。”
    “我要进去通知他们。”
    “来不及了。快。”
    “轰隆。”药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莫府的屋顶轰然坍塌,烟尘滚滚,厅堂内的莫府老小,以及村中宾客全都受了轻重不等的伤,他们中有些被落下的瓦片刺穿了头,有些则被砸破了肠道,更有甚者,被坍塌的石柱压住了双腿,动弹不得。哀嚎哭闹之声此起彼伏,即便是那些尚未离开的仙人,也都灰头土脸的,四周一片狼藉。
    废墟如柴,翻灰如幕,方白羽摸索着站起,走近那道从天而降的黑色光芒,光芒中,一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手持黑色,仿若活物一般的诡异魔剑,一动不动的站立着,少年的容貌隐藏在木质的头盔下,只露了一双眫子出来。那眫子狭长、上挑,炯炯有神,红褐色的瞳仁如火在烧,少年转过了身子盯着白羽,对视的目光让后者心中发颤,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奋不顾身的叶飞从门外闯入,他看都没看惨叫哀嚎的人群,目光紧紧地咬住了站在厅堂正中央的黑衣少年。
    尘封已久的命运齿轮终于再度转动了起来,齿轮上锋利的齿子如狂鲨一般撕咬在了一处,这是宿命中的相遇。这是终将被载入史册的一夜。
    凡鸦啼血之夜。
    ……
    第四十五章 凡鸦啼血夜(二)
    曹操煮酒论英雄,论得是天下豪杰,论的是成王败寇。英雄多孤苦,英雄识英雄,不是他不想痛下杀手,只是,面对这些和自己惺惺相惜的人,他实在是不忍心痛下杀手,因为杀死一个,就少了一个懂自己的人。
    这是英雄的苦恼,常人难以理解。
    一如站在废墟中的这三个人,他们互相之间认识并不深,甚至压根就不认识,可是,只是眼睛对上的一刹那,便已经知道了,对方和自己是一路人。
    是可以站在这个世界最顶点的那几个人之一。
    厉风呼啸,冥王宗少主理所应当地站在两人中间,就如那未来十数年的命运一样,紧紧地被这两个人包围着,追逐着。
    他手中的魔剑被叶飞的闯入惊动,自动放射出压倒性的力量,瞬间将对方笼罩了进去,动弹不得。
    方白羽没敢妄动,他不敢妄动,从未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带给他如此大的压力,包括从未展现过真正实力的老乞丐,他忽然间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而在那之外,更有着难以言明地深深震撼。
    自诩天赋异凛的他,在看到了少年的刹那间,忽然明白了,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如果说自己之前是站在一口井里,抬头便是月光,那么少年此刻正从井外探身望来,少年的背影遮住了月光,少年的冷笑刺痛了他自负的心。
    这其中的苦涩,真的是难以形容啊。
    不知为什么,他又退了一步,这一步刚好踩在莫君如的手臂上,让他脚下一滑,跌坐了下去。
    君如应当是累极了,她并没有就此醒来,只是厌烦地推了推白羽的身体,重新睡了过去。
    方白羽惊恐地望着少年,他很想逃走,他不愿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
    但是,他的两条腿都像灌了铅似的,他的双脚都已经麻木了,他无法挪动一步,甚至连爬起来都很困难,他也没有那样做,因为他不想在这两个人面前出丑,他能做到的,只是在自尊心地驱使下,不甘示弱地扬着头。
    “魔教中人。”救了他的,是三流仙人的一声惊呼。
    少年听到了那个声音,一缕魔气化作黑虹,扑向声音来源。白色光芒自仙人手中亮起,他祭出了仙剑,一柄锯齿状长相特别的仙剑。黑虹径直扑来,欢啸着咬在了剑身上,竟是一口将剑身咬断。仙剑与仙人同气连枝,剑身一毁,那名仙人的面色立时变作惨白,黑虹扑来,笼罩他全身。
    这个时候,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发生的事情,只能从当时哭喊的声音,以及之后,仙人干瘪、发干的身体状态判断出他被咬住时承受的折磨。
    剑毁人亡。
    那名不可一世的仙人,竟然在一合之内被杀死,少年的力量真是深不可测。
    这个时候,有人认出了那柄魔剑的来历,失声尖叫道:“饕餮,那是魔剑饕餮。你们这些魔教中人不要命了,居然将吞噬一切的饕餮也解封了,你们是在自掘坟墓。”
    不等说完,黑色的剑光已经吞噬了他的身体,这一次,尸骨无存,甚至连点残渣都没有留下。
    恐怖弥漫在场间,死亡的气息让所有人疯狂,村民们失声尖叫,四散奔逃,而余留的几名仙人,则纷纷祭起了仙剑。
    少年毫不在乎,一脸轻松的举起了魔剑。
    下一刻,灭绝之气化作一张大网,笼罩了整个莫府大厅,那些妄图离开的人,手脚都被接触到的灭绝气息吞噬,血肉模糊。
    少年冷冰冰地说道:“那日的异象是谁触发的。”
    众人战栗,目光不知不觉地向着叶飞投注过来。少年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缓缓地转过了身子,“是你。”
    叶飞被他一望,也觉得全身战栗,如坠冰窖,说话时竟有些磕磕巴巴的,“是我,怎样。”
    “能告诉我,异象发生的地点吗。”忽然之间,少年倒变得彬彬有礼了起来。
    “村后山有一处悬崖,不算高,我们就是在那里触发异象的。”
    “你们?还有谁。”
    “那个睡着了的小姑娘。”
    “哦。”少年望向莫君如,被对方脸上浓密的胡须吓了一大跳,“看她睡得这么香,还是问你好了。”
    “我经历的,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那好,你说,那日火光冲起之时,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火光一起我就晕倒了。”
    “王剑九街,也叫焚尽天下,它释放出的烈焰,足以融化山峦、蒸干河流,燃穿天际,据说,被火焰笼罩的人,会被强烈的痛处折磨的死去活来,生不如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蚕食殆尽。”少年无声地走近,“你明白我说这番话的意思吗。”
    叶飞佯装糊涂道:“你是在告诉我,那道冲起的烈焰,是那柄什么破剑身上发出的吧。”
    “错,我要说的是,没有人能够在昏迷的状态下承受九街的炙烤。”
    “我不知道什么九街不九街的,当时那道火浪扑过来,我就两眼一黑,昏迷了。”
    “九街出鞘,必饮血,它怎么能不杀你。”
    “可能是因为在这之前我杀死了一只母豹吧,说不定她饮的是母豹的血呢。”
    “万物灵长,九街需饮人血方能解渴。”
    “或许是你搞错了,我们遇到的说不定和你所说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东西。”
    “这倒是有存在的可能,不过,并不能排除你说谎的可能性。”
    “那你要怎样。”
    少年冷笑:“你知道为何世人称我等为魔教吗。”
    叶飞心中一凛,面色苍白地说道:“因为这个教派的创始人是魔鬼。”
    “错,因为我们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少年伸出一手,掐住叶飞的下巴,后者全无反抗之力,“为了达到目的,所以,我们魔教中人都很擅长拷问……你说,戳瞎你的眼睛,能不能让你的嘴里蹦出真话呢。”
    “我真的没有骗你。”
    “如果经历了我的拷问,你还能坚持如此说,我便信你。”
    第四十六章 山字阵
    邪恶的气息蓦地一张,少年将叶飞举起,高过肩膀。
    “魔教妖孽,休要在我蜀山脚下放肆。”令叶飞没想到的是,那些看起来很不入流的仙家道士,竟然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主动站了出来,为他出头,难道所谓仙人的尊严,并不止于高高在上那样简单?
    对于仙人,他有了重新的估量,心脏砰砰直跳,眉心火烧火燎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极欲冲出来。
    少年抓住叶飞的手掌不动,冷眼一扫,黑暗邪力自动扑向众人。
    “组剑阵。”余下的三名仙人,脚踩七星,身法变换,组成为一个防守阵型,三柄仙剑在他们身前的虚空中摆成了“山”的架势,三道颜色不一的光芒汇为一束。
    仙人的高下强弱,由三个因素构成——
    第一,个体实力。即仙术运用的娴熟与否,和体内仙气的总量。
    第二,仙剑的段位高低。仙界之人,讲究以人御剑,人剑合一。可见,剑在人上,剑比人更加重要。在仙界,你经常可以看到得到了某些古老传承的年轻人驾驭仙剑,打得修炼日久的老道士满地找牙。
    第三,阵法。仙人的阵法多种多样,有的施在某处以法器为阵眼,达到不可思议的效果。有的由几人、几十人、几千人,甚至几万人组合而成,威力呈几何倍数向上翻增。蜀山,对于第二种仙阵有着独特的应用,历史上,曾有无数位精才绝艳的魔教教主惨死在蜀山门前,便是遭了剑阵的围困。
    可见,仙人实力的高下,真是与许多许多因素有关,不能一概而论。
    这三名仙人,组成的是蜀山最著名,也最精通的剑阵“山”字阵,以脚踩七星之法,借山力之博伟雄浑,抵御外邪。
    这阵法施展起来很是简单,发动速度极快,黑暗剑光扑来,竟是咬不穿这个“山”字。
    这是黑衣少年出现以来,第一次受阻。
    “山字阵。”少年显然是认识这个阵法,或者在它面前吃过苦头,手腕一抖,魔剑在他手中变换了角度,黑暗邪气随着手中魔剑的移动而横向一扫,擦着抵御的剑锋冲向旁边一根石柱。“轰。”石柱被啃去了一块,向下砸落。
    仙人谨守阵型,向后退开,却难为了身边的人,有两位平民被压碎了头盖骨。
    黑衣少年冷哼,高举魔剑向下一斩,黑暗邪力如鬼怪一般扑下来,笔直咬住了“剑山”,死不松口。
    仙人们脸色煞白,双手同时捏狮子诀,低喝:“沉。”仙光骤亮,咬住“剑山”的魔剑蓦然一沉,似是周边的压力在一瞬间增加了数倍。
    “你们要充英雄,我就陪你们玩个够。”少年再度举起魔剑,向下劈斩,这一次,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向下劈斩了三下。随着他的动作,黑暗邪气化作鞭子一样的实体,连续三次猛击在剑山上,逼得仙人连连后退,后背抵住了墙壁。
    “邪魔外道,休要瞧不起人,看我收了你。”三名仙人同时咬破手指,在面前的虚空中以血书字,第一个人写的“甲。”第二个人写的“本。”第三个人写的“畏。”三字一出,仙光二度盛起,“剑山”前冲,浩浩正气即便相隔甚远,叶飞也能清晰的感受到。
    “这就是所谓的仙家正统。”叶飞暗暗心惊,双眼盯紧着仙人,不禁升起崇敬之意,“难怪白羽对仙家如此执着,难怪。”
    浩然正气扑面,他额头的灼烧感减轻了许多。冥王宗少主仍有余力,高举剑刃道:“我就是瞧不起你们,又能怎样。”
    黑暗邪气四散放出,这一次,邪气瞄准的对象并非仙人或者“剑山。”而是,房间里那些哀嚎着的普通人,场中的宾客大多在樊村地位显赫,养尊处优,略微有点功夫也生疏了,根本躲不开邪力的入侵,瞬间便被黑暗笼罩了进去。
    “母亲。”方白羽担忧母亲安危,向后急退,以倾听万物之法唤出脚下巨石,暂时挡下了冲来的邪力。
    冥王宗少主双目收缩,杀气在一瞬间高涨了许多。他看了看越推越近的剑山,厌烦地说道:“碍事。”
    饱吸人血之后,冥王宗少主手中的魔剑力量大增,转头扑向剑山,黑暗气息团团围裹,里三层外三层的罩住了剑山。三名仙人面如金纸,嘴角难以抑制的向外淌血,黑暗邪力似是闻到了血的气味,分出一缕,扑向三人。
    后者全无招架之力,被吞噬殆尽。
    哀嚎之声直冲云霄,直透入人类内心深处。远方,在隔壁村落验尸的老乞丐,似有所觉,骤然间抬起头来,盯着来时的方向看了许久,大喝道:“不好。中计了。”也不向众人解释,便脚踩剑壶,疾驰归反。
    藏在黑暗中的郝春秋默默地注视着老乞丐离去,暗道:“回去,晚了点,哈哈哈。”
    他深知有云老头在,冥王宗少主必定不敌,所以,施以声东击西之计,以血屠邻村之法引仙人前来相助,为冥王宗少主创造机会。如他所料,这一招果然奏效。想必云老头回去的时候,那边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
    哈哈哈,让你们侮辱我,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郝春秋为自己计谋的成功暗自得意,施展遁术离开了森林,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重回樊村,那样很可能被云老头抓个正着,虽然他很想很想亲眼看到那两个痛恨至极之人的死相。
    第四十七章 正义与邪恶
    樊村,莫府,除了方白羽以倾听万物之声的手段,召唤巨石抵挡下了黑暗邪气的入侵之外,另有股力量也挡住了邪气的入侵。
    那股力量来自于莫君如体内。
    玄女剑感受到外邪的入侵自动护住,玄女凝聚为实体,斩碎邪力,持剑守护现任持剑者莫君如,后者仍是沉睡,全然不自知已经到了生轮回边缘。
    冥王宗少主看了看在黑暗邪气的侵蚀下,不断修复着伤口的叶飞,看了看以意御土的方白羽,又看了看被玄女保护的莫君如,他笑,声音冰冷刺骨:“真的是天意啊。是宿命让我等于此邂逅。”
    他松开了左手,叶飞自高处落下,不及落地,已被黑暗邪气笼罩了全身,少年不欲马上致他于死地,命令邪气不间断地一点一点地侵蚀叶飞的身体,从外及内,进行最为残酷的折磨。你不是自愈能力超强吗,我便利用这一点,让你生不如死。
    冥王宗少主的整颗心脏都被邪恶占据了,手段狠辣,毫不留情。
    他向前迈出一步,不大不小的步子,落地时发出掷地有声的脆响,像一记闷锤,击打在方白羽的心里。
    他是正对着方白羽走来的,他显然也要利用同样的手段,折磨这个同样身怀绝艳之资的同龄人。
    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后世学者做出种种推理来揣度冥王宗少主此时的心态,其中认可度最高的一种说法是——折磨他人以得到愉悦!联系他之后的种种疯狂行为,毫无疑问的,他就是那种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变态人类。他的人性便是如此。
    而且更加可怕的是,他有着一个极为邪恶的嗜好,那就是用强迫的方式,来证明所有人都像自己同样邪恶。并在证明了这个结论之后,以更加残酷的方式杀死对方。
    冥王宗少主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每一次脚步的抬起与落下,都仿佛在方白羽的胸口上碾上一脚。他故意保持这样的步律,他故意给对方带去那种近乎绝望的窒息感。他走到了方白羽的面前,用恶毒的眼神望了望躲在白羽身后的莫父和方母,问道:“你很在乎这两个人吗。”
    方白羽道:“你是疯子吗,你来樊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就不怕离去的仙人们归反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问我是疯子吗,哈哈哈。”冥王宗少主仰天长笑,笑的前仰后合,笑的浑身颤抖,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接着,在这番张狂至极的笑声过后,他俯下身子,红褐色的瞳孔与白羽对视,仿佛要将他的视线烧成灰烬,“毫无疑问的,你答对了,我就是个疯子,我喜欢做最最疯狂的事情,我以折磨他人为乐。”
    冥王宗少主有意以极慢的速度,在距离方白羽极近的地方一抖长剑,后者马上感知到危险,驾驭后土阻挡邪气的入侵。白羽的能力叫做倾听万物之声,这与仙法驾驭五行在结果上看似雷同,但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因为仙法驾驭五行,需要消耗大量的仙气,而他则只需要将意念与要操控的东西融合在一起。
    到目前为止,这个融合的过程还需要有介质存在——那双手。他必须将手掌插入操控物的体内。这不是个轻松的过程,连番使用,已经接近往日的极限了,但没有办法,不拼命就是死。
    蓦然间,脚下的后土拔地而起,挡住了第一波邪气的攻势。方白羽冷汗涔涔,身体颤抖不止,如果你此时拔出他埋入土中的双手便会发现,那双手掌已经烂掉了,血肉模糊。莫长卿和方母毕竟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心智见识都与常人不同。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竟都很沉的住气,不动也不闪,方母在后面为儿子擦汗,道:“好孩子,母亲已老,你做到这些我已经很欣慰了,快逃吧,逃的越远越好,去拜访名师,为母亲报仇。”
    “若舍母求生,我连立于人世的尊严也都丧失了,更有何脸面去寻仙拜师。”隔着剑刃的锋毫,方白羽强挤了一个笑容出来,“魔教妖孽,我方氏白羽,与你拼了。”
    或许是那天生的资质起了作用,又或许是上天实在不忍心这块梁玉就此黯淡,在这一刻,在白羽笃定了一切,保护母亲的这一刻,浩然正气于天穹灌下,自泥宫丸冲入,流经七经八脉,直达他全身上下各个角落。
    下一刻,白羽的瞳孔转变为白色——正者之白。茫茫一片,仿若混沌初开。
    “黑暗,破灭吧。”他身上的光芒耀眼的不可思议,浩然正气一股脑的扑上去,化身最原始的野性,与猛兽饕餮撕咬在一起。
    “我的名字,叫方白羽。”
    不可思议的光景。继烈火焚天之后,又一幕异景在樊村出现,已经走出了蜀道的郝春秋看到了此番神异的景象,咬牙切齿地打烂了身边的松木;同样看到此番景象的还有老乞丐,他面容严肃,飞行的速度更快了一些;药人也看到了方白羽身上发生的奇异变化,不禁望而兴叹,道:“今年的秋风,真是寒啊。
    正义与邪恶。
    毫无疑问的,在这一刻,方白羽便代表了苍穹大道,绝对的正义;而冥王宗少主则是邪恶的化身,两者纠缠在一起。黑暗邪气与浩然正气撕扯在一处。
    爆发的力量澎湃如潮。
    真有人力逆天者?
    恐怕很难。
    冥王宗少主浸淫仙术已久,毕竟不是一夕爆发的方白羽能够对抗的,黑暗邪力很快便将浩然正气压制了下去,进而倾吞,丝毫不剩。
    第四十八章 恶之极致
    冥王宗少主踩着渐碎的光芒,走近了止不住抖动的方白羽,一脚将他踢翻,狠狠踩在脚下,“记住,什么邪不胜正的蠢话都是放屁,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他单手一挥,黑暗邪气扑向莫长卿,揪着他过来,后者在黑暗中惨叫,蹬踹,却毫无办法。
    冥王宗少主冷笑,用没有抓着剑的那只手强撑开白羽的眼皮,道:“睁大你的眼睛,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看清楚人性到底是怎么个样子,看清楚所谓的正义是多么的疲软。”
    在一番折磨之后,他松开了莫长卿,威胁道:“捡起脚下的石块,砸死那个女人,你就自由了。”
    莫长卿心中一凛,颤抖着问道:“你……你说什么。”
    “捡起脚下的石头,砸死身后的那个女人,你就自由了。”冥王宗少主的声音近似于鞭笞,“当然,不杀她,你就是死。”
    莫长卿止不住的颤抖,他回过身,望了望惊恐的方母,又看了看脚下的石块,踌躇良久,最终低下了身。
    “混蛋,你这个混蛋,我要你不得好死,我要喝干你的鲜血,我要挖出你的心脏。”泪水止不住的自眼睛里淌下,方白羽用尽最后的力气呐喊道,“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在他愤怒的呐喊声中,莫长卿颤抖着双手,拿起了石块。
    冥王宗少主强撑开白羽的双眼,道:“瞪大眼睛,瞪大眼睛看看这一切,这才是最真实的人性,好好看着,好好的看。”
    莫长卿走到了方母的近前,后者哭泣着乞求道:“长卿,我们两家是世交,长卿,长卿……啊,啊。”方母的血在石头的撞击下喷溅,她求助的抬起手伸向白羽,似乎想要在最后的时刻,再亲手摸一摸他。很可惜的,最后的愿望没能如愿,那只手停顿在半空中,颤抖,颤抖,继而垂下。
    随着石头一下下的抬起,落下,那只手最终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无力地垂在地上。莫长卿满身是血,表情疯狂地倒在血泊之中,他的表情扭曲,近乎疯狂地说道:“我,我,我杀死了她,我杀死她了,我可以走了吗,可以走了吗。”
    “混蛋,你们都是混蛋,人面兽心的畜生,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白羽已经崩溃了,挣扎着身体,却怎么都躲不开邪气的控制。
    冥王宗少主哈哈大笑,托起他的下巴,用舌头舔舐溅到上面的方母之血,“感受的到吗,这份温度,这是血液的温度,你母亲血液的温度,你能从中体会到什么?绝望还是希望?你是叫方白羽吗,你绝望吗,你体会到母亲的绝望了吗,你感觉得到痛吗。怎样,杀死你母亲的人便在那里,你要杀了他吗,我不会阻止的。”
    “你,你说谎,你说了会放我走的,你说谎。”
    “闭嘴。”邪气入侵,莫长卿不能动了。
    冥王宗少主松开了对白羽的束缚,在他耳边低语道:“去,去杀了他,去杀了他你的心里就不会再痛苦了,去杀了他,快去。”
    方白羽双目一片雪白,没有瞳仁,也没有光芒,只是雪白,朦朦沌沌,白茫茫的一片:“他哽咽着站起,擦干了泪水,拾起了不远处已经没有了仙气包裹的仙剑,一步步地走到莫长卿的面前。
    “杀了他,你就不会再感受到痛苦了,杀了他!”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我是亲戚,你是我亲外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杀了他。”
    “不要杀我。”
    “杀了他。”
    “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
    “杀了他。”
    “求求你,白羽,白羽,原谅我白羽。”
    “啊。”充斥在耳边的两个声音,让方白羽疯狂,他高高的举起了仙剑,“都给我闭嘴吧。”
    “白羽,住手白羽,你和他不是一路人,白羽,快住手。”关键时刻,叶飞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如雷霆,如霹雳,击打在白羽已近崩溃的内心深处,将那颗渐渐被黑暗笼罩的心,打开了一条缝,将他自悬崖的边缘拉了回来。
    “多事。”冥王宗少主随手一招,黑暗邪力强行粘合了叶飞的嘴唇,“快砍下去。”
    “啊。”白羽闭上了眼睛,剑锋斩落,没有斩在莫长卿的脖子上,倒反斫向身后的魔王。
    “该死。”邪力一荡,他被强大的力量推了出去。
    天空中下起了大雨,雨滴有黄豆大小,倾落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身上。
    在这里,冥王宗少主是唯一一个站立着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胜利者,他哈哈大笑。
    已经崩溃的莫长卿竟然在此时还乞求着向他讨饶,被冥王宗少主一个挥手,泯去了人世间的所有痕迹。
    “居然相信我说的话,真是白痴。”
    巨大的雷霆贯穿天地,冥王宗少主站在废墟中,站在尸骸遍野的血泊里,站在心灵的至高点上,张狂大笑。狂风野兽般在他身边欢啸,依附在魔剑上的冤魂伴随着风浪欢歌,开心的接受那些新来的冤魂厉鬼。
    毫无疑问的,他是恶人,整个年轻一辈,甚至整个天下最邪恶的那个人。
    邪恶至极。
    第四十九章 转机
    在一阵肆无忌惮的发泄过后,炎天倾舒畅无比,目光再度落在两人的身上:“轮到你俩了,不,是你们三个。想来你们现在已经生不如死了,我这就了结了你们。”
    厉风呼啸,炎天倾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是单纯的,纯粹的享受屠杀的快感。
    他就如一场难以醒来的噩梦,笼罩了场间的每一个人。
    这个血夜,这个血夜是被他主导的,毫无疑问。
    霹雳,雷霆,黑暗的力量尽情肆虐,冥王宗少主张狂咆哮:“今日,我要以整个樊村村民之血,喂养我的孩子。”
    黑暗如潮,玄女自动护主,挥舞着长袖,迎风劈斩。
    长剑破浪,黑气被斩开了一条通道,冥王宗少主冷哼一声,手持饕餮魔剑冲向玄女。
    “砰。”玄女第二度挥斩。莫君如五孔六窍爆出黑血,魔剑被逼退回来,冥王宗少主毫不迟疑,卸去剑风的力量后,暴起反击。他早已看出莫君如承受不了玄女剑的力量,以最纯粹的消耗,来一点点地削弱她。
    “轰。”三度交锋,玄女灵体破碎,消弭无踪,莫君如贴地飞出十数米,撞塌了唯一一根立着的石柱。
    场间再无能与之交锋者?
    不。
    还有一个。
    冥王宗少主忽然生出了强烈的警觉,望向身后,之前控制住叶飞的黑气留在原地,里面的人却不见了。
    血目电转,搜寻四下,竟是寻不到对方的踪迹,“难道逃走了?不可能啊,这里有灭绝气息为网,他不可能逃走的。”
    “咔嚓。”脚下一沉,一双有力的手掌,自土下拔起,抓住了他的脚踝,“不要太小瞧人了。”
    地面龟裂,冥王宗少主急着出剑,但脚下不稳,剑锋走偏,浑身是血的叶飞死死拽住他的脚踝,行锁踝之法,进而夺剑——三角锁踝术,这是药人教给他的唯一一招近身格斗术,是在绝对劣势的情形下,反击用的。
    叶飞忍着被全身剥皮的痛处,脱离黑暗邪气的控制,挖通地道,就是要让这一招的效果达到最大。
    于是,锁踝、夺剑,两个动作一气呵成。
    猎人变成了猎物,冥王宗少主竟反被制住。
    “我要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叶飞使出吃奶的力量,扭转对方的手臂。冥王宗少主竟是不惊不怒,变态似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有趣,好有趣啊。再多给我一点快乐,多给我一点快乐。”
    “咔嚓。”胳膊被扭断了,冥王宗少主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处,反而利用臂膀脱臼的机会,甩开束缚,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左手在虚空中虚握,“呼。”魔剑自动飞回,“真的要好好感谢你,感谢你们为我带来这么多的快乐。作为感谢的礼物,通通给我去死吧。”
    他的右臂当啷着,显然是已经折断了,但是这个疯子毫无感觉,对着虚空,斩下了至今为止最为恐怖的一击。
    黑暗化出饕餮的血口,同时扑向三人。
    要死了吗。
    呼。
    千钧一发之际,笼罩了宅邸的黑网被撕裂,水剑“洛鸣”自苍穹斩下,将黑暗截断,浓香的酒气透过鼻膜直达脑海深处,竟有醍醐灌顶之效。
    这一刻,叶飞和方白羽同时哭了:“老乞丐。”
    后者表情严肃,面容刚毅,像是变了一个人,“叫我云烈。”
    这一夜。
    这血腥的一夜终于迎来了转折。
    “主人,对不起,我们挡不住他。”在老乞丐出现的同时,三名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阴森影子,出现在了冥王宗少主的身后,他们单膝跪地,额头微垂,对着主人毕恭毕敬地说道:“请少主宽恕。”
    冥王宗少主闻到了血的味道,用余光扫了一眼,道:“麦伯,你受伤了。”
    离他最近的那名黑衣人非常无奈地说道:“云老头的道法又精进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贯穿了他的整个肩胛,脓血混合着恶臭流出。
    “云老头。”冥王宗少主瞳孔中的火焰更加炙热了,隐约间还着些跃跃欲试,“云烈,你就是蜀山的守护神?”
    “守护神不敢当,守山人更合适一些。”
    “你手中的是洛鸣剑吗。”
    “明知顾问。”
    “你知我今日为何而来。”
    “我已经没耐心继续回答死人的问题了。”
    “在你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吗。”
    “你说呢。”
    “你知道吗,从小我就喜欢挑战强者。这个习惯,到现在仍然还在。”
    “我也喜欢向强者挑战,但你这次实在是选错了对手,再过二十年吧,再过二十年你或许能与我一战。”
    “再过二十年你都老了,谈何一战。”
    “我就是不能动了,也不将你放在眼里。”
    “难怪教内的长辈们,都叫你狂人。”
    “狂人是以前的绰号了,我现在是守山人,胆敢犯我山林者,杀无赦。”
    “在饕餮面前敢这样大放厥词的,你是第一个。”
    “也是最后一个,你活不过今日的。”
    “活不过?咱俩打个赌如何,若我安然离去,你便自裁了事。”
    “都没坐在同一个赌桌上,拿什么来打赌。”
    “这话也对,死人怎么能和活人打赌呢,是吧。”毫不犹豫的,冥王宗少主持剑冲来,断了的半边手臂,在他的疾冲下,左右摇摆,像是已经失去了痛觉,或是压根就不是他身上的一部分。
    “这人,这人真是个疯子。”连叶飞和方白羽都为对手的疯狂,感到震撼。
    老乞丐也是愣了一下,道:“怎么那个心机深沉的家伙,会生出你这么个疯子来,真是奇葩啊。难道不是亲生的?难道他被绿了而不自知,恩,一定是的。”
    “额……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那个被少主称呼为麦伯的人,尴尬地说道。
    第五十章 点点青火
    与此同时,饕餮已经冲入三尺之内。老乞丐毫无危机意识,不慌不忙地伸了个懒腰,极尽侮辱和轻蔑地吼了一声:“给我滚。”
    仙风怒啸,黑暗剑锋如逆浪前行,剑身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丝毫难进。
    “呦,不错嘛。”老乞丐的目光扫过剑身,比划着小拇指的指甲盖说道,“你比我想象中的,强了那么一点点。”
    “轰。”黑暗剑气一股脑的折返回来,饕餮哀嚎,撞入冥王宗少主怀中,带着主人一同飞退数十米,这一路跌跌撞撞,翻翻滚滚,也不知肋骨断了几根,也不知鲜血流了多少。而做到这一切的老乞丐,甚至连动都未动一下。
    这就是差距啊。
    天壤之别。
    曾经屠虐众地仙,屠戮莫府的冥王宗少主在老乞丐的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看来,郝春秋的进言果然是对的,有老乞丐在,想讨到便宜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冥王宗少主后背靠着一块巨石,头颅耷拉着,阴寒无比地诡笑着,“好厉害,真的好厉害,你比传说中的更加厉害。好想看看洛鸣出鞘的样子啊。好想看一看啊。”水剑洛鸣,以瀚海为剑身,以洛水为剑鞘,看起来出鞘不出鞘没什么变化,实际上,威力差了十倍以上。之前截断黑暗煞气的,便是尚未出鞘的洛鸣剑。
    老乞丐有些戏谑地说道:“恐怕你这辈子,是没有机会见到了。”
    轰。浩然仙气怒冲奔袭,冥王宗少主身子的左侧遭到重击,再度被拍飞,这一次,飞的更远。
    说来也奇怪,少主人如此被辱,三名黑衣护卫竟是连动都不动,只是沉默着,跪在原地。
    老乞丐也觉得有些奇怪,眉头微微蹙起,盯着那三个人:“你们到底有何阴谋。”
    三人不发一言。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冥王宗少主令人作呕的低沉笑声似乎永远挥之不去,魔剑插在地上,他在翻滚的灰尘中站了起来,用仅剩的一只手,掸去身上的尘土,“揍我能让你感到愉悦吗,那就来吧。”
    老乞丐两眼一眯,浩荡仙气自他体内涌出,如虎如豹,如拥有实体,急速冲向冥王宗少主站立的地方。后者直待仙气冲近时,方双足踏地,高高跃起,召唤饕餮归位,凭虚斫出。
    这一斫涵盖万钧之力,非之前所能相比,零散的黑暗煞气快速融入怒冲的剑风当中,黑暗的巨口现出了本体。
    令人惊讶的是,饕餮对准的并非老乞丐,而是倒地的叶飞。
    “卑鄙。”
    老乞丐怒喝一声,双手捏诀,洛鸣神剑悍然出鞘,轻柔洛水以柔克刚裹住饕餮,逼得后者不能逞凶。
    “喂,你不是说,我不配让你拔剑的吗。”那冰冷狂傲的声音毫无波动地飘了过来,这是老乞丐第一次觉得会如此厌恶一个人的声音,他想说些什么,尚未开口便又听对方说道:“你以为,我这次犯险深入蜀山的目的是什么。九街剑?屠村?这几个小娃娃。呵呵,你真的以为我有头无脑吗。”
    “恩?”一直躲在暗处观察一切的药人,心底骤然生出强烈的警觉,一个闪身,遁入土中,无影无踪。
    几乎在同时,樊村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同时亮起了一道光柱,光柱不粗,但是凝聚,同时汇入莫府,投向老乞丐,不,应该说是投向他手中的洛鸣剑。
    “猜猜吧,我此行真正的目的,云老头。”便如洛鸣剑对饕餮实施的禁锢一样,此时此刻,这道汇聚的光芒也对闻名天下的洛鸣剑,做到了相同的事情。
    恐怖,直到此时此刻,场间仅剩的几个活人,才真正的意识到了面前的少年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看来,他绝不仅仅是个疯子,还是个充满恶毒心计,拥有绝顶实力的疯子。
    叶飞注意到,与这道光柱一同闪耀的,还有冥王宗少主手中的饕餮魔剑,这柄黑暗的魔剑闪耀出了不可思议的贪婪光芒,极度嗜血而且残暴,渴望倾吞能够接触到的一切。
    老乞丐心中巨震,呼吸之间他已经无数次的试图打破围绕住洛鸣剑的束缚了,但毫无进展!从东南西北投注过来的四道光芒,柔韧若丝带,坚硬堪玄铁,任他神通惊神,竟都无计可施。
    “点点青火,足以燎原;丝丝黑暗,能够吞天。你知道这句话缘何出现,你知道为何饕餮一直被列为魔宗禁忌遭到封印吗。”在冥王宗少主说话的时候,三名黑衣仆从祭起道剑,“正邪相争的年代,正道以寿剑逆转战局无数次,而历代魔教教主哪怕临死,都不敢动用这股禁忌的力量,到底是为了什么。很快的,很快的,一切便将有个定论。”
    第五十一章 曲终人散
    冥王宗少主高举左手,魔剑的光芒与占据了村子四方的光芒相呼应,爆发出仿若千万囚徒在死牢中咆哮的可怖声响,接着,以魔剑为中心,以四方为支点,血红黑死之气渗透入光芒之中,继而向洛鸣剑蔓延,后者感受到这股气息,非常恐惧,发出嗡嗡的长鸣,拼命想要逃离。
    “什么鬼东西。”老乞丐怒目一瞪,身上狂气如剑,劈开三名近身的仙剑,斫向这道束缚了洛鸣的光芒。
    “轰。”光芒狂颤,冥王宗少主口鼻喷血,膝盖一弯,一只膝盖顶在了地上。但他并没有松手,拼命高举着剑锋,保持血黑之气向前方突进。
    神剑通灵,老乞丐虽然不知道这道气息代表了什么,却可以从洛鸣剑激烈的颤动中判断出它的邪恶。决不能让这股气息和洛鸣剑接触上。
    他打定了主意,双脚埋入大地迎风伫立,凭虚凝聚成的剑锋四下狂扫,挥劈下来。
    “挡住它。”三名黑衣仆从手持道剑,以一字形挡在气剑和光柱之间。
    “轰。”三人被硬生生的砸入土中,手中道剑光芒暗淡颤抖不止,气剑巍峨不减,停在光芒之前寸许之地,总算是被挡下了。
    云烈,云烈,浩云之烈,老乞丐的威名响彻整个仙界,那一身空前绝后的本事绝对没有半点虚假,眼看红光近乎与洛鸣剑挨到一起了,他身体疾旋,咬破指尖,赤手抓了上去。
    “滋滋滋滋滋滋。”这道让洛鸣剑畏惧的血光,被老乞丐生生抓在了手里。刺鼻的烧焦味一股脑的扑出来,和寻常的烤肉竟是一个味道的。
    只不过,这会儿烧烤的却是人肉啊。
    药人藏身在更远的地方,啧啧称奇道:“当年的小家伙,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人物了呢,不错不错。”
    只听“咔嚓。”一声,老乞丐生生将这道宛若实体的光柱扯断了。
    洛鸣剑被解放出来,欢笑不止,剑身化作洛水覆盖在老乞丐受伤的手上,有着治愈伤患的奇效。
    老乞丐呵呵笑着,向前迈出一步:“怎样,还有什么能耐都使出来吧,再不用就没机会了。”
    冥王宗少主整张面目都隐藏在木质的头盔之下,看不出表情,不过从那少有的沉默中,依然可以猜测到他内心激烈的挣扎:“本来想捉条大鱼,没想到鱼太大,反而将线咬断了,真是悲哀啊。父亲的提醒果然是对的,蜀山底蕴深厚,不是凭一己之力能够颠覆的。不过也好,如果就那么轻易地做到了一切,这个人生,也就一点不好玩了不是吗。”
    冥王宗少主抬起头来,卸下木盔!电闪雷鸣中,只有身在近处的老乞丐和叶飞能够看清楚他的脸,两人具是双目圆睁,都被眼前的光景吓到了。片刻后,复又将头盔带上,转身便向林中走去,“炎天倾,牢记这个名字吧,因为不久之后,我便将卷土重来,那时候的我,可不会像现在这般好对付了。”
    “炎天倾。”
    “炎天倾。”
    “炎天倾。”场中唯一意识清醒的三个人,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老乞丐是不屑,他真心觉得这个娃娃臭屁极了,先是把头盔卸了,好像在宣战,又把名字说了出来,像是自己多么重要似得。他以为自己是谁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而已。尽管之前暴起的那招诡异莫测,看似来头很大,确实吓了自己一大跳,但既然已经摆脱了那一招的控制,他以为能走得出蜀山吗。开玩笑,要真让他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自己以后还怎么混啊。
    叶飞是深思,深思药人临别前的嘱咐,深思魔道和正道的关系,深思自己的未来。他从未觉得仙这种生物会如此神秘,充满诱人的色彩。他有些后悔之前拒绝加入仙道了。
    方白羽是痛恨,切肤之痛,他咬破了舌头,咽下最酸苦的鲜血以将这个名字永恒不灭地烙印在心中。相依为命的母亲因他而死,本来牢牢掌握在手中的命运,一下子变得虚无缥缈,而更加可怕的是,炎天倾的出现,击碎了方白羽长久以来的自恃,践踏了他那高不可攀的尊严,将一个本该高高在上的人打落凡尘,他从未这样无助过,他从未这样愤怒过,也从未这样痛恨过。
    复仇的火焰灼烧得心底滴血。
    方白羽的瞳孔已经变不回原来的颜色了,一如那颗受伤的心。
    他要复仇,他要亲手取下对方的首级。
    炎天倾似是被他的目光灼痛了,侧过身子,低沉地笑道:“想报仇吗,随时可以来哦。”他一脚踩入虚空,手间魔剑化作黑云,将他托起。
    “想跑,没这么容易。”洛鸣剑鸣动,洛水停止了治愈紧追过来,三尺洛水由柔转刚,化作突击之刃。
    “嗖。”三名黑衣仆从呈一字型挡在剑刃的去路上,三柄仙剑同时爆碎,用最原始和古老的自杀方式,守护主人的离去。
    炎天倾最后地望了麦伯一眼,道:“放心吧,你的鲜血不会白流。”黑云入林,再难觅得踪迹。
    老乞丐叹了口气,召回洛鸣剑飞行到瘫软如泥的麦伯近前,道:“这样做值得吗。”
    麦伯全身筋骨尽碎,止不住的吐血,道:“你知道有一种叫做黑寡妇的蜘蛛吗。母亲在生下孩子后,会将自己的身体奉上,作为孩子们出生后的第一道大餐。”
    “愚蠢。”
    “我看着那孩子长大,我了解他心中的苦,也明了他必须走的路。他的命运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我不怪他,只想用自己残老的身躯,为他的雄图大业添一块瓦料。”
    “愚蠢啊,愚蠢至极。”老乞丐俯下身,轻轻合上了麦伯僵硬的眼皮,“虽然这样可能会让你死不瞑目,但我还是要说。我会追杀他,一直追杀下去。直至我们两人中,有一人死去。”
    ……
    第五十二章 秋雨寒入骨
    秋雨寒入骨,长夜无眠时。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倾洒在方白羽疲惫不堪的脸孔上,他睁开了双眼,眼白和眼珠混合在一起,混沌沌的一片,不分喜怒。
    这双眼睛,是上天馈赠的礼物,是对抗饕餮和炎天倾的利器,哪怕只是平静的坐着,他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其中涌动的力量。
    正者之力。
    “正义。呵呵。”方白羽站了起来,抬起头展望天际,“我需要的是足以打败他的力量。炎天倾。”
    “孩子,快点让死者入土为安吧,不要被复仇冲昏了头脑。”老乞丐坐在废墟中,大口灌酒,葫芦里的酒似乎永远都喝不完。方白羽低头望他,两人对视。迸射的目光里,似乎在传递着什么复杂的意思,某一个时间点上,方白羽身体忽然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跪倒在老乞丐裸露着脚趾头、散发出阵阵恶臭的破草鞋之前,放弃了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只为向那个弑母的仇人展开复仇。
    “请您收我为徒。”
    老乞丐眉头紧锁,目光灼灼的直视着他,像是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方白羽不发一言,低头叩首,一声,两声,三声,四声,一直叩到眼前的石头上沾满了血渍,一直叩到两眼金星直冒,耳边嗡嗡作响,仍不止歇。他与仙路无缘,却想报仇,只能用最原始的恒心感动对方。
    “咚,咚,咚。”头颅机械性的落下,如同鼓锤一下下的擂在战鼓上,直透人心。方氏白羽,似乎要将这股失去亲人的痛处更深的印刻在身体里,所以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祈求力量。
    毫无疑问的,他祈求加入仙门,只为复仇。
    老乞丐仍是沉默。
    面对这样一个极端渴望力量的人,他觉得自己的决定可能会关乎仙界未来的命运。方白羽,你身上的羽毛本该是洁白无瑕的,却因为炎天倾的出现而遭到了污染,这样的你一旦获得了力量,到底会引发何等连锁反应,真是难以预料。
    老乞丐眉头紧锁不舒,白羽仍是叩头,一下一下掷地有声的叩头,越来越用力。
    直到“啪。”的一声响,眼前的石头从中间碎开了。方白羽仍是恍然不知,接连将头砸在上面。
    裂开的石头碎片刺入到额头里,皮开肉绽,鲜血横流。他可不具有叶飞那般惊世的回复能力,血一旦往外淌就很难止住。可老乞丐仍是不松口,叶飞躺在远处,动弹不得,也是无能为力。
    这个时候,像是做了一场大梦的莫君如总算醒了过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揉满是眼屎的眼睛,四下一看,“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我一定还在梦里,一定还在梦里。”
    她使劲掐了自己一下,疼的咬牙切齿,这才确定,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混蛋叶飞,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莫不是被我一剑弄成这样的吧。”莫君如气急败坏地蹦到脸孔朝下趴在地上的叶飞近前,对其拳打脚踢,“你给我醒醒,快醒醒。”
    “我的小祖宗,你快住手吧,再踢我就吐血了。”叶飞挣扎着蠕动了两下,放弃了,道,“快,快把我翻过来。”
    莫君如小脸煞白,推着他翻身,两人四目相对,叶飞见到她下巴上浓密的须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莫君如自不知道身体上的变化,气急败坏地道:“笑,笑什么啊,你个混球。我爸呢,白羽哥哥呢。”
    叶飞神色一暗,对着披头散发的方白羽努了努嘴,:“那个,那个就是你的白羽哥哥。”
    莫君如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啊”地叫了一声。
    “哎呦妈诶。”叶飞吓了一跳,“你干嘛一惊一乍的。”
    “白羽哥哥……我的白羽哥哥,怎么变成这样了。”莫君如慌慌张张地跑过去,围着叩头不止的方白羽来回转圈,在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指着老乞丐的鼻子骂道:“臭乞丐,你到底施展了什么妖术,把我的白羽哥哥搞成这样了。”
    老乞丐见到她的搞怪样子,也是两眼一弯,咳嗽了两声,道:“跟你强调好几次了,别老乞丐、老乞丐的啰嗦个没完,我的本名是云烈,现在是你的师父,你可以叫我云老师。”
    “我呸,又臭又脏,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师父呢。”
    “靠。”莫君如的身上,存在着一股神奇的魔力,似乎只要和她交谈几句,就会忍不住暴粗口,老乞丐也不例外。他一怒站起,瞪大了眼睛,气势汹汹地逼近了疯丫头,道:“当初是谁可怜巴巴地向我祈求力量搭救叶飞的。是谁告诉我不惜牺牲二十年光阴的,是谁……”
    “好啦。”莫君如尖声怒吼,“我问你,我的白羽哥哥到底怎么了。”
    “他啊,他想拜我为师而已。”
    “白羽哥哥真是眼瞎了,居然要拜你这个又臭又脏的老乞丐为师。”
    “靠,你个死丫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你快点收了他,让他停下来吧。”
    “不行。”
    “为什么。”
    “他心中执念太强,不适合进入仙道。”
    “废话,没有执念的人都是庸才,哪会像白羽哥哥这样惊才绝艳。”
    “你最好搞清楚状况再说话。”
    “什么状况。”
    “你能别这么无脑吗。以目前的水准站出去,真是给我丢脸。”
    “再说一遍,我跟你没半毛钱关系。”
    “玄女剑都认主了,还说跟我没关系。”
    “玄女剑。我好像有点印象。”莫君如眼睛一斜,回忆起了一些失去意识前的画面,“好像确实有一股力量,在我体内澎湃。”
    “那是玄女之力,你已经是玄女剑的正式主人了。”
    “玄女之力,我只知道玄女是黄帝的妹妹,我们脚下所踩的山峰叫做玄女峰,却从没听说过什么玄女剑。”
    “剑如其名,玄女剑乃是玄女所持之剑,代代传承,传到哪一代,持剑者便是当代的玄女。”
    “照你的说法,我是这一代的神女喽。”
    “玄、黄二力相辅相成,玄为轻,变幻莫测,飘渺难寻;黄为重,沉淀尊贵,至高无上。”老乞丐打了个酒嗝,似笑非笑地叙述道,“你获得的轻之力,乃是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力量,如果掌握了它的妙用,只怕晚上做梦都会笑的醒过来的。”
    “真有这么神奇。”
    “你就没事偷着乐吧。还不叫师傅。”
    “师……”
    “靠,你俩有完没完了,白羽的脑袋都要磕傻了。”叶飞再也看不下去了,充满愤怒地咆哮。
    “哎呀,光顾听你啰嗦了,正事倒给忘了,快,快收了我的白羽哥哥。”
    老乞丐神色一凝,沉沉地叹了口气,道:“先别磕了。”
    本人楚慈,初来天涯,恳请大家多多支持!以后我会每天分享长篇小说《仙》,全文免费,您的回帖是我创作的动力,万分感谢。
    第五十三章 蜀山的两位祖师爷
    方白羽闻令即止,一动不动,刺目的红血从额头流出,顺着两鬓淌下。
    老乞丐又是叹息,道:“就这样,不要抬起头来,我问,你答即可。”
    “前辈请讲。”方白羽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为何想入仙门。”
    “宣扬正义,除魔卫道。”
    “正义如何宣扬。”
    “用这双手。”
    “怎样做。”
    “尽诛妖孽,一个不留。”
    莫君如张大了嘴巴,呆呆地望着与她从小玩到大的白羽哥哥,感觉对方陌生的可怕。
    老乞丐又是叹息:“果然,还是原来的你比较可爱。”
    “请您收我为徒。”
    “若我不收,你会如何。”
    “力量之源并非只有一处。你不予我,我便另觅它途。”
    “你在威胁我?”
    “我需要报仇的力量。”
    “好。我便再给你一个机会。”
    “请您明示。”
    “你该知道,除了仙人指路之外,蜀山还有一条通天路。”
    “我明白了,请您指引路的方向。”
    “不急。”老乞丐沟壑嶙峋的脸孔上露出了少有的严肃,“我必须提醒你……”
    “不用说了,有关通天路的一切古籍中都有记载,我只想知道,它的入口在哪里。”方白羽蓦地抬起头来,混沌一片的瞳孔引起莫君如的惊呼,她跪在方白羽的面前,用双手拨开对方散乱的长发,擦拭他额头上的鲜血:“白羽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我睡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白羽哥哥。你快点说话啊。”直到此时此刻,这个疯疯癫癫的傻丫头,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方白羽温和地望着她,沉默良久。
    这份沉默让远处的叶飞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只有他才知道,自己身边的那摊血,那块沾着方母血液的石块代表了什么。毫不夸张的说,莫君如,已经成为了方白羽的杀母仇人之女。
    多么可怕而残忍的现实。
    这一切都是那位名叫炎天倾的疯子造成的。
    叶飞很担心方白羽的安危,很在乎他真正地想法,他拼命地想要移动身体,但是无能为力,这副透支过度的残躯,即便只是最简单的眨眼和说话,都非常吃力。
    对力量的渴望在他内心萌芽,只属于少年人的那份豪情壮志,让他很想解放王剑,和炎天倾面对面的再战一场。
    “冷静下来,叶飞。不要接受王剑的诱惑。”药人的声音适时的出现在脑海里,叶飞看不到他,却清楚他一直都在身边。“之前你躲在哪了,为什么不出手相助。如果是你的话,再多几个炎天倾,也不在话下。”
    “我若出手,场中其他能喘气的人,便必须死,你觉得哪个更划算。”
    “额……好吧。不过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要提醒你,方白羽已经疯了,你不能再像原来那般和他相处了。”
    “他是我的朋友,他疯了,我便跟着一起疯。”
    “你有毛病吗。”
    “你管不着。”叶飞强行中断了他与自己在脑海中的谈话,借着清新的日光,重新望向白羽。
    后者轻轻抚摸君如的颈子,露出温和似清风的微笑:“等一下你问叶飞吧,有更加要紧的事等待我来处理。”他轻轻一推,君如倒了下去,老乞丐的瞳孔微微收缩,“请你指引通天路的入口。”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
    “当然。”
    “那好,先让母亲入土为安,然后向族里交代一下,我就在此处等你。”
    “不需要。”
    “需要的。”
    “那好。”阳光穿透乌云,照射在废墟中。方白羽毅然站起,瘦弱的身体在清风中微微发抖,他苦笑两声,伸出双手,将散乱的长发拢于脑后,揪成一个小辫。
    接着走到母亲尸体面前,双手合十,“母亲,请原谅孩儿的不孝,不能让您入土为安。”
    老乞丐浓深的眉挤成了一个黑嘎达。
    方白羽道:“原谅我的自私母亲,我要您亲眼见证,孩儿走上神坛,为您报仇。”
    天空中各色霓虹炫舞,众仙人相继赶来,屏息望着眼前的废墟,看着废墟中的男孩极尽温柔地抱起母亲,一步步地穿过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村民。
    “樊村的老少啊,我方白羽在此立誓,血债必由血来偿还。”
    莫君如身体委顿,双目空洞,呆呆地道:“老头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方母怎么……怎么……我父亲呢。”
    老乞丐低下了头,道:“很遗憾,除了你们三个,晚宴上的宾客无一幸免。”
    “父亲。”
    “云,云前辈。可否请您为我疗伤。”叶飞不好意思地打断了他们。
    老乞丐道:“你起来要做什么。”
    叶飞道:“和方白羽一起,入通天路。”
    “你也疯了?你知道通天路是什么。”
    “我是方白羽的朋友,我目视了一切惨剧的发生,我怕心里的那份悲痛会将他彻底压垮,我要为他分担。”
    “你们俩真是好朋友。”
    “当然。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一辈子的朋友。”
    “那好,你坐过来,我来为你讲讲通天路的由来。”
    “师兄,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你真的要引他们进入通天路吗?那是一条绝境啊。”铁背上人双手合十,出现在废墟中。
    “对别人而言或许是死路,但对他们,却不一定。我在这二人身上,看到了命运的印痕。他们不会那么轻易死去的。”老乞丐沉了沉,望向叶飞,道:“何况踏上通天路,也并非只有坏处。”
    “通天路是什么。”
    “要想知道通天路是什么,先要了解蜀山的历史。”老乞丐看透人世沧桑的目光,遥遥地飘往天际,“一千年前,蜀山剑派的创始人无涯道祖为寻求天地至理,决定从世间最高处,蜀山首峰方栦山山顶接触日月之精华,于是,便骑上黑驴,独入蜀山。那时的蜀山还是和西北荒漠并称的大凶之地,无涯道祖历尽千辛万苦总算达到峰顶,面朝日月,一坐十载,小窥天地之玄妙。已过六旬的老人寿元倒行,重归年轻之体态。不仅如此,窥得日月精华的他,掌握了逆转乾坤的妙术,施展惊世之神通,改变蜀山之气候,清散弥漫在山林间的毒雾,使得这里不再被列为人类的禁地。
    无涯道祖一心振兴人族,频施妙法,展现神迹,获得足够的尊崇后,便开堂授课,予蛮荒之人以启迪。
    世人有感其恩,携手创立蜀山派,以神明之礼供奉之。时间日久,无涯道祖深感世人资质之悬殊,心念之差异。若以同样的方式,将同样的道法传授给每一个人,一来力有不怠,二来可能会授恶人以利器。
    所以,他便二度下山,云游四海,收下了六名有缘人,这六名有缘人,也就是现今蜀山六座主峰峰主的祖师爷了。他将毕生绝学倾囊授予这六人,并命令他们,以同样的方式再寻有缘人传道授业。六人领命,祖师独守方栦山山顶,一晃数个春秋。
    某一日上,身边积雪消融,怪石嶙峋的山崖边上,竟是露出了一副风尘仆仆的少年面容,少年见到他喜笑颜开,像是终于完成了人生的使命,只说了一句话,便昏过去了。”
    “他说了什么。”
    “他说,我愿以您为师。”老乞丐道,“这个人,便是之后接任了无涯道祖的位子,成为蜀山剑派第二代掌门人的青山道人了。
    青山道人之资质,甚至还在无涯祖师之上,祖师对其甚是喜爱,日夜将他带在身边。并认定他为蜀山首峰之主。但青山道人毕竟也要收徒,于是,无涯祖师便施展大法力,将青山道人上山前所经之地、所历之艰险,全部浓缩为一道十公里左右的山路,规定通此路者,由自己亲传道法。”
    “这条路,就是通天路了。”
    “还不是。”
    “无涯祖师没有想到,自己将入蜀一路上的艰险困阻,压紧收缩、累积叠加之后,这其上的艰险居然成几何倍数向上翻增了,甚至连自己的几名亲传弟子,偶入其中都不能脱身。
    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施展法力,将此路延伸至五十里,这才有人能够通过。但也仅限于修道者而已,对凡人而言,这仍是一条死路。
    他又想施展法术,但就在这个时候,予他以力量的星海月盘却产生了波动,方栦山被黑云笼罩,降世的巨大雷霆像是真正的天人降下的惩戒。
    无涯道人惨死,临死前施展最后一道道术,将最心爱的徒儿青山道人送出蜀山。
    这之后,一连六日,蜀山其余六座主峰,也相继遭受同样的事情,直到第七日,青山道人回主峰继任教主之位。他说,逆转乾坤之法有违天意,命令还活着的几人,再不可将这种逆天的道术传授下去,也再不可使用。
    青山道人说的没错,不听从告诫枉用逆转乾坤之道术的师兄弟们,相继遭到天雷的屠戮,死状凄惨,原本对他继任教主之位颇有微词的众人这才安分下来,承认了他的教主身份。
    青山道人命令众人离开,自己独坐山上,如老师当年一般对月看了三载,终有所获,创出顺应乾坤之道术。以万兵之首“剑”为母体,吸收自然界的元素,继而以天地元气催发之。他将师兄弟们相继召来,传其所悟之天术,并将蜀山派,更名为蜀山剑派。
    此后,青山道人以铁腕掌控门派,设立教中规则、戒律,破戒者一律予以严重的惩罚。召存仅活于世的三位师兄,共写道书,以此为基点,兴本教之基业。彻底明确蜀山收徒的方式有两种,一为仙人指路,引有缘人入仙门。二为过通天路,凡过通天路入蜀者,皆由掌教亲传,无一例外。
    若干年来,仙人指路比比皆是,但入通天路而存活者,则少之又少,渐渐的,主峰人才凋敝,远远没有其他六峰来的蒸蒸日上。
    无奈之下,青山道人只能再度降低通天路上的危险性,使得有心人有了上山寻仙的机会。”
    “那到底有没有活着走过通天路的例子啊。”
    “五百年前有一个,四百年前出现了第二个,我和师兄,是第三和第四个。”
    “照这个算法,两百年才有一人通过通天路?”
    “概率是不大,不过嘛,若能通过通天路,好处则是大大的。”
    “为什么。”
    “因为通天路明令只有入蜀之凡人方可进入,其他蜀山弟子,一概不得入内,所以,蜀山各前宿名辈,也就是那些吝啬的、不愿意将贴身仙剑交出来的小气鬼们,都选择将贴身仙剑投入此路当中。”
    “好强。”
    “你、方白羽和当年的师兄与我很像,所以,我认为你们活下来的概率未必为零。”
    “我也要去通天路。”莫君如嚷嚷。
    老乞丐没好气地扫了她一眼,道:“府上无一条活口,你还惦记着这些,臭丫头真得长点心了。快去,把你爹和府上的其他人都埋了,我让师弟为他们做个法式,早些往生。”
    “不要,我也想陪白羽哥哥。”
    “陪,陪什么陪,陪葬啊。”
    “咳咳。”铁背上人低咳。
    老乞丐慌忙掩饰,道:“哎呦,不好意思,说漏嘴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都没听见哈,都没听见哈。”
    叶飞无语,努力地挑了挑眉毛道:“大师,我看洛鸣剑有疗伤的能力,赶紧让它给我疗伤吧,我得赶着和白羽一起动身啊。”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
    “我自小无父无母,没有牵挂,无论如何,都要拉白羽一把。”
    “那好吧,我允你二人入通天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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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结拜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
    艰险蜀道上,叶飞和方白羽并骑前行,马蹄声清脆响亮,离得尚远,以引得林鸟腾空于头顶盘旋,久久不敢下落。
    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块只剩下半截的石碑,石碑古老,碑身上生满绿苔,从两人站立的角度,依稀可以辨认出其上写的是个路字。
    路。
    “我只能送你到这了。”老乞丐盘腿坐在洛鸣剑上,指着眼前的山路说道,“前路艰险,你俩自求多福吧。”
    方白羽对着老人,感谢地拱拱拳,道:“您能引我至此,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在下感激不尽。”
    老乞丐眉毛一挑,放下酒壶,定睛打量他道:“你似乎冷静了一些。”
    方白羽道:“多谢前辈关心,白羽已经没事了。”
    “你的母亲呢。”
    “在自己的房间里。”
    “你真的忍心不让她入土为安?”
    “方家藏有一枚寒珠,入口可保肉身不朽。”
    “定灵珠。没想到这么珍贵的东西,方家会有一枚。”
    “这是祖上传下的宝贝。”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提醒你,一入此路便再无法回头,外面的人谁都帮不了你。”
    “谢前辈提醒,晚辈已经下定了决心。”
    “你呢。”老乞丐指指叶飞。
    后者挺了挺脖子,道:“我也做好准备了。”
    “那好,进去吧。”
    “驾。”白瀚王和墨玉原地直起上身,嗖的一下跃过了石碑,两人像是进入到一个异次元世界,瘦高的身影,瞬间就看不见了。
    老乞丐面容冷沉,手诀一变,洛鸣剑化作流光,直奔方栦主峰。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
    要问为什么。
    我只能回答,这就是所谓的凌云壮志。
    哈哈哈。
    石碑的那一边,仍是蜀道,阴森森的蜀道,扭曲怪异的蜀道。
    叶飞看着倒在路边的森森白骨,头皮阵阵发麻。
    “叶飞,有没有后悔脑子一热陪我闯了进来。”方白羽拍了拍马背,抚慰白瀚王安静下来,同时温和地说道,“是不是已经后悔了。”
    “嘿嘿,还真被你说对了。”叶飞笑嘻嘻地回答,“我确实后悔了,后悔的是,当时没有随便找个仙人拜师学艺。咱们当时如果真拜师了,仙人们必定像守护财产一般,时刻盯着咱们,也不会一窝蜂地拥出去,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那帮家伙虽不顶事,但毕竟不是怂包,有他们在,那炎小儿也就不敢太过放肆了。”
    “呵呵。”白羽低笑,“以炎天倾的能耐,就算多几个三流仙人留下来,也是于事无补的。”
    “人多力量大嘛。”
    “叶飞。”
    “怎样。”
    “我真后悔没早一点认识了你。”
    “现在也不晚啊。”
    “有些迟了。”方白羽惨笑,“你知道,我抱着母亲回去族人们怎么说吗。”
    叶飞沉默,等他继续。
    方白羽道:“我母亲惨死,他们的脸上非但没有悲伤,反而各个幸灾乐祸,大吵大闹地要分家呢。”
    “人心如此,不必介意。”
    “是啊,人心如此。除了你和君如之外,没人是真心待我的。”
    “有我俩,已经足够。”
    “昨晚的事情,你见到了。”
    “见到了。”
    “我母亲的死因,千万不要向君如透露。她还太小,太天真,承受不了这份苦的。”
    “放心吧,打死也不会说的。”沉了一下,叶飞望过来道,“你也还没成熟到独自抗下这份苦的地步。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尽情发泄。”
    “我的泪已经流干了。”
    “在我面前,不要说这样的狠话。没有这个必要的。”
    “是,我明白。”
    “别忍着了,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些。我自小无父无母,不知道亲人关怀的滋味,但无数个凄冷的夜里,却总是被寂寞孤单所惊醒,渴望身边能有个亲人作伴。”
    “我最亲的人已经死了。”
    “我便是你的亲人。”
    “真的吗。”
    “记得咱俩第二次见面时你说过些什么吗。”
    “夸你帅吗。”
    “你说要和我结拜。”
    “是啊,我是说过。”
    “还算数吗。”
    “当然。”
    “那好。”叶飞跳下马背,挥手示意白羽过来,“我俩便在这里,对月起誓。”
    “好,对月起誓。让天地鉴证。”白羽激动万分,跌跌撞撞地滚落马背,跪在叶飞的对面。
    两人抬头望天,双手互握:“我叶飞。”“我方白羽。”
    “对月起誓。求天地鉴证。”
    “从今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轮回。”
    “如有违背,天地不容。”
    轰隆,扭曲的天空中降下了旱雷,像是老天真的听到了两个少年人的声音,雷光闪耀中,方白羽再也忍耐不住内心的悲伤,紧紧拥着叶飞,哭泣了起来。
    他的泪浸湿了叶飞脏破的衣衫,他总归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仅仅是个孩子。
    这一日,是两位人皇结拜的日子,被永远永远地载入了史册。鉴证了这个特殊时刻的,只有一个人——药人。
    他躲在暗处,静悄悄地注视着一切的发生,眉头深锁为一个大大的川字。
    ……
    第五十五章 引千峰归心
    洛水之柔光罩住了老乞丐遭酒气腐蚀严重的身体,这个真名为云烈的老人,御剑直上方栦云顶,撞入玄青宝殿。
    飞瀑逆冲,仙气缭绕,一位布衣道人盘膝坐在瀑布激流之上,滴水不沾。
    ——上善若水。
    这是修道之人毕生追求之极致境界。
    布衣道人眼皮微微抖动,他身后的飞瀑激出一道水剑。老乞丐一展洛鸣,劈开水剑,径直走了过来。
    布衣道人这才睁开了眼睛,细长的瞳孔中光芒内敛,在最深处,凝结为一把小小的道剑。这柄道剑明明藏在瞳孔最深处细小如针,却又历历在目,仿佛随时会划破时空飞来,真是玄妙无比。
    “师弟,这么慌张的闯入玄青殿,到底有何要事。
    老乞丐在水潭前站定,面容严肃地道:“饕餮解封,魔教妖孽公然在蜀山脚下杀人,算不算大事。”
    “我早知饕餮解封,却没想到魔徒们胆敢公然来蜀山挑衅。”
    “你知道饕餮被解封了?那怎么不提前预警也好有个防备。”
    “饕餮之事关系甚大,我担心咱们自乱阵脚。”
    “杞人忧天。这下可好,蜀山的脸真是丢尽了。”
    “到底怎么回事。”
    当下,老乞丐将初入莫府遇见两位惊世少年,仙人指路传莫君如玄女剑,魔剑饕餮出鞘,自己惨遭暗算,直至最后引两人入通天路的事情经过完完整整地叙述了一遍。
    在这个故事的末尾,布衣道人深深地吸了口气,深如寒潭的眼睛闭合上,静静地沉思了一会儿,“没想到一日之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果然九街出世,会带来巨大的不祥啊。”
    “你怎么确定是九街的。”
    逆瀑一顿,布衣道人掀开额头上的灰发,露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一道拥有火烧般融化的皮肉,断口又非常齐整的伤疤:“在火光冲起的时候,这道伤痕又痛了起来。”
    老乞丐身体微微颤动,道:“我以为它已经好了。”
    “永远好不了的,这是九街的诅咒。”
    “我没见到那柄剑。”
    “那样巨大的火力,只有水老儿才能发出,想必是在你赶到之前,先离开了。”
    “难道这几年时间,他一直藏在咱们蜀山脚下养伤?”
    “古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
    “我们现在怎么办。”
    “召集六峰峰主共商大事。我们蜀山已经沉寂得太久了。”
    “你要公然和魔教开战吗。”
    “战幕早在八年前便已经拉开,只是这些年为了养伤,我一直按捺,没有机会出手罢了。”
    “听你的语气,像是已经有了计划。”
    “先从引蜀中千山归心开始吧。”
    “你确定要从最难搞的开始吗。”
    “蜀山的离析是因为外力的减弱,当魔教大张旗鼓的作恶时,各仙门为了自保,一定会重新归入本门之下的。”
    “那两名少年怎么办。”
    “他们是人才,但都有心结,身上戾气太重,不适合我蜀山的道术。”
    “啊?我没听错吧,本来我还担心会被你怪罪呢。”
    “我的想法和你一致,宁可身边一群饭桶,由我费力地为其开光引路,也不愿意经自己之手,教出一个难以控制的怪物。”
    “那二人岂不是死定了。”
    “也不绝对,若他们真的走了出来,便证明确实与我派有缘,到那时候,即便明知后患无穷,我也会倾囊相授,这是我们蜀山剑派传承已久的规矩,我会遵从。”
    “你明明知道,不可能有人走出那条路的。”
    “我俩不是人吗。”
    “当年是师傅暗中出手相助,否则怎么可能出的来呢。”
    “嘘,你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
    “我当然知道,所以屁话没说就答应了引他们入通天路,老家伙我本来以为你会如师父当年那般惜才,出手帮忙的。”
    “呵呵,你放心,我会偷偷地瞅一眼的,如果确实惊才绝艳,并且未被仇恨支配,或许会拉他们一把,当然,如果结果相反地话,呵呵……”
    “师兄,这些年闭关,你的心变硬了许多。”
    “师弟,我说这些话的真实目的,你该清楚。”
    “放心,我知道规矩。只要你不出手,我是绝对不会出手干涉的。”
    “记住你说过的话。”
    “当然。我可是云烈啊。”
    “呵呵,蜀山之虎。多久没有见你这样斗志昂扬了。”
    “那个名叫炎天倾的小子可是彻底把我激怒了。”
    “没必要和晚辈一般见识。”
    “你是没亲眼见到他,见到了也会和我一样的。”
    “呵呵,晚辈之间的事情,最好还是让晚辈们自己解决,我的亲传弟子,绝不在他之下。”
    “他啊,钝了点。”
    “这样的人,才能触碰到道的极致。”
    “这些年,你也没一心一意养伤嘛。”
    “这八年时间,我就做了两件事情!其一,养伤。其二,塑造一个足以继任自己位置的接班人。”
    ……
    第五十六章 药王谷
    通天路内的一天,等同于正常环境下的半个月,叶飞和方白羽在入口处磨蹭了一上午的时间,以外界的时间计算下来,大概已经有三四天过去了。
    白瀚王和墨玉并驾前行,出人意料的,一路上并未遇到多大的阻碍,只是在翻越一座矮丘时,花费了些许气力。
    身边鸟语花香,绿草茵茵,宛若仙境,在进入前方的峡谷后,悦耳的水声清晰可闻,两人相继下马,牵着坐下骏马进到谷内。
    清风拂面,香气缭绕,色彩艳丽的迷人花谷当中,挺立着一座炊烟袅袅的秀气草屋,有风韵犹存的妇人在晾晒被子。
    这美妇上半身穿着一件天蓝色的小肚兜,裸露出肩膀和手臂,下半身穿着长筒宽松的裤子,赤着脚,每个粉嘟嘟的脚指头都被花彩涂成了不同的颜色。一头黑长的秀发被一条彩绳用心的梳在脑后,迎着阳光的笑容比醇酒更加醉人。
    两人都是少不更事的年纪,远远地望着妇人,竟都怦然心动。
    这可不是少女们的青春靓丽,而是成熟妇人才有的美艳动人。即便是同样气质的方母,用来跟这位美妇做比较都相形见绌了不少。
    两人看得如痴如醉,不禁便向着草屋走了过去,离的近了才发现,色彩艳丽的蝴蝶争相围着妇人起舞,一只小松鼠懒洋洋地趴在妇人的肩膀上,像是在那迷人的体香中睡着了。
    两人张大了嘴巴,同时说道:“你……你是丛林女神吗。”
    妇人似是早已发现了他们,迎着阳光迷人地笑了笑道:“姐姐我啊,只是个上了年纪的村妇而已。”
    叶飞呆呆地望着她,痴痴地道:“哪里有你这么漂亮的村妇啊。”
    美妇娇笑一声,娥目扫来,媚波如电,“小弟弟真会说话。看你们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是误闯进来的旅人了。”
    “旅人?误闯进来?”方白羽微微蹙眉,问道,“这里不是通天路吗。”
    “呵呵呵。”美妇巧笑,高挺的胸脯随着略显放荡的声音上下起伏,呼之欲出,直看得两个热血少年鼻血狂喷,忙着避开目光,她道,“什么通天路,这里明明是万花谷啊。
    “万花谷。”忙着堵住鼻孔的两人同时一惊,“什么万花谷。”
    “看来你们两个小坏蛋真是误打误撞走进来的。这里是药王殿万花谷啊,我是药王刑泰的夫人叶碧娇。”
    “药王刑泰?叶碧娇?”两人都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晕,急着报仇的方白羽更是心急如焚,语气直冲地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明明是在通天路上。”
    美妇娥目一剜,略带责备地说道:“小弟弟,出门在外讲点礼貌,不然可是会吃亏的哦。”她倒是对叶飞极是喜爱,将手中的衣服晾好后,便径直走上来,拉住了叶飞的胳膊,“小弟,我看你面善,怎么称呼啊。”
    后者但觉醉人的体香迎面扑来,手臂肌肤湿热,相贴的触感滑腻腻的,让他脸颊臊红,小鹿乱撞,少不更事的叶飞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甚至不敢抬头看美妇一眼,只能随口应付着:“我,我,我叫叶飞。”
    美妇嗤笑,宛若银铃之音,“你也姓叶,难不成是我失散已久的弟弟,难怪咱们这么有缘了。”
    她更加亲昵地靠上来,相触的肌肤让叶飞意乱情迷,几乎忘了此行至此的目的,幸好面容严整的方白羽过来提醒,“叶飞,不管这里是不是通天路,我们都要走了。”
    “好,好。”叶飞哪里敢看美妇一眼,磕磕巴巴地答应着,“白羽说的对,我,我们是该走了,再见。”
    美妇倒也不阻拦,任他牵着墨玉远远地逃离了开去。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两人闷头前行,美妇银铃般的笑声始终萦绕在耳边。
    确如她所说,这里是一片山谷,周围只有花海和碧潭,没有出口,无奈之下,两人决定另寻道路,可惜刚刚走回入口,就发现来时的道路隐没无踪,前方不远处,便是入通天路时经过的那块断碑,断碑是条界限,只可入,不可出。好诡异,方白羽不禁动怒道:“莫不是那云老儿既不愿意收我为徒,又怕我入魔,所以故意将我们引入这处绝地当中。”
    叶飞知他报仇心切,宽慰道:“不如我们先去那妇人居所投宿一夜,向她打听些情况。”
    “也只能这样了。”
    这样,两人两骑,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草屋内,烛光婉约,叶飞的心里暗暗的有些期待,整整衣衫,正待敲门,却有“咿呀”之声从屋内传来。
    两人少不更事,哪里知道这“嗔”声代表了什么,极为无趣地敲打房门,“夫人,刑夫人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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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撞破
    在两人敲门的时候“咿呀”之音并没有马上停止,显然是屋内之人还在沉醉,直到敲门声越来越大,屋里面才有了窸窣的穿衣声,片刻后,阖实的房门从里面打开,妇人娇媚如花的容颜出现在两人的眼前,她发丝蓬松,衣衫不整,望过来的目光稍稍有些尴尬。
    叶飞和方白羽直到此时,才知道刚才的声音代表了什么,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俩实在无处落脚,不知在您这借宿一晚可好。”
    “屋内狭小,无处落脚,夜里休息,恐怕只能在屋外将就了。”
    “当然,当然。”叶飞打眼一扫,见到一位白俊的书生端着竹简坐在桌前,便道,“没想到药王这么年轻,幸会幸会。”
    后者淡淡一笑,对着二人点点头。
    叶飞还想上前客套两句,却被方白羽拦下了,“兄弟,他不是药王,快走吧,别自找没趣了。”
    美妇脸颊一红,道:“这位是我的表弟,知药王上山采药,怕我一个人危险,便过来陪我。”
    “哦,原来如此。”
    叶飞恍然大悟,与白羽对视一眼,心道:咱俩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抱歉,抱歉。我们讨杯水喝,这就离开了。”
    “后院有些青草,带着马匹过去吃吧。”
    “谢谢。”
    “敢问,想要出谷该如何走。”关门之前,方白羽对着白俊书生问道。
    俊朗书生合上竹简,平放在桌上,施施然地站了起来,“花谷为药王创建,分前坪和后坪,前坪便是药王和其夫人的居所,后坪则是花谷其他居民的住处。欲往后坪,需从水潭最深处绕行。
    “水潭最深处?”
    “是的,那是去到前坪的唯一方法。大概要闭气一刻钟的时间。”
    在俊朗书生说完这些的时候,美妇的表情明显僵硬,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微笑着将两人送了出去,重新阖上了房门。
    屋里的烛光熄灭了,“咿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只不过刻意压低了许多。
    两人牵马绕到屋后,果然看到一小圈栏杆围着几头卖相不错的黑马,两匹马王一至,这些黑马不免躁动,墨玉撩蹄嘶鸣两声,一众马匹才安静下来,向着角落里聚集。叶飞见它们害怕,便劝白羽不要过去打扰,后者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马厩外摞着厚厚的草垛,两人当下跳了上去,向后倚靠的时候,却被某样种尖锐的事物抵到了后背,当下翻看草垛,却见厚厚的草垛下方,埋着一具干瘪的人骨,抵住他们的,便是这副骨架凸出在外的肋骨。
    两人互望一眼,同时陷入沉思。
    夜里,叶飞听到门声起来查看,见名为叶碧娇的美妇人端着长、宽俱为一尺的精致木盆走出来,香肩半露,浓密的乌发缎子一般披散着,体香诱人。
    关门的时候,她的目光跳动了两下,姿态婀娜地向着山中碧潭移动过去,叶飞凑到门前,隔着门缝向里看,发现屋内火烛重新燃起,那少年书生已经不在了,奇怪的是,桌子上的竹简却未被他带走。
    叶飞眉头一紧,沉思片刻,循着美妇的香味跟了过去。
    他脚步沉,呼吸重,跟踪伎俩可谓拙略,走在前面的美妇早已发现了,但并不戳穿,径直走到水塘前,掀起清水,清理身上的汗渍。
    叶飞面颊酡红,滚烫,喉咙剧烈地咕咚了一下子,躲在石头后面偷瞧。
    观看美人洗澡?
    这么猥琐的事情似乎不该是他做出来的事情。
    而那美妇更是特别,明知被人偷窥,没有丝毫扭捏之情,一边动作柔美的洗头,一边用温布清理身子。
    她的外衣薄薄的,在雾气弥漫的水池前如同一层膜,紧紧地贴在身上,将她曼妙的身材凸显的淋漓尽致。
    叶飞看得呆了,脖子伸得长长地向前挪动了一步。
    “擦。”一声擦响。
    叶飞心中一凛,身体瞬间僵硬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望向潭中,便见瀑布般的黑发划过半空,剔透晶莹的水滴凝结为霓虹,美妇勾人心魄的目光穿透浓雾而来,在自己绯红的脸上深情婉婉地“舔”了一口,接着,身体一倾,跳入潭中。
    叶飞手抚胸口,极力安抚快要跃出胸腔的心脏,目光一寸不移地盯着碧潭。许久之后,仍不见美妇露出头来,不免心慌,跌跌撞撞地跑到潭边,倾身向水中观望。潭面平静,叶飞努力地拨开碍事的水雾,但仍看不真水下的境况,不知不觉间,额头已经离水面越来越近。
    “哗。”的一声,柔若无骨的“蛇臂”弹出水面,一把勾住了叶飞的脖子,美妇精湿着衣衫,充满魅惑力的诱人丰唇,在叶飞左侧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来吧,随我来水中。”她的双瞳中跳动着蛊惑的光。
    叶飞与其对视的眼光逐渐变为和其相同的颜色,不加抵抗的,随着美妇,滚入潭内,与此同时,身后的密林之中现出一个人影,这人脚步虚浮,轻飘飘地来到水塘前,看到水面上越聚越多的血污,满意地点点头……
    第五十八章 铁牢
    另一边,睡至清晨方醒的方白羽,在充满肉香的茅草屋内见到了手握竹简的白面书生。
    方白羽微微蹙眉,走进屋去,道:“你还不走嘛,不怕药王回来?”
    书生也不抬起,淡淡说道:“来就来喽,我是碧娇的表弟,怕什么。”
    “你真是他表弟啊。”
    “我是他唯一的亲人。”
    “那你俩昨晚还……”
    “这叫亲上加亲。”
    “我觉得你没说实话。”
    “哈哈哈,当然,逗你呢。”
    “你很无聊诶。”
    “是很无聊啊,这里的每个人都很无聊,所以只能在床上多下些文章了。”
    “你们都被困在谷里?”
    “万花谷的人,终身不得离开。”
    “为何。”
    “原因你自己去找吧。”
    “屋后有一具尸体。”
    “哦,正常,药王经常用人试药。”
    “你怎么说的这么平常。”
    “看得多了,就习惯了。”
    “你不怕也被药王杀掉吗。”
    “怕,有用吗。”
    方白羽沉吟,狐疑地打量对方,道:“你真不着急走?”
    “不急。”
    “叶飞和药王夫人都去哪了?”
    “不知道,我醒来屋里已经空空如也。”
    “你又在说谎。”
    “何以见得。”
    “直觉。”
    “呵呵。”
    “我想去找他们,你要一起吗。”
    “不了,前坪就这么大点地方,要是寻不着,肯定便是去了后坪,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那好,我自己去找。”
    “去吧。”
    方白羽抬步跨出门槛,前脚踩稳时,忽侧过头,语气阴沉地说道:“话说,我的眼睛你似乎一点都不怕。”
    白面书生摇了摇头,道:“死人都见多了,何况像你这般英俊的后生。”
    “说的也对。”
    方白羽牵着墨玉和白瀚王在万花谷内转了一圈,最终走到水潭前,看到了岸边凌乱的脚印,“难道是下去了。”他深望过去,发现水面下混混沌沌的,看不清楚其中的一草一物。
    “真是邪门了。”他拍拍墨玉的颈子,道,“闻闻,这是你主人的味道吗。”
    墨玉当真嗅了两下,上下摆摆头。方白羽道:“既然这样,也只能深入虎穴,一探究竟了。”
    说罢,纵身一跃,跳入潭中。
    水中冰寒刺骨,方白羽四肢并用向潭底疾冲,大概十一二米深的样子便已触底,又寻找了一圈,果然见到一个洞口,不禁欣喜若狂,收紧了身子,奋力一扑到了洞中,又游了几米,便重新见到了亮光,循着亮光加快了踩水的频率,最终到达一个灯火通明的洞穴里,他大口喘息,挣扎着离开水面,平躺下来,休息半刻钟时间,顺着火把走出了洞穴。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药田,有无数佝偻瘦弱僵尸般的人类在田间耕作。
    鸡不取食,狗不敢吠,荒草不生,人人浑噩!站在洞口,方白羽能够清楚地看到蜜蜂窝似的混居屋子里,出入着数都数不清的瘦弱人类,如果说,前坪是一片祥和的世外桃园,那么后坪,便是失去了希望的人间地狱。
    方白羽本能的感到危险,急欲离开此地,但为时已晚,未等转过身来,便觉得脖子一痛,世界天旋地转起来。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间四壁无窗的牢笼内,药王夫人是这座牢笼里,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的活人。
    他奋力挣扎,才发现四肢都无法动弹,原来是被五花大绑在一张冷冰冰的石床上。
    混沌一片的眼睛里放射出阵阵的冷光,仿佛是老天再度眷顾于他,在这充满绝望的的境地里,他反倒了冷静了下来,出奇的冷静,洞察力超越以往无数倍,屋子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掌握到。
    上天不想让方白羽死,却让他经历种种磨难,没人知道为什么,但这是老天的意思。
    药王夫人叶碧娇换了一身肥大的斗篷,斗篷里空无一物,白肉可见,叶碧娇的身材绝对傲人,叶碧娇的面容依旧娇艳,但此时此刻,映入方白羽的眼中,这些诱人犯罪的魅惑都如毒酒一般难以下咽,他紧盯着叶碧娇双手中的石罐,心脏随着她一下下的鼓捣而沉到谷底。
    叶碧娇在一点点地碾碎罐子里的草药,就像在一点点揉碎自己的心。
    方白羽知道,此时自己必须拖延时间,所以出声问道:“夫人,咱们这是在哪啊。”
    第五十九章 无忧草
    “嘘,我是药王夫人,可不是你的夫人,臭小子没大没小的。”叶碧娇也不抬头,笑骂道,“你啊,真该跟那位与我同姓的小伙子学学礼数。”
    “叶飞?他在哪。”
    “他啊,他就在……嘿嘿,想套我话,我偏不说。”
    “夫人。”
    “叫我药王夫人。”
    “是,药王夫人。您把我困在这,可不太好。”方白羽故意道,“一会儿药王进来,看到你我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又都衣衫不整,怕是要不高兴了。”
    “呵,臭小子,就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离男人还早着馁。”
    “这话我可得驳您一句,男人,乃是阳刚之人,凡怀有阳刚之气者,皆为男人,岂有胖瘦之分。”
    “满口歪理。”
    “你说不过我了。”
    “我不想和你说。”
    “药王夫人,您在研磨些什么啊,气味好刺鼻。”
    “这个嘛。嘿嘿。”叶碧娇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这个是忘忧草,是让你忘记所有烦恼和忧愁的绝世草药。”
    她捻起露出的粉末,放到白羽的鼻下,“怎么样,是不是很香啊。”
    “味道好呛。”白羽心中一凛,忆起古籍中记载的一段话,“南山之巅,有无忧草,味近于白鳞,汁甜如蜜,剧毒之物也,人畜初食之,精神亢奋,一连三日不眠、不饮、不食,嗜性无度。其后成瘾,每日必食之,若不食,则自内而外奇痒难耐,如被万虫啃食。”
    想到那些在药田上耕种的佝偻蚁辈,白羽惊的一身冷汗,勉强挤出个笑容道:“这样不好吧,万一我吃了这奇草,兽性大发,做了什么伤害您的事情出来,可就不妙了。”
    叶碧娇狡黠笑道:“放心吧,捆住你的这副锁具,是北海玄铁铸造的,就是身怀道法的仙人,也捆得住。”
    “仙人。”方白羽狭长的双眼骤然一亮,猛地想起了什么。
    仙人。是啊,我怎么忘了,我有着连仙人都无法企及的绝世能力。
    在难以察觉的角度下,方白羽用右手扣住了身下坚硬的床板,有祥瑞的光芒在手心中闪烁,“一定要成功啊,一定要成功啊。”他在心里默念着。
    叶碧娇却不知道面前的少年拥有那般惊人的能力,见他脸孔坚硬,面色难看,还以为是被吓到了,仰起头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没办法,在这片土地上,大家都是奴隶,只能活在药王的阴影下,没有人能够例外。”
    方白羽为了拖延时间,附和地问道:“药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叶碧娇道:“其实即便我不说,你这么聪明应该也猜到八九分了。药王在这里建立药田,强迫和引诱误入的旅人吸食无忧草,迫使其为他卖命。这些上瘾者为了每日闻到无忧草的芳香,只能不分日夜的辛苦劳作,如同牲畜。”
    “据我观察,药田中种的好像不是无忧草吧。”
    “当然,药王怎么可能将这么珍贵的东西种在随手可及的地方。”
    “那无忧草到底都被藏在哪了?”
    “嘿嘿,这个可不能告诉你,这是前后两坪,最重大的秘密之一。”
    方白羽定睛打量对方,两道鹰眉微微蹙起,道:“你真的是药王夫人吗。”
    “呵呵,我当然是药王夫人了。”
    “这些人都是贪慕你的美色而上钩的?叶飞是不是也已经沦陷了,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愧疚。”
    “愧疚。愧疚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用。只有怀有愧疚之心,才可以赎罪。”
    “我身上的罪孽已经太重太重了,怎么还都还不清的。”
    “你真的是药王夫人?”白羽第二次问道。
    “名义上是吧。”叶碧娇的语气略有松动。
    “你能从药王那里获得什么。”
    “这是秘密。”
    “我们明明进入了通天路,怎么成了万花谷。”
    “这也是秘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吧。说完之后,你便也将沦为奴隶。”
    “如果上天降下恩赐,让你回到过去,你还会为药王做事吗。”
    “我……大概会吧。”
    “这么看来,你已经无药可救。”在叶碧娇惊讶的目光中,道道祥瑞之光自方白羽身下的石床中流溢出来,龙的图腾欢啸着与其英俊的身影合二为一。“啪啪啪啪啪。”下一时刻,捆缚住白羽四肢、颈子的五只铁环同时打开,一只愤怒的手掌从下方伸来,打翻药罐,捏住美妇的脖子,狠狠用力。
    叶碧娇被巨力推着,连退数步,后背抵住墙壁,她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从这一刻开始,她再也不敢说方白羽是“男孩”了。
    “怎样,我再问一遍,如果上天降下恩赐,你可愿意赎罪。”方白羽混沌一片的眼睛逼视过来,近在咫尺的呼吸让美妇抽搐。叶碧娇的脖子被捏的很紧,面带痛苦地张了张嘴。方白羽稍稍卸去了些力道。
    叶碧娇道:“我……我也是被药王控制的棋子而已,我真的……”不等说完,一股大力自勃颈处传来,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颈子折断。叶碧娇胡乱地扑腾着四肢,无限悲悯的乞求道:“别……别掐了,放过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方白羽仍不松手,似在检验她话语的真实性,叶碧娇道:“小兄弟,饶我一命,我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饶我一命。”
    “那好。”方白羽右臂用力,提起叶碧娇,用石床上坚硬、冰冷的锁链将之捆紧,接着捡起摔碎瓷罐的碎片——最锋利的一片,在她脸上摩擦,“说吧,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从现在开始,如果这张诱人的嘴里蹦出来一句假话,我就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最丑陋的人。”
    第六十章 药奴
    叶碧娇用力地呼吸,瞪大的眼睛就像在看死神,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她看到了说到做到的决绝,这份决绝让她充满惊奇和疑惑,毕竟,方白羽的年纪不过十三岁。
    “听明白了吗。”方白羽冷酷地问道。
    叶碧娇娇躯颤抖,连连点头。
    方白羽道:“这里到底是通天路,还是万花谷。”
    “万花谷。”
    “万花谷是通天路的一部分?”
    “差不多吧。”
    “出谷的方法是什么。”
    “没办法出谷,只能回前坪。”
    “我再问一遍。”方白羽威胁着将手中刀锋一般锐利的瓷片,向前递了递。
    “真的没有出谷的方法,真的没有。”叶碧娇在有限的空间内,尽力的躲闪着,“真的没有。从来只能入谷,不能出谷的,这是万花谷的规矩。不骗你。”
    “怎么可能无法出谷。”
    “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前坪只有来路,而无去路,后坪是山中之城,只与前坪相连,走入的人,根本无法离开的。”
    “你在骗我。”
    “真的,真的。我不敢骗你。
    “如果没办法出去,药王种许多的草药做什么。”
    “药王种的草药名为四季常青,乃是顶级驻颜之物。”
    “哦?这么说,你和药王都在靠此药维持喽。”
    “记得那汪碧潭吗,其实碧潭里面全是药水,我与药王每隔一段时间在其中泡上一阵,便能永远不老。”
    “你真的是药王的妻子?”
    “可以这样说。”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还对我隐瞒了什么。”
    “我刚才说的没有一句假话。天地为证。”
    “真的?”
    “当然。”
    “你应该清楚欺骗我的后果。”
    “我不敢。
    “那好,你告诉我药王现在何处。我要找到他。”
    “他就在顶层,但是身边有药奴的护卫,你抓不住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没用的。药奴力大无穷,不惧死亡,而且绝对服从于药王的命令。”
    “真有这样的人?”
    “那是药王的杰作。”
    “这样。”方白羽低下头,沉思了片刻,“无忧草在哪放着。”
    “你要做什么。”
    “快点回答问题。”
    “在仓库里。”
    “带我去。”
    “好吧。”
    解开锁具,叶碧娇揉搓着红肿的手腕,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
    方白羽道:“我的眼睛能够看穿一切,所以,不要给我动什么花花肠子。”
    “我只是在想,门外把守着药奴,咱俩要如何除去。”
    “这栋建筑里,每一层都有药奴吗。”
    “除了我和药王身边的近卫,只有仓库前有药奴把守。”
    “把他们叫进来,我来对付。”
    “两名药奴可以轻易的撕碎你,你真的不怕。”
    “怕有用吗,药王既然就在楼上,看你总不回去,肯定会怀疑的,到时候一样会死。”
    “那你做好准备吧,我要唤他们进来了。”
    方白羽将瓷碗的碎片收入掌心,拉着她走向和门同侧的角落,摆好了前冲的姿势,双目紧盯着铁门的窗户,“喊吧。”
    “兹瓦拉希德,哇亚撒。”叶碧娇的嘴里咕噜挂啦的蹦出来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文字,没有一句能听懂的,不过很快,外面的守卫便给出了回应,随着一阵闷闷地拖拽声,铁门从外面被拉开,身长黑鳞的守卫走入密室,四下寻觅。
    当看到角落中的两人时,流叶一般飞出的方白羽,已经精准的用瓷罐的碎片切开了两人的喉咙。
    他正待回身,却听角落里响起一个声音,“小心。”
    药奴锋利如猫科动物的爪子,几乎与那个声音同至。白衣翻舞,方白羽毫不犹豫的前倾身体,避开攻击,接着回身一脚,正踹中药奴的侧脸,不过后者全无痛感,挥舞着利爪再度攻来。
    方白羽以手支地,旋转而起,手中碎片连续切割在这名药奴的脸上,颈子上,身上,直到某一下刺穿了他的后脑,后者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来不及休息,后一名药奴已经踩着同伴的身体扑来,他们不仅悍不畏死,力大无穷,而且动作敏捷,方白羽双脚在地面上连踩五下,身体平贴地面飘掠,在后背靠近墙壁后悍然拔起,双掌一推,将瓷片摁入紧追而来的药奴双眼之中,两条血箭随即射出,闪身躲过对方胡乱、张狂的扑咬,方白羽走到叶碧娇的身边,拉起对方,走出了牢笼。在逃亡的路上,他不禁问道:“之前,你为什么出声提醒,我死了不是更好。”
    叶碧娇干笑两声,闭口不答。
    确实如她所说,除了身边的近卫之外,走廊上没有任何药奴出现,可见他们的珍贵。
    一路顺利地到了仓库前,方白羽望着并排守卫在那里的四名药奴,问叶碧娇道:“你能不能下一道命令,让他们自杀。”
    “确实有这样的命令。但药王没有教我。”
    “那还和之前一样,你让他们过来。”
    “这四名药奴同进同退,不会离开仓库五米的地方,咱俩这个位置,我的命令不起作用。”
    “真有如此精密的操作?”
    “当然。”
    “一打四,我也没有把握。看来只能智取了。”
    第六十一章 药王真身
    放开叶碧娇,方白羽快速揉搓双手,祥瑞之光于手心中闪现,叶碧娇表情诡异的盯紧了他的手心,直到看着他将手掌插入地面,操控后土,捆缚四名药奴时,方才移开目光。
    方白羽施展轻身功夫栖近了他们,顺利摘取其中两名药奴的首级。另外两名药奴因为力大无穷,趁着同伴惨死的功夫挣脱了束缚,方白羽不和他们硬碰,边打边闪,最终刺瞎两人的眼睛。
    回过头来时叶碧娇仍是未逃,这让白羽心里咯噔一下,毫无疑问的,在这样的情形下换做是谁都会利用来之不易的机会逃跑的,可是叶碧娇没有这样做,这只会有两种解释,一是她厌倦了被药王控制,想要借刀杀人。还有一种可能则是,身为药王近臣的她有着更大的图谋,所以,一直紧跟自己,谋而后定。
    这两种可能的解释里,方白羽更倾向于后者,毕竟在牢牢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时候,叶碧娇眼中的贪婪光芒绝不是假的。
    他握紧了右手看着叶碧娇一步步走近,直到对方微笑时,手方松开,叹了口气,问出与之前同样的问题:“你怎么不跑。”
    “你的轻身功夫那么好,我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啊。”
    “你倒是明白。”
    “帮药王为非作歹了很多年,这点心计还是有的。”
    “你就任我宰割了。”
    “我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
    “那好吧。”
    之后,方白羽将仓库内的无忧草全部拖到了外面,让药材奇特的香气顺着清风流入每一个劳作者的鼻端,他们都是嗜毒者,对无忧草的味道非常敏感,始一接触便四下张望起来,可惜仍寻不准位置,方白羽心中一动,干脆取来火把将其焚烧,让刺鼻的毒烟直上青天。
    这一下可炸开锅了,大量在田间耕作的人们四肢并用地冲上高岭,与药王派来的药奴厮打在一处,双方激烈搏斗,方白羽趁机登上高塔最顶层,潜入药王的房间。
    让方白羽惊奇的是,药王的房间里居然是满满一片粉红的颜色,安静的老人坐在一张藤制的摇摇椅上,面朝窗外,背对自己。
    房间内,纱帐翻飞,香气诱人,方白羽并无刻意掩饰,笔直走向药王,探出右手,纤细的手指眼看就要抓在药王的身上,却猛地止住动作,他回过头,面向叶碧娇道:“药王,你还要藏吗。”
    叶碧娇站在重重纱幔之后,诡异地笑着:“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小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从一入谷,我便产生了怀疑。你身上芳香四溢,花蝶、彩蜂流连其上,甚至连我和叶飞都对你心动,这绝不是巧合,一定是施用了某种具有催情效用的药物。”
    “这能证明什么。”
    “这证明,你深谙药理。”
    “可能是从药王那里学的。”
    “我开始也这样想,可后来在马厩里发现的男尸身上,明显有中毒的迹象,而且新死不久,当时叶飞就怀疑你了。”
    “叶飞?那个小家伙可不会怀疑我的。”
    “你也太低估他了。”
    “呵呵。”
    “之后,我进入后坪,看到这漫山遍野全是男性,更加加深了对你的怀疑,试想,如果真的是被药王控制,强迫着做体力劳动,肯定会不断有人反抗,不会存在如此大量的奴隶心甘情愿的任人摆布,除非他们能从中得到好处。
    当时我已经意识到了危险,本来是要跑的,可惜晚了一步,被你偷袭带到了牢里。幸亏天无绝人之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救了自己一命。你被我控制心知难以逃脱,便干脆将计就计,一边全力帮助我以骗取信任,一边悄悄观察,在彻底明了的我能力以后,做出最后的反击。”
    “呵呵,你这些都是猜测吧。”
    “是啊,因为推理太过匪夷所思,所以我迟迟不敢做出决断是否应下杀手,毕竟服从于我,对于已有的统治会造成极大的伤害。直到进入这间屋子。”
    “屋子又怎么了。”
    “进入了房间我才明白你为什么要将所谓的药王架空,而将自己虚构成他的夫人。”
    “为什么。”
    “就是为了应付这种突发的情况!”
    “你虽然深谙医理,但毕竟双手空空,不懂拳脚之术,面对强壮的男人,很可能一个不慎反遭挟持。为了应对这种情况,你虚构出药王这个人,将所有的关卡布置在这间屋子里,对方为了离开,就一定会利用你找到药王,要找药王,就必须进入这间屋子,而这个时候,就是你绝地反击的时刻。”
    “好笑,那我干嘛不多带几个药奴在身边,非要担这种风险。”
    “药奴虽然力大无穷没有痛感,但是反应迟钝,做某些动作时还需要指令。想必,你担心一旦自己将命令下达成保护自己,以他们迟钝的大脑会不顾一切的消灭敌人。那样子,很可能导致自己受伤。”
    “呵呵,你的推理真是精彩。”叶碧娇冷笑着鼓掌,“你不想看看药王的真身吗。”
    “我怎么敢碰他。”
    “不碰是对的,那椅子上坐着的是一个毒人,只要接触到,便一定会死。”
    “终于决心摊牌了吗。”
    “我将这房间,设计成炫目的粉红,将香气充斥在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让人一进屋就能猜到这是一个女人的房间,进而怀疑药王的身份,你觉得是为什么。”
    “证明你有信心哪怕他们不触及毒人的身体,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答对了。”
    第六十二章 将计就计
    “砰”的一声,毒人爆炸,四散的毒粉充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方白羽急着捂住鼻子,可惜为时已晚,但觉足下一软,身体已经虚弱地跪倒下来。
    叶碧娇张扬而开心地笑起,高抬着美艳的长腿一步步地走过来,抬起赤足踩在白羽的脸上,“小兄弟,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如做了我的姘头,日夜服侍我可好。”
    “好啊。”方白羽苦笑。
    叶碧娇道:“先把我的脚舔干净。”
    “好,我这就舔。”方白羽狭长的双眼骤然一睁,嘴巴张开咬中叶碧娇的秀足。后者“啊呀呀”地惨叫起来,急着缩回脚,奇道:“怎,怎么回事,你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在她惊讶的目光下,方白羽冷笑着站起,白衣翻舞,如同死亡的绞绳一般,捆死了对方的颈子,“你不知道吧,那名被你嘲笑的少年,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医生,他早已怀疑你了,所以,将一枚可避天下奇毒的珠子,提前交给了我。”
    “不,不要杀我,杀了我你就永远出不去了。”
    “说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把你知道的所有都说出来吧。”
    “好,好,我说,我说。”
    轰隆隆,平地惊雷,晴朗无云的天空中,忽然涌现出了一条条毒龙般的黑色雷霆,地面开裂,整座山体从中裂开,似要崩毁。
    叶碧娇双目血红,惊恐地望向天空,失声道:“糟了,他要杀人灭口,他要杀人灭口了。我们都会死在这里,都会死在这里了。”
    “他是谁。”
    “前后两坪的真正主人。”
    “是谁。”
    “他是……”
    同一时间,万花谷前坪,身材瘦高的男人踩过厚如棉毡的花地,径直走向草屋,一把推开虚掩的屋门。
    屋内正聚精会神对着手中竹简施法的俊朗书生在察觉到有人进来后,蓦地止住动作,两眼眯起望了过来。
    在他收手的同时,后坪的崩溃之势便告终止。
    “是你。”书生失声。
    “很惊讶吧。”叶飞耸耸肩膀,大摇大摆地坐在与他正对的椅子上,自己倒了杯茶。
    “这样的会面真是让人惊讶。”少年快速冷静下来,将竹简卷起,同样倒茶喝了一口,“你怎么没死。”
    “那天在身后尾随的人,是你吧。”
    少年不语,算是默认。
    叶飞道:“我当时就很奇怪,整个前坪只有这么大点的地方,草屋里没人,叶碧娇在我前面,怎么还会有人跟上来呢。”
    “你现在明白了?”
    “当然。我心知有人跟踪,所以只能装出猥琐的模样,自动跳入你们的陷阱里。”
    “我明明看到碧娇掐死你了,难道贱人背叛我。”
    “这你还真误会她了。我当时明知被你俩算计,所以一边拼命挣扎,一边自残身体,造就了血流成河的惨景。”
    “是啊,我明明看到你的尸体飘出水面。”
    “都说是故意的了。我和方白羽一样,拥有着让人间颤抖的能力,当时不过在装死而已,等你们把我埋了,我便自己垉土出来。暗中观察一切,直到白羽离开,你开始肆无忌惮地动用手中的竹简,我才发现这其中的玄机。”
    “真没想到此一代入通天路的,是你俩这样与众不同的少年。难怪后坪会失手,失策啊,真是失策。”
    “硬说的话,还是我强一点。”叶飞嬉皮笑脸地说道,“我现在终于明白山体上为什么会刻字了。”
    俊朗书生闻言一愣,持卷站起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望向远方青山,轻轻诵读:“气吞山河。原来你一直都能看到远山的字吗,真没想到。”
    “别人看不到吗。”
    “没有胸襟的人是看不到的。”
    “你便是山河本身?”
    “我是山河雅卷。是胸襟博大者打造的神器。”
    “为何会沦落。”
    “打造我的人,在临终之前胸量忽然变得无比狭窄,居然为了防止别人得到我,狠心将我封印。”
    “所以,你就引诱误入者吸食无忧草,让他们沦为奴隶。你是在报复人类吗。”
    “气吞山河!没有容纳百川的气量,如何能让我山河雅卷为其所用。”俊朗书生叹了口气,怅然若失地回忆道:“一开始,有许多人登通天路,妄图成仙。我灵智初开,见他们可怜,便暗中帮助。岂料这些人类真是卑鄙无耻,走过通天路还嫌不够,居然妄图霸占我。
    可笑,我乃气吞山河卷,气量狭小之人即便是真正的神仙,又能如何。可笑人类的恶意深不见底,他们无法控制我,便想干脆毁了我一了百了,让谁都得不到。
    在此期间,我受到过三味真火的烧灼,忍受了水雷的鞭打,遭到过碎石的掩埋,甚至被关在极寒炼狱之中整整三载。在他们变态的折磨下,我真是苦不堪言,发誓寻求报复。”
    “然后呢。”
    “然后我便幻化成人形,诱惑了那人的妻子。将她拉入书卷内。”
    “这个人就是叶碧娇?”
    “她真的很迷人,那人为了救她,居然跟着进了来,这下子可就到了我的地盘上。我用比他折磨我的残酷十倍的手段折磨他,虐待他,摧残他。叶碧娇心知被我利用,伤心不已,苦劝我只要放过他,便情愿做牛做马,终生服侍我。
    可笑,我只是一本开启了灵智的神卷而已,她就算再美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学会了人类狡猾的我并没有马上拒绝她,我以此为饵,诱骗叶碧娇引来其他好色的男人,将他们囚禁在我辛苦建造的后坪内,永生永世都不能离开。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些被引诱来的男子很快聚到一起,反抗的意志犹如火烧,居然生生挖开了一条离开的通道,就这样逃走了。这件事让我意识到绝境下的人类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就如火山喷发一样势不可挡,想要彻底控制他们,必须找到这些人的软肋。刚好,一件事情的发生,让我看到了这个机会。”
    “你找到了无忧草?”
    “其实是那个贱女人找的。叶碧娇之所以如此漂亮,除了天生丽质之外,还因为长期服用一种名为“四季常青”的草药,进来的时间久了,她始终得不到这种草药的滋润,容颜快速老去,丑态毕露。我想到她精通药术,便询问可有药草可以操控人心。她说有。于是,便有了后坪里的那些卑躬屈膝的奴隶。”俊朗书生背着手,阳光径直穿过窗户,穿过他的身体,落在地上,“你怎么知道无忧草的。”
    “嘿嘿,或许姓叶的都和医学有缘吧,要说药性,我可一点都不比她差。打一进来,我就在叶碧娇的身上,闻到了无忧草的香味,之后又在水潭边看到了四季常青,我几乎立马断定,这里有问题。”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们始终在你所掌控的领域内,找不到问题的根结所在根本无法出谷,既然这样,也只能深入虎穴一探究竟了。”
    第六十三章 青山的布局
    “有谁生而邪恶呢,呵呵。”俊朗书生苦笑,“叶碧娇越来越适应这种逍遥自在、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女皇生活,她开始主动引诱男人,并架构了药王这个虚拟的人物,以此遮掩外人的耳目。某些时候,她觉得无聊了,甚至会主动放走一些犯人,让他们去寻找药王,享受他们得知真相时,心如死灰的快感。
    她越来越享受这个过程,而我也要利用她报复人类,所以便回到通天路内,截去了路的入口,致使入此路者,永不超生。”
    “难怪只有入谷之路,而无出谷之法,原来打一进来,我们便在山河卷内。”
    “是啊,这是一条有去无回的不归路。”
    “我和方白羽将是例外。”
    “其实打一见到你俩,我便生出了警觉,本来想就此放过的,可惜,那贱女人看你们生的俊朗,死活耍赖不让我放你们走。”
    “女人误事啊。”叶飞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与他并排站立,“气吞山河。欲占据山河之势,先怀海量之气,不管你经历了何等的折磨,不管你吃过了多少的苦头,总之,你现在已经变成了和你最讨厌的那些人相同的东西了,你的气量,你的气魄已经狭隘到偏执,你再也配不上气吞山河这个名号了。”
    “是啊,如你所言,这些年我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无力了,好像这里面的一切都不再属于我,不再任由掌控。”
    “你已经变成了你最讨厌的事物,恐怕,连山河卷本身都在抗拒你,已经不愿你再作它的器灵了。”
    “或许我真的失去资格了吧。”白袖一荡,俊朗书生的面容忽现狰狞,“虽然明知如此,但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不等他动作,叶飞已经闪电般的出手,夺下他手中竹卷。
    “没有用的,你的使命已经达成,转世吧。”
    失去竹卷,俊秀书生眼神中的戾气如潮水般消退,他的身形渐渐通透直至消失,在离别的最后,他对着叶飞点点头,似在感谢。
    在他死后,后坪上的所有人和事物全部以光芒为通道,回到了现世,没有了潭水的滋润,叶碧娇美丽的脸孔快速变老,最终变成一个棘皮秃顶的老妇人,自杀而亡,其他人因为过量吸食无忧草,全部中毒暴毙,叶飞和方白羽一把火,将所有人的尸体全部烧了,两人牵着墨玉和白瀚王重新踏上了旅程。
    (历史:天启一零九年,青山道尊见一逆天法器流落通天路,心中一动,唤来一心念不正之徒孙,向他假泄天机——佯装凡人,立入通天路便可得一秘宝。此人本就心术不正,闻听此言欣喜若狂,立时装扮成书生的模样踏足通天路,果然得到气吞山河卷的帮助,通过重重关卡,走回蜀山。
    手握气吞山河卷的他本以为此卷已认自己为主,欣喜若狂,岂料,对方不过是可怜自己罢了,全无认主之意。当下恶从胆边生,施展种种毒辣手段拷打于它,神器通灵,为了自保,自然生出一邪恶灵魂,设计诱使其夫人于书内,引他上钩,恶人因此伏诛。之后,神器本欲回归正统,消灭此恶灵,但青山道人不允,降下神通,强令此器休眠,让恶灵逞凶,成为通天路上一道屏障。
    有徒问曰:为何如此。
    其答:此器乃逆天之禁忌尔,成器的目的本为“海容”,奈何铸器者临死之前,性情大变,居然因惧怕他人得到此物,成惊世之伟业,而忍心将它封存于山间。于那时起,本该完美的器灵便存在了一丝瑕疵,早晚会爆发出问题。
    我将其提前诱发出来,一来可成为入蜀的一道屏障;二来,可为千年后登山求艺的圣子排除一枚隐忧。
    其徒闻圣子之名大愕,问之:“当真会有圣子降临人间。”
    青山道人答:“千年为一劫,千年以后圣子会与他的毕生之敌同临大地,人类文明会迎来有史以来最大的考验,究竟是繁荣还是陨灭,全要看造化,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多为他扫清一些障碍而已。”
    其徒似懂非懂,问道:“敢问师尊,究竟谁是圣子的毕生之敌,魔王吗?”
    青山道人答:“他啊,还未够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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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 邪佛(一)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通天路就是一条由人走出来的路,它的里面隐藏着太多的谜团,它存在的本身就是蜀山最大的秘密。
    通天路中的一天,等于人世间的两星期,所以,如果你在通天路里修炼一年,相当于在人世间修炼了七年。
    人生短暂,这个数字有多么的可怕可想而知。
    在叶飞和方白羽越过气吞山河卷之后,盘亘在两人前方的,是一面巨大的佛像,一面拥有婴儿之身,弥勒之头的巨大金佛。
    金佛如此特别,在日光的照射下,栩栩生辉。
    叶飞老远便见到金佛,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感觉。
    前有山河卷盘踞,后有金佛挡路,这通天路上的一草一木,都是如此的不同,仿佛是有人刻意安排。
    离得近了,金佛居然开口说话:“尔等,欲往何处。”
    “入蜀,登蜀山之巅。”方白羽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恭敬回答。
    “所去何为。”
    “寻访名师,报仇雪恨。”
    “为了报杀母之仇?”
    方白羽一愣,随即答道:“正是。”
    “我乃坐井观天之弥勒,尔等之前身过往,俱在我眼中,你们身怀戾气,我不能允许通过。”
    “如果我们硬要过呢。”
    “我乃弥勒,不伤人,只留人。你们若要硬闯,悉听尊便。”说着,金尊弥勒身后现出庄严圣光,身躯长大百倍有余,如同一座山岳,盘亘在前方,“尔等请过吧。”他的声音空旷,似从百里之外飘来。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道:“想过通天路,真的难比登天吗。”
    “如果你们知晓了这路到底为何而存在,也就不会对此感到惊讶了。”
    “不是为了挑选适当的收徒人选吗。”
    “那是青山道人说出来糊弄你们这些小朋友的。”
    “你认识青山道人?”
    “一千年前,我是樽邪佛,被他以童身封印,固定于此。”
    “若我们想办法将你解放,你可愿放我们过去?”
    “都说了我是邪佛,你们还要将我解放?真是后生可畏啊。”
    “这通天路我们是一定要过的。”
    “那好吧,我便给你们一个机会。”
    “谢弥勒。”
    “看到我乳首上的金环没有,你们将这两枚金环取下,便可通过。”
    “金环?”两人举目望去,果见两枚金环穿透弥勒肥胖耷拉的乳首,“你说话算话?”
    “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好,我们这就去取。”
    欲取金环,须攀弥勒金身,方白羽从弥勒左脚取道,叶飞从弥勒右脚取道,向上攀登时,一股强大的粘稠撕扯力笼罩了他们全身,如在体内灌满了金水,每一次抬腿,抬臂,都无比艰难。
    “这样下去,很难到达顶端啊。”叶飞仰头,望望百丈之外的金环,心生感慨。
    方白羽从旁鼓励道:“不要停,咱们两兄弟联手,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他气运丹田,双腿用力一蹬,“刷”的一下,逆天而起。
    “飞。”修仙者擅长御剑,可翱翔于天际,学武者修习轻功,只能提升速度,跳高数米,方白羽从秘本中学习的“飞天之术”虽有飞天二字,却总归不是御剑翱翔,没办法飞的,起身不过一米,便因为远远高于别处的重压而被拖拽下来,慌了慌张地勾住巨大金身的一角。
    叶飞两眼一弯,嘻嘻笑道:“勇气可嘉,智慧不足。”
    “少废话。”方白羽道:“要不这样,咱俩干脆比上一比,看谁先取下首上金环。”
    “好啊,比就比,怕你不成。”
    两人都是少年心性,争强好胜,互相激励,竟将周遭环境之艰险,当成了一道闯关的屏障,赌博的筹码,互相攀比,勇往直前。
    金身弥勒目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又细又疏的眉毛动了动,暗自说道:“年少轻狂,年少轻狂啊,不,等一下。”他掐指一算,惊讶的发现,今日距离青山道人当年封印自己,刚好一千年整,再度望向两人,目光中的神采却有些变了,“难道今日便是那预言成真之日?可那老儿口中的圣子,怎么变成了两个。”
    它乃坐井观天之弥勒,可观前世,不可看今生,预将来,也不相信有人能够掐算出百年后的事情,却没想到,今日之所见,将要打破自己已往的观点。
    叶飞紧贴金佛表面,以自身蛮力拼命向上,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方白羽则刚好与之相反,频频施展轻身之术,逆冲而起,向上一米,回落半米,虽然做了许多无用之功,但速度确实较快,一炷香的功夫,已经攀上弥勒膝盖了,领先了叶飞接近五丈。
    他累的不行,仰面躺在弥勒膝盖上喘息,然后,探出头向下看,哈哈大笑道:“我说叶飞啊,到底行不行啊,再不快点,可连我的衣服角都碰不上了。”
    叶飞仰头看他,毫不示弱道:“嘿嘿嘿,让着小孩吃粑粑,容你领先又如何,咱们打仗靠的是后劲,不着急,不着急啊。”
    “切,你就继续逞强吧。”方白羽休息片刻,便又开始向上爬了。
    第六十五章 邪佛(二)
    如同在刀削之崖上垂直攀岩,两人不仅要忍受一脚踩空便会跌落悬崖的恐惧,还要抵挡远超别处的重力,衣衫尽湿。
    虽如此,二人双眼紧盯目标不动,谈笑风生,毫无畏惧。
    这真是少年心高斗志强,争勇好胜无能当。
    弥勒佛从未见过此番情景,不禁错愕,道“小娃娃,你是叫叶飞吧。”
    忙着追赶的叶飞闻听他呼唤自己,耳根动了动道:“能观人之过往,你好厉害。”他保持行动不变,随口附和着。
    “不厉害,不厉害,若练至大成,我不仅能观前世,更能看今生,预未来。”
    “预言?你说真的?”
    “世人皆有命数,天眼一开只消用眼一望,便能知你命数。”
    “那我祝福你早日得开天眼。”
    “要开天眼,需要极为苛刻的条件。”
    “说来听听。”
    “我怕说出来吓到你们。”
    “说说看嘛。”
    “等下吧,等你们取下金环,再说不迟。”
    “怪里怪气的,随你便。”
    “你叫叶飞。”
    “干嘛。”
    “鹰翔于天,靠的是翅膀;龙游于云,借的是祥气。你名字里,有个飞字,可见有朝一日必将登顶人间至高。那么,你是准备靠翅膀飞上去呢,还是被祥瑞之气拖上去呢。”
    “我嘛。”叶飞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绕口的问题,不禁停下动作想了想,道:“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我愿意用自己的翅膀飞上顶端。”
    “好志气。”弥勒双目瞳孔微微放大,笑容中现出诡异,“那你呢,方白羽,你的名字里有着白羽二字,可见也是鹏程万里的当世人杰,若有一天问鼎人间至高,你是要自己飞上去呢,还是被祥瑞之气拖上去呢。”
    “我嘛。”方白羽抬起头,空茫一片的眼睛与弥勒对视,“我相信,自己会被龙之瑞气载往云端。”
    “呵呵。你俩还真是千差万别啊。”弥勒大笑,笑容中的不谐之处越发浓重,似在感叹,似在嘲讽,似在筹划,“我很好奇,这样的你们,是如何成为朋友的。”
    “我俩见解不同,但惺惺相惜。”
    “好一个惺惺相惜,来,让我看看,到底谁是这场豪赌的胜者。”
    叶飞并不明白他为何称两人的“争勇”为豪赌,耸了耸肩膀,重新开始了进程。
    随着攀岩的持续,叶飞那近乎恐怖的身体渐渐适应了眼下重力的环境,在无数次的尝试之后,摸索出了最顺畅的起腿、落足角度,他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便要追上前面的人了。
    却见一直领先的方白羽蓦然将手掌插入弥勒金身之内。
    这个起式,叶飞看过不止一次,立时生出警觉。
    与此同时,坐井观天弥勒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入体内,眉头微微蹙起,本欲反抗,却在看到方白羽身上的祥瑞光芒后,点了点头,放弃了所有抵抗的动作,任凭这股力量在体内游走。
    下一刻,金身剧烈抖动起来,而所有的异动,都只集中在叶飞落脚的那一侧,后者抬起头,望向白羽,气道:“好啊,你耍赖。”
    方白羽高昂着头得意笑道:“哈哈哈,我们的规定是谁先取下首环,便为胜,可没说,过程中不许出手阻挠对方。”
    “哼,狡辩,以为这样就赢得了啊,太小瞧我了。”叶飞两脚猛地蹬地,双臂持力,身体似箭射出。
    “方白羽,你给我等着。”
    他这一跃,四肢并用,毕集全力,瞬间跨过数丈距离,一把抓住方白羽的脚踝,向下一扯,“给我下去吧。”
    他力大无穷,一扯之力势不可挡,方白羽猝不及防,眼看就要被甩飞了,却也急中生智,趁着他右手抓住自己的空档,脚背一弯,紧紧勾住他的手腕,同时弓背弹腿,随着这甩力,兜圈回返,攀住了叶飞的背脊。
    “嘿嘿,想甩掉我,没这么容易。”方白羽双腿夹紧叶飞腰眼,双手捂住他的眼睛,“小乌龟,快背着小爷去勾那环子。”
    叶飞后肘向后力挺,几次无功,大怒道:“你到底松不松手。”
    方白羽哈哈笑道:“不松不松,就是不松。”
    “真的不松。”
    “绝对不松。”
    “你可别后悔。”说时迟,那时快,叶飞双手蓦地松开,身体倾斜,随着重力笔直坠往地面。
    “你疯了。”被刺耳的风声灼痛了耳膜,方白羽惊呼。
    叶飞道:“看你松是不松。”
    方白羽道:“疯子,不和你玩了。”说罢,松开四肢施展轻身功夫攀住身边金壁,几乎同时,叶飞同样四肢并用的抓住身边金块,两人相距,不足两步。
    “来吧,看看到底是谁最快。”
    各展其能的两人,使出浑身解数,笔直冲向同一个目标,之前与金佛的约定已被抛至九霄云外。
    这也是少年心性。
    一袭青衫,一尾白羽,冲向同一个目标,两者互不相让,两者交错领先,两者的嘴角都挂着兴奋、享受的笑容,两人同时伸出右手,同时抓住金环,金环被拉下,两人都是胜利者。
    可惜,金佛却在此时道出了噩耗,“因为只取下了一枚金环,所以两人之中,只有一人能够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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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7 21:22:27  更:2021-06-27 21:2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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