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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生命传奇小说《雪落的声音》,震撼连载![第1页]

作者:jiegaoyin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5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雪落的声音》梗概:

    这是一个有着神话气息的传奇故事。
    在茫茫的雪国,除了雪,除了一个由雪花化成的美丽的少女,没有其他任何事物。千年万年,这个美丽的少女就那么孤独地行走在雪国,而时光永远没有尽头。为了摆脱这无穷无尽的孤独与寂寞,少女幻化了一个人世间,然后把自己的精魂变化为一个男身人体,来到那个人世间经受人生。这个男身就是少年杨光。
    杨光出生在一个古老的小镇上,这个小镇处于一片莽莽苍苍的大森林里头。小镇的人们原本世世代代都以打猎为生,自从十七年前猎人队的首领杨天奇,也就是杨光的父亲,在森林遇害之后,猎人队解散,小镇的狩猎时代从此终结,渐向现代文明社会过度。
    杨光自小因患病导致双腿残疾,生活孤苦,只与母亲相依为命。大森林千百年来流传着无数美丽而神奇的传说故事,那些传说赋予了杨光独特的精神气质。他对父辈们曾经在大森林里创造的传奇悠然神往。他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走进大森林,去体验历史,体验传奇。对他来说,走进大森林,是内心赋予自己孤独的生命一次神圣的使命,是生命的终极意义。
    但是他行走不便,单单依靠他自己的力量,无法独自进入大森林。于是他把希望寄托在他的一些亲人和朋友身上,盼着他们终有一天能带他进入森林。他最好的朋友柳越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帮助他完成愿望。而他的亲人——胡子大叔,姐姐小梅,又都一个个死去,这给了他一次次沉重的打击。他终于绝望了。他不再奢望能进入森林,他只和他的母亲平淡地相依为命。
    正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一个叫明佳的女孩出现了,她主动提出带他进入森林。明佳是好朋友柳越的高中同学,两个人相互喜欢,却因着某种缘故而没有在一起。在明佳带着杨光来到森林入口处,杨光突然得到了某种神秘的启示,得到了一些凡人所不能够拥有的神奇力量。他顺利地与明佳两人进入了森林。他们看到了大森林里一些奇特而震撼的景象。在大森林里与明佳相处了一夜之后,他发现自己内心里深深爱上了这个美丽的女孩,但是他知道这是他最好的朋友所深爱的女孩,并且这个女孩也在同样喜欢着柳越,他只能把那种感情默默放在心里。在森林里,他预感到森林即将有一场千年不遇的火灾即将发生。他迅速把明佳送出了森林,并与她道别。
    火灾终于爆发了,整个大森林燃烧起来,处于森林里头的小镇也同样被焚毁。在火灾吞噬着人群的时候,处在生存绝境的人们跟禽兽一样开始相互厮杀起来。杨光悲悯地看着世界末日到来的惨状,他感到自己的生命是到了终结的时候了。他在与柳越和母亲告别之后,靠着自己先天雪国精魂的神奇力量,灵魂脱体,召唤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大雪把森林之火扑灭了,终于拯救了小镇上残存的人们。而杨光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他永远不可能再复活。
    他的灵魂终于回到了他真正的家园,雪国。他重新回到了雪国那个少女的体内,回复为她的精魂。他永远消失了。而那个少女从此又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孤独之中,千年万年,她永远一个人独行。世界复归于宁静。



    目录:
    一、传奇
    二、女神
    三、边城
    四、伤逝
    五、日出
    六、憩园



    作者简介:
    尹高洁,现居深圳。
    欢迎联系出版事宜。
    QQ:834895029
    E-mail:834895029@qq.com
    一、传 奇

    1


    那一刻,我听见雪落的声音,像我寂寞而宁静的微笑,在玉洁的天地间轻盈地飞扬。


    2


    那时我五岁。
    那一天,我安静地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寂寞地看一片不知从哪里飞过来的小花瓣。小花瓣在空中轻轻地飘飞,翻旋,我清莹的目光惊喜而激动。我微笑着,伸出手去,想接住它,瘫痪的双腿却无法移动。
    我的上身用力地前倾,前倾,却突然歪身跌倒在地。小小的我双手撑地,吃力地转过身子,坐在地上,抬头间,却不见了那片小花瓣。我焦急地四处张望,却再也寻不到她的踪影,空气里只余下小花瓣飘飞时散出的极微极淡的一缕香气。
    这是我坐在石阶上,单调无趣的一整天里发生的唯一一件令我快乐的事,可是快乐却是那样短暂,只轻轻地拨动了一下我幼小的心灵,瞬间又消逝了,冷酷而残忍。
    我重又陷入无穷无尽的枯坐,双眼朝天,呆呆出神,小小的心灵充斥着寂寞与难过。
    然而我始终都在微笑着。明亮而清纯的微笑。

    “光光,妈妈喜欢你这样笑,轻轻的微笑,漂亮的微笑,可爱的微笑。光光,妈妈的宝贝,妈妈只要看到你这样笑,什么苦都会忘了。光光,你要快快长大,长大了也要这样微笑,知道了吗?光光,你是妈妈的命呵……”妈妈总是动情地搂着我,然后泪流满面。
    我俯过身去,用白白的小手指揩去妈妈脸上的泪水,然后,吻了吻妈妈的眼睛。
    妈妈的眼睛又大又美,温柔如水。
    “妈妈,我爱你。”我微笑着说,笑容单纯而甜美。

    阳光如纷飞的蝴蝶,在翠绿的枝叶上顽皮地跳跃。我叫杨光,我多想成为一缕奔跑的阳光,在辽阔的大地上自由地滑翔。可是我所能仰望的天空,也只不过是窄窄的四方,就像我那唯一的、扭来扭去总是四角的立体玩具。风落满我幼小的肩头,四处寂静无声。
    我凝视着天上一团小小的白云,白云凝然不动,成为这方天空全部的内容。我眨了眨眼,却发现白云有了一点点的移动,一点点的变形。我能清楚地感觉时光在轻轻推动、拉扯那团白云。最后,它一点一点地飘走,飘走,天空剩下纯粹的蔚蓝,碧幽碧幽的,像生命诞生时瞬间而永恒的孤独。
    我的笑容如一池波光在闪亮,天真,却透着隐忍的忧伤。

    “光光,每次看到你这样笑,我就想哭。很伤心的哭。”小梅姐总是这样对我说。
    小梅姐比我大八岁,她比我还不幸,我还有一个妈妈,她的爸爸妈妈却都死了。她的一个表姑姑领养了她。
    我微笑着拉过小梅姐的手,贴在我脸颊上,轻轻地摩挲。
    “姐姐,你每天都来陪我玩,好不好?我一个人,一点也不好玩。”
    “我也想每天来陪你玩啊,可是我要在家里带两个小弟弟。他们是我表姑姑的儿子,可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顽皮,淘气,还经常欺负我。我只喜欢你,光光。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亲弟弟,那该多好啊!”
    “姐姐,你要是我的亲姐姐,我也一定快乐死了,我叫妈妈不要你挑水,煮饭,洗衣服,我只要你每天陪我玩。姐姐,你可不知道我一个人多不好玩。”
    我的出生地是一个边远的古老的小镇,小镇的四周是莽莽苍苍的大森林,无边无际。每天晚上,当月亮升起在中天的时候,我都能听见从大森林里传来千禽百兽的声音,那些声音回荡在旷远的苍穹,久久不绝。
    我的爸爸是小镇上最伟大的猎手,他英勇机智,胆识过人。可是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爸爸有一次仗枪独自闯入森林,从此便再也没有出来。
    走进森林一直是我的梦想,但是这个梦想很难实现。因为因为我两岁时一场大病,双腿落下终生残疾,无法行走。每天每天,我都只能孤单单地坐在屋门前的一块石头上,沉默发呆。天空是永远的天空,墙是永远的墙,这就是我童年全部的记忆。
    没有人会注意我这个整天呆坐在石头上的残疾小男孩,偶尔经过的人,他们的目光短暂地在我身上停留一下,神情漠然,脚步匆匆,足音消失在清冷的路口。
    有一次我看见不远处有两个和我一般大小的小男孩在玩小瓦片,我多想跑过去和他们一块玩啊,我想叫他们,可一贯的沉默与腼腆让我无法开口。我羡慕地看着他们玩得兴致盎然,最后又看着他们尽兴离去。
    我始终都是一个人。
    我只能长久地在自己的幻想中寻找一些乐趣。我的幻想五花八门,我常常在幻想中激动地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可是几番惊心动魄的神奇经历之后,我还是得回落到现实中来。
    当我发现眼前依然空旷无人,寂寞、惆怅、委屈、失落的感觉就狠狠地刺痛我的心。
    自始至终,只有我自己小小的影子陪伴着我。
    我常常对着影子喃喃轻语。影子是我的好朋友,我的心里话,毫无保留地都说给影子听。影子总是那样静静地听着,听得很仔细,很认真,但是他一句话也不说。他不说,是怕我心里难过。影子是我的好朋友,不离不弃的好朋友。
    有一次我看见影子跟我一样孤独沉闷,于是我轻声对他说:“我这里不好玩,你去陪别的小孩玩吧。”
    说这话时我的脸上带着清纯的笑容,可是却不知不觉掉下眼泪来。

    我每天这样坐着,保持同一种姿势,很乖地等妈妈傍晚时分卖完小菜,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家。几年来我就这样和妈妈相依为命。妈妈说,她要一个人守着我,她怕别人不喜欢我,欺负我。
    我总是对妈妈说:
    “妈妈,我的脚会好吗?”
    “妈妈,我要是能走路就好了,我看见别的小孩都会走路。”
    “妈妈,我以后也能走路,是吗?我能走路,我就能帮你卖菜了,你就不用每天都那么累了。”
    “妈妈,我什么时候能走路啊?我想出去玩。你带我出去好不好?我一个人在家里一点都不好玩。”
    妈妈紧紧地搂住我,泣不成声。
    “光光,妈妈的命呵……”
    “妈妈——”我也忍不住哭了。
    很委屈、很委屈地哭了。
    那天,我从一次长长的幻想里走出来,发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阴暗起来,像涂抹了一层灰色的颜料,空气里蠕动着令人有些窒息的泥土味。风一阵一阵穿越我瘦小的身体,屋前一棵高大的水桐树,密密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几片叶子在空中打着旋儿,像世界的弃儿,一忽儿便翻过墙去。
    我抬头仰望,很高很高的天空,翻卷着黑色的云团,层层叠叠,汹涌着,一浪推着一浪。云层间的罅隙倏而弥合,倏而断裂,隐隐的雷声从里头滚出来,从一端迅速滚到另一端,那阵势如同辽阔的战场上千军万马一般,恢弘磅礴,“呀——”地一声怪叫,尖锐的声音划破厚厚的云层,几只巨大的怪枭从云层钻出来,贴着云腹如离弦的黑色之箭斜斜掠过,张扬挺展的巨翅如坚韧的云屏,抖落一身的隐雷。
    当我好奇地目送几只怪枭成为遥远的天际里几个飞动的黑点,终于不见时,我才意识到要下雨了。夏天的雨来得又快又急,我还来不及爬回屋里,一阵夹风的雨就淅淅沥沥洒了下来。
    我浑身一下子被淋湿了,我本能地转过身子,缓缓向前爬行。我的双腿毫无知觉,我要用左臂撑着地面,右手抓着前面石块的棱角,艰难地拖着下身才能移动。全身淋透了,小小的我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只爬了两下,便再也爬不动了。
    我就这样俯躺在湿漉漉的石阶上,绝望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门口。
    “妈妈——”我大叫,“妈妈——”
    妈妈听不到我的声音,妈妈没有来。
    我咬着下唇,不放弃,挣扎着还想往前爬,可我实实在在爬不动了。

    一道紫金色的闪电如同透着寒光的冰剑,在长长的天宇划过,一瞬间照亮了灰色的石阶与石阶上弹跳的雨水。我在一滴雨水里蓦然发现我黑色的瞳仁发出碧绿闪亮的光芒。雷声隐隐,我分辨不清是来自汹涌的天空还是奔腾的心底。身体里似乎有一股气流在血脉与骨管里迅速游动,然后渐渐膨胀,渐渐膨胀,每一个细胞,甚至每一根头发,都在慢慢扩大,那股气流仿佛要破体而出。我突然感到全身有一阵轻微的疼痛,我仿佛听见皮肤的无数道裂痕炸开的声音,像灶炉里的柴火发出的哔哔啵啵的开裂声。疼痛随着体内的那股气流的膨胀由轻微转至沉重。我清醒地感觉到,体内的那股气流急切地要破体而出,而肉体又死死地抓住它,试图予以阻止,两者你来我往,捉对厮杀,互不相让,而我却被折磨得全身撕裂如同风雨中四散飘摇的锦缎的穗尾。
    我终于忍不住,大声叫起来,极致的疼痛逼迫我的眼泪洪水般涌了出来,我的叫声立刻变成了嚎哭,凄厉而惨酷,如矫夭的闪电在大雨中横空闪耀,久久不绝。那一刻我的哭声从所未有的清亮与悲怆,像地平线上的朝日喷薄而出,鲜红闪亮的霞光照彻所有的森林、平原、山峰、河流,千年坚冰一瞬间融化成水,哗哗地奔流开去。那一刻,我恍惚听见有着无数神奇的传说的大森林,忽然传出千禽百兽的诸般声音,尖锐而缥缈,如呼啸的风雪,应和着我惊天动地的哭声。我紧紧地抱着身子,在石阶上痛苦地翻滚,嚎叫,恨不得立刻死去,以摆脱掉体内那场刀光剑影的残酷战争。
    雷声滚滚,从天空的这一端到那一端,迅疾无伦,突然炸响,伴随着一道紫金色的蜿蜒游动的闪电。雷电之后,我体内的那股气流终于破体而出——
    什么都安静了。
    我只觉得浑身轻盈如雪,没有半分痛楚之后的痕迹。我突然惊奇地发现,我的肉体仍自俯躺在地上,昏厥不醒,而我却完好地站在肉体旁边。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懵懂地立在那里,久久地发呆。好一会我才发现,天空正纷纷扬扬下着大雪,宁静,平和,落满我的肩头。大地一片洁白,透着亮晶晶的雪光。

    那一刻,我听见雪落的声音,如同生命里释放了的自由,轻盈而洒脱,在玉洁的天地间流泻成优美的旋律。
    3


    我身不由己地走了出去。
    在我面前,铺展开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原。
    没有风,纷纷扬扬的雪花只是宁静地飘落,簌簌的,源源不绝,像一面面雪白的窗帘缓缓垂地,像无数道闪亮的银光流泻而下。
    我行走在雪地上,第一次那么真实地听到我自己的脚踩出的雪裂声,回过头去,我的每一个留在雪地上的脚印都是那么深。我心里快活极了,从所未有的快活,我向着没有尽头的远方奔跑,就像一缕灿烂的阳光,双手挥动着,大叫着,茫茫雪原上回荡我清亮喜悦的欢呼。
    “妈妈——妈妈——”
    此时此刻,我最想见到的就是我亲爱的妈妈。我要扑到她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说:“妈妈,你看,我能走了,我能走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如亿万只雪蝶在我身边回旋,蹁跹,落满我的头发,我的肩头,我的眼睛。我不愿停止,我只是不住地奔跑,要用整整的一生来奔跑。雪花是这样温柔,雪原是如此辽阔,如果这雪永远不住,如果这路永无尽头,我将一直跑下去,跑向那个永不可知的远方。

    “杨光,你好。”
    一个缥缈的声音在漫漫大雪中飘荡,似远似近,似乎来自遥远的天国,又似乎就在我身旁。但我分明听见那是一个少女的声音,优美,婉转,像氤氲的白雾中传出的乐曲。
    “谁在叫我?”我四下张望,空旷无人。
    无数的雪花突然在某一个地方向外飞扬,像蝴蝶的惊飞,接着我看见从那虚空中缓缓走出一个少女。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直觉告诉我,我可能在某个地方见过她,但我已记不清她是谁。她白衣如雪,黑发如水,大雪纷纷扬扬,在她周身飞旋,却落不到她的身上。她的面容如冰雕刻成,却有着柔和匀称的轮廓,美丽的黑色瞳仁如宝石一般发出星星的微芒。
    她款款向我走来。
    她说:“杨光,你好。”
    我说:“姐姐,你认识我吗?”
    她说:“我很早就认识你了,因为我也叫杨光。”
    我奇道:“你也叫杨光?”
    她说:“你在人世间叫什么,我也叫什么,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你不觉得我跟你长得有点像吗?”
    我仔细地端详她的面容,她的瞳仁发出奇异的神光,投射进我的瞳仁,我突然惊奇地发现,她确实长得跟我有一些像,尤其是那微笑,清纯,宁静,淡然,却有着深深的寂寞与隐忍的忧伤。
    我惊喜地说:“真的呢,我们有点像。”难怪我第一眼看见她,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我的心头依然充满了疑惑,像弥漫搅乱了的雪花。
    “我寂寞地等了你五年,我原本以为你在人世间会很快乐。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去那个地方。杨光,留下来,别回去了,好吗?”
    “姐姐,你说什么?我妈妈在家里等我呢。我不回去,妈妈会着急的。”
    她凝视了我一会,轻轻叹了口气,说:“那么好吧,我让你回去。不过你要多陪我一会,这么多年来,我一个人在这里,很寂寞。”
    “你爸爸妈妈没有陪你吗?”
    “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我怜悯地说:“啊,真可怜,跟我小梅姐一样,小梅姐也没有爸爸妈妈。”
    她微微笑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凄凉。
    “杨光,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这里有好多雪呢。姐姐,这是什么地方啊?”
    “这就是你的家园。你的生命受尽了苦难,你的灵魂离体,回到你的家园,追逐你的自由。可是,可怜的杨光,你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拥有的真正的自由。”
    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她微微一笑,说:“来,杨光,我带你去森林。你不是一直都想走进森林吗?”
    4

    我走进了森林。
    我来了,我看到了,我听到了。
    大风从无穷的远方穿越过千重万重的树木,夹着虎啸龙吟,夹着花香鸟语,悠绵不绝。
    我们踏着厚厚的落叶走向森林的腹地。
    我说,我要去找我爸爸,几年前我还没生下来的时候,我爸爸走进森林里,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我和妈妈都很想他。
    我牵着少女的手,抬头看她。我的头只在她的腰际。我说:“我能找到我爸爸吗?”
    少女微笑说:“杨光,你要知道,你是未来的森林之王,而你爸爸只不过是森林里的一个幽灵,你随时都可以找到你的爸爸。”
    我高兴地说:“真的吗?我真的可以找到我爸爸吗?”
    少女指着前面说:“你看,那是谁?”
    我看见在一棵高大的乔木下,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他高大,挺拔,英武,一身黑色的衣服在风中张扬开来,像高高的悬崖上神峻的黑鹫,随时就要展翅翱翔,他脸上沧桑的轮廓如冰刀刻成,像经历了千年万年风雨打磨的岩石,冷峻,坚定,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有着野兽般的机敏,鹰隼般的尖锐,放射出灼灼的野火般的光芒。
    在一刹那间我知道,他就是我的爸爸,一个俊朗而勇敢的猎手,我心目中最伟大的英雄。我经常捧着我爸爸的相片看,相片中年轻的爸爸气宇轩昂,孤高冷傲,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情。我无数次倾听妈妈深情地回忆爸爸当年的豪言英举,我在幻想中将爸爸一生传奇的经历反复皲染,于是,爸爸成了无所不能的神。在我心中,爸爸永不失败,即使他五年前在深不可测的黑色森林消失,我也不认为他死了,他只是在那个传奇的森林里用超人的胆识与智慧继续演绎他壮丽的人生传奇。他不会死,因为他是世上最伟大的英雄,无所不能的神。
    他忽然侧过头来,怔怔地看着我,然后他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容,他说:“光光,我的孩子,你来了。”
    那一刻,我泪流满面,我扑了过去,投身入怀,叫一声:“爸爸——”放声大哭。
    我终于找到了爸爸,我紧紧抱住爸爸坚实的后背,我不想再失去我的爸爸。
    爸爸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到我的脖子里,灼灼发烫。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哭声才渐渐歇下来。
    “爸爸,你不知道我多想你,妈妈也很想你,我们回家吧。”
    “孩子,爸爸不能跟你回家。”
    “为什么?”
    “爸爸只是这个森林王国的一个幽灵,这个王国与人世间比天和地还遥远,爸爸回不去了。”爸爸的声音悲凉而沧桑。
    “爸爸,我带你回去。”
    “傻孩子,”爸爸笑了,摇了摇头,然后深情悠远地说,“你妈妈——她还好吗?”
    “妈妈很想你,我经常晚上听见妈妈在她房子里偷偷地哭,喊你的名字。”
    “你妈妈,瑶芳——我对不起她,她受苦了……”
    爸爸回忆说:“那年冬天,你妈妈怀了你快九个月了,我听老人家说,雪鸡汤最补身子。于是,那天早上,我带了枪,一个人走进了森林。”
    爸爸没有想到,那一走竟成永诀。
    那天天降大雪,大雪覆盖了森林,地面上的雪足足有两尺厚,踏上去,发出锦帛撕裂般的声音。爸爸穿着黑色的大衣,黑色的长统靴,持着黑色的猎枪,孤身闯进了森林。鹅毛般的大雪从天空纷纷扬扬坠落,所有的树木的枝叶上,都落满了厚厚的雪花,银光灿然,将整座森林妆扮得有如童话中美丽的公园。
    爸爸从小在小镇长大,他从十岁起就跟随他的父辈进山打猎,经验老到的他明白,冬天,下雪的时节,貌似平静的森林里可有不平静的行动,正如平静的海面底下有着汹涌的暗流一般,吃人的凶兽随时可能跃出来,扑向脆弱的咽喉。更恐怖的是,小镇每一个人都相信,森林里有幽灵在出没,一不小心,人就会无缘无故地死去,而身上没有半点伤痕。传说有一次,一批猎人,有二十多个,深入森林腹地去打野猪,结果只有一个人回来。那人后来惊魂不定地说,在一片黑影幢幢的灌木丛边,他们突然听到一声怪叫,接着大堆大堆的灌木丛像地震一般剧烈震动起来,接着眼前一晃,一片红色的影子围着他们电光火石般地闪了一下,然后所有的人都面容扭曲,掐着自己的脖子痛苦地倒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那人因为当时正蹲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大便,幸免于难,但是当他亲眼目睹那帮出生入死的父辈兄弟在一瞬间死亡,他吓得屎都拉不出来,全身惊惶地发抖。他后来回到小镇,由于持续的惊惶与恐惧,他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开枪自杀了。
    爸爸从小就相信这个传说,但是他的勇敢是全镇出了名的,他经常一身铁胆,孤身闯入森林,就像古时侠客孤身横剑江湖,无所畏惧。尽管如此,爸爸也不敢掉以轻心,每次进森林,他都会调动全身的器官,保持豹子般机敏的警惕。
    “那时我打了五只雪鸡,转身在一棵树下撒起尿来,尿还没撒一半,就听见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声。我立刻转身一看,发现一只火狐正悄悄在拖雪鸡。我大喝一声,那只火狐惊了一跳,叼了一只雪鸡就往森林里头窜。我忙朝它开了一枪,竟然没打中。我一时火起,拔腿就追,在后面连放了几枪,那火狐左拐右拐,迅捷灵敏,总是打不中。我平日打猎百发百中,这次竟几枪都没中,一股好胜心就激着我一路追了下去。”
    爸爸追出了几百米,始终紧紧跟在火狐后面。突然,他听到一声沉闷的低吼,接着又是一声,然后又是一声。爸爸吃了一惊,他料到那是豹子,不是一头,而是一群。豹子喜欢独来独往,而爸爸那天却偏偏遇到了豹群。
    那只灵敏的火狐也感觉到了什么,它倏地停下,转过身来,一对灵动的眼珠子盯着爸爸滴溜溜地转动,发出恐惧的光。它头一甩,丢掉雪鸡,突然闪电一般,从爸爸身边窜过。爸爸立刻反应过来,低呼一声,转身就往来时的路上飞奔。雪很深,踏上去每一步都有深深的脚印,平时连拔出来都吃力,可在那会,爸爸突然身轻如燕,在雪地上迅疾掠过,两边的树木刷刷地往后退。
    “我当时根本不敢回头去看有多少豹子,我只听见后面一片响声。如果是一头豹子,我还有胆量跟它斗上一斗,但那是一群,一个人再厉害,也斗不过一群豹子。那时我心里虽然惊慌,但还是很冷静。我看都不看,向后面打了一枪,听见一头豹子受伤嚎叫的声音。我趁着豹群稍微停顿的那一刻,往前面一棵高大的乔木上飞身一扑,紧紧抱住大树,双脚一蹬,很快就蹭了上去。就在我爬上树的那一刻,豹群已飞奔到树底下。要是我再迟得一下——”
    爸爸坐在一块岩石上,眼睛望着前方,双目灼灼发光。他一面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一面激动地讲述着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我坐在爸爸面前,紧张地注视爸爸冷峻的面孔,耳里似乎响起千军万马震天动地的呐喊声。
    “我爬上树,坐在一根粗大的枝干上,往下一看,这才看清是三十几头花斑的豹子,有大有小,围着大树转,仰着头往我这上面看。它们显然是饿得慌了,一头头吐着红红的舌头,恨不能扑上来将我撕扯着吃了。它们似乎商量了一下,一头最大的雄豹用锋利的爪子抓住树皮,缓缓向上爬来。那时我心里头的冷气嗖嗖地往上钻,我端起枪,瞄准豹头,‘砰’地就是一枪,皮开肉绽,那头雄豹哼都没哼一声,摔下去死翘翘。我喊道:找死的就他妈的尽管上来吧!打死一头豹子后我意气风发,也不怎么害怕了,只盼着豹子上来领死。”
    我想像着爸爸当年在树上孤身对抗豹群的情景,更是对爸爸崇拜得五体投地。
    “没想到那些豹子居然不怕死,死了一头,犹豫了一下,又爬上来一头。我想都不想,瞄准了就是一枪,每一枪都打在豹头,炸开了,脑浆和血溅地满树满地的是。那时我打疯了,也不知打死了多少头,口里呼呼地喊着。豹子没有半点退去的意思,还是源源不断地爬了上来。”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对那些不怕死的豹子产生了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我憎恨它们,可是我又敬佩它们,怜悯它们。爸爸为了活命必须打死豹子,豹子为了生存而要吃掉爸爸,人与兽的这种绝地对抗,倒底哪一方更残忍?一声声枪响在深不可测的森林密密地回荡,那些坚强的生命一个个悲壮地坠落,鲜血染红了雪白的森林。我惊恐地看着爸爸杀红了眼的表情,感觉到了生命的残忍、脆弱、挣扎与绝望。我突然忍不住大叫:“不要打了——”
    一刹那间,什么都安静下来了。
    爸爸慈爱地看着我,满眼的疲惫与落寞。他缓慢而沉重地说:“我没有打了,我没有子弹了。”
    我心里一惊,叫道:“爸爸——”
    我看到爸爸在树上惊慌的表情。但那只是一瞬间,爸爸的脸又变得冷峻如霜。他大喝一声,枪托朝着一个豹头狠狠砸去,豹子砰然坠地,却没有死。一头豹子又爬了上来,爸爸凝神盯着,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握枪的手上。我突然看见一团白影悄悄在爸爸身后晃动,我大叫一声:“爸爸,小心你的——”
    我的话没有说完,一头豹子已迅疾地扑向爸爸的后背,爸爸的身子坠在了空中。他低头往下一看,十几头饥饿的豹子正仰着头,张着凶恶的大口,咧着闪光的长牙,吐着红红的舌头,急切地等着他的坠落。那一刻,爸爸来不及一声浩叹,脑海里闪过妈妈俏丽的面容,直直坠入了豹群。
    “爸爸——”我惊恐地叫道。
    豹子一拥而上,疯狂地撕扯爸爸的肉身,爸爸只反抗了一下,很快血肉模糊。我的耳里一片豹子的嚎叫与爸爸的长声惨叫,我紧紧地闭着眼,却摒不去那残忍的一幕。雪花静静地飘落,爸爸的血将整片森林染红……
    “爸爸——”我惊恐地大叫,扑进了爸爸的怀里,“爸爸——”
    我晕了过去。
    在昏迷中,我看见爸爸渐去渐远的身影,我听见他缥缈的声音:“光光,我的孩子,你要坚强,你要坚强,你要坚强……”
    “爸爸!”我突然惊醒,叫道:“爸爸,你别走!”却发现自己躺在那少女的怀里,四面是无边无际的雪原,雪花纷纷扬扬飘落。
    “我爸爸呢?”
    “他已经走了。”
    “他到哪里去了?他不要我了吗?”
    “你爸爸永远都会想你。”
    “豹子要吃我爸爸了,我要去救我爸爸。”
    “杨光,你要坚强。”
    我哭了。我把头靠在少女怀里,哭了。
    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爸爸了,我亲眼看见他被一群饥饿而残忍的豹子撕扯着吃了。爸爸死了,他不是在森林里凭着他超人的胆识与智慧继续演绎他的人生传奇,他是被豹子吃了。
    哭了很久,我说:“我要回去了,我想我妈妈了。”
    少女说:“杨光,再陪我一会,我好容易等了你五年,我在这里很寂寞。”
    “你跟我一块回去吧。”
    “不,你那个地方我去不了。”
    “为什么呢?你不认得路吗?我带你回去啊。”
    少女流泪了,她紧紧搂着我,说:“杨光,再陪我一会,好吗?我很寂寞。”
    我看着她哀伤的神情,用手指揩去她的眼泪,可她的眼泪却汩汩地流出来。
    “姐姐,你别哭,我陪你就是了。”
    少女紧紧地搂住我,好像要把我融入她的身体。
    “杨光,你要时时记得我,不要忘了我啊。”
    “嗯,我会天天想你的。”
    “杨光,我真舍不得你。可是留下你,你也会很快消失,你总是不能陪我很久。”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忍不住又说:“姐姐,我想我妈妈了。”
    少女忧伤地微笑着说:“那么好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我再等你十二年,十二年后我在这里等你。”
    “为什么要十二年呢?我会来看你的。”
    少女淡淡一笑,不语。她恋恋地放开我的手,微笑着,流着泪,缓缓后退,雪花在她身边飞旋,渐渐迷蒙了她的身影。空中传来她缥缈而婉转的声音:“杨光``````我在这里寂寞地等你``````十二年``````”
    我一个人站在空旷辽阔的雪原,呆呆望着少女消失的地方,雪花轻盈地飘落,蹁跹,旋转。

    那一刻,我听见雪落的声音,像少女孤独寂寞的身影,又是哀伤,又是凄凉。
    5


    这年秋天我上学了,妈妈每天背我上学,背我回家。
    我瘦小的身子伏在妈妈背上,稳稳的,就像很多年前睡在妈妈的体内。
    我轻轻地说:“妈妈,你累了吗?”
    妈妈说:“不累。”
    妈妈脸上没有汗,可我依然伸出手,在妈妈脸上轻轻揩拭。

    刚刚上学时,我有过一阵子快乐,因为我可以和那么多同龄的小孩相处。我生性内向,腼腆,不多说话,大部分时间,我只微笑着听同学们天真活泼的谈笑。他们说着,笑着,唱着,跳着,他们把快乐传染给了我,我也经常快乐地大笑。
    我的同桌,甜甜,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小女孩,有着大大的眼睛,很漂亮。她总是喜欢问我一些希奇古怪的问题。
    “杨光,你为什么叫杨光?”
    “因为我爸爸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你脸上为什么总有个笑在那里?”
    “因为它喜欢在我脸上玩啊!”
    “你为什么总是能得九十分呢?”
    “你难道不知道老师很喜欢我吗?”
    “那我为什么总是得一百分呢?”
    “那是因为老师喜欢你比喜欢我多十分。”
    “老师为什么总是第一个叫我答问题呢?”
    “因为你长得很好看啊。”
    “你到过森林里吗?”
    “到过,不久以前我还到过呢。”
    “你爸爸妈妈带你去的吗?”
    “我自己去的。”
    “你自己怎么去的?你又不会走路。”
    “我做梦去的,不可以吗?”
    “那我也可以做梦去。”
    “你做梦看不到豹子。”
    “你能看到豹子吗?”
    “我当然能了,我能看到很多很多豹子。”
    “那你带我去好吗?”
    “好,下次我做梦的时候叫上你。”
    跟甜甜说话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我很喜欢她,我决定下次灵魂离体的时候,带甜甜去森林。
    可我最终没有带甜甜去森林,因为她后来哭着不肯跟我坐一块了。

    有一次我肚子胀,要拉屎了,可当时正在上课,我不敢告诉老师,于是我忍着,但我终于没有忍住,拉在了裤裆里。
    “好臭,好臭!”甜甜叫起来。
    接着身边几个同学也捂着鼻子叫:“好臭,好臭!”
    我一脸通红,浑身不自在。
    老师走到我身边,问我,是不是你,杨光?
    我尴尬地低下头去。
    后来,甜甜再也不肯跟我坐一块了。老师劝她,她不听,反而哭了,说:“我不跟这个脏孩子坐一块。”
    一句话把我所有对她的好感都吹散了,但我不怨她。那时,小小的我已敏锐地感受到周围同学对我的厌嫌,他们怕我再拉屎拉到裤裆里,臭薰了他们。
    “老师,我想一个人到后面去。”我这样对老师说。说这话时我心里很难过,但我已下定决心要搬到后面的角落里去。

    自从我搬到那个角落里后,我的快乐就像风一样吹过去了,沉默与孤独再次如影随形。很少有同学来主动找我说话了,因为我是一个脏孩子,尽管我的微笑依然清纯,甜美。我也不找同学说话,内向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尽管我有很多很多的话蓄在心里。有时要说话的冲动与渴望就像膨胀的灵魂一样要破体而出,却始终找不到释放的出口,这种感觉像针一样深深刺痛了我。可是我依然把目光移向窗外,凝视着蓝天与白云,寂寞地微笑。
    有一次上游戏课,同学们像一群鸟儿一般欢呼着飞了出去,教室里一下子只剩下我一个人,冷清清的,我看着空荡荡的教室,顾影自怜,难过得几乎要流下泪来。这时老师来了,她把我背到游戏场上,搬了一条凳子,让我坐在那里看同学们玩游戏。游戏的内容是所有的人围成一个大圈,一个小男孩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随意地跳,圆圈不住地顺向转动。同学们大叫大笑,快乐极了。他们都是天真幼稚的小孩子,他们不会留意到一个残疾小男孩此时的内心感受。
    他们欢跃的身影在我眼中渐渐模糊,我稍稍转过了头,看见一片叶子,从树枝上脱落,摇摇曳曳,缓缓地飘下来,那么宁静,那么美丽。我伸出手,想接住那片叶子,可是太远了太远了我接不着。我看见它悠然飘落在地上,然后就静静地躺在那里。我心里想,来一阵风吧,把它吹起来。果然一阵风吹过,那片叶子抖了抖,如同鸟儿欲飞时振动一下翅膀,它倏地飘飞而起,像一只绿色的小蜻蜓,飞过同学们的头,飞过高高的墙,向着那莽莽的绿色森林飞去。
    小学六年我就是在这种孤独而平静的日子里度过的。毕业那天,每个同学都发了言,倾诉自己的感受。我是最后一个,我讷于表达,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想了很久,我只说了一句话:“谢谢大家。”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谢谢大家,可我还是说,谢谢大家。那一刹那间我只感眼眶发热,然后我哭了。小学六年不论遇到什么事情我都没哭过,可是那一刻我却哭了。我的哭声感染了大家,十一、二岁的同学们似乎感到了离别的忧伤,也哭了起来。可是我知道,我的哭绝不是因为离别。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只是想哭而已,所以我就哭出来了。

    我顺利地升入了初中,顺利地升入了高中。我长高了,重了,可妈妈依然每天背我上学,背我回家。我长大了,妈妈也就渐渐老了,十几年的孤苦与辛劳,使妈妈的美丽韶华一去不返,但妈妈依然是我心中慈爱的妈妈,温柔的妈妈,美丽的妈妈,妈妈依然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亲人。
    妈妈真的有些老了,我的身体那么大,伏在妈妈背上,就像一块岩石压在一根树枝上,树枝随时都可能折断。妈妈背着我很吃力,一趟下来,会流一身的大汗,而我会用一条干净的毛巾,不断地帮妈妈揩拭脸上、颈上的汗珠。
    “妈妈,你累了吗?”
    “不累。”
    坦白地说,读了十几年的书,我不知道自己读书是为了什么,将来要做什么,在我心中,我只有一个简单的信念:永远不和妈妈分开。我真不敢想像,我一旦离开了妈妈,孤苦了十几年的妈妈怎么活下去。因此,我要一辈子守着妈妈,一辈子不离开妈妈。
    我伏在妈妈背上,她瘦小的身子在不住晃动,而我在心里轻轻地喊:妈妈,我亲爱的妈妈,我爱你。我知道妈妈听得见,因为我是她用全部生命与信仰来守护着的儿子啊!

    高考之后,我的分数超出了大学本科录取线,但我没有被录取,因为我是个残疾人。
    妈妈哭了。妈妈说:“光光,妈妈对不起你。”
    我心里虽然很遗憾,但我并不难过,我安慰妈妈说:“妈妈,这样也好啊,我可以永远陪你了。”
    妈妈去做饭了,我坐在床上,突然间我抬头,看见床前长长的穿衣镜里,映出我的全身来。我第一次仔细地端详镜里的自己,竟是那么清俊、秀气,脸上有着淡淡的、清纯如水的微笑,浑身洋溢着生命的健康与灵气,丰神如玉,神采飞扬。
    啊,这就是我吗?这就是我的生命吗?这么俊秀的少年,这么完美的杰作,这么高贵的天使,这么灿烂的生命,这就是我吗?
    我突然意识到,十七年了,我今年十七岁了。十七岁,是生命的开始,还是死亡的肇端?我突然隐隐约约记起了很多年前,那次灵魂离体后的传奇经历。我侧耳苦苦思索,想领悟到一些什么,想抓到一些什么,但是徒劳无功。
    只是我听见了雪落的声音。

    那一刻,我听见雪落的声音,像无数绿光闪闪的蝴蝶,在无边无际的苍蓝色的天空下,在孤独而辽阔的生命世界里,漫天惊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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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6 23:36:58  更:2021-06-27 00: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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