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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石Ⅰ－拉恩的秘密: 第四章 催眠术
伊莉娜在她住的小村庄里是个女祭司，她让许多人羡慕不已，也让她父亲引以为荣，感到自豪。她年轻美貌，肌肤光洁，笑容迷人，金丝似的长发宛若丝绸，柔软地披在肩际。鲜艳的深绿色眼睛让人见后如痴如醉，神魂颠倒，仿佛被施加了催眠术一般。 她的教师对她唯有赞美之词。她是个出色的女祭司，显然已经取悦了神，因为神准许她完美地为自己效力。 在伊莉娜的村庄里，唯有她被赋予了神圣的祭祀职责，因而使她备受村民的尊敬与爱戴，尤其被小伙子视为理想的伴侣。但她至今仍独身一人，因为尽管她有婀娜多姿的身材，沉鱼落雁的容貌，她待人接物却端庄稳重，从不和任何追求她的年轻男子说话。当然，别人也不敢惹怒她。 有的时候，她会以其他方式来侍奉女神。她喜欢跑步，所以她经常远离村庄，跑向密林深处，在那里等待雨水的降临。常常要到乌云密布，暴雨临近时，她才会起身离开。 然后她总是闭上双眼，漫步雨中，享受那凉爽而清新的感觉。她知道自己应该去安抚女神，因为只有女神哭泣时才会降雨。 但是伊莉娜并没有那样做，每当此时她便忘却了自己的祭祀职责。女神的悲痛给她带来欢乐，而且她也需要单独一人，自由自在。 回到村庄后，她有时会感到恐惧。觉得自己像件装饰品——一尊裹着白色丝绸，独自跪拜在香火缭绕的石庙中的塑像。可是人们却把她当做女神的化身，对她崇敬仰慕，顶礼膜拜。 而她又正好是人们举目凝视的对象，因为她能给人们的视觉带来愉悦，带来美感。 有位村民喜欢绘画，曾经请求为她画肖像。她摆好姿势后，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唯恐影响画像质量。几小时后，她要求观看画作。 纸上一片空白。原来，那几个小时他只是一直盯着她看而已。 他浪费了她的时间，而且只把她当做又一个观赏对象，使她非常恼火，大发雷霆。一位美丽的女祭司，重要的居然不是她的愿望，而仅仅只是她的脸蛋。 她打了他一下耳光，不准他再和自己说话。一个女人有这种行为举止，本该受到惩罚，然而人们却无动于衷，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毕竟，她是他们的女神。 她大胆无畏，不让他们的准则束缚自己。 这就是为什么丽娅选中她的原因。像她这样的女孩注定会永生不灭，并且毫无疑问地意味着恒久的美丽。 伊莉娜静静地站着，陷入沉思中。她祈求伟大的母亲般的女神与自己对话，并且为她指明道路。她希望离开这个村庄。只要能够获得自由，她依然愿意侍奉女神。 一个阴影潜伏在她的背后，但这个年轻女孩正沉浸在深思冥想中，既没有看到它，也没有听到它。等她发现已经为时太晚了。 伊莉娜感到有只纤细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她立即站起来，环顾四周。短时间，她确实相信自己真的面对着母亲般的女神，也相信这位母亲已经应她的请求来到凡间，亲自来与她交谈。 这位陌生人美若天仙，肌肤洁白无瑕，眼里充满感情和智慧。肩部的长发盘绕成鬈发状，缠绕交织，在月光下摇晃。 “神啊，”伊莉娜低声说，“您向您的仆人现身了。我……” 她停住了。 站在她面前的那个家伙张开嘴，锋利的毒牙一直伸出到它红宝石般色泽的嘴唇外部。口中嘶嘶作响。 伊莉娜大声尖叫，向后退缩。她试图逃跑并呼喊求救，但那个家伙以闪电般的速度攫住了她的脖子。它膂力过人，使伊莉娜因担心窒息而不敢动弹。然后它低下头，闭上眼。 伊莉娜看着那深黑色的睫毛。见它伸出舌头，湿润嘴唇，舔舐尖牙，她害怕得瑟瑟发抖。接着，它的嘴张得越来越大，紧紧地咬住了伊莉娜的脖子。 随后一阵剧痛，生命仿佛被猛烈地从脖子里拉了出去。紧接着，伊莉娜感到自己的嘴唇湿湿的，像是沾着了什么液体，不过这种液体是她从未品尝过的。 它辛辣温热，令人作呕。她无法容忍这种味道，大叫着试图努力摆脱源源不断地进入她嘴里的怪味。但她简直无法动弹，她几乎快要死了。 涌入她嘴里的那股暖流使她呕吐不已，难以呼吸，但又无法吞咽。于是它就流到嘴边，流向下巴，渗透到身边。最后，她不得不咽下去，否则就会溺死其中了。恶臭的气味让她感到窒息，可是它却仍然不停地涌进嘴里。 所以她躺在那里，直至味道转变，变成她生命的一部分。然后她睡着了。 丽娅朝伊莉娜笑了笑。“这位是纳爱维斯，”她说，“是我次要的小鬼。” “次要的？”伊莉娜问道，语气中带着孩子般的好奇心，“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既没有你我的才能，也没有你我的天赋，”丽娅解释说，全然不顾纳爱维斯受到伤害和愤怒的表情，“他是一个错误的产物。” “他住在哪里？”伊莉娜问，她感到有点尴尬，因为提起他的时候，口气好像他并不在场似的。 “他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但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伊莉娜。” 伊莉娜开心地笑了。她是被选中的弟子，是天生就有功力的追随者。“假如你身处困境，遇到麻烦，只要说出我的名字，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丽娅允诺说，“我是他们之中最有实力的吸血鬼。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会有你自己的小鬼，或者选择一个吸血鬼伴侣，共享永恒的。”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吗？那你为什么要创造我呢？” 纳爱维斯退到了隐蔽的地方。 “我要看着你成长，我总会在你身边的。”丽娅允诺说，满脸敬慕地看着她那具有强大魔力的小鬼。 “可是你不想做我永恒的伴侣吗？” “我总会在你身边的。但我也是个喜欢孤独的吸血鬼。别担心，伊莉娜，谁也无法把我们分开的。” 伊莉娜笑了，她非常高兴。她转过身，背对着纳爱维斯，把他给忘了。“丽娅，”伊莉娜说，“我的魔力在增长。你看！” 她集中精力之后，手掌间燃起旋涡般的火焰。丽娅以惊奇而会意的目光注视着。“烧不到我的。”伊莉娜说，她仍然沉醉在自己的天赋中。 “永远都不会的。”丽娅允诺道，“不论是你引起的火，还是源于其他方面的火，你都能控制住的。” 伊莉娜让火焰在她的手掌中熄灭，然后转向她的创造者，投去成功的微笑。这时她才注意到纳爱维斯仍然还在那里。 丽娅随着她的目光望去。“你还在这儿干什么？”丽娅问道，“纳爱维斯，别和我们在一起，去别的地方哭泣吧。你的呻吟抱怨让我烦透了。走开！” 伊莉娜看着纳爱维斯向后退去。他的肌肉在愤怒地辱骂，她感到十分好奇。“你是不是苛刻了一点？”伊莉娜问道，“毕竟是你创造了他，现在你要抛弃他了？” “我从不抛弃我的小鬼，即使创造他们是出于某种错误，我也不会抛弃他们。我是在教他掌握了所有需要知道的生存技能后，才和他说再见的。你知道，那比大多数吸血鬼创造者所做的要好得多。”她很生气地补充道，“有些创造者一时兴起，创造了吸血鬼，然后就让他们自己谋生，照料自己，不再管他们了。纳爱维斯应该懂得感谢。而且在我让他走的时候，他也应该离开我去独立生活的。” 她怒冲冲地看着纳爱维斯刚才离去的地方。“他的行为是很不礼貌的。有时候我真想杀了他，但是再想想，又觉得即使像他那样，也是不该被处死的，因为他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和爱发牢骚的孩子而已。” 伊莉娜点点头，看着丽娅的脸。丽娅以前经常玩弄她的黑色鬈发，现在由于发怒，她把手指缠住头发，使劲地猛拉。伊莉娜笑了笑，用力把丽娅的手从头发里拉出来。 “来吧，让我们开心点。”伊莉娜说，“我们现在先不要去为他操心吧。” 丽娅点头同意。“他总让我担忧，折磨我的思想，真烦人啊！”她说，“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出去猎食了。” 虽然丽娅似乎急于忘却纳爱维斯，伊莉娜却没法把他从自己的脑海中抹去。他很高傲，但有一种贵族气息的魅力。他看伊莉娜的眼神也非常温柔体贴。 伊莉娜自负地沉思起来。也许他不肯离开丽娅身旁是由于她在那里的缘故吧？她无法忘却纳爱维斯英俊的身影。丽娅对纳爱维斯太苛刻了。 伊莉娜把一个凡人扔在纳爱维斯身边时，他笑了起来。他说，“我赢了。” “这不公平。”伊莉娜坚持说，“你领先一步，是因为我穿得像个贵妇人，所以跑不快。” “你真美！”纳爱维斯突然说。 “谢谢。”伊莉娜巧妙地答道。 “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纳爱维斯又问。 “我肯定要和丽娅在一起的，我爱她。”伊莉娜说。 “我爱你！”纳爱维斯明确地对她表白爱意，轻柔地抚摸她。 伊莉娜略加犹豫，便深情地亲吻纳爱维斯。他都能舔尝到她嘴唇上的血腥味，“我也爱你，爱现在这样的生活。我们三个可以在一起啊！” “丽娅不喜欢我，我也不想强迫自己留在不受欢迎的地方。她容忍我，是为了你。”纳爱维斯说。 伊莉娜无言可答，丽娅不喜欢纳爱维斯是事实。她认为丽娅对纳爱维斯是不公平的，“我不能离开，丽娅对我至关重要。” “比我还重要吗？”纳爱维斯问道，语气显得危险且咄咄逼人而不是令人怜悯。伊莉娜大笑起来，使劲拉他的头发。 “不，永远不会的，”她说，“不过你也不会比她更重要。我对你们俩的爱不分深浅。” “但是你最爱我。”纳爱维斯说。她还没有来得及抗议，他就抱起她，在远离月光、色泽暗淡的树林的阴影下快速旋转，他们的脚下躺着两具尸体。 他把她放下来的时候，她放声大笑。然后他们靠着树干，望着水面，依偎着坐在河边的草地上。“明天丽娅和我要离开这个国家，”伊莉娜懒散地说，“我们要去见……” 纳爱维斯变得有点僵硬，她感到他的双臂把她抱得更紧了，所以她停止说话，转过身来，摸着他的脸，“纳爱维斯？” “我现在还不想离开，这里很美。” “是啊，可是……” “你想离开吗？” “我无所谓。”伊莉娜说。 “不管丽娅要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吗？” “丽娅不是我的主人！”伊莉娜怒不可遏地答道，“她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同伴，我们是平等的！” “我都等了你快一百年了！”纳爱维斯突然狂怒地尖叫起来。 伊莉娜沉着脸，瞪着眼，恼怒地对他说，“纳爱维斯，别冲着我大喊大叫的。” 纳爱维斯静下来了。“对不起！”他说。 伊莉娜拂袖而去，她无法容忍粗暴的对待，难以忍受别人对着她大声叫喊。纳爱维斯看着她离去，看她满怀自尊的心情消失在黑暗中。 他知道，她是永远都不会抛弃丽娅的。 丽娅是世界上迄今为止魔力最强大的吸血鬼，她把自己所有的魔力毫无保留地赐给了伊莉娜。她还抛弃了纳爱维斯，甚至在他爱慕她的时候，无情地把他抛弃了。然后她创造出了伊莉娜这个容貌和心灵都完美无缺的小鬼，让纳爱维斯朝思暮想，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他感到对伊莉娜的迷恋使他心力交瘁，还受制于人。但他对伊莉娜情深意浓，以致陷入爱情的泥潭而不能自拔。他注视着刚才他们追猎的两具凡人尸体。那时伊莉娜一直在奔跑，当她潜近猎物时，她柔软光滑的长袍仿佛翻滚的波涛在身边飘动。他非常喜欢看到伊莉娜的这番情景。 丽娅创造伊莉娜是为了让纳爱维斯受罪？他对此几乎确信无疑，但后来见到伊莉娜对火的巨大才能，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创造伊莉娜是因为她似乎属于那些注定要永恒的凡人，是他们中的一员。她的整个生命就是为了导向被创造的瞬间。她命中注定要永生不死，并且魔力无穷。 丽娅对此深信不疑。 她的判断始终是正确的。 纳爱维斯俯身朝向凡人的尸体，想象着伊莉娜是怎样巧妙地吸血的。她没有溅出一滴血，却杀人于顷刻之间，而且让自己最大限度地享受到了吸血的乐趣。 她做得非常自然，完全不假思索。然而纳爱维斯却花了很多年才使自己的杀人技巧渐趋完善，能让凡人很快地死去，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然后在血液变冷之前充分地吸食。 丽娅造就了伊莉娜，因为她确实是个完美无缺的小鬼。她魔力无边，美艳绝伦，被丽娅用来在纳爱维斯面前眩惑，仿佛指着他的鼻子说，“这就是我希望你做到的，但是你让我失望了。不过没有关系，因为我有了她。” 这是讥讽揶揄。 纳爱维斯不喜欢被挖苦嘲笑。 丽娅：最强大的吸血鬼。这个头衔丽娅受之无愧，因为大家都害怕她的小鬼伊莉娜，而丽娅又是伊莉娜的创造者。 凡是吸血鬼都知道伊莉娜的技能和魔力，所以丽娅对自己的选择非常满意。伊莉娜才能出众，由于她能控制火，因而有了无穷的魔力。 丽娅和伊莉娜夜阑人静时游荡觅食，生活在黑暗中。但她俩都非常快乐，丽娅喜欢伊莉娜。 纳爱维斯依然和她们生活在一起。 有一天伊莉娜满脸怒气地回到家。“是纳爱维斯打扰你了吗？”丽娅问道。 伊莉娜犹豫了，“对错参半。我爱纳爱维斯，他能和我们在一起，我很高兴。只是……” 伊莉娜至今没有告诉她的创造者，纳爱维斯一再要求自己跟他一起远走高飞的事。 “伊莉娜，你说什么？”丽娅问道。 “他要我和他一起离开。” 丽娅眼冒怒火，板着面孔。纳爱维斯试图抢走她的小鬼是对她的极大侮辱，他欠他的创造者太多了。丽娅的双眼闪着光，她不必询问伊莉娜是否愿意离开，伊莉娜对她的创造者的忠诚和热爱是显而易见的。 “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有个叫佩尼罗普的小鬼企图带走我的一个比较有才能的孩子。我不得不与她交涉，可惜那个孩子不像你。”丽娅叹了口气。 “我去和他说。”丽娅说，“几百年来你一直在我这边，而且你必须知道的事情，几乎也都已毫无遗留地告诉过你了。” 伊莉娜点点头，表示同意。 她对纳爱维斯非常生气，也能理解丽娅的感受。纳爱维斯表示他不怕丽娅。他自夸地说，试图带走伊莉娜，表明他既不尊敬丽娅，也不尊重她的愿望。这种事情必须予以解决。 伊莉娜想知道这件事是否会以纳爱维斯的死而结束，她意识到有这种可能性。所以她对自己进行彻底调查，测试自己的情感，发觉结果是相同的。 她爱丽娅，忠心耿耿地对待丽娅。虽然纳爱维斯也非常了不起，颇有实力，是个名副其实的吸血鬼，但和伊莉娜或她的创造者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有纳爱维斯的陪伴，伊莉娜感到非常愉快。然而当她需要作出抉择时，她只能选择其中之一。 但是假如他死了！假如他死于她朋友之手！伊莉娜不知道该怎样说，所以她把自己错综复杂的忠诚、情感和顾虑全都告诉了丽娅。丽娅停下来，转身向着伊莉娜。“假如你爱他，我不会去伤害他的。”丽娅允诺道，“假如他对你那么重要，我绝不会伤害他的。” “拜托您。”伊莉娜轻声含糊地说，她对自己向丽娅提了那么多要求，感到非常惭愧。 “不会发生任何让你受到伤害的事情。”丽娅保证说。 不论还有谁，即使是她深爱着的纳爱维斯，伊莉娜也总会站在她的创造者那一边。 丽娅没有在拂晓时分及时回来，伊莉娜开始对她生气了。她会在哪里呢？也许正在享受冲着纳爱维斯大喊大叫的乐趣吧？可是假如丽娅被阳光照到…… 伊莉娜控制住自己，不再失望地叹息，她决定去纳爱维斯的卧室寻找丽娅。她希望大家停止争斗，希望纳爱维斯不再恳求她和他一起离开。现在一切都那么美好，伊莉娜的指尖又拥有巨大的魔力。 她朝纳爱维斯的窝走去。她听到了说话声和尖叫声，那是吸血鬼的声音，响亮而可怕。街上的凡人都吓坏了，他们那时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响亮的叫喊声。 其余的路程，她是跑着去的。她猛然打开门，看见纳爱维斯和丽娅正在打斗。 那是真打实斗。 纳爱维斯无法击败她，但仍在努力。他恶魔般地怒吼着向她冲过去，想要杀死她。他露出了锋利的毒牙，可是丽娅对此不屑一顾，只是近乎轻蔑而怜悯地看着他。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伊莉娜歇斯底里地喊道，“外面有凡人，他们能听到吵闹声的！” 纳爱维斯停了下来，注视着她。“伊莉娜，”他说，“你的创造者蒙蔽你，使你失去了判断力。你和我情投意合，我们是属于同一类的。” “你疯了？”伊莉娜愤怒地说，“别管我。” 纳爱维斯的眼睛闪烁着怒火。丽娅突然急促地说，语气显得惊慌恐惧，“伊莉娜，离开门，关上它。太阳要出来了。” 伊莉娜离开门边，向房里退去。她感到背部针刺般的疼痛，黎明临近了。就在丽娅转身说话时，纳爱维斯突然用尽全力朝她猛冲过去，击中了她的后背。她踉跄地跌出门外，伸着四肢趴在地上。这时太阳正好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不！”伊莉娜尖声喊道。她想冲出去，把自己的创造者拉到安全的地方。但纳爱维斯关上了门，还加了门闩。 外面的世界，阳光普照。 一切陷入黑暗，她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求助了。 伊莉娜如今独自漫游猎食。 纳爱维斯？ 对她提起这个名字，她就会杀了你的。 那天的大部分时间，拉恩都在睡觉。然而当他醒来时，却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你究竟在这里干什么？”他责问道。他拉开床边的抽屉，想拿木桩，但被欧曼蒂丝砰的一声关上了，还夹着了他的手。 “对不起。”她说。 拉恩转向电话机，“我给尼古拉打电话。” 欧曼蒂丝耸耸肩，看着他。他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电话线已经被拉出墙外。 “我是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一路走来的。” “是啊，那当然。” “很抱歉，我咬了你，”欧曼蒂丝说，“那是因为你诱惑了我。我已经活了几千年，你会认为我应该有更好的控制力，能够控制住自己。确实很对不起。” 拉恩伸手去拿丢在床边椅子上的夹克衫。 “我觉得对你说谎不好，所以想把事实真相告诉你。” “好吧。”拉恩沉闷地答道。他拿到了夹克衫，希望仍能找到藏在里面的木桩。 “我是个古代吸血鬼。经过漫长的岁月依然幸存的古代吸血鬼，我只知道三个。” “他们都是谁啊？”拉恩问道，显得对话题很感兴趣，让她忙于应答。他必须分散她的注意力，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挪动那根木桩。 “我、艾西特蒂，还有……” “艾西特蒂？”他问道。她让拉恩大吃一惊。 “是啊，你知道她？” “我好几次在脑海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了。”是那个猎人，叫蒂娅的，一定是她。他看得出来，她和常人不一样，她太漂亮了。假如她也是强大的新型吸血鬼，那就能解释她是怎么混进灭妖会的了。 “当时你就在她身边。” “还有一个是谁？”夹克衫里的木桩已经松开，处于随时都能使用的状态。 “她芳名伊莉娜。据我们所知，她是最年长的了，她创造了我和艾西特蒂。她魔力强大，所以远在古代就备受崇敬，被尊称为火之女神。” “为什么？” “因为要是谁激怒了她，她就能让他突然处于熊熊烈火之中。艾西特蒂可以控制水，至于我……” 拉恩已经把木桩紧紧握在手里，藏在身后，只等时机了，“你？” “他们叫我血之女神。我的魔力令人敬畏，可以操控所有的血。我们三个长期以来都生活在一起，不过最近几百年却没有见到伊莉娜。” “一点都不夸张。” “是啊，情况确实如此。”欧曼蒂丝笑了，看上去毫无恶意。 毫无恶意，是吗？ 欧曼蒂丝看着自己的手。她说，“我的力量来自不同的元素，吸血鬼称之为‘天资’。只有千分之一的吸血鬼有天资，而且往往是非常薄弱的。我们三个，艾西特蒂、伊莉娜和我，是注定要永生不死的，也是唯有的三个拥有如此强大魔力的吸血鬼。” “你的元素是什么？你的魔力源于什么？” “血与银。伊莉娜的魔力来自火与霜，艾西特蒂来自月光与闪电。” “灭妖会里谁也没有听说过那样的事情。”拉恩怀疑地说。 “你们不会听说的。”欧曼蒂丝停顿了一下，“现在我该走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那些事，真够蠢的。我只是想来看看，上次没有伤着你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吸血鬼关心起人来了？”拉恩讥讽地问道。 “我不是普通的吸血鬼。” “你也会像一般的吸血鬼那样被杀死吗？”拉恩朝她猛刺过去，但就在离她心脏上面不远的地方，手被她一把抓住了。 “别这样，拉恩，”她说，“我们必须学会像好孩子那样玩耍。”她打了他一拳，使他晕头转向地旋到左边，她自己却躲到了右边。由于用力过猛，他把木桩插进了墙里，等拔出来的时候，发觉她已经在自己的后面了。 她两手交叉地站着，斜靠在墙上，看起来非常恼火。“听着，拉恩，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只是想来看看……”她向下一蹲，滑过地面，在另一堵墙前停下来。她仍然蹲伏着，因而避开了他的又一次袭击，“……你怎么样了？” “我很好。”他一边回答，一边跟着也滑了过去。紧接着，一个筋斗翻过床，落在她脚边的一堆东西上。 “好啊，”她说，“轻功不错嘛。” 他从下面踢了她一脚，把她踢倒了，“闭嘴。” “住手，我不想伤着你。”欧曼蒂丝说道，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她朝他脸上踢了一脚。 “主啊。”他双手捂着鼻子呻吟道。 “你怎么总不听长辈的话？” 他冲着她的脸挥手一拳，把她打翻在地，按住她，跪在她身上，还压上了全身的重量，然后举起了木桩。 “好吧，”她说，“杀了我吧。”欧曼蒂丝的眼里露出一副奚落的神情。 “我会的。” 他在她身上跪了一会儿，但她既没有移动，也没有滚开去，好像她早已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他这样压着吸血鬼也不下几千次了，以前从来没有犹豫过。 他在做什么？ 他扔掉了木桩，俯身凑近她，仿佛想要吻她。“你明白了？”她说。他们的脸近在咫尺，几乎贴在一起了。 他放开她，让她站起来。他的这种举动，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欧曼蒂丝坐在灭妖会附近一座大楼的屋顶上，她已经离开拉恩了。她不得不那样做，否则她和拉恩可能会干出让他们俩都感到悔恨的事情的。 她想到了灭妖会，想到了他们与吸血鬼的所有争斗。对他们来说，任何事情非善即恶，没有中间状态。一件事情不会有两个方面，非黑则白。这种观念太幼稚了。 欧曼蒂丝的功力迅速增长。她是天生的血之女神，而且很快就摆脱了所有让其他吸血鬼感到畏惧的事物。十字架没有对她产生过任何影响，因为她从来就不是基督徒。她曾经怕大蒜，不过那只是她在力量增强过程中已经克服的一个弱点而已。当她意识到大蒜再也不能伤害她时，她感到十分激动。她几乎天天都在变，她对自己的功力能够变得日益强大也非常高兴。但是最令人惊讶的变化还是她对阳光的承受能力。欧曼蒂丝始终认为自己是黑夜的幽灵，然而不久前的某一天，按凡人标准已是拂晓时分，旭日东升，晨曦初现，但她却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她等待着，心情紧张，焦虑不安。太阳升起后，阳光虽然刺痛了她的双眼，灼伤了她的肌肤，但她却依然故我，并未化为尘埃。她意识到她的功力已经非常强大，强大到可以在日光下行走了。 这一变化，非同寻常，确实太重要了。她立即与艾西特蒂进行心灵联系。由于她俩出自同一个创造者，是血缘姐妹，所以相互间可以通过传递思想进行交谈。变化似乎是同时发生在她俩身上的。能生活在光天化日之下，真是难以置信，不可思议。欧曼蒂丝激动万分，欣喜若狂。 她很想知道伊莉娜是否也有同样的经历。然而她也清楚，那是毋庸置疑的，因为伊莉娜是她俩的创造者。她们的功力不相上下，难分伯仲。实际上，能如此迅速简易地增长功力的吸血鬼，似乎也只有她们三个了。 她十分想念艾西特蒂和伊莉娜，怀念有她们陪伴的日子。但想起伊西塔，却满腔怨愤，因为她是迫使她们分离的原因所在。有一天她们醒来时，发觉伊莉娜已经离家出走。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她俩也都心中有数，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尾随伊莉娜离开家园，留下艾西特蒂孤身独居。 她和艾西特蒂仍然每天保持相互间的联系。艾西特蒂加入了灭妖会，她感到作为灭妖会的一分子确实很好玩，甚至觉得猎杀自己的同类也充满情趣。她讨厌那些新生的吸血鬼，他们生性愚钝，只知道纵情吸血。 她们真正怀念的是伊莉娜。只有她们三个在一起，才能真实地感到完整的含义。 随后的几百年里，她们并非真的快乐。 她不得不去想些愉快的事情，她想起了拉恩。 她为什么不喝他的血呢？ 因为他有点与众不同，这种不同并非外表的诱惑力。他仪容端正，相貌堂堂，那是毫无疑问的。他有一头长而细的黑发，灰色的眼睛，而她也就是喜欢与肤色黝黑的男性结为伉俪。可是，她以前也见过不少英俊的凡人。 显然他不是个普通的凡人，她咬了他却伤了自己。她决不会承认这一点，但她的确受伤了。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无论是在她吸凡人的血还是魔鬼的血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那这意味着什么呢？为什么他的血尝起来那么令人难受呢？她以前也舔过魔鬼的血，但并没有受到伤害。只是比较稀薄、柔滑和凉爽而已，不像凡人的血那样热气腾腾，让人满意。 他肯定不是魔鬼，他是凡人！她曾经品尝过青年吸血鬼的血，但没有受伤。可是仅仅嘴唇碰到了他的血，就感到像烧灼似的疼痛，更别说吸进一滴了。 这会不会和孟斐斯有关呢？会不会和他处心积虑地要谋杀拉恩有关呢？他绞尽脑汁，历尽周折，非要置拉恩于死地，究竟是为什么呢？欧曼蒂丝是不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而不能亲自杀他呢？ 但是孟斐斯喝拉恩血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任何问题。 “这是你一直在做的事情吗？郁闷地沉思？” 欧曼蒂丝回过头，那是吸血鬼的声音，是个魔力强大的……她能感觉到她的存在。“滚开！”欧曼蒂丝不想让别人来打扰她。 “多粗鲁啊！你甚至不尊重长辈，不尊敬你的创造者。” “伊莉娜？”欧曼蒂丝的语气满怀希望，但也略显紧张。 “不，是教区牧师。”话音带着讽刺的口吻和愉快的心情。 欧曼蒂丝转过身，“伊莉娜？”她喊道。 她感到有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 她又一次转过身，终于见到了她创造者的脸。“伊莉娜？”她笑了起来。 “我们现在不要说‘我想你，我也想你……’这样的话，得等等再说，我们要先找到艾西特蒂。” 艾西特蒂想知道她应该在什么时候放弃灭妖会猎人的面具。她参加灭妖会的一年半时间里，一点都没有变老的迹象，仿佛一天也没有衰老过。虽然这种情况非常离奇，但是谁也没有真正给予关注。也许要在十年后她仍然还是十九岁的模样时，人们才会注意吧。 她很快就会离开的。兴奋感已经渐渐退去，不过再次独自漫游的想法，更加缺乏吸引力。当欧曼蒂丝决定也要为取乐加入灭妖会时，她非常高兴。但欧曼蒂丝坚持要自己设法打入灭妖会，不要艾西特蒂的帮助。她们还为此打了个小赌。现在身份既已暴露，灭妖会显然不会再接纳她，她想参加灭妖会的意愿也就成了泡影。 这是个很好的计划：在她自己的脖子上刺几个孔眼，然后给某个猎人透露些有助于猎杀吸血鬼的信息。可惜在挑选猎人时，她选错了人。艾西特蒂无法断定原因，但她认为欧曼蒂丝一定在计划付诸实施的某个中间环节，失去了往常的镇静，把事情搞糟了。 艾西特蒂不再思考欧曼蒂丝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她想去查查值班管理员的工作。所以称他们为管理员是因为他们负有保护灭妖会和使灭妖会保持整洁的职责，例如看守大门、打扫清理之类的工作。 她走近前门时停住了脚步，因为她发现原先在那里站岗的管理员一个都不见了，门也敞开着。 她皱了皱眉头，慢步走到门边，往外看了看，但什么也没有见到。于是她关上门，还插了门闩。前门的正面钉着个非常沉重的铁十字架。吸血鬼很难找到灭妖会，即使找到了，也进不来。所以，一定有什么别的东西来这里了。 “嗨，蒂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艾西特蒂吃惊地转过身，怀疑自己看错了，“伊莉娜？” 欧曼蒂丝和伊莉娜从隐蔽处走了出来。“我们一直在找你。”欧曼蒂丝说。 “发生什么事情了？”艾西特蒂问道。 “别再和灭妖会玩这类小游戏了，”伊莉娜说，“我们有重要的工作要做。” 艾西特蒂聚精会神地听欧曼蒂丝说，“这段时间，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吸血鬼正在从各地聚集到一起，而我们却依然分离。吸血鬼之间不是杀戮，就是侮辱，奉行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后来有一天，我见到了阿芙罗蒂特和她的小帮派。我很吃惊，我以为他们早已死了。”伊莉娜说道。 阿芙罗蒂特要比欧曼蒂丝和艾西特蒂大约年轻一千岁，她曾经是古希腊人。她的吸血鬼功力虽然实际上微不足道，却给古代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所以她就把自己装作是他们的一位女神。 “我想她可能和这次吸血鬼聚会有关系。”伊莉娜说道。 艾西特蒂摇摇头，“她可能和吸血鬼聚会这件事情有关系，但她只是个无名小卒，并没有强大的功力。这一点，我是知道的。假如吸血鬼都来投靠她，聚集在她的周围，他们又能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好处呢？吸血鬼都是自私的家伙。她能给他们什么呢？” “统治全世界。”欧曼蒂丝说道。 “哦，”艾西特蒂转动着眼睛说，“对啊，那些年轻的吸血鬼真是太愚蠢了，竟然以为自己能够统治整个世界！” 欧曼蒂丝在想，“她为什么始终没有来找我们呢？假如阿芙罗蒂特和她那些令人讨厌的心腹确实准备想要成为世界的主宰，为什么不来找我们这三个最古老又最强大的吸血鬼呢？” “阿芙罗蒂特对我们的仇恨是刻骨铭心的。” “这倒是真的。不过她贪婪成性，为了达到目的，也会把过去的分歧暂时抛开的。”欧曼蒂丝皱起眉头说，“她可能找到了强大的靠山，她的支持者强大无比，使她觉得不需要我们了。她还信心十足地认为假如和我们搏斗，一定能击败我们赢得胜利。” “没有比我们更强大的了。”艾西特蒂反驳道。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凡事总是谨慎小心些好。”欧曼蒂丝答道，“我就是没法摆脱这种感觉，总觉得离奇的怪事就要发生。你们知道拉恩吧？” “知道。”艾西特蒂答道，“你的凡人朋友。我正要问你呢，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为什么还不和他分手？” “他这个人不一般。” 艾西特蒂有点紧张了，“欧曼蒂丝，我得警告你，假如你喜欢上了这个凡人……” “我没有。”她撒谎道，“我只是……我尝了他的血，但却被它伤着了。” 伊莉娜仔细地察看着欧曼蒂丝，“它伤着你了？” “真的，它真的伤到我了。以前听说过那样的事情吗？我舔的时候，嘴都着火了。” “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那样的事情。”伊莉娜答道，“欧曼蒂丝，我认为你是对的，的确有点奇怪。” “从前有个叫孟斐斯的吸血鬼，”欧曼蒂丝说，“他亲近拉恩，千方百计想要吸他的血。也许他身上有些什么，或者血里有点什么。”欧曼蒂丝站起来，风吹散了她肩际的长发，“我得再去看看拉恩。” 艾西特蒂和伊莉娜交换了一下眼色。“去吧，”伊莉娜说，“可别忘了他是个凡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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