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十大奇案: 嘉庆山阳凶杀案(第5页)
冬令天气,雾迷云遮,阴沉沉的天空中,稀稀落落地飘着几片雪花。荐福寺内庙冷僧稀,停灵的僧房院里由于人迹罕至,积着一层已经快要结冰的残雪,以至连鸟雀也不肯落下来嘻闹。主持僧引导着他们,踏着残雪来到灵房前,打开了两扇沉重的木门,门上居然落下了一层土,说明已经多日没有人扫过了。太清一阵悲伤,想起侄子十数年寒窗苦读,侄媳惨淡持家,夫妻苦熬岁月,好容易迈上了仕途,原指望从此大展宏图,光祖耀宗,让那贤慧的林氏也过上几天好日子。谁知在这千里之外荒凉的冷寺内,看到的却是一具棺木,凄凄惨惨戚戚,孤魂飘荡在这无人问津的荒寺中。从此壮志成灰土,雄图化飞烟,留下一位年轻的寡妇,倚门空悲。想到这里,太清悲从心头起,抚着棺木老泪纵横,竟然泣不成声了。王伸汉也跟着掉了几滴泪,老和尚看着心中不忍,一面念着佛,一面燃起了几枝粗香,僧房里顿时飘散起一股艾叶的香气。李太清越发悲伤,嚎啕痛哭,花白色的胡须沾满泪水。王伸汉百般相劝,太清才止住悲声,一步三回头地随着王伸汉来驿馆歇息。王伸汉说:“李委员横死数月,魂魄日夜思归家乡。老先生宜速速抚柩归里,择个吉日安葬,也好使李委员魂有所归,就是我这个同僚也感到安慰了。”说罢声音又有些呜咽,用手捧出一百五十两银子来说:“山阳小县,又逢灾后,伸汉难筹重金,这一百五十两银子是下官及山阳父老的一点心意,权且留做老先生的盘费吧。”正说着,包祥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袱进来,伏在王伸汉耳边小声禀报了几句,王伸汉点点头,把包袱交给李太清说;“这是李委员生前遗物,驿馆人员草草包裹,也没详加检点,请老先生查收。”李太清含泪接过包袱,王伸汉起身告辞。临走时还一再叮咛,山阳县是穷乡僻壤,也没有什么可招待的,老先生还是早早把灵柩护送回老家吧。李太清只是诺诺应承,把王伸汉主仆送到了驿馆大门。 入夜了,山阳县城万籁寂静。李太清打开了李毓昌的包袱,发现主要是一些衣物,还有几件未竟的墨稿,仔细查阅都是一些应酬的诗文,并没有一点涉及公事,不觉有点失望。可是当他翻到一篇长诗稿的中间时,却发现夹着一篇没头没尾的文稿,上面写着,“山阳知县冒赈,以利啖毓昌,毓昌不敢受……”,显然这篇文稿是由于检验遗物的人马虎,把它当成诗稿了,没有毁掉。这么看来遗物中凡是涉及侄子死因的文稿,早已被山阳县抽走了。但这篇被疏忽了的遗稿却漏出了马脚,李太清的疑窦越来越大了。他仔细思想,觉得仅凭这几句文稿尚无法做为王伸汉害人的证据。如果在山阳闹翻,这里人生地疏,王伸汉能对年轻的侄子下毒手,就能对自己下毒手,形势极为不利。不如暂且扶灵回山东,暗中查访出确凿证据再来为侄子鸣冤。想到这里,他感到山阳县是一刻也不能逗留了,第二天就找王伸汉提出准备上路。王伸汉自然应允,帮助太清雇了一辆马车,又请人帮助把李毓昌的棺木搭上车,并一直热情地把灵车送到山阳县城外的接官亭,才洒泪而别。 二月十九日,李太清护送灵柩回到了李家庄。林氏哭得像泪人一样,扑在棺木上不肯起来。李太清一面陪着垂泪,一面劝解。由于怕林氏悲愤过度,他没敢说出文稿之事,只是将李毓昌的遗物交给了林氏。林氏抱着这个包袱,又是一阵抽泣,几乎昏厥过去,李太清急忙叫几位女亲属伏侍她躺到床上,林氏哪里肯躺?嘴里念念叨叨,不知说些什么,那种悲戚的神态,就是铁石心肠也要跟着落下几滴泪来。 从这以后,林氏两天滴水不肯进,只是反复叨念,“官人且慢点走,等等为妻与你一同去。”李太清急得坐卧不安,请了十几位平日与林氏最好的亲戚和女伴苦苦相劝,林氏总算断了死的念头。又过了几天饮食开始正常,李太清才稍感放心。谁知这位林氏前几天是被悲痛缠绕,没有仔细思索,如今痛定思痛,不觉对丈夫的死因也开始有了怀疑。她本是个极聪明的女子,既然有了怀疑,自然十分注意毓昌遗物。这一天,前来照看她的亲戚们见她已逐渐恢复了正常,就都回家去了。夜阑更深,林氏在灯下打开了李毓昌的遗物。那一件件衣物,都是自己一针一线地缝制的,每件衣服都倾注着自己对丈夫的深情,也留着丈夫的言行笑貌。这件宝蓝色长衫,是毓昌赶考前三天自己连夜缝起来的。记得毓昌穿上后显得异常俊秀文雅,他手捻着衣襟说:“贤妻对我体贴入微,毓昌来日倘有进身之日,当以精忠报国答谢娘子的一片深情。”如今物在人没,睹物思人,已在黄泉路下,一方棺木,隔绝了夫妻之情,往日情义终生难忘,一腔悲恸,痛断肝肠。林氏的泪水如同泉涌一般,滴滴嗒嗒地落在长衫之上。她把一件件衣服梳理着,抚摸着,用心声与亡夫说话。万缕情思剪不断,理还乱;从今后黄泉碧落空隔阻,音容笑貌不相闻,年年肠断处,只有那明月斜照下的一丘新坟了,想到这里林氏又是一阵悲恸。她的泪眼模糊了,两手颤抖了,但仍然舍不得放开那一件件令人牵肠挂肚的遗物。猛然,一件蓝色的皮袍出现在眼前,这不是自己怕丈夫在寒窗前读书冻坏身子,用头上青丝换来三张羊皮做成的吗?它粗糙,它简陋,皮袍里面还残留着一些羊膻气,但是毓昌不忘旧情,高中进士后,特地派人把这件皮袍取走,在那些锦衣华服的同年面前,毫不感自卑地穿着。他还在来信中说过,“穿着这件皮袍,只觉贤妻在用手暖着毓昌之身,顿感分外御寒。”如今皮袍回来了,穿皮袍的人却永远回不来了,林氏心中真如针刺一般疼痛,她轻轻理着那有些紊乱的羊毛,仔细地舒展着那有些发皱的衣服。忽然,在右手衣袖上发现了几个黑色的斑痕,用手搓搓,痕迹不掉,放到鼻边闻闻,有一丝淡淡的腥气,啊!这是血迹,林氏急忙把衣袖翻转过来,在另一面又找出了几滴血迹,她陡地站起来说:“毓昌死得不明!” 李太清听了林氏的话后,把带血的皮袍仔细翻看了许久,他的疑点越来越明朗了。李毓昌那份不完整的文稿,带着血迹的皮袍,以及王伸汉那虚伪的微笑,使他联想起了许多不正常的事情。山阳知县为什么对我这样一个布衣如此敬重?以一个相识不到一个月的同僚的身份,他为什么赠给我一百五十两白银?毓昌在异乡暴死,为什么他的三位亲随家人,却都下落不明?王伸汉为什么那么着急地催促我把灵柩运回来?——个连着一个的疑团,都在证明着李毓昌死得不明白,这里面很可能隐藏着一个罪恶,一件阴谋。而要揭开这个阴谋,唯一的办法是拿到确实可信的证据。李太清怒火填膺了,武人的刚强气质,山东人疾恶如仇的性格,使他决定破釜沉舟,以一个布衣寒士的身份,去抗一抗整个江苏省的大小衙门。他用十分果断的声调对含泪望着自己的林氏说:“请乡邻父老们前来,一同开棺验尸。”林氏一惊,但立即意识到这是为丈夫昭雪冤情的最可靠办法。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奔进灵堂,在棺木前点燃了一束香。 当香烟缭绕,盈满了灵堂时,李太清已经把四邻的十几位家长请来了。看看人来得不少了,林氏突然跪倒在地,李太清在众人一片惊诧中说:“毓昌侄儿在山阳县查赈,突然暴死,这内中可疑之处甚多。太清断定,毓昌是遭人暗害而死,今天请四邻父老前来,帮助太清做个佐证,我要当场开棺验尸,望各位父老看在毓昌平日为人的面上,目睹太清开棺。”李太清的话使来者们都大吃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有两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说:“我们早就对毓昌的死有怀疑,你只管大胆开棺,将来是福是祸,由我们两人承担。”李太清拱手致谢后说:“大家看仔细。”然后取出一柄大斧,用力劈向棺盖的缝隙处,只听“哨”的一声,斧头牢牢嵌入缝隙,太清暗中运力,用力往上一撬,“吱”、“吱”几声大钉被拔动,棺盖就撬了起来。李太清往前挪动了两步,再向上一掀,搬开了棺盖,李毓昌的尸骨显示在众目睽睽之下。由于天气寒冷,尸身并没有多大变形,仔细审视,十指都是青黑色,这是中毒的迹象,再用一根银簪探入死者喉中八十一接触,立即变成黑色,用力擦拭也擦不下去。林氏,一见,泊如泉涌,李太清大叫一声:“侄儿呀侄儿,你死得冤哪!”乡邻们目睹了这一切,也都明白了李毓昌确系中毒身死,个个怒发冲冠,纷纷鼓动李太清速速准备直接向京城投状。 又是一个悄无人声的夜晚,李太清一个人独坐在自己的卧室内闭目静思。侄儿横遭杀害,贪官因弊杀人,自己握有充分的证据,只要据理力陈,这冤仇是不难昭雪的。但是,自己对立面上,站的是上自总督、巡抚这样的封疆大吏,下至藩臬、府道、州县各级朝廷命官,一个案子翻过来,将要伤害几十位实职官员,还要有十几个直接凶手可能被处极刑。这样大的官司以自己一个毫无靠山的平头百姓,能打得赢吗?如果打不赢,李氏满门就将面临灭顶之灾,又如何对得起李氏族人,如何去告慰毓昌死去的亡灵?想到这里,李太清不禁不寒而栗。他活了五十多岁,见过的世面也不少了,还没听说大清朝哪位清官为了一个普通百姓的冤情,敢站出来参劾声势显赫的总督、巡抚的。他一生去过的地方不算少了,也知道两江总督、江苏巡抚是何等的炙手可热。不用说他们的权势可以通天,也不用说他们的下属如何像众星捧月般地维护他们,只说他们在江宁的衙门那种辉煌森严的气势,就足以叫人望而生畏了。他们是轻轻跺一下脚整个江南就为之震颤的人物哇!老虎的屁股如何摸得,太岁爷头上怎敢动土?自己竟敢去投状参告他们,这不明摆着以卵击石吗? “算了,算了,忍下这口气吧!”李太清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着。但是话刚出口,侄儿那份未完的文稿又呈现在眼前,“毓昌侄儿为国为民敢于在虎穴内力拒贪官,难道我就不能以一死来为他伸冤,这样大的冤仇竟然隐忍不报,贪官污吏岂不更加跋扈横行?为国为民为自家,都不能不挺身迎险,力抗群魔,我倒要看这群虎狼官能把我怎么样!”李太清终于拿定了主意,他要一个人远途跋涉,去京城都察院投状鸣冤,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纵使碰得头破血流也绝不回头。 已经是三月阳春季节了,古老的京城里柳绿桃红,春意盎然。繁华的街市上,行人络绎,商幌招展。正阳门外的大栅栏一带是商户云集,戏楼栉比的地区,再往西不远就是会馆、旅馆的天下。从全国各地来京城办事的平民百姓,大都喜欢在这里落脚。李太清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京城,在大栅栏西边的观音寺街找了一家小店住下来,立即打听到都察院的路程和投状的规矩。店小二是一个很热心肠的小伙子,听说李太清要去都察院打官司,不觉把脑袋摇得像拨郎鼓一样说:“那都察院可不是好去的地方,要到那里告状,想从前边投进去,就得先滚钉板。上得大堂,御史老爷一声吆蝎,能把胆小的人吓背过气去。问起案来,老爷拍,衙役叫,动不动就按下打一百大板,活人进去都得脱层皮。最可怕的是那些老爷们一不高兴,就把告状的连人带状子送回原籍,结果是跑到京城挨一顿打。所以我劝您没有太大的仇,还是别去碰那个钉子。”李太清摇了摇头说:“我有大事要向都察院举发,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去,只求您指点个路程。”点小二无可奈何地摊了一下手说:“看来你——定有什么大仇未报,我是拦不住您了,都察院离这里不远,到了正阳门——直往北,见长安左门再往西拐就到了。每逢三、六、九都察院开门放告,您可以去投状,不过状子一定要写好,要是有一言半语说差了,就可能掉脑袋。”小二用手在头上做了个杀头的比试,笑嘻嘻地走了。李太清摸准了情况,又把已经写好的状纸拿出来,逐字逐句推敲后,才放心地歇息了。 农历三月十三日是都察院开门放告的日子。从辕门到大堂,大门全部敞开,站班的军丁校尉,持刀按剑,横眉立目,把本来就威严得吓人的衙门衬托得更加令人生畏。李太清来到这里把心一横,将写好的状纸展开,高高举过头顶,毫无惧色地走进了都察院的大门。站班的军丁们见告状的是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似乎都有些同情,堂威声喊得不太高,并且没有让太清滚钉板,就进入了大堂。当天掌印的官员是一位老御吏,他详细地询问了太清告状的内容,心中不觉暗暗称奇,自忖道:“这位老先生胆子也太大了,怎敢一状把江南大大小小好几座衙门都告了呢?那两江总督乃是正一品大员,比都察院都御史品级都高,如何告得下来?”可细听李太清的口述,又觉得人家说得义正词严,并没有离格的地方。想了一想,才决定将状纸收下来,令太清回旅馆听候回音。 李太清没有想到,他的一张状子很快震动了都察院。坐堂的御使把状子呈给了都御史,都御史一看这个案子不但牵扯的封疆大吏多,而且情节十分恶劣,不敢怠慢,立即与其他都御史共议处理办法。大家一致觉得,这份状纸干系重大,谁也不好轻率处理,应该火速送军机处,转呈皇帝御览御批。 嘉庆皇帝平日处理政务都在乾清宫,但今年春天来得早,仅仅三月中旬,天气已经热起来了,他嫌自己居住的乾清宫东暖阁空气流通不畅快,周围又没有花草树木,景致过于枯燥,就搬到西六宫前的养心殿去住。这里外邻军机处,接见臣工们比较方便,内贴永寿宫,离后妃们居住的地方也近,而且周围花树繁茂,空气新鲜,批阅奏折之暇,可以随时在那盛开的花树前,浏览一下那盎然的春意。这天早晨,他感到有些疲惫,本不想批阅奏折,可是当他走进放着御案的西间房时,看见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急待批阅的却只有两件,就坐下来准备批阅完后再去御花园小息。谁知一坐下来,他就被都察院呈送的紧急奏折缠住了。 都察院奏报的正是李毓昌被害案,不知是都御史平日与江南督抚有矛盾,还是都察院对黄河赈济亏空事久有不满,这道奏折措辞十分激烈,建议皇帝亲自审理此案,以惩贪官污吏。嘉庆读罢,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就烧起来了,他对黄河水患本来就心有余悸,去年秋天,费尽心机筹款送到江苏,原为安定民心,换取个明君的声誉。当各部言官揭发江南克扣赈银时,他又亲自布署,令铁保选员查赈。年底,两江总督铁保,江南巡抚汪日章都递上了黄河水患已平的报折。他误以为自己的三令五申起了作用,黄河赈银都如数用了灾区。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到都察院状告江南官府通同舞弊,连自己信赖的铁保也被卷了进去。他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山阳县令,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谋杀省派大员,并且居然受到上自督抚、下到府道的庇护,这样下去江南吏治如何整顿?象李毓昌这样的清正官吏哪里还有活路?他越想越气,不觉站起身来,把都察院的奏折狠狠地掷在案上。秉笔太监见皇帝突然震怒,慌忙跪倒,恳请“万岁息怒”,嘉庆虎着脸指着那封奏折问:“这道折子你可看过?”秉笔太监说:“奴才看过了,由于案情重大所以才放到了急办折内。”嘉庆恶狠狠地自语说:“江南官吏,个个该杀!”秉笔太监说:“奏折所言仅是山东李太清一个人的举发,究竟是虚是实尚未定论,万岁不必如此震怒。”嘉庆“啪”的一声,把手击在案上说:“此事如果不实,谅李太清一介布衣也不敢进京越衙上控,一个平头百姓一下子告到了封疆大吏的头上,他有几个脑袋?”秉笔太监被皇帝一喊,吓得再也不敢抬头了。 嘉庆重新坐到龙案上,把那份奏折反复看了三遍,又从奏折后取出了附录的李太清原状,认真披阅,对内中的细节进行了仔细推敲,他断定李毓昌的死一定大有文章。作为一个皇帝,嘉庆深知吏治不正对封建皇朝是一个多么大的危害。自登基以来,他也曾三令五申要吏部制定整顿吏治的章程。但各地方官吏的贪污受贿、营私舞弊情况却越来越严重,直至今天发生了布衣百姓冒死参告封疆大吏的怪事。如果对这件事都等闲视之,那么举国上下就不会有一块清白的地方了。嘉庆托着李太清的状子,开始考虑如何发落。按惯例这样的案子可以原件发回都察院,责成三法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会审,但是三法司掌印官员的官阶仅与两江总督相同,让他们秉公究查恐怕有困难。发到江苏省让他们自审呢?更为不妥,那样做的结果只能是告状者倒楣。看来,这个案子只有由自己亲自过问了。于是,他提笔在奏折上批道:“江南官府历来备弊成风,早该查究。山阳县李毓昌暴死案疑窦甚多,必有冤抑,亟须昭雪。李毓昌在县署赴席,何以回衙后遽尔轻生?王伸汉厚赠李太清,未必不因情节支离,欲借此结交讨好,希冀不生疑虑。李毓昌之仆李祥诸人,俱为厮役,王伸汉何以俱代为安置周妥?其中难保无知情、同谋、贿嘱、灭口情弊。黄河水患殃及数县,灾区官吏,不思与民解忧,反而层层克扣,亦属事实。朕屡降旨,派员查赈,孰料查赈委员竟遭暴卒,致使区区布衣京控督抚大员,案关职官身死不明,总应彻底根究,以其水落石出。”写罢又发了一道给山东巡抚吉纶的圣旨,责令他把李毓昌的尸体运到省城,详加检查,究清致死原因。圣旨发下后,他仍感到不放心,又降了一道急旨,着刑部、吏部会同把山阳知县王伸汉及有关人证调进京城,由军机大臣与刑部直接审讯。他特别强调李祥、顾祥、马连升是案中关键,务必不令其逃逸或自尽。待把这些圣旨拟好发出后,时间已经过了正午。春天的阳光,斜照在养心殿的窗棱上,把夏目的暑意送了进来,嘉庆感到一阵燥热,他叫过守在身边的秉笔太监说:“你去军机处传朕口谕,这个案子要尽速查清,朕当三日一催,五日一问,倘若断得有误,休怪朕的宝剑不留情面。”秉笔太监恭恭敬敬地记下了圣谕,出去传旨了。嘉庆又闷着头,生了一会儿闷气,这才起身往储秀宫走去。 山东巡抚吉纶,在两天以后就接到了京城以八百里加急形式送来的圣旨,这位在山东做了六年最高执政官的文人,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的经验里,日理万机的皇帝是不可能直接插手一个地方的案件的,何况告状的人仅仅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但是皇帝的圣旨白纸黑字,如何能够怀疑?他暗暗想:“不知这个李太清花了多少钱才弄到了这样一道圣旨。”但他也不敢违旨,当天就派出了一队士兵,护送一位六品执事官,前往即墨押送李毓昌的灵柩,又亲自下令让按察使衙门选拔五名有经验的仵作,共同检验李毓昌的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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