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精选: 爷爷的如意（小小说）
■ 刘椿山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4年第1期 通俗文学-爱情小说
从奶奶去世那个时候起，爷爷就开始老了。爷爷变老的过程应该是漫长的。打奶奶去世时算起，爷爷已经老了将近四十年了。我不知道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没有女人的温暖，是怎么度过余下的孤独的岁月的。
奶奶去世以后，狗子客外公也给爷爷说过媒。可被爷爷骂了回去，原因是他给爷爷介绍的婆娘，严格的说是村里那个死了男人的寡妇，邋遢得很，身上还长满了脓疮，让人见了就恶心。爷爷说，我刘某某人是捡那些破铜烂铁的吗？好好的一杆枪不打老虎偏要打王八算什么本事？
后来，听狗子客外公说，那个女人真是喜欢爷爷，自从狗子客外公登门给她说了一次媒以后，就变得勤快了起来，隔三叉五地还送给爷爷一些小恩惠，爷爷也喜欢过她。可不知为什么，爷爷就是没娶她。
一次我从外面回来，看见爷爷撅着屁股在床上东翻西刨的，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我问他，他又不说，只顾翻被子。我跑过去帮他把被子从床上抱了起来，就在这时候，一块碧绿的如意从被子里掉了出来。爷爷赶快把它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我好奇地问爷爷，这是传家宝吗？爷爷摇了摇头，说不是。我说是不是在路上捡的。爷爷还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我说那肯定是奶奶送给你的定情物。爷爷抿着嘴笑了一下，他说不是我本家奶奶送的，是我野奶奶送的。我问爷爷我野奶奶是谁。爷爷说就是我狗子客外公给介绍的那个女人。后来，经过我的再三追问，爷爷终于说出了这块如意的来历。但他叮嘱我不许告诉别人，因为他不想把这块如意传给我们，他要永远将它带在身边。
爷爷一边抽着汗烟，一边说，那是一个没有夕阳的傍晚，他正要收工回家的时候，突然在路上碰到了野奶奶。爷爷不打算理她，却被她叫住了。她硬要爷爷坐下和她摆一会儿龙门阵，爷爷不好推脱，就坐下了。野奶奶说爷爷是个好人，村里就数他不欺负她。她说只要爷爷不嫌弃她，她愿意帮忙照看爷爷的孩子，自己也有个依靠。野奶奶还说她没有孩子，不会拖累爷爷的。她说爷爷骂她是破铜烂铁她都知道，她知道爷爷在村里是个有头有面的人，这不怪他，这些都是她命不好。那个野奶奶越说越伤心，她说实事上不是这样的，她也是一个非常爱干净的女人，但她没有办法，家里没个男人，不弄得邋遢一些就要遭人欺负，村里有些人老想占她的便宜，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后来，野奶奶还把那些脓疮给爷爷看了，其实那些根本就不是什么脓疮，而是她用一种叫做黄洋木的树汁和锅黑染成那个样子的，不然的话早被别人占了便宜。
听了野奶奶的哭诉，爷爷也非常的感动，没想到这个女人心中藏着这么多的痛苦。听了她的哭诉，爷爷非但不讨厌她，反而真的就喜欢上了她。
爷爷的一杆烟抽完了，他在床沿上磕了磕烟斗里的烟灰，还不等他开口，我就问他，那她为什么没成为我的奶奶？爷爷说，本来是要娶她的，连日子都看好了，只是有一天他去挑炭的时候，却在窑子上遇到了她，几个挖媒的工人把她团团围在了中间，正嘻皮笑脸地摸她的奶子。爷爷一气下，转身就走了，后来她追了上来，可爷爷没理她。那天晚上，野奶奶偷偷地把爷爷叫了起来，流着泪说她要走了。爷爷问她到哪去。她说回娘家，不打算回来了。离开的时候，她从衣袋里摸出了那块如意给了爷爷，说是留个想头。
那后来呢？我问爷爷。爷爷沉默了好半天才说，她上吊了。就为别人摸了她？可爷爷什么也不说了，起身往外走，要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对我说，千万别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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