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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名著]外国科幻小说  《冷冻人》作者:[美] 比恩·奥尔科夫 [第4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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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科幻小说: 《冷冻人》作者:[美] 比恩·奥尔科夫

  杜渐 译

  一、临死前的出走

  尼特·克宁顿站在妻子罗娜的病房旁,望着熟悉的纽约市。这城市大部分建筑物是他的创造物,是以他的技术和他的设计实现的。但这一切已成了昨天的事,他现在唯一关注的是罗娜,病魔已宣判了罗娜的死刑。罗娜才三十岁,怎么生命就结束了呢?他要听医学权威意见,今天,专门从伦敦用专机请来温吉邦医生,他是西方白血病最高权威。加利医生已经到机杨去接,尼特希望出现奇迹。门打了开来,加利医生带温吉邦医生走了进来。温医生有着精明的眼睛,动作硬朗干脆,表示出权威的身份。加利医生把罗娜的病历,验血单和X光片全让温吉邦医生研究,尼特觉得自己是病者丈夫,有权讲一讲看法。想不到温吉邦医生毫不客气,“住口!这是诊治,不是业务会议,请你出去。”
  尼特难以相信地望着他,加利医生连忙介入:“小伙子,别忘了,他是医学权威。你是建筑权威,难道你喜欢别人站在你旁边监视设计吗?”
  “那不同!”尼特叫起来,“这是有关生死的事!”
  “你何不到我办公室坐坐?”加利医生说:“我办公室书架摆满了医学书籍,等温医生一作出结论,我立即通知你好吗?”
  尼特无可奈何地同意,他走到壁炉旁,并不想暖和自己的身体,想融解心里的冰封。
  望着火焰,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他和罗娜一生下来就很富有,有头脑,有天资,相貌好看,世界上每一道门都自动为他们打开。他们有欢乐的童年,从来没有生过疾病。他还有好运气,那就是罗娜的爱情。
  他离开椅子站起来。盲目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的目光停在排列满墙的书架上,那儿有着人类的历史!这一年来,自从罗娜病后,他拚命翻阅医学书籍,希望能发现医学界忽视了的东西。为什么医学这么发达,却没有办法救罗娜一命呢?
  他把一本厚书抽出来,失手打翻了医生写字台旁的一个小架,架上有一个烟斗架子、几本薄册子和一个厚笔记本。笔记本内的纸散满一地,他一张张捡起,想赶快把它们放回原处。使他惊讶的是,这些并不是行政记录或病历,是从报刊上剪下的剪报,题目古怪。诸如《今天去了,明日回来》、《用人工冷冻使人冬眠已成可能》,《不朽的爱,七年半女儿昏迷不醒,双亲每日不变仍去探病》、《试验接近理想,时间变慢能如速度加快一样》……尼特微笑了,他正想把笔记本合上,突然一段文字把他吸引了!
  “任何神智正常的人愿意放弃现在,进行冬眠,而等将来再醒过来吗?对,相信极少有人愿意。但如果一个患癌症的人,只能再活一年半载,若能等上十年二十年,医学就可能把他救活。他失去的将是极少的东西,然而却能赚回一切,在未来是一定有救治癌症的方法的。”尼特兴奋地反复读着这段剪报,他想这不是救话罗娜的关健所在吗?
  “几百万年以前,犬自然母亲就发明冬眠保护她的儿女。她在某些动物,如熊、猬、豚鼠的脑子里建立起一种机械的定律,使它们进入一种冬眠状态,体温降到某一低温,它们只需很缓慢的血液循环,维持体内的能量消耗。人类也能进行冬眠吗?当然医学上有脑部受伤昏迷不醒很多年的事例,那是控制睡眠的脑中枢受了伤。但终有一天,人类能够悬凝生命的进展,那将对我们的文化产生重大影响。”
  尼特又看到一份《洛杉矶时报》的报道:
  “雷约翰博士指出:‘我认为不久的将来进行冬眠是毫无疑问的。外科进行肺部和心脏手术时,降低人的体温已是常见的方法。将整个人的生命无限期地悬凝的技术,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将狗、猴子冷冻,然后再使他们恢复正常的试验已经成功。几个月前通用机器公司冷凝部宣布对一个新仪器进行试验,它将人体的血液抽出,使之降温,然后循环回体内,理论上说这仪器可用于减低血温,当达到适当低温后,用雪将人体包装起来。当然,下一个问题是如何使各部分解冻,人体事实并未完全冻结,只是以温度控制半休眠。但危险的是,如果冷冻和解冻时,内外各部不能同步,会造成人的血液及组织的破坏。目前,还需要有识之士进一步研究。”他抬起头来,看见加利医生走进来.并没有注意他在看剪报。
  尼特问:“哦?你那位大人物没跟你一块来吗?”
  加利医生倒抽了一口冷气,摇摇头,“希望很渺茫……真对不起。”
  “那么,她还能活多久?”
  “六个月,如果使用特别的输血,也许,还可以拖一年,不过……”医生再也讲不下去了。
  沉默了一阵,尼特说:“医生,告诉我,按你的意见,还有多久才能找到治疗癌症的方法?”
  加利医生皱起眉头,很冷静地说:“这问题我回答不了,你问这些干什么?”这才注意到尼特手中的笔记本。
  “请原谅,”尼特说,“我偶然发现了这个。”他用手指点了点剪报。
  “你应该明白的,”尼特说,“我希望能使她活下去,保持她的生命,如果需要,就让她睡去,一直睡到有办法治好她的病。”
  加利医生沉默不语。
  尼特大叫:“你说,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呢?“
  “简直是疯狂!”医生避开话题,我希望绝望不会使你乱来,这是不会有结果的。”
  “你能以一个简单的答案回答我简单的问题吗?医生!我希望你把试验的结果告诉我!”
  “这消息并非来自科学家,也得不到科学家的承认。”医生摇摇头说,“常常会有些自以为是的人,宣布自己发明了永动机,结果是骗局。”
  “是谁?”
  “我连提都不想提这类蠢才的名字。”
  “谢谢你!”尼特快步走了出去。
  几天后,他把一份计划交给加利医生,陪罗娜离开城市,不再治疗,从此断绝同外界的联系。

  二、好夫妻

  “克宁顿夫妇失踪,估计已经死亡!”这清息使人无法相信。罗娜生前的好友凯·雅姬,放弃搜索罗娜和尼特之后,心情一天比一天苦闷。雅姬和罗娜是大学时的同学,虽然一直亲密,雅姬内心却暗暗同嫉妒作斗争。她嫉妒罗娜的富有、现在尼特和罗娜都死掉了,雅姬不只失去了爱情,而且失去了嫉妒,她觉得惘然若失。
  雅姬失神地坐在那儿,外边一部旅游车经过,导游通过扩音器高声地向游客介绍:“请看,这是电影明星的住宅,这间是凯·雅姬的家!”
  人们都知道雅姬同罗娜是一块拍电影的,克宁顿悲剧刚发生几天,罗娜这颗陨落的巨星显得更加耀目。
  雅姬再也受不住了,她突然跳起来,挥动拳头,叫骂起来。
  客人们呆站在那儿,无所适从,于是议论起来。
  有人问:“罗娜是个神秘人物吗?”
  “不,只是难于接近,我说呀,她象个女皇。”
  萨姆道:“我十四岁就爱上她,她演的电影我至少看过三次。”
  杰克道:“她可把记者气疯了,不接受访问,不交谈,她根本不在乎好莱坞,她拍电影,只是一段生命的小插曲。”
  鲍华问:“那么她为什么拍片?”
  “她根本无意拍片,只是陪雅姬试拍,影业公司老板和导演看上了她,死乞白赖央求她,最后她答应拍片,据说,是为了消磨掉五年光阴。”
  “为什么要消磨五年光阴?”
  “是为了一个男人,罗娜五年不能见面,那男人是尼特·克宁顿,他们本来是邻居,兄妹一样,但正因这样,双方家长都怕他们会婚姻不幸。”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起来倒合理的。孩子因为过分亲密,没有能真正认识别的人,所以双方家长要求这对恋人考验他们的爱情,把恋爱挂起来,五年内不见面,如果五年内爱上别人,可以自由抉择。”
  “这真是古怪的办法!那么她就来这儿拍片了?”
  “对,好莱坞也是一种生话体验嘛。至于尼特,头两年刭南极探险,而且探险归来,还在纽约开了盛大的庆祝会呢!”
  “对,”莎莉说,“她离开好莱坞回到纽约,那时他从欧洲回来,两天后,他们就结婚了。”
  “我记起来了。”杰克道,“好莱坞没有一个人被邀参加婚礼,甚至雅姬也没份儿。”
  “雅姬当时不是在好莱坞,”莎莉为雅姬辩护道。
  大家不再说话,长时间的沉默后,他们分头商去。
  人离去后,雅姬情绪颓丧地躺在长沙发上,无法从心中将克宁顿夫妇排除开来。克宁顿的爱情故事,证明她的失败。使她对爱情的态度完全改变。尼特五年中对罗娜忠心不贰,使雅姬气极了。雅姬曾一心想杀死罗娜,在五年考验的第三年,雅姬和罗娜的友谊曾发展到接近决裂。
  尼特当时刚从南极探险归来,在纽约只呆了很短一段日子,他通过她姐姐转告罗娜,说他仍一如既往地爱她。
  雅姬对罗娜快刀斩乱麻,把漫长的等待结束,罗娜安详的一句:“不!”
  雅姬骂罗娜是个蠢才,急切地说:“罗娜,你听着,他这次不是又回南极去,在巴黎那些企鹅可漂亮。”
  罗娜摇头:“雅姬,你一点也不懂,这是一次自愿的分离,是对力量的审核,是男女至死不渝地相爱,难道你以为我该半途而废?”
  “好吧,”雅姬举起双手叫喊道:“不要以为你和尼特是伊甸园里的亚当夏娃,我怕亚当夏娃还没结婚,亚当就在巴黎遇见一条所谓穿裙子的蛇了!”
  这次争执后过了不久,雅姬担任一部片的主角到爱尔兰拍摄,开始有了扮演“穿裙子的蛇”的诱惑。有一天经理人到伦教去公干,带回来了一份伦敦的报纸,雅姬好奇地看一眼,看到了一段名人新闻,美国百万富翁,最近南极探险的大英雄尼特·克宁顿将作为期一月的访问。
  雅姬立刻给尼特发了个邀请函约定巴黎见面,当火车驶近车站时,活像走上祭坛的处女。
  他正是她心日中那个模样,这使她心眺加速,他的问候是那么随便,这使她感到心痛,不久,他向她打听罗娜,问罗娜的生活情况,样子怎样了,在不拍片时干些什么……
  这些问话使她气恼极了,她向他编出一套慌话,告诉他罗娜很快活,一天到晚都有男明星作伴,说罗娜跟谁勾搭,后来又换了什么人。但稚姬的努力毫无进展,最后,她发现一个秘密,尼特每天下午都划船到一个小岛去探望人鱼,她提出带她到岛上玩玩,尼特拒绝了。
  雅姬要第二天自己划船去,尼特只好答应载她去一次。
  那天天气微寒,但雅姬偏穿上一件贴身的外套,故意搔首弄姿,可是尼特连看也不看她一跟,稚姬气极了,决心让他知道面对着一个投怀送抱的女人,“意外”地把船弄翻,使两人落入寒冷的海水里。
  那当然并没有什么危险,只一阵他们就上了岸,但他们浑身湿透,寒风吹来很不舒服。
  尼特气得狠狠地打了她几下屁股,感到一种痛楚的快乐,他又粗鲁地叫她把湿衣服脱掉,否则会得肺炎。
  这小岛没有树,于是他们背对背把湿衣服脱下,她突然转过身,跑到尼特跟前,这时她脱得一丝不挂,扑上前一把搂住他,不停地说:“好冷啊,求你搂紧我。”尼特三年没见到自己的爱人,现在跟前是一个女人,一个脱得精光的女人,她每一寸肉体都在要求……这样一种情况,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拒绝。但尼特却在最紧要的关头把肉体的要求压抑住,用颤抖的手将雅姬推到一边,他相当粗鲁地命令把衣服穿好,他自己也穿上了湿漉漉的衣物。
  现在,雅姬躺在自己的床上,沉迷于回忆,她死死地望着天花板,默默无语。她怀疑,当尼特和罗娜重新见面后夫妻之间的枕边私语,会谈及此事。现在,这一切都已过去,尼特和罗娜已经躺在海底。这印象像螺丝钻一样,越来越深地钻进来,刺痛她自己的心……

  三、十亿美元的生命保险

  克宁顿夫妇的死,使戴安妮大为震惊,但望着花园里玩耍的两个孩子——尼特和罗娜的儿子荷尔和女儿马西亚——她心中却在暗暗高兴。不错,戴安妮和她的丈夫彼尔斯相当有钱,只是这个家庭缺少了生气,他们没有养下一男半女。她觉得荷尔和马西亚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她记得当日尼特和罗娜为了治病,把孩子交托给她照顾,她立即一口应承。她比罗娜大四岁,但没有办法怀孕。
  戴安妮早想把自己心事告诉丈夫,要他收养一个孤儿,但彼尔斯坚决反对。彼尔斯有一种怀疑的恐惧,怕收养的孩子“血不干净”。戴安妮很爱这两个外甥,现在他们的父母突然死亡,不是一个大好机会吗?
  彼尔斯躺在床上,过了很久,才说:“你是不是想按合法的手续,把那两个孩子正式收养过来?”
  戴安妮深深吸了口气,把头埋在丈夫的怀里,泣不成声了。
  办理领养手续,自然不那么简单。彼尔斯通过申请,政府领养部门对这两个孩子已故的父母作认真的调查核实,当然包括财产、保险金、收入、纳税等状况。结果,有很多事彼尔斯和戴安妮过去完全不知道。
  有一天早餐,彼尔斯呷着咖啡说道:“我现在怀疑,他们当初早就有打算的了。”
  戴安妮睁大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他说:“就是他们的生命保险金。每人五亿元,保险范围是世界性的。”
  “保险盒?”
  “他们在结婚时,就已买下,而且在生下每一个孩子时,就将保险金指定遗留给孩子。五个月前,当他们到欧洲去时,尼特和罗娜已立下了遗嘱,把遗产指定分配,其中还包括一个基金会,专门帮助考第二名的人的基金会。”
  “他们有权在遗嘱中分配财产。”
  “不过,保险公司怀疑他们的飞机失事不是意外,要知道他们要赔出十亿保险金,如果证明他们是自杀,那他们一分钱也不用付。”
  “胡说,尼特和罗娜没有理由自杀,他们有的是钱,相爱,有两个孩子,什么都有,为什么要自杀?”
  “不错,他们什么都有,只除了一样东西——他们没有未来。”彼尔斯皱着眉头道。
  戴安妮听丈夫这么一讲,倒抽了一口气。
  她摇摇头说:“绝不可能!尼特并没有病,他绝不会自杀,也不会杀死罗娜的,他是那么爱她!”
  “他爱她!不错,爱到没有她就不再活下去了。
  “难道他们竟这么无情地抛弃可爱的儿女?”
  “确实是这样,不过交给你来照顾。他们也就放心了。”
  “但罗娜只是说让我照顾孩子们几个月罢了,不,他们绝不会自杀。”
  “不,不是自杀,保险公司的人在考虑别的可能性,只认为不是一件意外。”
  戴安妮凝视着他:“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
  “尼特在飞机失事前一个星期曾单身回来过。”
  “回纽约?竟不打一个电话来问问孩子的情况?我不信!”
  “他的管家说的,听说尼特查过帐目,提走了巨大的现款,一千万元钞票,立即飞欧洲。”
  “一千万美元!干什么用的?”
  “唯一的可能性是拿这笔钱付别人,可能他们在海外到一个能救罗娜的生命的人。”
  “可是飞机坠毁了。你是说有人要了他们这笔钱,设法做成这次飞机失事?”
  “这种事可能发生。”
  戴安妮说:“真想不到尼特这样聪明的人,也会被人欺骗,那真太惨了。”
  “尼特不是神,他也是个人,任何人,甚至是我,为了救所爱的人的生命,也会盲目误信的。”
  “你认为他们还可能活着吗?”
  “这有可能,但我看,希望极微。”
  “如果他们活着,为什么不捎个信来?”这么说,是不是我们不能领养这两个孩子?”
  彼尔斯点点头:“如果有活着的可能,是不能领养的。”
  “我们可以设法找出他们到底是否死掉!可以请私家侦探……”
  彼尔斯摇摇头,望着自己的妻子,“今天我们要参加一个会议,律师、基金会,庄院管理人,以及企业的负责人,一起研究怎样解决尼特留下的问题。”

  四、第二名的聪明

  下面是尼特·克宁顿支持的“学术深造基金会”的负责人乔芬力写的笔记,摘要如下:
  七月十六日
  今天我深为震惊,我一直由于有良好优异的教育纪录,挑选出来担任这个基金会的领导。原来这基金会是由一个我最敏佩,也最憎恨的人——尼特·克宁顿出钱建立的。尼特据说死亡,法律界指定我去查明真相,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同克宁顿之间的宿怨。我根本不愿接受这任务,可是为了基金会,让更多人受益,我接受了。基金会专门协助那些在各类考试中仅次于第一名的落选者,的确荒谬可笑,要么就是第一名,要么就名落孙山,基金会大概为这些本来成绩极好,但不走运的竞争者谋求资助。
  我出生波士顿,父亲是汽车修理工,母亲是女佣,母亲节省每一分钱供我上学读书。我认为将来应该当个医生,因此一有空就学习。我成绩很好,学业一直都很令人满意。那年,母亲去世,我一个人千方百计求生存。美国有一种怪现象,进大学有各种方法,其中一种是运动员学位,为进大学,我学过打篮球、垒球、田径……可是,尽管花尽力气,总是个亚军,我只好认命。于是,我拚命去干活,省吃俭用,把钱存下来,终于攒够了进大学的学费,考进了哈佛大学。尼特·克宁顿比我年轻几岁,他是轻而易举进哈佛的,他家有钱,成绩又好。他像一个年轻的国君一样,在哈佛受人拥戴。他是个天才,我们拚命才能掌握的知识,他像天生就懂。他注意我的存在,是参加曼达希尔奖学金比赛时。这奖学金给予第一名一千五百元,亚军只有五百,第三名只有一百,我拚老命要争这第一名,因为这关系到我以后读大学的费用。考完试,我自信成绩会好,结果:一千五百元奖给第一名——尼特·克宁顿。我当场被打击得耳朵轰的一下聋了,我又得了个第二名。我心里的苦楚是难以形容的,那富家子有什么必要锦上添花,而夺走了我口中的面包?我相信,我们站在一起领奖,一定是奇怪的一对。他一定看出我内心的感受,几个钟头后,听人说把奖金退还给委员会,提出将这奖让第二名第三名平分,但委员会拒绝了这要求。正如我预料,他到我房间找我,出乎意料地向我道歉,说他实在不该参加比赛。他说,一个人有钱,有时反而成为累赘,这次比赛,是钱买不到的荣誉,证明不是他父亲的荷包,而是自己的脑力,赢取的,他希望我接受他那一千五百奖金,我说,我要自己去赚应得的钱,不需要他假慈悲的施舍。
  我相信我的拒绝对他是一次教训,因为自那次比赛后,他突然不再参加任何比赛,不再出风头了。他的退出,使他声誉更高,人人以做他的朋友为荣。
  只有一个人不愿意傲他的朋友,那就是我!我千方百计不理睬他,他学业的进步是惊人的,我深信我的成绩比他好,但他不费力气就成了全班成绩之冠。我在暑假得拚命工作,而尼特在干什么?我估计,不是打马球,就是驾风帆。我决定在得学士学位前.先有点医务知识,以便考入医学院去读硕士,因此暑假我到总医院去当勤杂工。七月有一天,当我把输完了的血瓶和脏绷带、被单用手推车推出病房时,突然看见尼特。他穿一身灰色的没有工资的义务工制服,正服侍一个病人。我像碰见了一条毒蛇似的,不出声地观察着他。我知道这个病人生的是毒疮,浑身脓血,臭气难挡,但尼特却很耐心地为他用海绵洗抹脓血。我需要憎恨,为什么他偏偏跳出来否定我那种自豪感呢?我那副恶狠狠地表情,被护士长看见了,于是我赶快扭头走开。两分钟后,我又碰见了尼特,所幸的是我走路没有声响,可以悄悄走近,看个清楚。啊,“伟大”人物这次正在拥抱一个可爱的女护士,可以看出她是个医学院的女生,她也十分合作,俩人正相拥热吻。原来如此,他到医院来工作的目的,就是追逐漂亮的女护士,现在我可明白他的为人。我这结论使我心中的迷雾化为乌有,不再感到抑郁。我现在感到比尼特高出很多呢……
  那个暑假,事实又证明我大错特错了。首先是选择职业问题,我本一心想读医科做医生,但医院所见使我反胃极了,我不再学医,我改行学经济。令我意外的是,尼特也修这一科,为什么他总是拦我的路?到了学年考试,结果又得了个第二名,落在尼特后边。
  我不理睬他,但他对我的敌意却毫不在意,当我到图书馆去时,他竟向我打招呼呢。这便我愕然,他笑着说:“你思想太紧张了,应该放松一下。”
  我冷笑回答道:“大少爷,我们得干活才能念书。”
  “你以为我就不要吗?”他轻轻地说,“我也一样得做工。”
  “哼!讲得真好听!”我满怀苦楚地应道。
  “朋友,你该休息一下,我约了两个女孩子晚餐,然后驾车去兜风。你跟我们一起去好吗?”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说:“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们去吃晚餐,你真要我轻松,我可以跟你们去兜兜风。”
  “那好吧,我九点钟到你住所接你。“
  刚到九点,车就停在门口,我赶快跑出去,免得让那些女孩子进我寒酸的住所。他的是一部普通的车子,街灯下并不耀目,但车门一打开,我被车中两个漂亮的姑娘弄得目眩了。坐在尼特身旁的,我似曾见过。
  尼特介绍说:”这位是我的未婚妻罗娜。”
  我愣住了,就是在总医院跟尼特拥吻的那个女护士。
  后座的姑娘自我介绍说:“我叫雅姬,是罗娜同房的同学。”
  在我心目中,我觉得她比罗娜更吸引人,更热情,而且更艳丽。
  罗娜回过头说:“我希望你还没吃晚餐。”
  “我吃了一点。”我撒谎。
  尼特说:“月亮很快就升起,姑娘们出的主意,不想在餐室吃晚餐,到海滩去野餐。”
  我立即意识到,尼特为了照顾我,改为野餐,我该感激他,但我不喜欢他的照顾。
  野餐本身出乎意外,我本以为百万富翁家的子弟一定会拿出香槟酒、春鸡肉,牛排等各种各样我从未尝过的东西。但是野餐的食物却只是超级市场买的现成野餐料,鸡腿和猪下水。
  吃完晚餐,他们三个唱了起来,唱完歌后,他们旁若无人地在沙滩上拥抱和接吻。
  尼特和罗娜好像忘记我的存在,我并不怀疑雅姬希望我也吻她,但我从未经历过这种情态,内心深处怀着恐惧。
  雅姬有点神经质地跳起来说:“我要到大海去游泳。”
  我简直吓坏了,海水会不会太冷呢,再说,我们没有带游泳衣啊。”
  他们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笑了起来,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我们一起裸泳?”
  我只好说,我不能游泳,海水寒冷,我还是留下来,把火生旺。
  他们沉默了一阵,接着就开始向海边跑去,罗娜停下来同尼特和雅姬悄悄说了几句什么,当时我莫名其妙地生起气来,喊道:“不要因我糟蹋了你们的趣事!”
  他们都回头来看看我,在篝火后的小丘上,有着树丛,尼特把车停在那儿,我心想他们——一男二女,已经脱光衣服,跃进海水。其实我也很想跟他们一样去裸泳,脱得一丝不挂,拥抱同样一丝不挂的女体,但是我没有这胆量,我无法抵抗这种诱惑,爬过小丘,拨开小树丛偷望他们。他们在月色中,像鱼一样在戏水,我感到惊愕,原来他们并不是棵体的,他们都穿了泳衣,显然汽车里还为我准备了泳裤。我气得不得了,回到篝火旁,当他们回来时,我内心还在生气。我这方面,极力要在学术上战胜他,这种欲望越来越强烈了。
  毕业考试时,我认为我的运气来了,结果仍是一样,得了个第二名。那年暑假,我一点也没有放松,我得找一份合适的职业。
  想起那天,我心头仍然激动,那是九月十日,有人打电话找我,自称是纽约习邦银行的柏架先生。他给予我的不是一份职业,是一个位置,一个新设立的基金会,要我动手组织和主持自然基金会。无疑,这基金会的幕后人物是个非常有钱的人,柏架先生不肯向我公开他的真名实姓,令我惊奇的是,柏架先生对我在大学的成绩了如指掌。柏架先生还指出,那位隐姓埋名的人士认为,有些人得不到最高分,并不是学习得不好,为了人类福利,应当以基金会帮助他们。我的工资,从一开始,就是每年两万元!
  我立即接受了这位置,不只是因为薪酬丰厚,这是一个不只能证明我自己能力,而且能帮助那些跟我一样不走运得不到第一名的人才。我把这计划执行得很好,但是,现在突然之间,我发现这一切全部是我的宿敌所赐,真是意想不到!
  我真希望能进一步了解尼特,为什么他这样对待我呢?
  他们要我追寻他最近的活动,到什么目的她去,是否躲藏起来,为什么这样做,我坐上了喷气飞机,横越太西洋,去执行调查克宁顿夫妇下落的任务。
  我明白我此行关系到基金会的命运,由于问题的核心是罗娜的健康情况,所以我第一步必须设法查出她所得的疾病的性质。但是医生却不肯讲明。
  我突然记起曾看过罗娜主演的一部历史故事片,那是一个很悲剧的故事,一个奥国王子爱上了一个平民少女,最后他们自杀殉情,我担心的是尼特和罗娜会不会走上这自然殉情的道路。一世纪后的今天,为什么历史竟会重演?电影中一部对情侣坐在马车上,驰向死亡,而我这对情侣——却是坐着飞机飞向他们的末日。方法变了,结局一样,喷气式飞机、人造卫星,一刹那杀死数百万人的武器,不正是从矛、弓、箭、毒药杯演变出来的吗?
  空中小姐走过来,她动人地问了声:“要喝鸡尾酒吗?”
  “不,谢谢了。”我告诉她,“最好能给我一杯咖啡。”
  大约两年前,我曾发掘了一个叫瓦利古斯的希腊的人才,他为我安排了我要求的各种接触。
  毫无疑问,克宁顿夫妇是找寻医治奇迹才出国的。如果能打听出他们曾与什么医生接触不难寻出他们目的地。当然,如果有金钱和时间,瓦利古斯可以打听出来,金钱我们有,但时间却没有。
  由于我在伦敦打听不出什么东西,于是,决心到巴黎去试一下。要想打探到尼特的行踪,看来必须以他的生活方式着手,我扮演了几天美国百万富翁。使我吃惊的是,在巴黎遇到的人,一谈起来,只知道有罗娜,因为看过她的电影。在巴黎大学教授中,有记得尼特的,只知道哈他是佛优等生,除几个看报纸知道飞机失事的,很少有人知道是个美国富豪。我认为,男人总不会是个感到性饥渴的动物,也许有时他也会玩女人吧?这时,珍纳特找我了,她说她是一个应召女郎,曾认识尼特·克宁顿先生,
  我问:“你真的认识尼特吗?”
  她说:“认识,克宁顿先生是一个慷慨的、英俊的男人,也是个悲剧性人物,我曾在红磨坊做过脱衣舞娘。大约六年前,尼特在巴黎生活过,我那时结识他的。”
  我问;“目前你从事什么职业?”
  她诚实坦然地回答:“我是个应召女郎。”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中觉得很高兴,这证明尼特并不比我高,竟从天神般的圣洁一下子堕落到地下。
  珍纳特继续说;“克宁顿先生是我遇车祸后结识的,我失去知觉,医院醒来时,才知道他把我送进医院。他每个星期天来看护我,直到我出院。我出院时,先生回美国,送他上飞机,以后就没再见他了。”
  “那么,你和他……?”
  “你想到哪儿去?你以为他是我的客人吗?不!他是恩人。”
  我顿时感到失望。她问:“你还想知道些什么吗?”
  我从荷包掏出几千法郎,她一点都不客气地接了过去。
  我突然觉得十分疲累,我觉得自己是在枉作小人。我感到强烈的羞愧,傍晚,我在塞纳河进一间露天咖啡室休息,突然看到一份法国版的《纽约论坛报》。我懒洋洋望了一眼,像触电似地跳了起来。头条新闻说,在那不勒斯海岸,发现一些衣物、橡胶、铝质的漂浮物,那些衣物属于克宁顿夫妇。
  我放下报纸时,手在发抖,现在不容再怀疑了。这时我决定亲自到那不勒斯,对消息加以核实。我走到航空公司,买了一张机票。在航空公司墙上有一张地中海地图,我呆呆凝视它,突然发现一个古怪的反常现象。
  地图上有飞机航线,海的深度有不同深浅颜色,研究它简直像走进了迷宫。据报道,克宁顿夫妇由马赛起飞飞往北非的卡隆布兰卡,那是一条笔直的航线。当时并没有风暴,地中海风和日丽为什么飞机的残骸会在那不勒斯附近出现?从地图看,那不勒斯离估计的失事地点约有五百里,而且在相反的方向。飞机会不会在马里亚利克群岛附近坠海,在海上漂流五百里,操到东边那不勒斯?这一带海面常有船只来往,总会有人看到飞机失事的。
  另一点使人怀疑的是,地中海的海水向西流入大西洋。如果飞机浮在海面,一定漂往西去,经过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大西洋,决不会反方向漂浮几百里。
  又假如,飞机真在航线西南失事,飞机沉入海底才裂断,机中物体被深海的潜流在水底带往东边,那么根据地图上看,事实又相反,因为从马赛到卡萨布兰卡的航线一带,水深两里.意大利海岸附近水深只有一千尺.难道克宁顿夫妇的衣物能违反自然规律,打破地心引力,面向相反的方向流动?我觉得脖子后的汗毛倒竖起来,只有一个可能,尼特是将飞机自沉,他并没有死。
  这沉机事件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搞的是什么鬼?
  我浑身发抖,像发烧似的,走回售票处,把机票递给那售票员。
  现在我不打算搭飞机了。
  我回旅店立即挂长途找瓦利古斯,我知道该怎样去寻找了。

  五、怪人华伦医生

  现在先把克宁顿的秘密揭开,掌握的是一个叫华伦的医生。
  华伦医生是一个怪医生,他皱着眉把报纸新闻看了两遍,然后将报纸扔到一旁。他看出这新闻对他那接近完成的计划,并无半点危险或妨碍,他是个矮个怪物,不到五尺,好象是按雨果的《巴黎圣母院》中的怪物塑造出来的。他五十多岁,出身于医学世家,是这家族中最后的一个。在他一生中,从没得到家庭温暖。
  早在实习时期,华伦医生就知道自己不会成一个职业医生,最有同情心的病人看见他那尊容也会被吓走。自尊使他把实习干完,跟着他转而从事研究。二十五岁那年他父亲逝世,留下大批遗产,住在家中不再那么孤寂。他开始觉得需要异性的肉体,但实际生活中他认识的唯一女性,是酒吧间最放荡的吧女。他被迫到在街上去找寻贩卖的爱,所买到的却不是爱,还未引起性冲动,就已化为死灰。因此,他注定没有女性,他从血液中把性欲排除,将全部热情投入工作。
  华伦家族几代的成功,使他拥有阿尔卑斯山东部山峡中的一座古堡,由于位处荒芜的山坳少为世人所知。山堡过去有一批武士或弓箭手守卫和服侍华家,现在华伦医生则只有三个佣人。那是一对已届中年的夫妇,德国人汉斯和安娜,以及他们强壮高大的儿子约瑟,三口对他忠心耿耿。
  华伦医生用最新的科技成就装修了山堡,有电力、有电梯,还有水源。山林的野生动物可供长年肉食,一个牧场和一个果园、还有一个菜园子,使他们能自给自足,华伦医生致力于科学研究,取得了前人未得到过的成果。他是爱因斯坦相对论的信徒,把这种理论运用到人类医学里面,也就是致力于凝悬人类的衰老,令人的脉搏活动减慢,新陈代谢也缓慢到最低程度,而不损害人的血液循环。这种设想像风暴一样在他脑海中狂野地翻腾,他要刷新这方面历史。
  他设计了一个仪器,提示这一理论,在科学月刊发表。谁知医学界认为这种理论是完全荒谬的空想,只当他是个疯子。
  尼特最初知道华伦医生是在纽约时,看过一篇这位怪医生舶论文。罗娜病情恶化后,他开始重视华伦的理论,觉得这是唯一的救命草。要找寻华伦医生不是件容易事,欧洲医生提到华伦名字之以鼻。尼特只有通过医学月刊转了一封信给他,接着,他又拍了一份急电,汇十万支票给华伦医生,要求接见他和罗娜,只谈一个小时。
  两天后,尼特接到华伦医生的复电,邀请他到苏黎世见他。
  尼特和罗娜从医学界打听出华伦医生是个矮怪物,一开门,最初的印象使尼特和罗娜吓了一跳。他那双使人心魂惊震的眼睛,绝对的自信和孤傲,使他们吃惊。
  华伦医生对于这两个客人能首先把他当一个人对待,有初步的好感。同时,华伦医生发现,在所见过的人当中,这对来访者可以说是世间最美的一对男女。
  尼特知道华伦医生只接见一小时,于是他急忙把情况和要求讲明。
  尼特说,他和妻子知道目前物医学没办法治疗白血症,但十年后,可能有新的发明可以治疗,因此,希望能够悬凝生命,把罗娜生命的火种保存下来。
  在华伦医生的注视下,罗娜插口说:“也许,你以为我们疯了,不过这是个符合逻辑的结论,只想活下去罢了,信心把我们引导到这儿来。”
  “对你的信心。”尼特简洁地回答,“也是对你悬凝生命手方法的信心,我们读过你的论文。”
  这使华伦医生大吃一惊,叫道:“不!不!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望着他,尼特冷静地说:“那么,难道那些说你是江湖骗子的人是对的。”
  “不!”华伦叫道,“我的理论直到最后的一个细节都是正确的,但不可能应用在你妻子身上。”
  “为什么?”
  “因为我所知道的和我能拿出来给人看的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在我的头脑里,一切都完成了,但实践上我却没做出什么!”他举起双手,绝望地叫喊。
  华伦医生告诉他们:”世界上最强有力,最肯定无疑的理论,都需要实践证明。要证明我的理论正确,必须通过实验。我得到到医学界支持,得不到一块钱。它相当简单,不过非常昂贵,钱花得太多.对于医学界,它太革命了。他们无法理解,我需要特殊的金属,新的设计,那要花很大一笔金钱,一百万,也许两百万才能完成这项试验。”
  “要多长时间?”
  华伦医生想了一想,然后耸耸肩头。“也许要一年。”
  尼特说:“如果花两百万你可以在八个月完成,以加倍的数目,可以加快一倍速度吗?”
  华伦医生说:“我亲爱的克宁顿先生,金钱不是万能的,它不能买到每一样东西。”
  “可是金钱可以使车轮转得更快,如果你认为要达到的目的是重要的,你将会不休息不睡眠,除非你对自己段有真正的信心。”
  华抡医生被激怒了,愤慨地说:“没有人能预见成功或失败,我又怎能肯定我的方程式对人体立即获得成功呢?”
  尼特说:“华伦医生,你知道我怎样想?我认为你缺少人做实验,所以你的梦想无法实现。”
  华伦医生静静地听着,嘴角现出一丝苦笑,他深信自己的理论是经得起检验的。
  尼特愿意拿出一千万来作这次实验,而实验的人现成摆在眼前,一千万美元可以建成一个欧洲最好的实验室,可以保存克宁顿夫人的生命。
  华佗医生沉思了一阵,“人类的身体只不过是一部机器,一部比任何金属制造的机器更复杂的机器,也许我有比它们更好的工具。”
  “这话怎么说?”尼特问。
  “我已经使复苏法过来。我用高额电波透进人体,根据我的设计,可以使人体内外上下同时冷冻或解冻。这一种高频电渡热我集中在人的心脏、肺脏和内脏器官,使它们与表皮同步加质变,十分匀称,这就是我发明的方法,假如大自然像我一样是个好工程师,她也会使用这种方法。”
  罗娜颤抖了一下,就像寒冰刺骨一样。
  尼特问道:“有什么特别的危险性吗?”
  华伦医生道:“愚昧,一知半解和粗心大意会造成不可挽救的危险,在操作时,操作人必须极其专注,不能抽一根烟,甚至点一根烟的时间,也可能使冷冻过程中的人体在一秒内凝结成冰,如果冰的结晶一产生,就会使身体的细胞爆裂!隆!一切完了。”
  “你有作过这种实验吗?”尼特问.
  “只有猴子、老鼠和狗,还未用人作过实验。”
  “凝悬了多长时间?”
  “最长的一次是六个星期。”
  “那就很难达到我们的要求了。我们不可能期望这么快就出现医学的奇迹。我们曾向不少专家谈过,谁也看不出五年内有希望能找到治癌的办法。有人说至少要十年或十五年才能发明治癌的药物呢。”
  “我知道。”华伦医生轻轻地说:“如果最后不能煽起熊熊的烈火,那么我们又何必保存那剩下的烛光呢,我们打个比方说,那机器不是个墓穴,只是个不老洞,她在那儿日夜等待,这样也许可以等上十五年。”
  丈夫和妻子在沉默中互望一眼,尼特问:“你那仪器要多久才能为我们准备好?”
  华伦医生惊奇地凝视他们,感到头疼,他过去一直相信,女性的爱是一种疾病,他已具有免疫力,可是,看着眼前这一对人,他无法否认,爱大于死,他觉得这不可思议,可怕。
  “不可能!”他对他们说,“我不能这样做!”
  尼特问道:“为什么你突然改变主意?”
  华伦医生说:“即使是克宁顿夫人,我为她办这事,已经冒着同业攻讦的危险,可是加上你……”
  “那有什么不同?”尼特追问道。
  “当然大不相同,她是在死亡边缘,你却身骨健康,如果你死掉的话,我不只被毁掉职业,而且要受绞刑,被判谋杀罪的。”
  罗娜道:“那么说,你对自己的仪器缺乏信心?”
  医生摇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你看看整个世界吧,就是神也会犯错误的,假若明天出事,或者五年后出事,人们知道我收了你这么一笔钱,一定说我谋杀你们!”
  尼特说道:“照你那么说,这件事必须守秘密。”
  “但这太困难啦!”华伦医生说。
  “不,不会这样的。我可以几天内飞到纽约,带一千万钞票回来,谁又知道这些钞票由谁去花?”
  “哈!”华伦医生狡黠地微笑起来,摇着头,“钞票?不行,钞票跟人一样,张张都有个号码,等于人有名字,数目少,人们不会记住,但是一千万简直是一个军团,你能把一个小民族藏起来吗,嗯?”
  “医生,你真太多疑了,世界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的,怎么说藏不了人?”
  华伦医生笑笑道:“完全正确,我就拥有一座山堡,它是我们家族的产业,存在八百多年,我一生就中未见一个陌生人闯进去。”
  “那不正好吗?”尼特叫起来。
  “也许是吧。”华伦道,“如果你们是普通人,那确是避世之所,但你们太有钱又太出名。”
  尼特和罗娜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这真情实况可能粉碎了他们的美梦,但是,尼特还是把自己和妻子的真实身份向华伦医生讲明。
  华伦医生惊叫起来,想想又问,“你有几个孩子?”
  “两个,”她一说起孩子,目光就闪耀起来,“一男一女,男的叫荷尔,女儿叫玛西亚。”
  华伦医生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变了几次,最后说:“我只考虑克宁顿夫人的情况,她没有抉择余地,但你,我不能接纳,难道孩子们没有了母亲,你还离开他们吗?”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他自己也来不及分析的激动情绪。
  尼特还来不及回答,罗娜已抢先说道:“医生,你还不太明白,两个孩子还太年幼,他们还分不清母亲是哪一个呢,现在照顾他们的是我没有生育儿女的姐姐,肯定地说,父母没不爱自己骨肉的,但我不想以死亡污染他们呼吸的空气。”
  尼特粗声粗气地说:“医生,我想大概你无法理解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会何等相爱,完全进入对方的生命,没有其中一个,另一个就无法生存的吧?”
  这句残酷的话使华伦医生像胃穿孔一样难忍,但他一接触到罗娜的目光,愤怒被一种无法抵抗的同情心溶掉,他说;“请原谅,谁会怀疑由你触发的爱情呢?”他转过头对尼特,“但我仍建议你留下来,看着她……”
  “要守侯多久?”尼特强忍住激动,“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你以为我们会那样盲目希望一个找到治癌的日期?我和妻子都正视事实,她是我生命的呼吸,我们一起作这个实验,一起生,一起死!”
  罗娜道:“医生,请告诉我,在你那仪器里,随着日子过去,我会变老吗?”
  “不!”华伦医生温柔地答,“在冬眠中,年岁的进度也同样缓慢下来,差不多是静止不变,你不会变老,复苏时,仍会像现在一样年轻。”
  尼特听了医生这话,叫道:“你还不明白?如果我等在外边.罗娜复苏时像现在一样年轻,她见到的将是一个老得快死的丈夫。”他失声大笑起来,“哈哈,不行,我们不能接受这种情况的。”
  华伦医生一声不响,罗娜追问:“医生,怎么办?”
  华伦医生遗憾地摇摇头:“你们在世界上太有名了,你们不能简单的失踪就了事的,两个大陆的警方会设法追踪侦察,最后我不但不能救你们,而且会成为通缉犯,会被判刑。”
  罗娜不赞同:“没有人知道我们找你,用不着担心。”
  “我已经想好了,”尼特踱着步说,“我们回伦敦后,把飞机留在那儿,我单独乘搭民航飞机飞回纽约去,取出一笔钞票,然后飞回伦敦,同妻子再驾飞机,宣布飞到某个目的地。我们可以先同某个医生约好时间,但永远不到达那儿。我们把飞机沉入地中海,你驾船在约定的地方接我们。”
  华伦医生愕然地望着尼特说不出话来。
  尼特继续讲下去:“当然,你必须有一个可信赖的人协助你。”
  “住口!够啦?”华伦医生叫道,他语气充满了兴奋和笑意。

  六、将被单拉上

  事情照尼特的计划实施,当飞机夜晚飞过地中海,引擎关闭,向目的地滑翔,直到落到海面……
  他们坐在准备好的橡皮艇内,没有说话,过了不久,已接近岸边,雾中有电筒闪光,华伦来接他们了。其他一切也由华伦医生准备妥当,新的护照和瑞士入境签证,当然,都用了假借的名字。为使人无法追踪,华伦医生要求他们分开进入瑞士国境。尼特以舒曼先生的名字。驾车先行,而罗娜则以奥斯华女士的名字搭飞机到克罗丹,她将穿黑衣,戴面纱,像一个奔丧的贵妇。
  华伦医生将搭同一客机,以便帮助罗娜。他早一日在苏黎世日报登一段消息,说一位奥斯华先生病逝,这样,边境人员认为罗娜是奔父丧,给予放行。尼特和罗娜在约定的地点会合,由约瑟带他们上路。
  几天后,弯曲的泥泞公路在一块巨石前结束,尼特和罗娜在这里会合。
  一个高大健壮的小伙子来接他们。他是约瑟夫,驾辆吉普车,将他们载上,行驶了一夜。到了天亮,他们来到了公路的尽头,这时约瑟夫将车驶进松树林子,将车用帆布盖好,笑了笑,走上山去。过十分钟左右,他们听见马叫声,约瑟夫从山上拉着马匹下来。他们骑上牲口,穿过松柏树林,穿过很多无人烟的古道,往山上攀登。
  在穿出了密林之后,突然走进了一片开阔地,远处的山头,变幻着各种不同的色泽。天蓝如水,使人想伸手摸摸,那蔚蓝就沾在你的指尖上。不久,听见瀑布响声,再拐过一个弯,就可以看见华医生的古堡。这是他们旅途的终点,也是走向未知和前途的起点。
  当华伦医生最后到达山堡时,他带了很多行李,包括他在苏黎世等待的机器原料。还带了一大叠报纸,报纸头条刊登了“克宁顿夫妇飞机失事”的消息。尼特和罗娜读着好笑,但心里有点不安。罗娜不可忍受的痛苦需要迅速行动,但一星期又一星期过去,华伦医生未采取任何步骤。
  每天早餐后,华伦医生把自己关进书房或实验室里。实验室是一间独立的石室建在古堡后边,华伦医生在这儿装置他那冬眠设备。约瑟夫当他的助手,但不允许克宁顿夫妇去。
  尼特曾抗议说:“难道我们没权看看我们付钱装置的是什么?”
  “我说,现在还不可以!”华伦医生决绝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看见你的仆人跟你一块工作,我自信受过训练,比他们更有用。”
  “你完全弄错了。”华伦医生说。“当你睡的时候,他们是照顾你们的人,他们是要时刻维持机器运转正常的人,他们必须十分熟悉这机器的结构、操作和维修,你是在那儿睡觉,你不能维修,你一点也帮不了忙。”
  “如果现在还不抓紧,我看就没有将来了,罗娜的病情越来越痛苦,她还能支持到你把机器安装好吗?”
  华坐医生厉声说道:“我一开始就已把其他工作抛开,全力以赴在进行这件事,难道你没留意她的痛苦已日渐减轻,胃口也比以前好了吗?”
  尼特说:“我知道你在给她止痛药吃。”
  华伦医生微笑起来,“你认为她在吃毒品止痛吗?我承认,它是止痛药,我深信,一旦胜利,这种毒瘾就会消失,我可以向你确保。”
  这样又过了好几个礼拜,罗娜的痛苦减轻了。
  有一天晚上,在一段莫扎特的音乐节目后,突然听到英语广播,那是苏黎世电台的播出,罗娜眼睛瞪得大大的。
  那英语广播说:“罗娜,如果你还活着,听到这番话,请听我说!我是你的姐姐戴安妮,我刚刚看过你们的飞机残骸,它被冲上了那不勒斯附近的海边。”
  尼特和罗娜都愣住了,他们全神贯注地听下去。
  “根据我们考虑,你和尼特不在飞机上,至少当飞机沉没时你们不会在机上,那可能是你们计划这样做的?”
  矿石收音机中继续传出戴安妮的呼吁;“罗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们忍心抛弃你们可爱的儿女吗?”声音突然被打断。这一番从矿石收音机传出声音,有如闪电,射向尼特和罗娜。
  罗娜说:“荷尔在喊我!他们两个都在那儿!戴安妮带他们到播音室去了!”
  罗娜痛苦得快要崩溃,她多么向往再见一见自己的孩子,拥抱一下他们,她要求尼特跟她立即离开古堡,到附近的一个小镇,挂电话到电台,弄清戴安妮和孩子们在什么地方,立即飞到他们那儿。
  “你得冷静一些,这样下去会把医生千方百计维持你精力的药力消耗光的。”
  但她听也不听,换上路的衣服,尼特动手阻止她,她就怒不可遏地挣扎,当然,他们不知道华伦医生早已走进了他们的房间。
  华伦医生大喝一声:“不要吵!简直是疯了,当一切已准备好了,竟要突然离去,办不到!”
  尼特和罗娜都不出声,望着医生,尼特问道:“准备妥当了吗?什么时候?”
  华伦医生说:“也许,永远也实现不了。”
  “你不是开玩笑吧?”尼特愕然地说。
  罗娜问道:“是因为他们找出他们飞机在什么地方了吗?”
  华伦医生摇摇头:“这点我几星期前就知道了,并没有什么危险,一架坠毁的飞机只证实飞行员的死亡,即使打不到死尸,也说明乘机者已不在世上。”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们?”尼特问。
  华伦医生耸耸肩头,“为了得到最佳的教果,你们应该把身体放松,精神平稳安宁,这类消息是会刺激你们的。”
  尼特说:“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思念,是可以理解的,你继续干吧。”
  医生不作声。
  当天晚上,晚餐摆在大饭厅里,而不是往日的小饭厅。
  医生特地从酒库取出一八○三年的名酒,为他们斟酒,道:“请你们及时享受吧,要知道至少有两三年,甚至五年,喝不到这美酒的。”
  罗娜的唇边漏出一声长叹。
  尼特镇定地说:“明天吗?”
  医生淡淡一笑道:“后天,在你们进入旅程时,必须干干净净,所以这晚餐,是你们最后的一顿饭了,明天不再吃什么东西。”
  克宁顿夫妇沉默地呷着酒,医生又说:“我是不信教的,不过古堡后有一个小教堂,如果你们要祷告以求安宁,可以去那儿向上帝祷告。”
  罗娜紧张地笑了笑;“这好象是一次没有目的地的旅行。”
  医生说:“目的地?那个目的地,现在正在建筑。”
  这是最后一晚,是克宁顿夫妇神智清醒的最后一夜了。他们的目光四周张望,把周围的美景贪婪地吸进眼中。他们呼吸的空气,仍和昨天一样的清新香甜,使人陶醉得像喝香槟。昨天的日落,也同今天一样,但今天却是他们的最后一晚了。
  晚风有点微寒,人们回到房间去,这房间是华伦医生为他们准备过最后一夜的。
  尼特把房门打开,把罗娜抱进房间,罗娜好轻啊!她在笑,笑声如夏天的闪电。尼特用手指按住罗娜的嘴唇。
  罗娜吻了吻它,诚恳地说:“尼特,我不想你跟我一起去走进未卜的道路,现在我要求求你,不要跟我一起去冬眠了……”
  “不要讲啦!”尼特说,“没有了你,我只剩下半个人!”罗娜感动地把尼特的头接在自己的胸前。
  他们还只有几个钟头能“活”在世上,他们不想睡觉,欢笑着,不去想未来。
  突然,有人敲门,原来是约瑟夫推着一张酒台进来。
  尼特拿起酒瓶,把瓶塞拧开。罗娜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美酒,要喝一点?”
  当他们喝下了这美酒,酒杯还没放下,就感到全身着火一样,几个月来,他们抑制着肉欲,尼特一直压抑自己,但这时罗娜把杯子一扔,向尼特扑过来,热烈地拥抱住他。
  在罗娜苍白的面颊上,突然重现在健康的色泽,尼特感到有生以来从未有过这样强烈欲望,但他浑身颤抖着提醒她,千万不要把身体弄坏。
  尼特长叹一声,罗娜说:“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今晚是我们最后一夜,就算是生离死别吧,我舍不得你,亲爱的,爱我吧!”
  尼特不再回答,他把灯熄掉。
  罗娜曾觉得寒冷,但她不想睡,她的手指不停地爱抚着尼特的肉体。到最后,当然,他们都睡着了。
  华伦医生和约瑟夫在黎明时走进房来,发现他们赤裸着,拥抱着,睡得很香甜,就像两个累了的孩子一样。
  这景象使年轻的约瑟夫感到震惊。当医生俯身去检查尼特和罗娜轻微的呼吸时,他僵立在一旁,不知所措。他沙哑着嗓子问道:“她……还活着?”
  医生笑了笑,“他们很长时间不醒来。”
  约瑟夫望望那水晶瓶,问道:“是那液体?”
  医生点点头,“这样对他们来说更好些,对我们则更方便些,好,到实验室去吧。”
  医生离开房间,约瑟夫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又回到床边,恋恋不舍地拉起一张床单,把他们赤裸的身体盖上。

  七、畸零的守卫者

  现在搁下这对进入长眠的夫妇,重返世俗社会,下面继续抄录乔芬力的笔记:
  我同被得·瓦利古斯一起到达那不勒斯,在海边仔细检查克宁顿的飞机残片。这飞机是克宁顿私人所有,特别坚牢,没有理由坠毁。当地天文气象局说,失事时气侯很好,没有特殊气旋造成失事。我们又雇了潜水员,深入坠机地点,在深海中找寻,可是一无所获。我证实不到什么,只好回美国,向彼尔斯夫妇交差。
  我心中仍然怀疑克宁夫妇活在人世,如果在机上,为什么没有尸体甚至没有衣服残片?
  戴安妮支持我的论点,命我继续追查,她用自己的钱来支持我。  我又回到伦敦,凡是他们住过的旅馆,见过的医生。我都没有放过。我得出一个结果,罗娜患了不治之症——血癌。
  我最后终于到达苏黎世,克宁顿夫妇最后曾到这儿度过好几天。我发现他们的飞机曾来回飞过几次,比任何地方频繁。奇怪的是,旅馆却没有住过的记录。他们居住在什么地方?他们来会见谁?我查遍了苏黎世医生,没有发现有给克宁顿夫妇看病的记录。我感觉出问题的症结就在这儿,终于,我找到了目标。苏黎世所有医生我都访查过,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华伦医生,医学界根本不承认他,他失踪了。
  他是谁?什么时侯失踪的?为什么失踪?在什么地方工作?声誉如何?都是一个谜。
  我派人员查访,结果得到了情报:他没有执业,也没有参加任何医院的研究工作,他的“论文”不知所云,是医学和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复合物。
  克宁顿夫妇会不会是找他?但华伦医生在苏黎世的住宅已很久没有人居住,门口结了蛛网。
  终于,我知道日内瓦举行一次医学会议,联合国主办的,华伦医生会有兴趣出席这个会议。
  果然不出所料,他在会场中出现。我赶快冲出去,追上了他。我发现他站在行人道旁,正在等“的士”。
  我走过去向他打招呼,他皱走眉头停了下来。
  我大声说:“先生,我要问你几个问题。是关于克宁顿夫妇的。”
  我从没有见过一个人的表情变化得那么快,他一下子变成惊慌,向马路跑去。
  两秒钟后,我听见汽车急煞车的声音。急驰的汽车撞在他的身上,把他抛起,我走上前,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四周围起来的人,全都是参加会议的名医。我内疚,是我把他逼死的。这使我十分害怕,我终于决定放弃追查。

  八、坚守四十七年的人

  过了四十七年,到了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末,阿尔卑斯山还像往常那样,白雪的顶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只鸟儿飞翔在碧天,那是一架细小的飞机,飞机上是一对新婚夫妇,叫艾力和雅莲,他们在阿尔卑斯山度蜜月。突然,他们飞越了一座雪岭之后,只觉雪山向下倾斜,两座高峰之间,竟出现之一片葱绿峡谷,一股气流,使飞机直坠峡谷中去。艾力大吃一惊,在飞机差不多碰到地面时,才把机翼摆正,缓缓向上起飞。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草地上有两人向他们跑来。那是一男一女,男的像疯了一样,又叫又跑。艾力正忙于驾机,这时,艾力看到下边生起篝火,一股浓烟向上升起来,那对男女已回到火堆边,不停地加添柴火。看来他们有着紧迫切的要求。艾力将飞机盘旋着,在微微倾斜的草地上着陆。他们看见那男子和女人匆匆向他们跑来。女的跑不快,男的虽已跑在前边跑回去把女的扶起。那男子对女的如此关切,深深感动了雅莲,她心想大概这是一对夫妇。
  当他们走近来,雅莲发现女的比男的老很多。
  艾力扶雅莲出了飞机,雅莲大声用英文问:“有什么麻烦?”
  但他们是用德语回答,只有艾力才听得懂。
  他们所讲的事,对于外来者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般的奇闻,他们说有一对夫妇,一睡几十年,等着来个医生回来将他们救醒,但那医生一去没有回来。本来他们是三个人合力为管理克宁顿先生和夫人的,但自从汉斯老头不久前死掉,剩下母子两人。照顾那机器的人手不够了。所以十分危急。
  度蜜月的夫妻两人听了这番话,愕然不知所措,根本无法理解。  艾力点点头,“我们去报告警方。”
  但想不到,那自称约瑟夫的男子扑上来拦住她,而那老太婆拉住艾力的衣袖,一边流着泪,一边拉他们到被长春藤掩蔽了的一座石屋。
  当他们跨进石室的门槛,雅莲倒抽了一口冷气,紧紧拉住丈夫的手臂,石室内非常寒冷,活象一间殡仪馆,在石室内,果然睡着两个人。
  这对美丽的人躺在那儿,由玻璃罩盖着,一动不动。这可以说是婚姻的一张象征画,永久不会失去意义,这使艾力和雅莲惊奇得呆住了。
  雅莲悄悄地问:“他们是死了的?”
  艾力胆子大些,犹豫地向前跨上几步,约瑟夫将玻璃罩掀开。艾力摸摸那两个人,他们的肌肉是寒冷的,但却结结实实,他的手指压下去,还有弹性,当手指挪开后,并无留下的痕迹。他俯下头去听听那男子的心脏,却听不到心跳。
  他站直身子,摇摇头,但约瑟夫不同意他的结论。艾力于是给那男的把脉,等了很久,突然他倒抽了一口气。
  雅莲叫道:“怎么回事?”
  艾力说:”也许是我的想像吧,但我觉出一下脉搏呢!”
  “艾力!”
  “非常微弱,非常缓慢.但……是的,确是一下脉搏……哦,又是一下!”
  雅莲跑到玻璃棺的另一边,也把着那女的脉搏,但她抬起头来时,脸上露出惨淡的愁容,摇摇头,表示听不出脉搏。
  看守着这对男女的人不同意她的看法,艾力绕过去,检查一下他妻子的发现。雅莲屏住呼吸望着他,希望自己错了,艾力检查了很久,一句话也不说,雅莲从他专注的脸上看不出他的表情。
  过了好一阵,他才庄严地说“有脉搏!”
  现在,他们冷静下来,重新听取那两个讲德语的老人讲述那奇怪的故事了。这故事骤听起来,古怪得难以置信,但这实实在在的事实。
  据他们说,躺在石室中的这对年轻的夫妇是在绝望中来找医生的。“博士先生”是一个伟大的医生,那女的患了绝症,只有短短几个月的生命了。他们听说医生有办法将生命悬凝,用冰冻冬眠的方法使人不会老也不会死,他们希望医生让他们睡到有办法治好那女的病时,才把他们弄醒。约瑟夫又继续说他和他的父母,如何管理这冬眠冷冻机,而他本人在离开山谷古堡时,就由他们三人来照顾这两个睡眠的人。
  “医生去了多久?”艾力问。
  老妇人耸耸肩头,她儿子说:“说不准,二三十年,或者更久了吧,我们没有计算日子。”
  不错,岁月已在那两人老人身上充分表现出来,约瑟夫已经很老,他母亲更老。在这流逝的岁月中,他们三个人忠于主人,一直守着这两个冬眠的人,他们担心不能继续维持下去,因此,才堆起篝火求救。
  不到几小时,这山谷古堡出现有史以来从未有的过那么多人。新闻社发出的电讯,把这奇怪的故事传遍了全球。要知道克宁顿夫妇已经睡了半个世纪——四十七年呢!同时,被人遗忘的华伦医生,重新被人提起,这伟大的科学家悲惨的死亡,造成了四十七年的拖延。
  那三个忠心耿耿的仆人,长守在山上,四十七年踏实不移地为医生照顾“病人”,实在令人感动。
  是令人们感动的,自然是克宁顿夫妇的爱情故事,全世界电台都把它称为二十一世纪最动人的故事。

  九、被天使吻过

  瑞士多少世纪以不受侵入自豪,但这个神话已被动摇。无数人不请自来,闯入瑞士,大多是好奇的人。最后是大批科学家和医生,要求在山谷安全着陆。约瑟夫和安娜被记者包围查问有关四十七年长眠的具体细节,医生和科学家对如何解冻和弄醒这一对情侣争论不休。他们看到那“机器”仍认为是“不可思议”之物,是惊人的发明,他们把弄醒这对夫妻,当作是一个科研的大事。
  约瑟夫最后生气了,要求他们离去。
  在第三天,美国来的客人到达。美国国会议员马西亚,是克宁顿夫妇亲生的女儿,她带着两个医生前来。一个年老的医生是罗娜以前的医生加利大夫,另一个是专门研究睡眠的年轻医生钟纳大夫。瑞士政府现在大吹大擂,把华伦医生当作瑞士最伟大的科学家。
  “现在你们把华伦医生捧上了天,可是七十年把他骂作无赖和白痴,你们只有两份报纸在角落登过他意外死亡的捎息,现在你们还有脸来抢夺他的名誉?”
  马西亚不愧是女政治家,一语惊人。
  马西亚说服了美国总统,由美国总统同瑞士政府首脑商谈,终于决定由克宁顿夫妇亲生女儿作主决定由哪个医生处理罗娜和尼特。
  在加利医生和钟纳医生进行“治疗”时,马西亚等得很不耐烦。两个医生并不在“病人”身边进行“治疗”,而是整天在华伦医生的书房,研究华伦医生留下的日记、笔记,图表和文件。这个医生是一个天才,一个奇人,他的想法很大胆,是一个超时代的突破。
  这时,钟纳医生从旧书故纸堆中抬起头来,兴奋地说:“我想,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动手了,我们一直找寻的关健,全写在华伦医生这本笔记里,他把冷冻的每一个步骤都写明,我们只要反过来进行,就可以使病人从冷冻中苏醒过来。”
  马西亚皱起眉来:“难道你见过河水可以倒流吗?”
  钟纳医生说:“我们并不违反自然规律,而是把人为的步骤倒过来还原。”
  他们再次把约瑟夫找来详谈。
  当加利医生和钟纳医生在石室中工作时,马西亚心乱如麻地在外踱步。她已是个五十一岁的女人,从没有什么事使她如此心急。是父母和子女的亲情?她很小就没见过父母,她一直把彼尔斯和戴安妮当柞父母。石室里这对男女与她有什么相干?他们是她的亲生父母,但她几乎从未见过他们。但是,她觉得他们是最可贵最亲的人,为什么?因为这是轰动世界的大新闻?
  要把他们从沉睡中唤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步差错,就会使他们死亡……
  她听得见机器微微的震音,突然,她发觉四周一片沉寂,沉寂得令她害怕,这是她从未经历过的一种静止,电流已经断掉,再也听不见机器微微的嗡嗡声。
  忽然,她像听见了一种新的声音,一声笑声?一个女人的声音?老天啊!一直抑制着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想跑到石室,冲向她的父母,但她的双脚发软,竟然无法移动,她跪倒在地上,哭了起来,她的父母终于活过来了,在四十七年的长眠中苏醒过来了。
  尼特和罗娜醒过来,首先的感受,是一种复生的欢乐,这种感受占据了他们全部的感情,这个特别的黎明,是为他们而设的,太美了!
  他们在昏暗的石室中见到加利医生,并不觉得惊讶,首先认出他来,是讲话的声音太熟悉了。在石室的幽暗中他们没有留意加利医生已经老多了,他们感到欢慰的是加利医生告诉他们,罗娜的病早已有办法治了。
  尼特微笑地问:“你不是告诉过我们是没有希望治愈的吗?”
  加利医生说:“罗娜有另外一些东西,她曾被天使吻过,比任何人都走运。”
  罗娜听了不禁拉住尼特的手,说:“在这儿,他就是我的天使!”
  尼特这时问:“华伦医生在哪儿?”
  医生们早已准备好了答案,这是重新使他们和过去建起一道桥梁的问题,要知道他们睡了多少年啊。
  “华伦医生已经在很久以前死了。”加利医生静静地回答。
  罗娜悄悄说:“真遗憾,深信我们复苏,对于他比对我们更重要呢。”
  一阵沉默,尼特终于问;“告诉我,华伦医生死了多久,加利医生?”
  加利医生没有直接问答问题.反问道:“你首先得告诉我,华伦医生是什么时侯让你们睡的。”
  “我离开纽约之后。”尼特答道。
  “华伦医生打算让你们睡多久?”
  “没有绝对限定,当时估计大约五年或十年。”
  两个医生听了,相视而不敢有一丝微笑。
  尼特说:“你的意思是我们睡了不只十年?”
  加利医生走上前来,说:“罗娜,尼特,你们仔细看看我吧。”他向他们伸过来的手,使人吃惊地老皱了,瘦削了,“我九十四岁了。”加利医生默默地说。
  尼特和罗娜仔细地看看医生,突然他们恍然大悟。
  尼特慢慢地问:“那么……那么我们已经睡了五十年了?”
  加利医生点点头:“差不多了,四十七年,离上次我们见面足足四十七年。”
  罗娜倒吸了一口气:“那么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
  加利医生又点了点头,说:“今年是公元二○二六年。”
  选时尼特才意识到,他们在一个陌生的时代复苏过来,一切都是陌生的,虽然他们在进入实验时也想到过这点,但没想到会在二十一世纪醒来。他们只觉得睡了一觉,在他们心中,昨晚的世界是现实的,而现在盲目地跃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沉默中,他们听见外面有人在哭泣,罗娜问:“有人在哭吗?”
  两个医生交换了一下眼色,加利说:“是的,那是一个女人在哭,说具体点是她下令把你们救醒的。”
  罗娜问道:“她是谁?为什么要哭?”
  加利医生默默地说:“如果你知道自己的父母复苏你不会喜极而泣吗?”
  罗娜倒吸了口气,尼特大吃一惊,他声音颤抖地问;“是马西亚吗?”
  “我的小马西亚!”罗娜叫起来.“我的小女儿在哪儿?”
  她爬起来,但两个医生有礼地阻止她。
  加利医生说;“现在你们两个刚刚醒来,你们的身体还像一个空的橡皮球……”
  “可我要我的孩子,难道这不对吗?”罗娜抗议道。
  罗娜立刻想起戴安妮带着荷尔和马西亚在电台广播,叫她不要再躲起来,她又想起小时侯和她一起玩捉迷藏。
  罗娜记起,他那时是三十一岁,而她是二十九岁,那么女儿五十一岁了,这是不可能的。
  加利医生打断了她的思路,温柔地问道:“嗯,好了,我们把马西亚叫进来好吗?”
  尼特和罗娜交换了一个长时间的眼色,连旁观者也看出他们在交流力量。
  尼特地说:“当然要见她。”

  十、碰未知的命运

  从苏黎世飞往纽约只需要五十七分钟,那是火箭飞机。现在他们坐在飞机里,父母和女儿,二十岁的父母和五十岁的女儿。上飞机后,马西亚把他们离去后发生的一切,概略地告诉他们。
  戴安妮夫妇领养了他们兄妹,但现在他们全已死掉,剩下的只有马西亚一人了。哥哥荷尔二十多年前死了,不,应该说是乘火箭登空时失踪的。荷尔死后,彼尔斯夫妇才对马西亚道出真相。马西亚三十年前嫁了一个很好的男人,但现在已守了六年寡。
  尼特问:“你怎么会当起国会议员的呢?”
  马西亚答道:“我是被指派的,我丈夫是会议员,他死后,派我顶替他。”
  罗娜心里想,我才三十出头,已经有一个女儿当国会议员了,还有一个孙女儿只比我年轻六岁,这真叫人要疯啦!
  医生不希望罗娜太兴奋,所以先将他们隔离开来,不让好奇的人干扰。
  全世界的人都为克宁顿夫妇这件事如醉如狂。罗娜立即成了家喻户晓的大人物,至于尼特,并非电影演员,根本没有留下什么影片,只是在学校的报刊或报纸上登过一些照片,但这些照片也被辑出来放映。医学年鉴中,华伦医生比任何医生更显得重要。半世纪前,人们骂他是狂人疯子,现在被认为是医学奇才,斯德哥尔摩决定发一个特别的诺贝尔奖给他。
  尼特觉得自己很幸运,他活像是个神奇的婴儿,一生下来就有三十多岁,有知识,有学问,能体会成千上万新的事物。尼特从升降机升上火箭飞机时,一路上细心观察,生怕错过了什么新事物。
  火箭飞机有像鹰嘴一样的头部,有环形的燃料库,很厚的玻璃观望窗口。在飞行时,有一道金属板将窗口遮住,免被火力高热透人。火箭飞机的速度等于三倍音速,一下子飞上两万英尺,然后关闭喷射器,在高空飞行。
  罗娜发觉尼特那么兴奋,活像个初坐飞机的小孩,忍不住用膝头碰了碰他,笑了起来。
  机场挤满了人,在机场大闸外,人山人海,这使尼特和罗娜大吃一惊,他们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人来迎接。
  他们想不到竟有那么多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好奇的人都想来看看这对一睡四十七年至死不渝的爱侣,特别是尼特,由于他宁愿同妻子一起去碰未知的命运,也不愿意离开罗娜,这多情的形象,使千百万的女性为之心醉。
  罗娜说不出话来,瞪大双眼,而尼特在最初的惊讶后,深感因扰,他知道自己象是打开了一卷完全新的书。他不敢肯定罗娜和他能不能把这本新书读完,这位哈佛大学的优等生,现在变得像小学生一样无知无识了。
  马西亚看出父亲的困惑,拉住他的手,半个世纪以来科学的进步发展,特别是医学上的新成就。现在罗娜的病完全有办法治了。医学界目前致力研究的是太空带来的病症,太空事业在发展,外星球的细菌被带到地球,自然有很多疾病需要防预。人的平均寿命是一百岁,因此人口增长史无前例,目前美国的人口是四亿三千万。
  罗娜倒抽了一口冷气。尼特摇摇头:“简直难以置信。”
  他向窗外望去,只见建筑物高大结实,却是密封的,大概里面有空气调节吧?路的两边都建满了屋宇。汽车拐了个弯,克宁顿夫妇突然看到前边一个小胡,没有跑道,汽车竟在湖面上飞过,离胡面保持四公尺的距离,掠过水面,在湖的另一边轻轻着陆。
  “这儿应该说是彼尔斯庄园留下来的一部分。”马西亚默默地说:“在美国已没有大庄园留下来了,也没有人能拥有大量财产。”
  就在这时,房子的大门打了开来,马西亚的儿子格兰特和女儿马莉安冲出来迎接祖父母。
  最初一分钟激动后,接着来的是一阵沉默,孙子辈准备好的欢迎词,竟讲不出来了。要知道祖父母大不了他们多少呢。
  格兰特和马莉安望着祖父母,觉得不像,这对祖父母实在太年轻了。
  马西亚打破沉默,“我们进屋里去吧?”
  他们都跟着她走进“老家”去了。

  十一、追赶时间

  罗娜在以后的几个月内,很少离开家门,这样避免了直接同外界新奇接触,尼特闲不住,他想干些事,他打听一下过去自己的产业情况,立刻就碰到了法律难题。
  法律仍像半世纪前一样刻板,一切要证明文件,对于一个失踪半世纪的人,单说一句我是某某,是没人承认的。在报纸的谋事栏上,注明“八十岁以上的人不雇用”,至于尼特的年龄,该怎么决定?从哪一年算起?他睡了四十七年,现在是三十多岁?还是八十岁?
  马西亚说:“爸爸,你还是利用这段时间,追上失去的时间,追上这些年知识的发展吧。”
  尼特点点头,“看来,我得重回学校,基础功课我都不懂,现在是用太阳能,房子的建筑也跟过去不同,建筑这行我半世纪前可以称霸,现在成了门外汉了。”
  马西亚不无自豪地向父亲夸耀说:“爸爸,这些进步不是奇迹吗?你那时没考虑到现在房子的冷暖气全用太阳能吧?”
  尼特只有微笑,现在一切自动化,睡房里,你只需一按电钮,温度就调节得合适,至于客厅和饭厅,窗帘不只用来蔽光,而且有个侦察系统,能测知气温,自动加以调节。至于电的来源,全是利用原子能。如果半世纪前,原子发电站会有辐射。而现在的原子能电力,却是家家户户在利用。
  马西亚笑着说:”如果你想工作,我作为国会议员,会帮你忙的。”
  “我想不必。”尼特说,“我不需要已遗留给你的‘克宁顿’家产或‘卡逊’的金钱,我可以从头做起,开一个办公室,开始建房子。”
  马西亚摇摇头:“我怕不象你说的那么简单的。银行不会贷款给你,银行不能贷款超过五万元,一个像你那样的计划,只有美国财政部才能贷款。”
  “你在开玩笑。”
  马西亚气得脸红,“不,不是开玩笑,即使你的贷款申请提出来,也果经过很多重审核才会批准。”
  “诸如地点、房屋样式的设计,建筑设计,经济类形,给什么人住,这还只是开头,你得经过几十个单位的审核,才能得到贷款的。”
  “如果要经过这么多官僚机构才能贷款,那不贷,我想说明,我并不要求原来是属于我的钱,我那些金钱全是你的,但我要钱用,我要工作,你可否借五十万左右给我周转?”
  马西亚望着他,轻轻地说:“大概你一切都还未知道吧?说明白点,现在没有那笔钱,”
  “为什么?破产了?”
  “相反,不是破产,而且挣得太多了。”
  “那我就不懂了。”
  马西亚说:“自由世界,是不能挣太多钱的,自由世界规定,任何市民可以拥有资产的最高额,是一百万元。”
  “……闻所未闻!这是非美的!这同美国立国原则相违背,是违反人权的……”
  马西亚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你的想法,最高法院可不那样想,个人应该服从国家整体的利益,难道拥有一百万财产不是照顾了个人吗?”
  “我不相信国民会赞成这法律规定,公众有机会投票通过吗?”
  马西亚说:“全国人通过他们在国会的代表表决通过,当然,我们议员是全民普选产生的。”
  尼特说。“每个美国小伙子希望有朝一日变成百万富翁,这希望完结了,从此美国石会有福特,不会有爱迪生……或者,不会有克宁顿了。”
  马西亚生气了,“你不应以梦想代替现实,太空方面的突破迫使我们不能不出此策,我和我丈夫结婚时,正好开始实施这一法律,我们甘心情愿地,放弃了继承下来的所有财产。”
  “但你仍有限额内的一百万。”
  “只有四分之一。”马西亚说,“其余四分之三买了星空公债。”
  尼克叹气:“那我从那儿开始干?当然,首先必须有资金才行。”
  “你必须有信托。”
  “换句话说,要政府批准才行?”
  “也不全是这样。”马西亚冷漠地说,“你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何不让我为你安排?”
  “谢谢了,国会议员,我要自己干。”
  “那么,我等着瞧好了。”马西亚皱起眉头,“我认为你首先必须向社会保安局领取身份证。”
  “社会保安局在那儿?”
  “在曼哈顿区,我会为你安排的。”
  “我自己办,不用费心,我已很久没到曼啥顿了,过去中午前有班车去的,现在还有吗?”
  “按你那五十年前的老皇历办事是不行的,爸爸,不过你不妨去碰一碰,有难处我自会帮忙。”

  十二、宿敌日记

  下面,要再次引述尼特的“宿敌”乔芬力的日记了。现在是二○二六年的十一月。
  我万万想不到又会在日记写下克宁顿名字,他苏醒过来,引起世界性轰动,也是世界的一种危险。能使病人延长生命,获得治疗,这是好的一面,但同时却带来了不少新的问题。那些对现实不满的分子,甚至逃避法律制裁的逃亡者,也可以利用这种冷藏法,那么,社会秩序将发生混乱。哼!当尼特和罗娜到达纽约时,我内心感到骄傲,这证明了我五十年前的估计是正确的。我早就感觉他们失踪其中有诈,他们骗不了我乔芬力,我忍不住对着镜子,向自己举杯!
  一个星期前,在哈佛大学同学年会上,我同尼特重逢。这时尼特有磁性的男中音混在我们歌声中,使我们在他面前,都显得苍老沙哑。我们在他面前,都显得老态龙钟,头发灰白,背脊弯曲,忧心忡忡。想起尼特事事都占上风,我又燃烧起旧日的仇怨。
  我简直无法正视他年轻英俊的面孔,不过,我不必惭愧,我现在已是国会议员。五十年前,我是劳工部长,又是总统的第一助手,还担任《纽约每日论坛报》的主编。过去四年,我掌握了全国各大城市的二十四家报纸的十六个电视台,有两亿人受我的宣传控制。现在的尼特,比我落后了,他的财产没有了,他的教育,他的职业训练,早已过时。他这样落后,我也有责任。回想当年,如果我不是在日内瓦街上追华伦医生,导致华伦医生轧死,尼特是不必睡四十七年的。在他们失踪后十多年,就找到了治疗罗娜白血病的方法。他的问题,我要负责,我必须做点来补偿。尼特在哈佛校友会中,吸引了大批好奇的同学,他们把尼特围住,这突然使我想到一个主意,让尼特给报纸写一个专栏。我把这主意告诉尼特,他答应考虑考虑。一个专栏,将会对我十分有利,要知道两年后,我可能当选总统,他的专栏会为竞选起很大的作用。

  十三、二○二六年的失落

  尼特有没有答应乔芬力要求,暂且搁下,先看一年克宁顿夫妇生话实况。马西亚因为是国会议员,大部分时间住华盛顿,十五岁的格兰特在华盛顿念书,马莉安则在太空局工作,是一个小小的部门负责人。他们全部希望尼特和罗娜到华盛顿跟他们一起生活,可是罗娜的医生在纽约,她需要休息。马西亚最后同意让父母留在长岛的家中。不过尼特考虑到在长岛,开销很大,最后决定在曼哈顿住进一间小公寓。是纽约最繁荣热闹的地区,罗娜过去很熟悉它,身体复原后,就想自已出去走走。有一天,她到外边逛街,曼哈顿街道已认不出来。过去车水马龙的汽车没了,甚至小轿车和大轿车也不准在市内行驶,代之以直升飞机。直升飞机多在屋顶平台上起落,由高速电梯把乘客送下地面。各种电梯和传送带不发出什么声音,因而纽约市内静悄悄的。纽约的街市,依然是人头涌涌。不过,人们不用行走,自有行人道传送带,带着人们到要去的地方。女人的服装是永不定型的,从夏娃的无花果叶妆到最新式的银星太空妆,
  最新式的衣料是“自动调节”的织物,雨天,它象鸭毛一样不沾水,又轻又薄,但可防寒防热。因为这衣料能随天气变化自动调节温度。罗娜上街后,发现自己已成为全美国和全世界所珍爱的人物,人们把她和尼特看作新世界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呢!人们一见她就忘乎所以,拥挤过来,好几次警察出动,为她开路,伴送她回家。警察劝她留在家里,罗娜只好留在家里了。
  家里的设备全部自动化,厨房的中心,是一个电脑。每个月尾,家庭主妇只需向电脑中心一批菜式,电脑中心就为她安排好每餐的饭菜。跟着,运送员将一盒盘肉类、鱼类、蔬菜……送来,存放进自动冰箱中,冰箱和电子炊炉是连接的,它会按计划将每日菜式从冰箱送进炊炉,煮出要吃的菜式来。整个炊事进程,只要几分钟完成,一盆盆一碟碟煮好的食物,送到桌上来,吃完后,你只需按一下电钮,传送带就立即将餐具碟子收起,送进洗碗机高频洗涤,几秒钟弄干净。一日三餐,根本不用自已煮,据说,电脑中心每日为上百万人煮好同一种菜式,按不同的需要供应各个家庭。
  人们还不用吵架呢!尼特发现,夫妇对某些事意见不一致,用不着吵嘴,只要各人将自己的意见,打在卡纸上,插进电脑,过不了一会,电脑会作出一个准确无误的答案,你还有什么话说?人是不能同科学争辩的。
  “真是有趣,”罗娜说。
  尼特耸耸肩头,“我同意,是很在趣,不过相当可怕。”
  尼特问:“你没有忘了上星期我问孙子的问题,他是怎样解决的吗?”
  格兰特曾来同祖父共度周末,尼特出了一条复杂的数学题考他。
  格兰特接过题目,连看也不看,走到电脑旁,把题目的数字,按程序打进电脑去,电脑立即传出正确的答案。他根本不理解祖父为什么会感到失望。它却使人怀疑,他们会思考吗?
  自从尼特答应为报纸写专栏后,这问题也反映到他的文章里。
  尼特在文章中提出,不论人类在探星,探索外太空取得多大的进步,也应该重视地球,重视人的生活。究竟应该是人适应事物,还是事物为人而设?人人都依赖机器,依赖电脑,他担心,人的脑袋会产生退化。人过分依赖机器,就会变成制造机器的人的奴隶。这样很容易产生独裁者。
  罗娜看了这段文稿,笑笑问道:“为什么你这样不喜欢我们这机械化的天堂呢?”
  尼特这篇文章发表后,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有人认为这是至理名言,有人则说他是痴人说梦。
  罗娜有生以来,初次感到一种同生活脱节,变成无根无叶的感受。她向加利医生请教,把自己的内心这种苦恼不安向他倾诉,加利医生认为这是她肉体正常的一种心理反应。但罗娜仍然觉得不舒服,说自己事实上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人,她“什么都有了”。
  加利医生微微一笑,说:“一个拥有一切的女人?这是一种神话。人性的动物是永远也不会满足自己的欲望的,一人欲望满足之后,又会很快追求新的目标。也许,这正是宗教意识中有所谓天堂的缘故了。”
  当罗娜离开室时,加利医生突然问:“罗娜,为什么你不生一个孩子?”
  “在我这般年纪还生养孩子?”罗娜问。
  “你实际上只三十多岁,正是生养孩子最合适的年纪。”
  “你以为我有这种需要吗?我早已有过两个孩子了。”
  不错,她生过一男一女,但并没有真正拥有过他们。不,她不能说自已有过孩子。可是,当夜里她偎在丈夫的胸膛,讲出这种看法,他的反应使她惊讶和难受。直到这一刻,罗娜才意识到尼特是那么缺乏信心,他感到美国是如此陌生。
  罗娜叹了口气,直到现在才了解,原来尼特也跟她一样难受呢。
  尼特说:“虽然马西亚是我们的骨肉,但她却更像我们的老一辈,这种隔膜,谁都看得一清二楚。至于生孩子,我们今日的处境,我担心会成为负累,使我们连一点自由都没有了,我们还会有时间去熟悉这陌生的时代,找出生存的办法吗?”
  “你觉得我们在这时代无法生存。”
  “话不是这么说,只怕我们不可能真正独立自主。”
  “什么?”罗娜大吃一惊,“你说的不能独立自主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在这几话下来了?不对吗?你想的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一晚都睡不着觉,更深夜静,倍使他们感到孤寂。
  的确,他们跟不上时代,要补回近五十年的失落,谈何容易?现在,你想知道天气温度吗?按一下电钮,机器立刻把天气情况报告给你。但人的心灵的气侯变化,却不是象接电钮那么简单。罗娜心中越来越希望与马西亚重聚,想结识孙儿一辈。她希望尼特也分享这种希望,可是尼特由于工作,不能陪她一起到华盛顿探亲。

  十四、“姊妹花”

  华盛顿这个美国首都,除白官和国会大厦之外,罗娜已很难认得。一切楼字向高空发展,最矮的也有四五十层,白宫被包围在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之间,活像个小矮人,罗娜很快发现自己像走进了蜂巢。在来往的人中,自己像无所事事的陌生人。这是春天,蜜蜂营营活动,为四年一度的竞选作各种准备。它们拚命维护自己一巢,反对另外的一巢。在这些忙碌的蜜蜂中,有一只就是马西亚,虽然她不是蜂后,但是是一支极受重视的蜂公主。罗娜对政诒不感兴趣,也不了解,反而成为一种累赘。罗娜的年轻.恰恰显出了马西亚的老态,马西亚的女儿马莉安跟罗娜年龄相近.她们看上去不象祖母和孙女,更象一对姐妹花。
  这对“姐妹花”一起去吃午饭,一起去买东西,出双入对,有时还同马莉安的同事来往。马莉安很鬼,向同事介绍罗娜时,说是“这位是我从纽约来的女朋友。”罗娜就睡马莉安的房间里,常常像一对同学,悄悄话谈到深夜。
  马莉安向祖母谈得最多的,自然是她那种少女的心事,她的未婚夫奥狄士,是太空局的一个医学研究员。她向他通讯,只能通过太空局的星际无线电交谈,也只有在他向地球发回报告时,才能和在外太空作研究工作的他谈上几句。他的工作是研究月球第二个美国殖民地的医疗保健福利,包括当地殖民在身体、情绪、精神上的保健工作。第一队移民曾遭到过意外,太空辐射线,制构人工的大气层,使地球人有适于呼吸的空气,但这胜利却因移民慢慢得了所孵“细胞窒息”病而死亡。经过一番探索与研究,现在已能战胜这种疫病。马莉安对于他可以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赞不绝口,这使罗娜相当感动。
  有一晚,她们躺在床上聊天,马莉安说:“我认为我们是在那上面度蜜月。”
  罗娜微笑道:“那真是在上天度蜜月了,多么美妙啊!”
  当然,度蜜月不管在天上还是地下,都是无所谓的。当月球火箭载着调查考察团成员返回地球的稍息传来时,马莉安兴奋得无法入寐。太空船会在南太平洋着陆,乘搭人员立即用飞机转载回华盛顿,像过去坐纽约地铁一样方便。
  马莉安哈哈大笑“有你这样一个祖母真是了不起,奥狄士准会大吃一惊。”
  “他知道我和尼特吗?”
  马莉安摇摇头,“在发现你们之前,他已飞到月球上去了。”她坚持要罗娜陪她一起到机场去接机,罗娜拗不过他,结果还是陪她去了。
  奥狄士身高六英尺八,长得很英俊,就像他的照片一样漂亮。不过,对罗娜来说,这样的男子并不对口味,太高雅了。
  两个情人见面,立即热烈拥抱起来。不过,当奥狄士拥抱马莉安看见她身后的罗娜,立即愕住。
  罗娜立即感到一种难堪,她不喜欢这男子的目光。在他们坐车回家的路上,她心里这种不快的感情有增无减。
  在车上,罗娜被夹坐在这对年轻人中间,他的手指在轻轻地动着,这接触使她相当反感,最后不得不粗鲁地将手抽开。
  显然这年轻的医生对她着了迷,他微笑着说:“过去人们向上天祈祷,希望看到天使,现在我从天上回来,却在地球发现一个天使。”
  这使罗娜感到不安,她不喜欢这种献媚的言词,好不容易回到公寓,她就离开这对情人。
  第二天中午,当门铃响时,开门一看,奥狄士站在门口。她吃了一惊,还来不及讲话,他已大模大样走进屋里。他微笑着说:“她在上班,所以我才专门来看你嘛。”
  罗娜听了这话,有点愕然:“我?老天!这是为什么呢?”
  “我有点东西送给你,可以说,是从天上带回来的。”奥狄士说着,从口袋掏出一颗宝石,把它在手掌心上滚动着。那宝石有如一团青绿色的火焰。“这是一颗月亮宝石,我是在月球的岩石中把它挖出来的。我相信地球任何不会有另一颗同样的宝石。”他将它举起,罗娜望着它,感到惶惑。他又说:“我想量一量你的手指,好把它镶成戒指,也许你喜欢镶成心口针吧?”
  他望着她的胸部,就像那宝石变成心口针别在她胸口一样。罗娜顿时面红耳赤,说道:“我深信马莉安会喜欢它,休最初发现这宝石时,是打算送给她的,对吗?”
  奥狄士望了罗娜一阵,很轻地说:“我是要把它送给这世上合适于我的唯一女性,这女性不是别人,而是你。”
  罗娜叫道:“你发神经病了?”
  罗娜从他的眼神和言词已看出他的狂热,她不禁为马莉安难受。奥狄士坐下来,她提醒他,他们之间的年龄相差太大,她足可以当他的祖母。奥狄士摇摇头,根本有信她那套话,他指出,她的真实年龄应该把“冬眠”的四十七年减除,她实际只三十岁,比他还年轻两岁。
  罗娜生气地说;“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有夫之妇吗?我对自己的丈夫是十分专一的。”
  “我知道。”奥狄士说:“我今早还看过报纸,你那丈夫克宁顿不知在胡说些什么,不过我承认他写的文字是一流的。”
  罗娜气坏了,她说;“世界上没有人能比得上尼特,你怎敢胡说这些,难道你不知道尼特为了我不惜去吗?”罗娜生气地站起来。
  “你走吧!我不希望再见你,走吧!”
  奥狄士的追求,并不因罗娜赶走而终止,他像一个失恋的大学生一样,不断打电话来,又展开情书的轰炸,但罗娜看也不看就把信撕掉。
  这突然的变化,使马莉安痛苦难言,马西亚愕住了,罗娜提出回纽约去,但马西亚和马莉安却反对。
  马西亚对女儿说:“这不是你外祖母的错,怎么能怪她?她又没有去招惹他!”
  马莉安撒泼地大叫:“她根本不必去惹他!为什么她不跟别人的祖母一样满脸皱纹、鸡皮鹤发,而他妈的这样年轻漂亮呢!”
  谁也不回答这个问题,马西亚觉得难堪,自己的母亲竟然同自己的女儿一般年纪。自己那么苍老,为什么岁月这般无情。但罗娜还那么漂亮,这太不公平啦!
  罗娜不用讲也明白她们心里的感受,该立即离去吗?马莉安平静下来挽留罗娜,不让她离去,她告诉罗娜,这使她无法忍受,必须有所行动。
  罗娜几天后才懂得马莉安的“行动”是什么回事。已经有好一段时间停顿了的宴会,突然重新举行,在这次宴会中,马西亚介绍一位名叫帕宁的医生,让罗娜认识。这医生同罗娜谈天说地、谈太空、谈酒、谈美食、谈政治、甚至谈天气,就是不谈及个人。
  宴会后,帕宁医生在离去时,马西来去送行,悄悄地同他谈了五分钟。当马西亚回到客厅时,罗娜才明白为什么会请这么一个古怪的医生来吃饭。因为帕宁一直很细心地在观察她。他原来是个整容医生,他研究观察罗娜是准备为她整容。
  “整容?老天!这是为什么?”罗娜笑着问:“我现在还不需要拉脸皮去皱纹啊!”
  马西亚说;“不恰恰相反,我的意见是请帕宁医生为你把面貌整得符合‘正常’年龄,像是我的母亲和马莉安的外祖母。”
  罗娜记不起曾否试过有这么痛心的感受。十分钟后,她已坐车赴机,回纽约了。

  十五、重新出现的竞争

  下面摘录一段乔芬力笔记,说明尼特的近况:
  我母亲曾不只一次对我说:“不要轻率讲话说出的话可能弹中你的鼻子。”
  这话不假,我这次就碰上这种情况。我最初邀请尼特以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观点写出对二十一世纪的看法,满以为可以加以利用,使对方的报纸生意被我们的报纸抢来。
  的确,这个睡王子一觉醒来,引起全世界的关注,大家都愿听听他的话。但是尼特并没有满足于赞美二十一世纪的各种发明、新技术,他指出,当人们奔向天上新星时,忘记了“脚下的黑暗”。在先进的社会,人们拜倒在物质前,失去了美好的理想。不错,现在上街只要踏上传送带就混进人群中,可却没了过去一个人可以静静散步的小巷。
  在另一篇文章,尼特说他简直认不出美国外表上还可以接受,内部有无法接受的东西。他开始攻击现行的法律,说什么晚上翻身也要先申请批准,否则不敢翻身。尼特口口声声把说现在的美国缺乏民主,没有个人的意志,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我更没想到的是,尼特这家伙竟然被推举出当下届总统的候选人!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必定后边有人在摘鬼。原来推动这一发展的,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真英雄,就是那个年轻的医学太空人奥狄士医生。
  尼特接连写了几本书,抨击所谓巨头压迫普通老百姓的制度,呼吁人们回返自然的美。政界人士考虑主要侯选人问题对奥狄士很重视,但奥狄士太年轻不够年龄进人领导层,我根本想不到他们会转而推出尼特。
  最初.我确实在吃了一惊,我无法忘记早年读大学我同尼特竞争,每次都被他抢在前头,但常识已使我恢复自信,尼特空缺了近五十年,就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天才,也无法飞跃五十年。他根本不知道这半世纪所发生的种种变化,已变成了一个老糊涂,他有什么能耐同各国首脑交往呢!有很多外国首脑,他连名字也不知道,而我同他们却有私交。除此之外,外国的首脑也只知道尼特这个名字,谁知道他是阿猫阿狗?啊,一个浪漫蒂克的英雄不会是政治家的,因此,我一点也不必担心害怕。

  十六、危险的信号

  自从尼特和罗娜“归来”,至今已八个月,但他们精神仍旧很困扰。罗娜特别感到不愉快,一个女人,就算有一个像尼特这样的丈夫,也不能只是呆坐在屋角。意想不到的信件和电话使她惊讶,全都是“女朋友”打来的,最后,她总算到一些认识的旧朋友,可是每次见面,只会是不欢而散。她们立即就认出她,但她所见的都是些老太婆,根本同她的青春联系不起来。
  她从华盛顿返回纽约后,一想到“老家”经历的一切就感到心疼,这时她接到了奇连云逊的电话。
  奇连云逊在她那时代是好莱坞里的英俊小生,但她在电视电话里见到的却是个鸡皮鹤发的老人,他十分热情。他说全美国一亿老人(七十岁以上)联名写了一张大贺卡给她,认为她不配的青春使他们怀旧,要向文化部和教育部提名颁发荣誉奖状,已得到许可。
  那天晚上罗娜拉尼特一起去看一部电影,刚放映不久,一个剧中人的特写镜头使罗娜愣住,那是雅姬。虽精细化装,仍然无法掩饰七十八岁的老态。罗娜不禁流出眼泪,一晚感到难受。雅姬只比她大两岁,怎么老成这般模样了?
  罗娜华盛顿探亲不欢而散,使尼特跟她一样心里难过,甚至比罗娜更难过。谁说人血浓于水呢?桥下流过的清水,经过五十年的浓缩,比血还浓,血缘关系只是十分脆弱的关系罢了。
  罗娜对尼特没隐瞒奥狄士那种莫名其妙的追求,这时奥狄士名字对尼特还很陌生。后来奥狄士为尼特助选,罗娜认为肯定是针对着她而罗娜相信这不是偶然事件了,她得准备应付危机,但怎样应付呢?  奥狄士确实是个年轻有为的人,他认为美国要成为一个超级福利国家,就必须实行民主政治,“回返昨日”,允许个人奋斗。当他看准乔芬力的新法案后,立即找尼特,推拥尼特出来击败乔芬力,他说服了竞选委员会让尼特出来竞选总统。
  尼特看过助选委员会名单后,问道:“为什么选我竞选?”
  高利葛主教代表大家回答:“因为你从昨日回来,你的事迹令全国上下如醉如痴,另外,你的忠诚与信心,感动了每一个人,你的著作,抓住我们的问题,道出我们的需要,给人深刻的影响。”
  奥狄士说:“先生。你想一想呢,你有青春,而且年纪又大,既德高望重,也有青年人的热情和精力,如果你能重建美国传统的民主,那你将成为人民的领袖。”
  尼特笑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我可不是伟人。”
  他答应考虑后再答复他们。
  使尼特惊讶的是,罗娜过去对他言听计从,这次却激烈反对他参加政治活动。
  尼特说:“我也并不是想要参与政治活动,只是为美国的民主传统叫屈,现在的政府过分专断,老百姓变成了被驱使的牛马,总得有人出来讲正义话吧,”
  “我知道。”罗娜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觉得一切都仍很陌生,还不习惯。”
  尼特感到内疚:也许她并不像医生说的那样完全好呢。她孤独内向,自己对妻子关心太少,对别的人关心得太多了。”
  几天以后他们参加一个宴会,奥狄士在纽约世纪大酒店请客,在介绍她时,装出过去从未见过面的样子,罗娜对舆狄士这种做作感到愤慨,她望了尼特一眼,从他大方纯正的笑容,可以肯定他没有使奥狄士同那个在华盛顿狂追她的人联系起来。她心里想,难道她要尼特吃醋吗?他们两个同吃醋绝缘,这是一种短缺吧?时间啊时间,你在耍什么把戏?
  罗娜却沉迷在自己的冥想,像置身宴会之外。
  她盼望能同尼特共舞一番,但音乐一响,有人走过来邀请她跳舞,站在她面前的却是奥狄士。
  他们在跳舞时没有讲话,但他的手异常温柔地搂着她,罗娜强忍住面红耳赤。
  最后,她生气地说:“这一切算是什么?你想干什么?”
  他很无赖地说:“我要把合适的人推举到合适的位置上去,就是这么回事。为什么你不把咱俩的事告诉尼特?”
  她直瞪着他:“咱俩?咱俩什么?有什么要告诉尼特?”
  这时乐声停止,罗娜摆脱了奥狄士的手,昂着头走回餐桌去。
  尼特决定要用专栏的文章来检查一下国家的政治潮流。
  他写道:“我想二十一这个数字,对每一个都具有意义,是有像征性的。二十一是一个转折的象征,人从未成年长成为一个男了祝,是在二十一岁,对于我们国家,二十一世纪又代表什么呢?代表成熟吗?我们希望是最好的结果,但不能不作最坏的打算。美国从华盛顿、杰弗逊、林肯……一直有着光辉的民主传统,目前的官僚机器完全抛弃了这一传统。过去也有总统副带领度过危机的,但决不能以危机来作独裁统治的借口。现在是恢复美国真面目的时侯,是挽救美国不变成法西斯的时侯啦!”
  尼特希望从这段短文看出国民的反应,反应倒是很热烈的。成千上万的信件、电报和贺卡像海水一样涌来,这使奥狄士他们乐极了。可是尼特又很快就发现,大部分的信件来自东部大城市,大部分支持者是受过教育的男女,换句话说,最广大的老百姓对他的呼吁毫不关心。尼特决定到各地旅行一次,以观察人民真正的反应。
  罗娜明白这次旅行是奥狄士背后策划,不过他的行为却很规矩,只有一次,当他们同机从芝加哥飞明尼波里斯时,奥狄士露出了一点内心感情,罗娜肯定尼特没注意这危险的信号,奥狱士突然握住她的手,吻着它,说:“尼特,我想你大概清楚,我在爱着你的太太。”
  罗娜不敢立即将手抽回,免得认为自己不太方,反给奥狄士以把柄,奥狄士大胆拍拍她的手,甚至对她的丈夫微笑。
  尼特微笑着回答:“当然你是在爱着她,我实在难以相信男人见了她会不神魂颠倒的。不过,请你别忘了,她是我的妻子,我们已经结了婚五六十年,可说是金婚了。”
  罗娜听了这话,紧紧靠着尼特,她要让奥狄士明白,要做第三者是自讨没趣的。
  尼特对奥狄士说:“我有时在想,是什么使你这个在职业上如日方中的年轻人,中断自己大有前途的专业,为我这个不像话的候选人奔跑呢。”
  奥狄士说:“那并不意味放弃前途,帮助人坐进白宫,难道对我的事业会没有好处?”
  尼特眼中闪过一刹那严厉的目光,“你打算从政?”
  “不错。”奥狄士说,“即使你竞选失败,也不会阻止我从政的,我可以从中取得经验,再过四年或八年,我会试一试的,”
  罗娜提出一个问题来:“你认不认为,实行所谓优生学,领取生育儿女的许可证,可以改进人种?”
  奥狄士反问道:“你看见过狗打架吗?一只纯种狗同一只杂种狗打起来,为什么纯种狗经常打赢?等一等,讲具体点,生育选择会选克宁顿。因为克宁顿家庭三个世纪的历史都是出名的,也会选卡逊,至于我,我是什么?是一条失落的阿米巴变形虫罢了,我的家庭并没有什么光荣历史。”他声音中的苦味,让一丝微笑掩饰住。
  尼特说;“但问题仍旧没有解决,人口照样增长,得有个办法才行。”
  “早已在设法了。”奥狄士说,“你想知道吗?我曾到过外太空,我已看到向外星殖民的开始。”奥狄士严肃地说:“外星移民会变成什么样的一种人呢?他们拥有什么样的一种制度?这点是我要弄明确的。他们的历程由这儿开始,他们会把这儿的制度作为他们的起点,他们将带着怎么样一种社会包袱上火箭式的‘五月花’号?你希望在外星的新人都是些没腰骨的人吗?你愿意把我们现在这种官僚政府也带到外星球吗?华盛顿、林肯、杰弗逊的思想我们应该继承下来。这就是我专心于搞政治的原因。我不想失掉我曾协助征服了的太空!”
  尼特和罗娜听了这番话,深受感动。他们第一次听到这个青年人的心声,尼特深深感觉这青年内心燃烧灼热的火。他现在望着奥狄士,不是把他当作自己的追随者,而感到他是个真正的领导者。罗娜开始以不同的眼光来看待奥狄士,改变了对他的坏印象。不错,他追求她,有点蛮不讲理。但现在奥狄士在她眼中,已不再像个花花公子,而是一个勇敢有为的青年,她反而觉得他可爱了。

  十七、又一个需要冷冻的人?

  尼特各处活动并不成功,人们急欲一睹这个睡了五十年的人,却不愿回到五十年前的梦中。奥狄士准备“宣告演示结束”,这时马西亚挂来电话。原来马莉安得了一种病,华盛顿医生认为没法医治,很可能马莉安在太空局工作,同太空旅行者有所接触,受到一种空间感染。那姑娘只有一个希望,就是采取她祖父母同样的方式用冬眠保存住生命,但马莉安坚决拒绝冬眠。
  马西亚告诉尼特:“她不解释拒绝的原因。我想你们快点回来,同她谈谈。”
  这时奥狄士插口问:“她现在哪儿?”
  尼特:“在加利的办公室?”
  奥狄士说:“让我同加利医生谈谈。”
  加利医生立即出现早晨电视电话荧光屏上。加利医生没有立即回答,但从画面后传来的相当刺耳的讲话声,奥狄士很不安地望了罗娜一眼,罗娜在咬着嘴唇。
  加利医生用拉丁语向奥狄士讲了一阵,奥狄士说:“我明白,我也是医生,而且可以说是目前最有权威的太空病专家,我在太空观察过几十个病例,我曾治疗过几种太空的疾病,我要看一看马莉安的病。”他把电话挂上后,对克宁顿夫妇说,“我们赶回去吧!”
  当他站起来时,尼特突然恍然大悟:“慢着,你……你就是那个曾同马莉安订过婚的年轻人?”
  “是的。”
  “你爱上了罗娜。”
  “我告诉过你的,对吗?”
  “不错,你告诉过我。”尼特承认道,“我记起来了,罗娜也讲过给我听,看来我记性太差了。”
  马莉安躺在医院里,靠着枕头,对她母亲和加利医生说:“我不要见他们,不要见他们任何一个人!”
  马西亚说:“亲爱的,是我叫他们来的,他们一下飞机,就从机场赶来了,再说,他们是你的祖父母啊!”
  马莉安痛苦地喊叫;“我真不幸,有一个年轻得抢走我的未婚夫的奶奶!”
  马西亚痛心地说:“马莉安,这跟罗娜没关系,她根本没有招惹他。”
  “那她断然拒绝了他吗?”马莉安反问道,“他们一起去旅行?还说没招惹?”
  “尼特和她在一起!”
  马西亚绝望地望望加利医生,向他求助,加利医生说:“好吧,马莉安,你不愿见你的祖父母,那你就不必见他们,但我要你见一见奥狄士医生。不是叫你见那个男子,而是见一个医生。”
  “医生!”马莉安大叫起来,“他近来没有行医,有什么资格作医生?”
  “不管怎么,你的病只有他可能治愈,他对外太空的疫病比我懂得多很多。”
  “我不需要给我看病。”马莉安口气很硬地回绝。
  “他会认出是哪一种病菌,他在这方面是专家啊。”
  马莉安动摇了,不知怎么才好,“他要……要为我作检查?”
  “亲爱的,求求你。”马西亚催促道,“总是个希望!”
  马莉安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长叹一声:“好吧,加利医生,但你必须留在这儿陪着我。”
  加利医生点点头,匆匆向门口走去,立刻,门外传来奥狄士的脚步声。
  她慢慢地张开双服,抬起头来,就碰到了他的眼睛,这目光接触像一道与外界隔绝的桥梁,贯通他们心灵。
  加利医生悄悄退出病房。
  奥狄士说:“听说你病了,我很难过。”
  “真的?”
  “我尽快赶了回来。”
  “为什么?”
  每一问和每一答,都有着犹豫的停顿,每一停顿,都像旧伤淌血,只等着谈话像棉花止住流血。
  “为什么吗?”奥狄士说,“因为我是一个医生,而你需要我啊。”
  沉默。
  马莉安指了指挂着的病历板,冷冷地说:“马莉安已置生死于度外了。”
  奥狄士有点不耐烦地问;“你想死吗?”
  “废话!”马莉安反驳道,“拒绝治疗,关了门!拒绝了钟纳医生提议的办法。”
  “什么?用我奶奶的那种办法?”
  “奶奶”本来是一种非常亲切的名词,可现在出自马莉安的口,像浸进了醋酸。
  “我宁愿跟我自己一代人一样年青,一样老去,要知道青春可能可怕的,丑恶的。”
  奥狄士凝视着她:“真是神气的声明!你根本不应怪她,要公道点,她可一点邪念都没有呢。”
  “哼!她的血里都有着邪恶的细胞!她有过血癌,遗传到我身上也有病。”
  “说得倒顶像那么回事。”
  马莉安苦笑起来:“如果她遗传给我的不是血癌,而是她那该死的美貌,那该多好啊!”
  “你根本不需要她的美貌。”奥狄士默默地说:“你自己已够美的了,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不过得让话讲清楚。有一些成年人,是有着孩子一样的感情的,这种越出常规的感情,是会发泄出来的,通常是对一个年长女人的。当然,儿童这种暗恋是很古怪的,跟着会像原子核爆炸一样,突然成为过去。我本应有这种感情的经验,但却一直没有,在未成年的日子,生活太艰苦,直到我认识你时,还不知道少年时代已经流逝。我首先得到了最终的爱情,而没有经历过别的感情波涛,换句话说,我先成了成年人,而没经历过少年人心理的成长……突然,我遇见了罗娜,我那少年人的心理突然出现,像炸弹爆炸一样,延迟的感情有着更猛的冲力,它使我分解了。我知道你在怪罗娜,而不怪我,这不对啊,她拒绝我,她根本不把我看作一回事,只忠心地爱自己的丈夫。”
  马莉安小声地问了句:“那你为什么要跟着她团团转呢?你要破坏他们的爱情!”
  “我是想破坏,但却破坏不了,我知道作一个第三者是不道德的,但爱情有时不大讲道德。”
  马莉安要开口说话了,但他举起手来。“让我代你说吧,这是无耻的和卑鄙的,对吗?不错,一个绝望的男人,是不择手段的,明知只有百分之一成功的希望,也要去尝试。”
  马藕安轻得像耳语般问了声:“你呢?”
  “当然不是那样的。”奥狄士说,“一当我参加竞选,我发现我追随的是你的祖父,而不是你的祖母,但要退出已经太迟,尼特是一个好人,他的思想很正确,我信仰他,只是,这个国家并不相信他的话。”
  “那么,他不再参加竞选了?”
  “尼特·克宁顿在五十年前已经停止活动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次巡回说向他表明,不论他是多么有才干,经过速冻了的青春,在五十年后是无法保存它原有的色与香的。”
  马莉安反问道:“你这话不是自相矛盾吗?不到一分钟前,你还说他的思想是正确的,道出了我们这时代的需要,怎么现在又说他跟不上时代?”
  “对,我是指当一个人落后了五十年,很自然会跑向错误的方向,他坚持要民主,这是对的,但他看不出这五十年民主也有了新的发展,我们需要的不是倒退出去的民主,而是向前发展的民主,他不是一个改革者,不懂得如何发展民主的新制度,只是批评,而无法建设。”
  “你夸张其词……”
  “我?”奥狄士苦笑道,“在过去几个月来,我相信我最接近你的祖父母,我了解他们,罗娜连笑的机会都没有,她连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没交上,他们超越了时代,这世界不再是他们自下而上的那个世界,他们生活在这里,真孤寂得可怕,简直是复苏的鬼魂!”
  “不!不!”
  “你想如果在五十年前,我能同克宁顿乎起平坐吗?他现在却找不到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可以操纵他。”
  “他们怎么办?…怎么办?这可说到点子上来了。你,你的母亲,你弟弟,是他们唯一的依靠了,可是你们靠得住吗?你们爱他们吗?”
  “你……你仍然爱她!”
  “当然爱她,而且比往更爱她呢,那是爱自己祖父母的那种爱,我是他们的孙女婿嘛!”
  马莉安庄重地摇摇头:“不可能!“
  “真的?”舆狄士说,我在你眼中看到闪耀的烈火。”
  马莉安冷静地说:“你在我眼中看到的,只不过是即将熄灭的最后一闶火光罢了,难道他们没有告诉你我要快死了?”
  “如果你真的有了太空传染病,你十五分钟内早已死掉,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听我讲话,我看不出任何一点真的病状。”
  “你是说我根本没有染上可怕的病?”
  “我并没有说你没有病,有的,加利医生和华盛顿的其他医生都说得对,是得了病。”
  “那我为什么不死?”马莉安问。
  “很显然,加利医生和别的医生没有到过外太空,他们对于这种病的控制完全不在行,他们完全断错了症,只不过是心病罢了。”
  马莉安望着他,泪水流下来,她扑向他的怀抱,紧紧地搂住他。

  十八、重返山谷古堡

  二十分钟前,奥狄士和马莉安搭上火箭飞机去度蜜月,新娘的手指上戴着一枚镶了月亮宝石的戒指,尼特和罗娜送他们上了飞机,从另一个闸口上飞机“回家”去了。
  “回家”?
  哪儿是他们的家?
  他们要到瑞士阿尔卑斯山谷中,华伦医生的古堡去。他们曾在那儿生活过,他们大部分的生命在美国度过的,在那儿睡了四十七年。
  马西亚也到机场送他们上飞机,尼特和罗娜决定回瑞士,深令马西亚内心不安,她说;“是什么事迫使你们这样决定?”
  尼特握着她的手,“亲爱的,‘家’对于我们是不尽相同的,你的家已变成空间一角,瑞士那个山谷里更接近昨天,在那儿我们不致于跌出历史的围栏。”
  马西亚希望能越过这种隔膜,她说:“噢,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乔芬力获提名,我告诉过你吧?”
  尼特说,“没有,你没告诉过我,他真的获提名了吗?”
  “真的。”马西亚道,“提名任副总统。”
  尼特和罗娜互相望了一眼,突然大笑起来,“真有意思,他怎么永远落得个第二名?”
  马西亚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好笑,就像他们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物似的。
  可是尼特和罗娜已经没有时间向她解释清楚了,他们的飞机吼叫着发动起来,闸口职员在催促他们上机。
  飞机一飞冲天,消失在云端,马西亚留在机场,感到格外孤寂和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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