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谈话录: 1827年7月25日
1827年7月25日(歌德接到瓦尔特.司各特的信)
歌德最近接到瓦尔特.司各特的一封信,感到很高兴.今天他把这封信拿给我看,因为英文书法他不大认得清楚,就叫我把信的内容译出来.他象是先写过信给这位著名的英国诗人,(歌德曾于一八二七年一月十二日写信给司各特.)而这封信就是答复他的.司务特写道:
"我感到很荣幸,我的某些作品竟有幸受到歌德的注意,我从一七九八年以来就是歌德的赞赏行之一.(信中对歌德有时用第三人称,表示尊敬.)当时我对德文虽然懂得很肤浅,却够大胆地把《葛兹.冯.伯利欣根》译成英文了.在这种幼稚的尝试中,我忘记了只感觉到一部天才作品的美并不够,还要精通作品所用的语文才能把作品的美显示给旁人看.不过我还是认为我的幼稚尝试有点价值,它至少可以显示出我能选择一部值得惊赞的作品来译.
"我曾从我的女婿洛克哈特(洛克哈特(I.G.Lockhart,1794—1854)写过《瓦尔特.司各特传》,这是英国最著名的传记之一.)那里听到关于您的情况.这位年轻人有些文学才能,他在和我家结成亲属关系之前几年,就已荣幸地拜访过德国文学之父了.您不可能记得那么多向您致敬者之中的每一个人,但是我相信,我的家庭中这个年轻成员比任何人都更敬仰您.
"我的朋友品克的霍浦爵士不久以前本来有访问您的荣幸,我原想通过他写信给您,我后来又想通过预定要到德国去旅行的他的两位亲戚带信给您,可是他们因病未能成行,以致过了两三个月才把信退还给我.所以老早以前,还在歌德那样友好地向我致意以前,我就已冒昧地设法结识他了.
"凡是赞赏天才的人们知道一位最大的欧洲天才典范在高龄受到高度崇敬,在享受幸福而光荣的退隐生活,都会感到非常欣慰.可怜的拜伦勋爵的命运却没有让他获得这样的幸运,而是在盛年就剥夺了他的生命,使一切对他的希望和期待都落了空.他生前对您给他的荣誉曾感到荣幸,对一位诗人深怀感激,而对这位诗人,现代一切诗人都深怀感激,感到自己不得不用婴儿的崇敬心情来仰望着他.
"我已冒昧地托特劳伊特尔和伍尔茨图书公司把我为一位值得注意的人物所试写的传记(指司各特所写的《拿破仑传》.)寄给你,这位人物多年来对他统治过的世界起过大得可怕的影响.我不知道我自己是否有应当感谢他的地方,因为他使得我拿起武器打了十二年的仗(指英国参加的围攻拿破仑的战役.),当时我在一个英国民兵团服役,尽管长期跛腿,我还是变成了一个骑马.打猎和射击的能手.这些好手艺近来有些离开我了,而风湿病这种北方天气的祸害已侵袭到我的肢腿了.不过我并不抱怨,因为我虽放弃了骑射,却看到儿子们正在从骑射中找得乐趣.
"我的长子现在掌管着一个轻骑兵连,这对于一个二十五岁的青年人总是够高的地位了.我的次子最近在牛津大学得了文学士的学位,在他走进世界以前,先在家里呆几个月.由于老天爷乐意要他们的母亲抛开人世,我最小的女儿在管理家务.最大的女儿结了婚,已有她自己的家庭了.
"承垂询到我,我的家庭情况就是如此.此外,尽管曾遭受过巨大损失,我还有足够的家资使我生活得很称意.我承继了一座宏大的老邸宅,歌德的任何朋友来这里会随时受到欢迎.大厅里摆满了武器,这甚至配得上雅克斯特豪生(葛兹.冯.伯利欣根的堡垒.司各特景仰中世纪的骑士,在住房陈设乃至一般生活方面都喜欢摹仿中世纪传奇人物.),还有一只猎犬守着大门.
"不过我忘记了在世时曾多方努力使人们不要忘记他的那一位(指拿破仑,下文指司各特的《拿破仑传》.).我希望您能原谅这部作品中的一些毛病,考虑到作者本意是想在他的岛国成见所能容许的范围内尽量忠诚地描述这位非凡人物.
"这次一位游客提供我写信给您的机会来得很突然,也很偶然,他不能等,我没有时间再写下去了.我只能祝愿您保持健康和休养,向您表示最诚恳.最深厚的敬意!
瓦尔特.司各特
一八二七年七月九日,爱丁堡"
我已说过,歌德看到这封信很高兴.不过他认为这封信对他表示那样高度崇敬,是由于作者的爵位和高度文化教养使他这样有礼貌.
他提到瓦尔特.司各特那样和蔼亲切地谈他的家庭情况,这显示出兄弟般的信任,使他很高兴.
他接着说,"我急于想看到他答应寄来的《拿破仑传》.我已听到许多对这部书的反驳和强烈抗议,我敢说它无论如何是值得注意的."
我问到洛克哈特,问他是否还记得这个人.
歌德回答说,"还记得很清楚,他的风度给人不会很快就能忘掉的深刻印象.从许多英国人乃至我的儿媳谈到他的话来看,他一定是一个在文学方面有很大希望的青年人.
"此外我感到有些奇怪,司各特没有一句提到卡莱尔(卡莱尔(Thomas Carlyle,1795—1881),苏格兰作家.历史学家.唯心主义哲学家,德国文学的热情宣传者,译过歌德的《威廉.麦斯特》,写过《席勒传》.《弗里德里希大帝的历史》.《英雄和英雄崇拜》等.恩格斯在《英国状况》中屡次对他作过评介.)的话,卡莱尔对德国文化有浓厚的兴趣,司各特一定知道他.
"卡莱尔值得钦佩的是,在评判我们德国作家时他总是特别着眼到精神的和伦理的内核,把它看作真正起作用的因素.卡莱尔是一种有重大意义的道德力量,他有许多预兆未来的东西,现在还不能预见到他会产生什么结果或发生什么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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