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阳光: 王海燕
天黑了。
不知道是今天的天黑得反常的快,还是我忽略了时间的流逝。我乘上到这里来的客车时没有看手表,到这里时也没有看手表,和秦庾在一起时更没有看手表——这段时间过得反常的迅速,却又反常的缓慢。我差不多完全忘记了分分秒秒的流逝,只是单纯而异常清晰地感觉到秦庾对我的关注在以一种无法想象的迅捷拼命流走。我好像生活在一个异类的世界里,没有时间的存在,只听到河水朝着同一个方向不停流动的声音。直到现在,我推着秦庾上了回市区的车,听到马达发动的声音、感觉到轮子在我脚底下颤动,我才回到了原来的这个世界;我抬起手腕放到耳边,听分针和秒针有规律的“滴答”声,想要借此来平复自己的恐慌。
虽然我已经说服秦庾,并且把他带到了回家的路上,但我并没有因此而好受一些,我的恐慌也并没有因此而收敛一些。我隐约感觉到:在我和他之间,现在隔着什么——一样什么东西,或者一个什么人……我说不清。这个恐慌一经破土,就开始没完没了地长大,不肯停止,更不会收缩。我很怕,长这么大,我从没有这么颤抖过。上次同桌死了,我也怕,但我可以承认她的离开,也可以接受——不管那有多难;然而现在,我无法承认他在离开,我拒绝接受他的离开,我想他留下来,我想他留下来,留下来——可我无能为力。他一上车就远远地躲开我,我站在最靠前的地方、驾驶员后边,他就站到后门边上;我没有勇气去靠近他,因为我明白,他会再次逃开,逃得更远。
天更黑了。在市区,现在应该是最繁华的时候,成串成串霓虹灯都已亮起,恋人们该开始约会了——姐姐大概又抹红了嘴唇,匆匆忙忙地去迪厅了吧?可是我在这里——一辆破旧的车在黑暗的公路上开,一直往前开,看看两边几乎雷同的景物,差不多以为车永远没有停下的时候——那样也好,再远再远,至少和他在一起——一下了车,我感觉我们就真的要分道扬镳了。
我一路站着,茫然凝望车窗外的暗影憧憧。车灯打在路边的行道树上,树干下半截斑驳地刷着白油漆,给灯光一照,自己隐隐地发出一种青白色的光,莹莹的,竟有些半透明。我的耳边是嗡嗡嗡的说话声——大多是外地口音;我的眼前是无穷无尽毫不熟悉的房子、灌木、田地蒙蒙的黑影,在初夏的微风里轻轻呼吸。路边的路灯之间隔得极其遥远,车厢里也没开灯,我整个人都像要永远浸透在黑暗里,没有解脱。真希望车不要停——我不想下车,我想和他再多待一会儿,即便根本没意义。
我一直在下决心问他一个问题,我一直在等待那个决心的来到。我真想问他:
“我们中间到底插入了什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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