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阅读网 -> 名著精选 -> 北雁南飞 -> 第三十回 此姊妹为谁红丝暗引 使父母谋我热泪偷垂 -> 正文阅读

[名著精选]北雁南飞  第三十回 此姊妹为谁红丝暗引 使父母谋我热泪偷垂 [第30页]

[章节目录] 首页 上一页[29] 本页[30] 下一页[31] 尾页[38]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北雁南飞: 第三十回 此姊妹为谁红丝暗引 使父母谋我热泪偷垂

  年轻的人,视天下事如不足为,在每一个计划,由脑子里发现了以后,跟着也就想到那件事成功时候的快乐。这儿要有个年纪大,经验多的人,说一句少不更事的扫兴话,必定也是遭着青年人的白眼。当天屈玉坚和李小秋那番逃上河南的计划,都觉不错。毛三叔虽然比他们能见到一些,他正要靠着李小秋给找出路呢,他倒说正是他们青年人的世界,他不行了,要做和尚去。

  玉坚向小秋笑道:“毛三叔虽是一句笑话,我们倒也不可妄自菲薄,古来人为了年少出去打江山,后来争出一番功业来的人,也就多得很。安知屈玉坚将来不会衣锦还乡?”小秋道:“虽不敢说将来一定会干出什么事业来,反正我们不是傻子,总不至于饿死,计划就是这样。我已经出来了大半天,再不回去,家伯父问起来,我倒很不好答复。明天我若不出城来,后天我一定出城,你不必再等我什么话,只要有便船,你走就是了。”

  玉坚昂着头想了一想道:“说到一声走,我倒好像有许多事,要交代一番。可是我仔细想想,又没有什么事。”说着,两手不住的抓手挠腮。小秋道:“你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无非是怕我们这位新嫂子一人太孤单。这里有她自家叔叔在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省城里是有王法的地方……”大妹这就笑着插嘴道:“你两位少爷,谈来谈去,就谈到我们这黄毛丫头身上来。”

  小秋笑道:“小嫂子,我们这是好话。说玉坚怕你一人在省城里嫌孤单,这还不好吗?”大妹鼻子一耸,将手指了鼻子尖笑道:“姓姚的姑娘不含糊。若是没有胆子,不敢到省里来了。”玉坚将右手向她面前一扬,中指和拇指弹着,打了啪的一下响。笑道:“你倒说的嘴响。”大妹捏了个小拳头,高举过额角,瞅了他道:“哼!你在我面前动手动脚,我要当了我娘家叔叔的面,教训你几下。”小秋深深地作了两个揖,笑道:“今天到这里来,为了你两个人亲亲热热的样子,闹得我这颗心,简直没有地方安顿。你再要向下闹,我要发狂了。打搅打搅,改日再见。”说着,就向外走,玉坚总还是觉得有话没说完,跟着后面步步相送,带说着话,直送到城门口,方才回去。

  这样一来,小秋走路的工夫,是越见得延长。想到回家去,伯父申斥两句,也都罢了,伯母必是要盘问出去这久,是什么缘故的。走着路,也就不免暗拟了一篇谎话,预备对伯母说。走到家门外,这却不由自己一怔。在自己家门口出来两个女学生,身上穿着淡蓝竹布长衫,头上梳着长辫子,扎一截黑绒绳的辫根。尤其是在放脚不曾普遍的日子,这两个女生,穿着黑绒靴子,最好认不过。据传说穿黑绒靴子是仿北京旗人的派头,是极时髦的装束。平常的女生,也不过穿漂白布袜子,青布鲇鱼头鞋而已。

  小秋发着怔,心里也就想,这两位女学生,莫非走错了门径?因之也不走向前,且闪在一旁,看她的动静。就是在这时,这两个女生,慢慢地走到面前来了。一个约摸有十七八岁,一个十五六岁,在她们的耳朵上,都还套着两个金圈圈,在这里表示,她们还是有钱的人家。那位十七八岁的,对路边站着一个青年,似乎有点异样的感觉,因之在低着头走过去的当儿,还很快睃了一眼。小秋也不敢说她这就有什么意思,不过她好像知道这是李家人似的了。因为她是迎面走来,而且是由家里走出来的,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物,没有敢面对面的望着。等到她们走过去之后,这才向她们身后看去,觉得那个年长的,态度很是矜持,或者知道有人在偷觑她,也未可知。自己站在原地方呆了一呆,这且向家里走来。

  进门之后,首先是打听伯父在家没有?所幸伯父今日事忙,由抚院回来,不多大一会工夫,他又走了。这且不惊动人,悄悄地就向书房里溜了进去。隔了玻璃窗户向外张望,也没有人留意。心想,这倒可以混赖一下,就说是早已回家来了的。随便拿了一本书放在桌上,展开来做着样子。刚坐下来,不曾看得半页,女仆就来说,太太请侄少爷去说话。小秋道:“我早已就回来了的,看了大半本书了。”女仆道:“太太请你去。”小秋放下书本子,跟着走到伯母屋里,见小桌子上,有三盏盖碗茶,四个干果碟子,地下颇有些瓜子皮。在这些上面,知道这里是刚刚款待客人过去了的。

  杨氏抽着水烟,笑问道:“你怎么不早一点回来?”小秋道:“我回来好半天了。”杨氏微笑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在所不问,我问你一件事,刚才我们家出去两位小姐,你碰见了没有?”小秋这倒有些摸不着头脑,踌躇着道:“我们家来客了吗?我倒没有理会这件事。”杨氏笑道:“自然你不会理会有客来,我只是问你,看见那两个女学生出去了没有?”小秋见伯母把这件事这样的郑重问着,心里就有些明白了,因点头道:“是的,我看见有两个女学生,由我们家出去。”杨氏捧着水烟袋连连吸了两口,喷出烟来笑道:“这我可以告诉你的,这是我们同乡陈老爷的两位小姐。陈老爷作京官多年,说起来他们规矩极重,可是又很开通,所以他家两位小姐,都在女子师范读书。”小秋不解伯母何以突然谈起别人的家常,既是伯母已经说了,却又不便拦阻她不说,因笑道:“哦!是这样,以前倒没听到说过。”

  杨氏道:“陈老爷是到江西来两年了,家眷可来的日子短。这两位小姐,我真爱饱了,那样斯斯文文的。可是有一层,就是这两只脚,说大也就太大了,大得像男孩子一样。”说时,皱了眉头子。可又笑着。小秋不知道伯母究竟是什么用意,平空谈些别人家的闲话,只好垂手笔直地站着,将话听了下去。杨氏把话说完,吸了两袋水烟,似乎有许多话藏在心里,想说出来。不过她把烟喷出来以后,脸上怔了一怔,好像又想起了别一件事,因之把烟袋放下来,向他笑道:“你今天一天没有看书了,到书房里看书去吧。”小秋本想问一句,伯母还有什么事没有,只是看看杨氏的态度,不好怎说的,只得答应了一个是字,自向书房看书去。
 
  过了一会儿,小秋的妹妹玉贞手掀了门帘子,伸进头来,向里面望着又来打搅了。这个妹妹十三岁,很聪明。依着河南的规矩,七岁就包了脚的。但是仲圃所跟随的几个上司,都是谈时务的,放脚,停止科举,变法、戒烟,这些问题,常常谈到。仲圃不好意思口是心非,两位小姐,也都让放了脚。所幸杨氏常和几位旗族太太往还,对于这件事,没有十分留难。只是送小姐进女学堂这件事,仲圃认为不必。所以两位小姐都在家里。大小姐已经二十二岁,自幼在大家庭里过,念了一肚子的旧书。诗作得好,字也写得好。但是过去了的人物,早已不再读书。

  二小姐还小呢,曾请了个老学究,在家里教了两年,今年二小姐年纪更大些,仲圃怕她会染着女学生的时风,也就不念了。自从小秋来了,二小姐玉贞,也常跟哥哥念几句书。这时她将一张雪白的小脸在门帘子缝里张望着,小秋就招手道:“小妹,你来,我们下一盘隔子打炮的棋玩玩。”玉贞跳了进来,用手指点着他笑道:“你都快娶媳妇了,还下这小孩子玩的棋呢。”小秋见她穿的蓝竹布褂子,齐平膝盖,露出白洋纱裤子,青缎子鲇鱼头鞋,漂白竹布袜子,长辫子,在鬓角上另挽了个小辫,扎着黑绒绳,因笑道:“妹妹全身打扮,都仿的是女子小学堂的样子。哟!抹这一脸的粉,也没有抹匀。”玉贞扭着低头一笑道:“哪个要抹粉?娘说,家里有客来,虽然比不上人家,也别弄得黄毛丫头似的,一定让我扑上了一点粉。其实女学生都不许擦胭脂粉的。”小秋将坐的椅子,搬着扭转过来,向她笑道:“那两个女学生,怎么到我们家来了?”玉贞笑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娘请了她们来,是让你相亲的,偏偏你又不在家,急得我跑到门口看了好几回。我又怕娘骂,不敢在门口久停。”

  小秋笑道:“小姑娘,可别胡乱说。做姑娘的人,哪里能到人家家里去相亲?”玉贞道:“她们自然不是相亲来的。因为我娘托人到陈家去说,我也要进女学堂,请她们来问问学堂里的情形,自然,她们不能不来。可是人家初次来作客,也不好意思久坐,所以谈一会子就走了。你猜,娘真是为了让我进学堂,把人家请了来的吗?”她说着,手扶了桌子角,直望到小秋脸上来。小秋笑道:“我怎么猜?请人家来,我不知道。送人家走,我也不知道。”玉贞两只脚乱跳着,将右手一个食指,在腮上连连地爬着道:“没羞没羞,给你说老婆了,你还不知道呢。”小秋笑道:“你羞得我太没道理。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害羞的呢?”玉贞道:“你知道什么,你不知道什么,你说你说!”说时,两手扶了桌子角,只管蹦跳着。小秋站起来,笑道:“你沉静一点,行不行?”玉贞道:“我沉静什么?我也没闹呀。”

  小秋点点头笑道:“你还没闹呢。你来作什么的,你说。没事你就出去玩去,我还要看书呢。”玉贞将嘴一撇道:“你又假用功了。我进来干什么?我不知道,不是你招着手叫我进来的吗?”小秋这倒没有什么话可说了。起身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呷着,靠了椅子背,向玉贞望着,问道:“你还淘气呢,你看今天来的那位小姑娘,比你也许还小些吧?可比你斯文得多呢。”玉贞道:“什么呀?你别看她那小个子身材,可比我还大两岁呢。”小秋道:“那么,她十五了。她的姐姐,可就比她大得多,总有二十开外了吧?”玉贞道:“你这人眼力真是不行,一会看得太小,一会又看得太大。”小秋放了茶杯,坐下来,随便翻着桌上的书页,问道:“那么,她是十八九岁。”玉贞又把一个食指点着他笑道:“告诉你吧,她和你是同年的,四月八日的生日。”小秋笑道:“怎么连她的生日,你都打听出来了,你真行。”玉贞道:“我怎么能打听人家呢?都是娘留着她姊妹两个谈天问了出来的。你别看书,我问你话。”说时,伸了两手出来,将书本按住了。

  小秋道:“你说你的话,我看我的书,你为什么在这里胡搅?”玉贞道:“你不听就罢,我才不爱跟你说呢!”说着,一扭身子,就要向外面跑了出去。小秋伸手将她拖住,笑道:“你别跑,我问你一句话。”玉贞虽是被他拖住,依然作个要走的样子,扭转头来道:“有一句什么话?你就问吧。”小秋笑道:“问两句行不行?”玉贞一摔手道:“别拉拉扯扯,有话就问吧。”说着,可就垂了眼皮,鼓了嘴。小秋笑道:“这孩子倒拿起娇来了。你坐下,我们慢慢的说。”于是拉了她在对面椅子上坐着,自己也坐下了。玉贞挽了辫子梢到怀里来玩弄着,鼓了嘴道:“这个样子看起来,又不是问两句了。”小秋翻了两页书,见玉贞还鼓着嘴呢,这就把书收起来,用手按着书面道:“你刚才说的话,从何说起呢?”玉贞扭着头,问了一句“什么?”小秋顿了一顿,笑道:“你说是娘把人家请了来的,那意思,是你所说的吗?”玉贞忽然笑起来,又把手指连连爬着脸道:“不害羞,不害羞,自己都问出来了。”她连说了几声不害羞,就跑走了。小秋不能追着问,只好罢休,不过心里明白了八九成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仲圃还没有回来。大小姐玉筠,坐在他对面,吃着饭时,不住地向他微笑。小秋道:“大姐只管对我笑什么?”玉筠并不理他,却掉转脸去问杨氏道:“弟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遇着了吗?”杨氏道:“大概遇着了吧?”玉筠将筷子扒着碗里的饭粒,问道:“娘的意思,是在大的,还是在小的?”杨氏道:“当然是大的,性情儿,模样儿,都不坏。”玉筠道:“只是她们染着旗人的派头不少。她们又不是旗人,何必那样?”杨氏道:“做京官的人,都有这样一个脾气。以为学了一点旗人的规矩,他们就有官礼了,这也无非为了皇帝是旗人的缘故。”小秋这就板着脸道:“我们汉人就有这种奴隶性,有道是汉人都学胡儿语,争向城头骂汉人。”玉筠道:“兄弟,不是我说你,你少买革命党康有为那些人的书看。我们家世代书香……”小秋连连摇着手笑道:“姐姐,你少说这些。论到《礼记》第几章,《诗经》第几篇,这个我闹不过你,你可别和我谈时务。革命党出的书,天天骂康有为呢,你怎么说康有为是革命党?”杨氏倒是讶然,睁了眼道:“康有为还不是革命党吗?革命党都是些什么人呢?少谈这个吧,你伯父听了这个会生气的。”玉筠笑道:“娘,你没有懂得兄弟的意思。他这是绕了弯子说话。他不喜欢那姑娘有旗人家那富贵派头。”杨氏昕了这话,就向小秋脸上望着。小秋不敢多申辩,只好低了头去吃饭。

  饭后,小秋对于伯母昨天晚上的话,和今天所作的事,一齐都很明了,但不解在伯母心里,为什么要这样子去做。无论如何,现在自己心上,只能安着春华一个影子,不应当让别人来摇动这颗心的了。任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当天晚上,又把春华寄来的信,偷看了几遍。他看信的时候,不过是掩上了房门,背着灯光看。而同时在两百里路以外,那个写信给他的春华,也在偷着看信。她偷着看信的举动,是更为严密,将烛台放在床中间席子上,垂下了帐子来看。假如有人在窗子眼里张望到,她可以说,这是捉臭虫,自然也就不会引起什么人疑心的了。

  原来她在五嫂子家里住了一晚,被廷栋知道了,他很怪宋氏。说一个大姑娘,没有母亲带着,无论在什么地方,也不应当住下。因此宋氏将管家请来的媒人打发走了,立刻把春华接回家来。春华探望着父亲的病,并没有多大的起色,看去怕是要拖成一个老毛病的,心里纵然有十二万分委屈,也不敢在父亲面前再露半分颜色。在回家的前两天,也不觉得有什么分外的情形。可是到了第三天头上,自己身子困极了,睡了一场午觉。醒过来,想起大半天,没有到父亲屋子里去张望,这又是不对的事。将冷手巾擦了一把脸,穿过堂屋,走向父亲屋子来。姑娘这样大了,父亲房里,不好随便闯了进去。因之走到房门外,就顿了一顿,打算做出一点响声,向父亲通知过了,然后才进去的。可就在这时,听到父亲问道:“春华呢?不要这时候她来了。”又听到母亲道:“那丫头倒是真有病,又睡了。”廷栋道:“哪个有病,她又有病,怎好让她去?”宋氏道:“你是天天在书上找孔夫子的人,哪里知道这些事情?把她送过去了,她心无二用,自然不生病了。要不然,她的病不会好,你的病,也不会好。这总是我不会做娘,没有把女孩子管得好,把你气成这一种心口痛。现在既是有了法子了,就不会再受这丫头的磨折,以前的事,你就不必去回想了。”

  廷栋长叹了一声,接着道:“以前你总怨我不该把女孩子读书,我说你是偏见,现在细想起来,你的话是对的。她若是不识字,就不会弄那些吟风弄月的事情,太太平平地过日子,我哪里会害这场病。”春华站在门帘外听着,人几乎晕了过去。想不到父亲也说女孩子读书不好了。立刻扭转身走回房去,坐在床沿上,对了窗子外小天井里的白粉墙,只管发呆。这就想起了一件事,记得祖母说过,有一个姑母,十九岁的时候就夭亡了。据说她在生的日子,终年地害着病。可是虽然终年害病,但是总在这间屋子里,并不出房门一步。祖母到如今,说起来还是流着眼泪。说是那个姑娘太好了。于今想起来,那个姑娘恐怕也就是和我一样,闷死在这屋子里的。我自从不读书,天天在这里坐着,抬起头来,就看的是对面那堵墙,低下头来,便是那桌面大的天井,石板上长满了青苔。人越闷,病越重。父亲倒说不该让我读书,换言之,就是让我做个愚夫愚妇,养猪一样,把我养大了,向婆家一送,他们做父母的,就算是尽心了。好在我已经念过书了,这也不去管他。就是娘说,对我已经有了法子了,但不知是什么法子?现在已经把我关起来了,像坐牢一样,再要弄新的法子出来,那除非是用毒药把我毒死。我想,总也没有犯这样大的罪。娘说,把我送过去,莫非依了娘常骂我的话,当童养媳送了出去?春华想到这里,不坐着,就倒在床上了。把站在父亲门外偷听来的话,从头至尾,再想上一遍。只一盏茶时,心中一阵悲愤向上一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翻一个身,泪流到枕上,并不用手去摸擦。自己不知道哭了有多久,只是脸在枕头上,换了三个地方。嘴唇皮因为呜咽着不住地抖颤,竟有些麻木了。

  忽听得咚咚咚,地板一阵响,转过脸来看时,却是祖母站在床面前,她将手上的拐棍,在地板上,顿着咚咚作响。颤巍巍地轻声喝道:“丫头!你还要闹吗?你爹让你气死过去了。”春华猛然地止住了哭,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问道:“我睡在床上,房门也没有出,什么事,又受了我的气了?”老太太道:“你还不知道呢,街上有人造出谣言,说是你父亲要悔管家那头婚,把你重新择配。话是远房里能七叔公在街上酒店里听来的。他来看你爹的病,把话告诉你爹,你爹立刻心口痛得床上乱滚。你娘好容易把你爹劝得心平气和了,你又在这里哭了。”春华心里动了一动,忽然改口道:“那也是我爹太爱生气了,外面的谣言有什么可听的。人家说我们家做强盗,我们就是强盗吗?”姚老太太道:“你还犟嘴呢,这话就是毛三婶说出来的。”春华心里砰砰乱跳着,同时,脸上跟着出汗,问道:“她说了我一些什么?我以前待她很不坏呀,她不应当说我什么。”姚老太太道:“她倒没有说你本人怎么样,只说我们家嫌管家孩子不好,打算要悔婚。这不是从半天里掉下来的冤枉吗?我们家谁会有这样的意思?”春华低了头,却是没有作声。姚老太太手扶了拐棍,挨着春华坐了。向她道:“人家说,读诗书,明礼义,你是该明礼义的人。你想,你爹对我多么孝顺,连重声说话,在我面前也不敢说出来。你做女儿的人,在爹娘面前的日子短,你就更应该孝顺,不该一点不明白,终日里总是这样哭哭闹闹的。我问你,假如把你爹吵出个三长两短来了,我们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你看怎得了?”春华道:“婆婆,你可不要把这个大题目来压我呀,我怎受得了呢?既是我在家里,会把爹爹气坏,那就把我送走得了。”姚老太太道:“把你送走?把你送到哪里去?”春华道:“婆婆,你是真不知道呢?还有明知故问呢?你们早已有了这样一条妙计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她说到这里,脸上的泪痕,已经是完全干了,走下床来,看着脸盆架子上,还有大半盆冷水,这就把手巾揉搓着,洗了一把冷水脸。而且在小梳妆盒子里,取出一把小木梳来,从从容容地拢着头发。似乎对于问的这一句话,并不怎样看重。姚老太太还坐在床沿上呢,手扶了拐棍,向她很注意地看着。因问道:“你在哪里听到这种话?”春华将头发拢清了,斟了一杯茶,坐在姚老太太对面椅子上,慢慢的呷着,淡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家算计着我,我又不在十万八千里路以外,天天在一处混,言前语后的,我就听不到一些消息吗?”姚老太太道:“你这孩子说话,就是讲这一门子矫理。把女儿送到婆家去,这是做爹娘应当做的事,怎么说是算计你?”春华道:“哦!我现在明白了。前两天让我在五嫂子家里过一夜,那就是故意躲开我,是那两个鬼人,送了日子来了。是什么时候呢?婆婆,你告诉我吧,迟早总是要让我知道的。”始而姚老太太也觉着可以对她说一点,反正她已经是知道消息的了。现在见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便道:“不过有这个意思,哪里就说得上日子呢?”

  春华放下茶杯,两手握住了老太太的拐杖,连连摇撼了几下道:“一定有日子的,一定有日子的!请你积个德,把话告诉我。”老太太道:“你这不是胡来吗?逼死我,我也说不出什么日子来呀。终身大事,日子哪里是可以随便说说的。管家果然送日子来,总也要配上礼物,请媒人恭恭敬敬送到我家,那怎样瞒得了你?”春华手放了拐棍,呆了一呆,淡笑道:“你还是骗我的话,我娘,打算把我当童养媳送出去呢,还要个什么礼物?”老太太两手同扶了拐棍头,仰着脸向她看去,因道:“这是哪里来的话呢?把你当童养媳送出去,那是你娘平常生气说的话,哪里能信?有姑娘的人,生起气来,总是这样说的,这也用得着搁在心上吗?我们是什么人家?哪能够随随便便把你送了出去呢?就是你爹娘要这样做,我也不能答应。我们家就是你这样一个女孩子,并没有三个四个呀。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作主。”春华踌躇了一会子,皱眉道:“你老人家没有懂得我的意思。这件事,我并不要你做什么主,我也不在乎,我就是要知道个准日子。”老太太道:“我也不知道呢,你忙些什么?”春华冷笑

  道:“我忙?我是忙,我忙着好让人家抬棺材来装我入殓!哼!预备棺材抬人吧。”姚老太太向她脸上看看,倒是没有把话向下说。不过劝女孩子做好姑娘的话,引着奶奶经上的典故,却是说了不少。最后,春华向她道:“好了,你老人家不用再教训我,我决计做个好姑娘就是了。我在家一天,我总孝顺三位老人家一天。等到大数来了,我是干干净净地带了这条身子去。”姚老太太道:“你为什么老说这些话?”春华道:“我决不说气话,我敢当天起誓。”

  姚老太太道:“只要你肯听话,那就很好了,何必还起什么誓。”春华笑道:“你老都相信我了,那就好了。”姚老太太对于她这样一句话,也没有在意,却以为自己劝说成功了。春华却是根据了要人相信的那句话去做。

  自从这日起,当了人的面,也不生气,也不发愁,像读书时候一般过活。只是不时在祖母口里,探问出嫁的日子。姚老太太先还推诿,后来就告诉她。总在秋凉九十月里。春华也想到,转眼就是三伏暑天,总没有在这个日子办喜事的,也就从容下来。只是到了每日晚上,关门睡觉以后,那就把一天的态度,完全改变,两条眉毛立刻皱到一处,垂了头,侧了身子坐在椅子上,向一盏菜子油的灯呆望着。没有人来惊动,自己也并不移动。一点豆子大的火焰,一个模糊的人影子,平常的一间屋子,在春华眼里看来,便觉得分外的凄凉。坐到了相当的时候,就有两行眼泪,顺着脸流将下来。眼泪由眼睛里出来,是不知不觉的,出来后泪珠由脸上滚着,滴到衣服上去,也是不觉的,人只是静静地对了那盏孤灯。到了最后,便是找了一个烛头,插在泥烛台上,拿到帐子里去,便将藏在床角落墙洞里的一束信件,在烛光下看。其实她纵然不看,那信上是些什么言语,她也会记得的,因为看得太多,已经烂熟在胸里头了。所以当小秋在南昌城里看她的信时,虽说是其情恳切,殊不知春华的情感悲切,比他超过了无数倍。夏日本来夜短,春华要等到人都安歇了,她才点了烛头到帐子里去看信,那时间,每每是消磨过了半夜。而乡下人又是起来得很早的,家里人都起来了,春华不好意思还睡着,因之没有睡够就起了床,两只眼睛皮,高高地浮肿起来。直到中午,推着身体不好,再回房去大大的补睡一觉,方才能把精神恢复过来。她每日都是如此,倒让宋氏看在眼里有些奇怪。何以每日中午,一定倦得要睡。有一晚上,春华的眼泪,流得过余的多了,次日起来,两眼又红又肿,自己也觉得看东西不大便利。正想照照镜子,看是什么情形,不想宋氏就在这时走进房来,于是她自己又加重了自己一番罪受了。

  梦远书城(my285.com)
[章节目录] 首页 上一页[29] 本页[30] 下一页[31] 尾页[38]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名著精选 最新文章
明朝那些事儿第7卷
明朝那些事儿第6卷
明朝那些事儿第5卷
明朝那些事儿第4卷
明朝那些事儿第3卷
明朝那些事儿第2卷
贾平凹散文精选
铺花的歧路
几度夕阳红
朝花夕拾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7-01 10:35:31  更:2021-07-01 10:52:12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