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阅读网 -> 名著精选 -> 遍地鬼子 -> 第五章 -> 正文阅读

[名著精选]遍地鬼子  第五章 [第5页]

[章节目录] 首页 上一页[4] 本页[5] 下一页[6] 尾页[1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遍地鬼子: 第五章


  朱长青的队伍和日本人遭遇了一次之后,便不敢轻易下山了。

  朱长青觉得自己是一条被囚禁的狼。他站在野葱岭的山坡上,望着那些围着火堆狂呼乱叫的手下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过够了这种胡子式的生活,自从打死日本窑主跑到山里,拉起了这支胡子样的队伍,他就过够了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的日子。

  当年,他随张大帅下山,本想会过上安逸平稳的日子。他不想让手下的人去偷去抢,可不偷不抢,又吃什么喝什么呢。朱长青知道要想拢住这些人的心,只能让他们去偷去抢,去山下抢女人,回来享用。这些人也没有更高的奢望,只要有酒有肉,有女人,让他们干什么,他们都会舍命去干。这些人,都是和他一样的人,逃到山里当胡子,图的是个自由。

  在被东北军收编的日子里,朱长青以为,从此便会结束胡子的生活了,可没想到,自己的队伍只是挂个虚名。他们穿着东北军的衣服,仍要去偷去抢,去绑一些大户人家的票,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东北军,而结束胡子一样的生活。

  朱长青此时站在凛冽的山坡上,想着安稳的生活。雪野在他眼前无休无止地伸向远方,平添了朱长青心里的几分苍凉。他冲着眼前无着无落的日子,叹了口长气。这时,他看着郑清明领着柳金娜和谢聋子走在狩猎的山路上,莫名地,他竟有几分羡慕郑清明了。

  郑清明并没有觉得这种生活有什么不好,只要还让他打猎,让他有机会,一次次去寻找红狐,他的心里便充满希望。他用打到的猎物养活自己,养活全家,这就是他的生活。他走在狩猎的路上,看着身后的柳金娜和谢聋子,心里甚至充满了温暖。

  突然,一只山鸡在树丛里飞起。他举枪便射,那只山鸡抖了两下翅膀,便一头栽了下来。柳金娜和谢聋子两个人,像孩子似的跑过去,拾起了山鸡。

  谢聋子冲郑清明说:“打脑袋上了。”

  郑清明看也不看一眼那只击中的山鸡,他相信自己的枪法。柳金娜扭着丰满的屁股,颤着胸前的两只奶子,哼起了一支歌,那是一首俄罗斯民歌。

  谢聋子听不见柳金娜唱的是什么,他看着柳金娜快活,心里就踏实。

  不到一上午,谢聋子和柳金娜就已经满载而归了。郑清明独自一人,又走进了山林,他在寻找那只失踪了的红狐,他相信,红狐仍然在这片山林里,只要他郑清明还活着,他就要找下去。他相信红狐也在找他,他们是一对对手,一对敌人。只有这样的对手才让他兴奋,同时觉得生活有了奔头和目标。

  那天,天近黄昏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山上多了那只熟悉的爪印,郑清明那一瞬间,激动得差不多大叫起来。他寻找了好久,他终于寻找到了。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顺着那爪印走下去,他似乎又嗅到了他所熟悉的气味,还有红狐的叫声。“哈哈哈——”他在心里叫着,趔趔趄趄,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大,在月光下郑清明仍清晰地辨出那熟悉的爪印。他激动异常,孩子似的叫着跑着。

  那天晚上,野葱岭的山窝里,谢聋子和柳金娜,吃完了火烤山鸡后,便开始等待郑清明。郑清明总是很晚才能回来。火堆上的铁锅里烧着滚开的雪水,柳金娜隔三差五地就要洗澡。柳金娜洗澡很特别,她先端了盆雪回到窝棚里,脱光了衣服用雪搓着全身,在杨家大院的时候,柳金娜就一直这样。柳金娜一边搓一边“嗷嗷”叫着。直到把一盆雪水都搓光了,她才把空盆扔出来,谢聋子便用空盆端满热水递进去,柳金娜再用热水擦身子,直到擦得窝棚里充满了热气,她才开始穿衣服。

  在杨家大院的时候,洗澡是柳金娜最快活的时光,也是谢聋子最愉快的时刻。他愉快地帮柳金娜烧水、端雪,他站在窗外,隔着窗纸看着柳金娜丰腴的身体快乐地战栗,谢聋子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亢奋。柳金娜是他赶马车从窑子里接回来的,看见柳金娜的第一眼,他的心就碎了。柳金娜忧郁的目光,让他想哭,想喊。当他看着柳金娜的身体在车上颠簸的时候,他便不知自己该把车赶快点,还是赶慢一点。管家杨么公催促着他,他似乎也没有看见。

  柳金娜到了杨家大院以后,并不愉快,他从柳金娜的眼神里能看得出来。杨家大院的人没有人把他当人,只有柳金娜从不小看他。柳金娜还挽起袖子,让他看手臂上杨雨田留下的烫伤。柳金娜知道他听不见,便用手比画着告诉了她的身世。谢聋子明白了。

  谢聋子自从发现柳金娜只有洗澡时才快活时,他便勤奋地帮助柳金娜烧水,让她有一个短暂的快乐时光。那时刻,他心里充满了幸福感。

  柳金娜每天洗完澡之后,赴刑一样走进杨雨田房间时,谢聋子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他知道杨雨田又要打她,掐她,烫她——他站在远远的地方,望着杨雨田的窗户,浑身不停地颤抖。他听不见柳金娜的叫喊声,但他知道柳金娜在受罪,仿佛那罪都受到了他的身上,让他愤怒、难过、伤心。

  转天,柳金娜掀开裤角和袖口让他看那些新的伤痕时,他战栗着说:“我要杀了他。”柳金娜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他就浑身不停地颤抖着,呜咽着。柳金娜把他搂孩子似的搂在怀里,用脸摩擦着他的头发,用手拍着他的后背,仿佛受伤害的不是柳金娜而是他自己。这让他想起了母亲,他从小就没有了母亲,是父亲把他带大的,父亲是个喂马的,喂完马就睡在马圈里,他是嗅着马的粪臭味长大的。没有人和他说话,没有人管他,饿了就抓一把喂马的豆饼吃,渴了就喝饮马的水。没有人像母亲那样搂过他,爱抚过他。那一刻,他在柳金娜的怀里放声号啕了。也就是从那一刻,他坚定不移地爱上了柳金娜,是对母亲般的一种情感。柳金娜拍打着他,抚慰着他,他就说:“我要杀了他。”柳金娜摇着头,并用手比画着告诉他,他要是杀人,她就不活了,她还告诉他,让他忍受。他听了柳金娜的话,可心里说不出的疼。他在心里一遍遍地说:我要杀了他。

  直到杨雨田把柳金娜当一份人情送给郑清明,谢聋子心里才好受一些。那些日子,他隔三差五地要去看一看柳金娜,什么也不说,就那么看着。柳金娜告诉他,郑清明是个好猎人,她要永远地和猎人生活在一起。他高兴,为了柳金娜的幸福。他没有别的企求,只想看一看柳金娜,看一看他这个亲人。每到夜晚的时候,他睡不着觉就会爬到院墙上,往后山坡那间猎人的木格楞里张望。远远地他看见木格愣里透出的那缕灯光,他便感到温馨亲切,心里升起一股热流荡遍他的全身,于是他就那么幸福地望着。那一天晚上,他望见了胡子,胡子包围了那间木格愣,他知道胡子要干什么,他们要杀了猎人,杀了他的亲人柳金娜。他一下子从墙上跳下来,冲看门的家丁喊:“胡子,胡子。”

  他的喊声惊动了杨家大院的人,他们爬上墙头,只是远远地望着。他疯了一样在院子里喊着叫着:“胡子,胡子杀人啦,快救人哪——”

  没有人理会他,他看见了杨雨田,杨雨田正指挥着家丁往炮楼子上爬,他跑过去,“咕咚”一声就给杨雨田跪下了,他冲杨雨田喊:“东家,救人呢。”杨雨田没理他,他一把抱住了杨雨田的大腿,杨雨田一脚把他踢开,说了句:“死聋子,你懂个啥,胡子又没来找咱。”他不知杨雨田说的是什么,但他知道,杨家的人是不会去救猎人和柳金娜了。他急了,从家丁手里抢过一支枪冲出院门,疯了似的向后山冲去。

  那一晚,郑清明一直没有回来。柳金娜洗完澡,便招呼他回窝棚里睡觉,告诉他不用等猎人了,猎人会回来的。他就躺在窝棚里,他嗅着柳金娜洗完澡后空气里残留的那缕体香,他感到亲切幸福。他在这种幸福感中蒙碕地睡去了,很快他又醒了,他觉得窝棚里有了异样,接着他看见柳金娜和两个人在窝棚里厮打着,接着他又看见朱长青手下的人,焦灼地围着窝棚转圈子。他意识到了什么,抓过枕下的枪,那是杨家的枪,他尖叫一声冲两个正和柳金娜厮打的人冲了过去。很快他便和那些人厮打在了一起。

  这时,窝棚外突然响了两枪,和谢聋子厮打在一起的人,顿时住了手,兔子似的向回跑,朱长青站在窝棚外骂着:“你们这群骚狗,两天不见女人就熬不住了。”

  谢聋子扶起地上的柳金娜,帮助柳金娜穿好被撕扯下来的衣服。“畜生,他们是畜生。”他说。柳金娜哭着。他知道自己的亲人受了伤害。他摸过枪就要冲出去。柳金娜一把把他抱住,他又一次体会到那种母亲似的爱抚,他哭了,哭得淋漓尽致。

  郑清明听到了野葱岭方向的枪声时,他已经往回赶了。天亮的时候他回到了野葱岭,他走回自己窝棚时,便什么都明白了。他站在野葱岭的山坡上,窝棚里有不少探出来的脑袋望着他。他骂了一声:“杂种。”这时正有一只麻雀从头顶上飞过,他举起了枪,枪响了,麻雀像片破布一样掉了下来。那些探出的头又缩了回去。朱长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朱长青说:“兄弟,对不住了,都是我没管好弟兄们。”

  郑清明什么也没说,走进了自己的窝棚。

  朱长青长吁了口气。

  日本大佐北泽豪有一个习惯,每天早晨起床后,不洗手,不洗脸,拿着喝水的杯子,接着自己的第一泡尿,尿盛在杯子里,仍温热着,上面浮着一层细碎的沫。北泽豪便闭上眼睛,幸福地把杯里温热的尿喝了。这是他二十年前来中国上海时,跟一个中医学的。从那时起,他每天早起,总爱把第一泡尿喝下去。

  喝完尿的北泽豪情绪很好,勤务兵帮他端来洗脸水,水里面仍结着冻碴,刚来大金沟那几日,他无法面对这种冰冷刺骨的水,他伸手试了一下,很快又缩回来了。最后,他是耐着性子,捧起了那水,往脸上试了一次,又试了一次。没想到水冷在外面,却热在里面,他凡是用冷水洗过的地方,都火辣辣地散着热气,让他非常愉快,从那以后,用结着冰碴的水洗脸洗手,成了他一大乐趣。北泽豪洗过脸,便穿戴整齐,绕着院子跑步,皮靴用力地踏着雪,发出“咕嚓咕嚓”的声音,北泽豪便一路在这声音的伴奏下不疲不倦地跑下去。

  潘翻译官也起床了。潘翻译官的裤腰仍挽着,腰里便显得臃肿不堪,潘翻译官袖着手,站在门槛外面,一直看着北泽豪跑步。他目光随着北泽豪健壮的身影,一圈圈在院子里转动。

  北泽豪终于停下来,微喘着向潘翻译官走来,他看着潘翻译官说:“潘君,你们中国真大,二十年前我在上海,那里没有雪,和这里一点也不一样。”北泽豪说完,便仰起头,陶醉着望头顶的天空,天是晴着的,并不蓝,有些灰。

  潘翻译官平淡地说:“日本也不错,那里也有雪。”

  北泽豪从远方收回目光,冲潘翻译官笑一下问:“你喜欢中国,还是喜欢日本。”

  潘翻译官说:“当然是中国。”

  北泽豪愣了一下,马上又笑了,拍了一下潘翻译官的肩说:“潘君,你的很诚实。”

  两人一起进屋,桌上摆着一副中国象棋,每天这时候,北泽豪和潘翻译官都要下一盘棋。下棋,也是北泽豪二十年前在上海学的,他自己曾对潘翻译官说:到中国来他学会了两样东西,一个是中国话,另一个就是下中国棋。北泽豪不知为什么,对象棋情有独钟,每次他见到一个中国人,便要下棋。当然,和他下得最多的是潘翻译官。那一天,他又和潘翻译官摆好棋子儿,北泽豪抬眼望了一眼潘翻译官后道:“潘君,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中国棋吗?”潘翻译官不答,望着北泽豪。北泽豪摸着下巴说:“下一次中国棋,像打一场战争。”

  潘翻译官说:“这是中国古代的战争。”

  北泽豪说:“中国象棋,很有学问,很好。”

  直到吃早饭时,两人终于下完了这盘棋,是和棋。是北泽豪首先提出和棋的,潘翻译官想了想,便把棋盘掀了。

  北泽豪就说:“潘君你的棋艺不错。”

  北泽豪没有发现,潘翻译官无声地叹了口气。

  保长杨雨田,看着一车又一车日本人的军火,装到废弃的金矿洞里,他便觉得自己是踩在炸药上过日子了。金矿洞很深,一直通到杨家大院下面,杨雨田总觉得这些军火,有朝一日会爆炸,把他连同杨家大院一起炸到天上去。军火是铁皮子车从奉天拉来的,一车又一车,很多,杨雨田一辆接一辆地数,一想到有一天会把自己炸到天上去,他便忘了那些数量。

  他哭丧着脸找到管家杨么公,他冲杨么公说:“么公,你看这事咋办哩。”

  杨么公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他看了看脚下的地,狠狠心说:“要炸就让它炸去,日本人不也住在这地上。”

  杨雨田听了管家的话,骂自己老糊涂了,怎么就忘记日本人也住在这地面上呢。杨雨田的心就放宽了许多。他又想到,儿子杨宗离开奉天前捎给他的信,信中说:日本人要来大金沟,就让他们来,东北军不敢惹日本人,最好你们也别惹,日本人想待多久,就让他们待多久——杨雨田体会着儿子杨宗的话,一时糊涂,又一时明白,最后还是不明白,他不知道日本人能待多久,杨宗说不出,他更说不出。有一点他还明白,那就是最好别惹日本人,日本人连张作霖都敢炸,我杨雨田算个什么呢。日本人住进杨家大院,住就是了,他把马匹和家丁都赶到前院去住,后院留给了日本人。杨雨田想,我干啥要去惹日本人呢。他们走,杨家大院还是杨家的,他们不走,住着就是了。杨雨田似乎想开了,觉得和日本人住在一起竟有了种安全感,鲁大不会来找他了,朱长青也不会来找他了。他一时说不清是鲁大对他危险大还是地下的军火危险大。他又问管家杨么公,杨么公说:“都大,也都不大。”杨雨田听着这模棱两可的话,心想,杨么公这是怎么了,以前么公说话从来不这样。他又想到儿子信上的那些话,很快就释然了。这个世界,谁又能说得准呢?

  杨雨田正心神不宁的时候,潘翻译官过来请他。潘翻译官一进门就说:“杨保长,北泽豪太君请你去一下。”

  杨雨田忙说:“潘翻译官可别这么说,太君让去就去呗,说请干啥。”

  杨雨田并不急于从炕上下来,他瞅着潘翻译官的脸说:“潘翻译官你坐,烤烤火。”说完把火盆往炕边推了推。潘翻译官似乎也不急着走,把手伸到火盆上,翻来覆去地烤。杨雨田一边往炕边挪身子一边说:“潘翻译官,你是哪圪人呢?”

  潘翻译官拿起火盆旁放着拨火用的铁条,拨弄着炭火说:“杭州。”

  杨雨田又说:“噢,敢情是大地方来的人,我说你日本话说得咋那么好呢。”

  潘翻译官笑一笑说:“我的日本话是在日本学的。”

  杨雨田一边咋舌一边惊叹道:“敢情,潘翻译官留过洋呢。”

  杨雨田站在了地上,瞅着潘翻译官的脸说:“我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潘翻译官望着他,杨雨田就又说:“你知道不知道,日本人要在这儿待多久?”杨雨田看见潘翻译官已换了一脸严肃,便马上换了笑脸道:“我是瞎问呢,就算我放个屁。”

  杨雨田随潘翻译官来到北泽豪房间时,北泽豪自己在和自己下棋,这面走一步,那面又走一步,然后停下来使劲儿想。

  潘翻译官站在那儿,杨雨田也站在那儿。半晌,北泽豪抬起头,冲杨雨田微笑着说:“杨君会下棋吗?”

  杨雨田忙说:“我那两下子,拿不出手。”

  北泽豪拍一拍杨雨田的肩说:“等以后咱们慢慢下。”然后伸手便让杨雨田坐下了,自己也坐下了。杨雨田很拘束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北泽豪。心想,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不自在呢。他这么想了,可仍然不自在,他不知道北泽豪找他干什么。

  北泽豪说:“杨君,山上可有队伍”

  杨雨田马上就想到鲁大和朱长青,他想日本人终于问了,他心里竟有了一丝快意,他纠正道:“是胡子。”

  “胡子?”北泽豪似乎没听明白。

  潘翻译官解释道:“就是土匪。”

  北泽豪明白了,点点头。

  “太君要抓他们吗我派人带路。”杨雨田站了起来。

  北泽豪点点头说:“很好。”

  朱政委是被朱长青手下人捆绑着来见朱长青的。

  朱政委知道,日本人已经去了野葱岭,他便知道自己晚了一步。他来到朱长青营地时,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窝棚被拆了,点成了一堆堆的火,火又烤化了一片片积雪。朱长青正站在山坡上,指挥着手下人,烧那些窝棚。他看到,朱政委被推搡着向自己走来,他站在那里看着朱政委,他觉得这人有几分面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手下人把他推到朱长青面前说;“团座,这人说要见你。”

  朱政委说:“朱团长,久违了。”

  朱长青愈加觉得这人有些面熟,仍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朱政委又说:“朱团长,就让我这么和你说话吗?”

  朱长青这才看清绑在朱政委身上的绳子。他冲手下人说:“还愣着干啥,松开。”

  手下人就解去朱政委身上的绳子。

  朱政委冲朱长青拱了一下手说:“不认识我了吗?”

  朱长青就想起来了,那支运药材的马队,还有烧透的石板,眼前这个汉子跪在石板上的情景。

  朱长青说:“好汉,是你。你又来运药材吗?”

  朱政委就说:“看来朱团长要另谋高就了。”

  朱长青鼻子里“哼”了一声。他盯着朱政委半晌道:“你找我有事吗?”

  朱政委说:“你知道抗联吗?”

  朱长青上下又认真打量了几眼朱政委,似乎悟到了什么,说:“莫不是好汉入伙了抗联?”

  朱政委笑了一下,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朱长青又说:“我不想打日本,谁也不想打。我想过平安日子。”

  朱政委说:“日本人来了,谁也别想平安。”

  朱长青平淡地说:“抗联发饷吗?”

  朱政委摇摇头。

  “抗联睡热炕吗?”

  朱政委又摇摇头。

  朱长青便不再多言,冲朱政委拱了拱手道,“我敬佩你这样的汉子,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就到大金沟找我。”说完便朝山下走去。一群人在山沟里吆三喝四地排成了两列。朱长青就站在队前说:“想不想吃饱饭?”

  众人就答:“想。”

  朱长青又说:“想不想睡热炕?”

  众人更响亮地答:“想。”

  朱长青再说:“日本人对咱好,咱就在山下待着,若是有二心,杂种操的,咱还进山当胡子。”

  众人就杂七杂八地喊:“对咱不好,咱就杀他,剐他,日他。”

  朱长青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众人就排着队,兴高采烈地往山下走去。有人在队伍里喊:“走哇,猪肉炖粉条子可劲儿整。”

  朱政委站在狼藉的山坡上,他心里一时很空,他万没想到朱长青就这样在他眼皮底下走出去,去投了日本人。朱长青想过平安日子,去吃猪肉炖粉条子,抗联没有,此时朱政委觉得有满腔热情,他又想起了抗联那首军歌,那首每唱一次都让他热血沸腾的军歌,突然他扯开喉咙就唱上了:

  我们是东北抗日联合军

  创造出联合军的第一军

  乒乓的冲锋杀敌缴械声

  那就是革命胜利的铁证

  ……

  不知什么时候,朱政委发现身后站了三个人。

  “你们住哪儿?”郑清明背着猎枪,平静地问。

  朱政委这才发现在三个人的身后还有一个完好的窝棚立在那儿,此时显得很孤独。

  朱政委有些喜出望外,他没料到还有人没有跟着朱长青走,却发现这三个人和朱长青手下人有些不太一样,他愣愣地看着三个人。

  “你们住在哪里?”郑清明又问。

  “山里。等把日本人打走,我们也睡火炕,吃猪肉炖粉条子。”朱政委很快地说。

  “我们不睡火炕,我们跟你走。”郑清明说得很平淡。

  朱政委看见这三个人表情都很平淡。

  朱政委说:“我是抗联的,专打日本人。”

  “我们打猎。”郑清明又说。

  朱政委觉得这人说话很有意思,便说:“我们抗联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抗日。”

  郑清明转过身,走进窝棚里,不大会儿,窝棚里冒出了浓烟,郑清明从烟里走出来,看着窝棚着了起来。他冲朱政委说:“行了,可以走了。”

  朱政委说:“欢迎你们参加抗联。”朱政委有些意外的激动。他伸开了手臂似乎要把三个人一起揽在怀里。

  谢聋子说:“朱长青的人是畜生,谁是畜生我就杀谁。”

  朱政委一时没听明白谢聋子的话。

  朱政委就说:“这位兄弟你叫啥名字。”

  谢聋子听不见,也就不答。随着柳金娜往前走。

  朱政委发现这三个人就是有些怪。他快步地走在前面。山风裹着雪花吹在他们的身上。

  郑清明似乎又听见了红狐在远处悠长的啼呜声。

  朱长青带着人马投靠了日本人,这一消息,鲁大很快就听说了,鲁大听了这消息后,就一直冷笑。花斑狗问:“大哥你笑啥?”

  鲁大说:“朱长青算个啥鸡巴东西。”

  老包说:“他是条狗。”说完就乐。

  鲁大瞅着花斑狗说:“你怕日本人吗”

  花斑狗说:“……怕他干啥,怕就不当胡子了。”

  老包也说:“就是咧,不行,咱们整日本人一家伙。”

  鲁大带着人马是黄昏时分下山的,他们刚下山,雪就落下来了,雪在风中欢快地飘着。鲁大望着这风这雪,心中充满了快活的情绪。二更天的时候,一行人马摸到了小金沟。白天的时候,鲁大已经派人摸明了情况。小金沟屯子里打谷场上,住着日本人的炊事班,伙房用席子围着,一只马灯挂在树干上在风雪中摇晃着。

  鲁大第一个摸到土坯房的门口,两颗手榴弹拉开了弦。老包一挥手,胡子们便蜂拥着,利索地开始往马背上装肉装面。那肉和面就用席子围着。席子围着的还有几口大锅,锅下的火尚没燃尽,散发着温热的气息。一个小胡子把一扇猪肉装到麻袋里,扛起来,觉得并不解气,掀开散热气的锅,撒了泡尿。老包压低声音说:“你他妈干啥呢,快点。”小胡子说:“马上就完。”说完提上裤子欢快地跑进黑暗中。

  土坯房里有了动静,一个日本兵迷迷糊糊打着手电,出门撒尿。推开门,一道光柱射向黑暗,花斑狗叫了一声:“大哥,鬼子要烧你。”说完已飞起脚,正踢在日本人的小腹上,日本人扔了手电,惨叫了一声,便蹲在了地上。手电在空中翻滚着,落在雪地里,鲁大也喊了声:“趴下。”以为那亮着的东西要炸,却没炸,仍在雪地里亮着。土坯房里叽里哇啦地说笑,有穿衣拿枪的声音。

  “去你妈的,撤。”鲁大一个鱼跃从地上爬起来,把那两颗手榴弹扔进了屋里。

  手榴弹炸响的那一瞬间,花斑狗已经抓住了亮着的手电,凉凉的像铁,他哆嗦着把手电揣在怀里,弓着腰,很快随鲁大消失在黑暗中。

  日本人在小金沟正乱时,鲁大一行人已经走进了半山腰,打谷场上,已经是火光冲天,两间土坯房燃起了大火,日本人胡乱打着枪,流弹在风雪里吱吱地飞着。

  老包说:“操你妈日本鬼子,看你们还哆嗦不哆嗦?”

  花斑狗想起了怀里揣着的那块会亮的铁,便掏出来,那东西却还亮着。他拿在手上,把雪雾照出一条道,他就喊:“大哥,这东西不烧人还亮。”

  鲁大说:“那让它亮着,给咱们照个道。”

  众人在手电的照射下,一口气跑回了老虎嘴。

  抢来的猪肉和米面小山似的堆在山洞里。老包说:“操他妈,这些东西,够咱们吃半拉月的了。”

  花斑狗还在捣鼓那只手电,他把光柱一会儿射向这儿,一会儿射向那儿,小胡子们就追逐着那道光线,乐得嗷嗷叫。

  鲁大说:“整灭它,留着以后再照道。”

  花斑狗拧拧这,弄弄那,终于灭了。他叫道:“咋又不亮了呢,操,咋这么不禁整。”鼓弄半晌又亮了,花斑狗就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又关上,胡子们看着那一亮一灭的铁棒嗷嗷叫。花斑狗就把手电关了说:“不玩了,让它歇会儿。”小胡子们便散开了。花斑狗便又小心地把会亮的铁棒揣在怀里,怕它冻出毛病来。

  朱政委是被胡子们蒙着眼睛带进山洞来的。花斑狗说:“大哥,这家伙在山下林子里转悠老半天了,弟兄们瞅他可疑就抓了他。他说要找你。”

  鲁大也在捣鼓那只手电,他把能拧能动的地方,都拧都动了,散乱地扔了一炕,鲁大只抬头看了眼朱政委,朱政委此时被押来的胡子掀去了蒙在脸上的布,绑在肩上的绳子也解开了。鲁大看见朱政委并不急于说话,他像个专心致志的孩子似的在捣弄那只手电,他把散乱的手电,复又一件件地装好,在按开关时,却不见有光射出,鲁大就说:“这鬼东西,咋就不亮咧”他再拧开,再装,仍是不亮,鲁大显得有些烦躁,额上竟冒出了汗。

  朱政委不声不响地接过手电说:“我看看。”他拧开装电池的后盖,把装反的电池重新装了一次,一揿开关便亮了。

  鲁大生怕这陌生人把手电抢去似的,又一把夺过来,仔细地揣在怀里。这才抬起头说:“你是干啥的?”

  朱政委并不急于说话,从腰间抽出烟袋,从烟口袋里拧了一锅子烟,递给鲁大。鲁大摆摆手说:“少跟我套近乎,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朱政委仍不着急,慢条斯理地用火镰把烟点上才说:“朱长青带着东北团投了日本人,你知道不知道?”

  “咋不知道,那个王八犊子怕死。”鲁大说。

  朱政委又说:“鲁大你怕不怕死。”

  鲁大说:“当胡子还怕死,怕死就不当胡子了。”

  朱政委就笑了笑,吸了两口烟道:“你不怕日本人”

  “啥话,昨天我和弟兄们搞了日本人一家伙,不信你看,”鲁大说完把怀里揣着的手电拿出来又接着说,“这个一整就会亮的棒就是从日本人那儿弄来的。”

  朱政委说:“你敢参加抗联吗?”

  “抗联是干啥的?”鲁大不明白,瞪着眼睛瞅朱政委。

  “就是专打日本人的。”朱政委热切地看着鲁大。

  “噢,你说的是联军呢,那咋不知道,南面有杨靖宇,北面有赵尚志。”鲁大从炕上下来,绕着朱政委仔细地看了两眼。

  “你不想参加他们的队伍?”朱政委磕掉烟袋中的烟灰。

  “你是抗联干啥的?”鲁大逼近一步,认真地瞅着朱政委。

  “朝鲜支队的。”

  老包就在一旁说:“当抗联干啥?不当抗联我们也照样收拾日本人。”

  花斑狗也说:“就是,啥抗联不抗联的,谁打我们,我们就打他。”

  鲁大琢磨着,看着黑乎乎的石洞顶问:“你给我们个啥官?”

  “我们领导你们这些人,和我们一块联合起来抗日。”

  “是不是得听你的?”

  “咱们都听党的。”

  鲁大用手摸了摸秃头说:“那你回去吧,我谁也不想听,我只想听我自己的。”

  朱政委还想说什么,鲁大一挥手:“送客。”

  立马过来两个小胡子,把朱政委的头又用布蒙上了,牵着他就要往外走。鲁大挥了一下手,让两个小胡子等一下,他走到朱政委近前道:“你打你的日本人,我打我的日本人,有为难的时候,和兄弟说一声,兄弟为你两肋插刀。”

  朱政委点点头,没说什么。

  鲁大一直目送着把朱政委带出去。

  从日本人那里抢来的猪肉,被剁成了大小不一的碎块放在铁锅里烟熏火燎地煮。鲁大嗅着锅里飘散出来的阵阵香气,舒服地长出口气,瞅着花斑狗和老包说:“日本人可是一大块肥肉。”

  花斑狗笑着说:“只怕日后吃不完咧。”

  老包也说:“要是整一把日本女人那才过瘾。”

  花斑狗就笑着说:“老包你只想女人。”

  鲁大一提起女人就想起了秀,便不再言语了,从怀里掏出手电在手里摆弄。

  花斑狗和老包自知话说多了,也不再言语了,一起瞅着从手电里射在洞壁上的光柱。光柱照在石壁上,一圈圈的,很规则。

  日本人并没有把土财主杨老弯放在眼里,他们把杨老弯上房下房的东西都倒腾出来,堆到院子里,把杨老弯一家赶到下人住的偏院里,杨老弯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随在日本人身后,他这屋转转,那屋看看,眼见着日本人没轻没重地把各个房间里的摆设摔到院子里,杨老弯似号似哭地喊:“你们这是干啥,我不活了,你们这是胡子呀。”

  日本人不听他的号叫,嫌他碍事,推搡着让他让开,杨老弯就喊:“天哩,这是我的家,你们连理都不讲吗”日本人自然不和他讲理,日本人很踏实地住进了杨老弯的家。杨老弯看着满院子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干瞪着双眼,拍手打掌,坐在雪地上呼天喊地。杨礼妈,那个小脚老太太,早就缩成一团,连大气也不敢出。

  杨礼的烟瘾让日本人一惊一吓又犯了,流着鼻涕口水,他在喊杨老弯,“爹咧,这是哪儿来的胡子呀,快想想办法吧。”

  杨老弯没有什么办法好想,他干瞪着双眼,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他想,是不是杨家就此气数已尽了。他想到了哥哥杨雨田,他想找杨雨田讨个说法。他恨着杨雨田,可是不管遇到大事小事,他还总要找到杨雨田讨个主意,从小一直就是这样。

  杨老弯爷爷那一辈就来到了这里,那时爷爷和父亲都是个穷光蛋,他们是来这里淘金的。这里的金矿刚刚兴起,各种买办和珠宝商都云集于此,收购黄金和含金的矿石。大小金沟正是红火的时候,杨老弯的爷爷和父亲舍得力气,两个人跑到人迹罕至的山沟里开了一个矿,没日没夜地往出倒腾矿石,不久就发了。那时,在这里采金的人并没有长久住下去的打算,谁也没有想到要置办田地,杨老弯的爷爷是首先想到置办土地的一个人。他用金矿换来的钱,一寸寸地置办着土地,没几年时间,大小金沟的土地他几乎全都买下了。包括那些在大小金沟开掘出来的金矿。从此,那些开矿的人不仅要征得杨家同意,而且还要交纳数目可观的税金。

  杨家就是那时候,一点一点地发展起来的。到杨老弯的父亲主持家政的时候,杨家就已经相当富有了。不仅拥有了大小金沟的土地,还拥有了周围的山林树木,这里开矿、种田的,都变成了给杨家干活的人。

  父亲从小就喜欢老大杨雨田,杨老弯生下就得了一种佝偻病,腰一直弯着,生性又怕事,胆小,父亲从来不拿正眼看一眼他。杨老弯也渐渐觉得自己的存在在父亲的眼里可有可无。

  父亲还没有谢世的时候,家里的大事小情便都由杨雨田操持了。父亲入土以后,杨老弯那时已经娶妻生子。杨雨田就对他说:“咱们分家吧。”杨老弯觉得分家没有什么不好,就点头答应了。杨雨田拿出了父亲的遗书,遗书上并没有写明分家的事由,只写杨家的产业由老大支配。杨老弯没想到,老大杨雨田一下子把他支配到了小金沟。小金沟和大金沟比起来都是薄田,那时轰轰烈烈的开金矿运动已经冷淡了,不是没有了金矿,而是因为金矿运出去,路途太遥远,花耗太大,买办和商人把注意力又投向了那些交通方便的地方,这里只剩下一些小打小闹淘散金的人们。杨雨田把他支配到了小金沟,他不情愿,却不敢反抗。杨雨田似乎看出了弟弟杨老弯的心思,便说:“弟呀,别怪哥不多分你产业,分了你,你能守得住吗?守不住田地能对得住杨家脸面吗”杨老弯在哥哥杨雨田面前一点脾气也没有,他找不到一点理由反驳杨雨田,谁让父亲留下那么个遗嘱呢他恨杨雨田,更恨父亲。每年过年过节的,杨雨田都约了他来到祖上的坟前祭奠,杨老弯一望见父亲的坟头,在心里就说:“呸。”他那时就曾暗自发誓,一定在小金沟活出个人样来,让死去的父亲看一看,看到底谁能守得住这个家业。

  谁承想,败家子杨礼爱好上了抽大烟,嫖女人,杨礼的行径让杨老弯心灰意冷,没想到又来了比胡子还不讲理的日本人,日本人占了小金沟,又占了他家的院子,他要找杨雨田讨个主意,这日子咋样才能过下去。

  杨老弯来到大金沟杨雨田大院门前,迎接他的不是杨家的家丁,而是两个挂枪的日本人。日本人拦住他,把两把刺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杨老弯的冷汗就从脊梁上流下来,他嘶哑着喊了一声:“大哥——”

  出来的是管家杨么公,杨么公见是他,笑了笑,冲两个日本兵弯弯腰说:“这是杨保长的弟弟,让他进来吧。”两个日本兵便把刺刀收了回去。

  杨么公把他引到房里说:“东家在和日本人说话,坐这儿等等吧。”他就一把抓住杨么公的手说:“你说这事是昨弄的哩,咋来恁多日本人咧,杨家这不要败了吗?”

  杨么公不说话,望着天棚想心事。

  杨雨田见到杨老弯时,竟带了一脸喜气,北泽豪大佐刚才对他说,日军的慰安团今晚要来。他不知啥叫慰安团,潘翻译官告诉他就是女人。北泽豪还答应到时让一个日本女人伺候伺候杨保长。杨雨田觉得这事挺让人兴奋,他还从来没见到过日本女人。他在柳金娜身上没实现的愿望,他要在日本女人身上实现一次。

  杨老弯却哭丧着脸说:“大哥,杨家完哩,日本人占了我房子咧。”

  杨雨田就说:“占就占去,我有啥办法,我的房子不也让日本人占了”

  杨老弯又说:“可你是保长,他们不让我当保长,还占我房子。”

  杨雨田显得很不耐烦,他挥着手说:“日本人要来,东北军都挡不住,他们要干啥就让他们干去。别和日本人过不去,他们会要咱们的命的。”

  杨老弯心凉了,他在杨雨田这里没有讨到主意,勾头弯腰地往回走。来到自家门前,他看见也站了两个日本兵,这两个日本兵自然认识他,没有把枪上的刺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很顺利地走进了自家院子。他听见杨礼在向什么人哀求。杨礼说:“大爷爷,给我留一匹吧,我都要死了,可怜可怜我吧。”他走到马圈时,看见几个日本兵,正在往外牵他的马,杨礼跪在地上,正抱着一个日本兵的腿哀求着。那日本兵不听杨礼哀求,一脚把杨礼踢倒在地上,牵上马就走了。杨老弯在心里哀号一声:“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杨家败了。”

  杨礼就哭喊着说:“爹呀,你留这些马干啥呀,你不让我卖,让日本人牵去了,爹你要救我呀,我要死了。”

  杨老弯不知从哪里冒上一股恶气,他从地上抓过杨礼的衣领,照准杨礼流着鼻涕眼泪的脸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那耳光很响,震得杨老弯半个膀子麻了。

  日军少尉三甫知良每次来到干娘家都显得忧心忡忡。他一见到干娘和草草,便忘不掉几年前在这里淘金的日子,以及干娘和草草对自己的好处。三甫更忘不了在广岛和士官学校接受军训的日子。那是一段非凡的日子,他们受到的不只是军事上的训练,还有天皇的旨意——那就是征服东亚直至整个世界。天皇煽动起了一种强大的民族情绪,三甫却在这种情绪里困惑了。三甫渴望再次来到中国,却不是为了战争,而是见到干娘和草草,还有葬在中国的父亲。那些日子,他要来中国的决心,比任何人都迫切,没来中国前,他甚至吃不好,睡不香,眼睁睁地数着来中国的日子。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东北军团,他知道在中国东北地区有一个叫大金沟的地方,大金沟住着他的干娘和草草。数十艘军船是在旅顺登陆的,他们先驻扎在奉天郊外北大洼,东北军一撤入关内,日军便开始四面八方地在东北地区铺开了。他又选择了北泽豪指挥的这支部队,他很顺利地来到了大金沟,看见了他朝思暮念的草草和干娘,可他却不高兴,心里莫名地总是沉甸甸的。

  干娘还是干娘,草草还是草草,还是那两间土坯房,还是那铺热炕,每次看到这些,三甫心里涌过一阵阵热热的暖流,可他每次一看到干娘和草草脸上忧郁的神情,他的心也像了蒙了层灰。

  他每次走进这两间温馨的土坯房,就想起和父亲一起淘金的日子。父亲留在了这里,他也回来了。他每次一进门,干娘便把他往炕上拽,草草过来替他脱鞋,他坐在炕上,那种温暖的热流顺着脊梁一点点地爬遍全身。他看着草草坐在灶前,扒出炭火在给他烤被雪浸湿的鞋,他的鼻子就有些酸。草草的脸被火烤得红扑扑的,一绺头发搭在草草的脸上,他入神地盯着草草。草草不知什么时候也在抬眼看他,他慌慌地把目光躲开,去望结在窗纸上的霜花。草草的脸更红了。草草柔声细气地问:“哥,大锅饭吃得饱吗”三甫就点点头。干娘捏一捏他的棉衣,心疼地说:“恁冷的天,穿这么少不冷”三甫摇摇头,此时,他发现眼泪已涌出了眼帘,他怕干娘和草草看见,忙低下头用手擦了。

  三甫在广岛的时候,经常梦见已经回到中国,雪厚厚地盖着大金沟的山山岭岭。外面很冷,屋里却很热,他和干娘、草草围着炭火盆说话。整个世界都是静的,三个人温暖地说着话。他们伸出手在火盆上烤着,他的手碰到了草草的手,草草的手是那么热,那么软。不知什么时候草草已经偎在了他的怀里。草草在他怀里喃喃地说:“三甫哥,你回广岛想我了吗”他每次在梦中醒来,心绪总是难平。此时此刻,一切多么像梦中的景象呀。

  草草把他的鞋烤干后,放在炕沿上,坐过来瞅着三甫说:“三甫哥,你瘦了。”“瘦了吗?”他这么说完,用手掩饰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草草变戏法似的,从灶膛的火堆里扒拉出来两个烧熟的鸡蛋,在手里倒换着放在三甫的手上。鸡蛋刚出火,热热的,三甫接过鸡蛋,忙又放下,瞅着干娘说:“我不吃,给干娘吧。”干娘说:“傻孩子,你一个人出门在外的,说啥客气话,让你吃你就吃。”

  这时,有一队全副武装的日本兵喊着口号在窗前跑过,三甫很快从这种温暖的梦境中醒悟过来,他忙从炕上下来,寻到鞋子穿上,鞋子里干爽温暖,他心里也是明朗的,他说:“干娘,草草,我该走了。”

  干娘在炕上说:“忙啥?”

  三甫冲草草和干娘笑一笑。

  他走出门的时候,草草从后面追出来,把两个鸡蛋揣在他的口袋里,鸡蛋的温暖很快透过棉衣温暖在他的身上,他回了一次头,草草立在门口,她身旁门框上挂着两串红红的辣椒,像草草的脸。
[章节目录] 首页 上一页[4] 本页[5] 下一页[6] 尾页[1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名著精选 最新文章
明朝那些事儿第7卷
明朝那些事儿第6卷
明朝那些事儿第5卷
明朝那些事儿第4卷
明朝那些事儿第3卷
明朝那些事儿第2卷
贾平凹散文精选
铺花的歧路
几度夕阳红
朝花夕拾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7-01 10:35:31  更:2021-07-01 10:47:56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