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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名著]新唐书  卷二百四十五·列传第一百四十九下·叛臣下 [第2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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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书: 卷二百四十五·列传第一百四十九下·叛臣下


新唐书卷二百四十五

列传第一百四十九下  叛臣下

  李忠臣,本董秦也,幽州蓟人。少籍军,以材力奋,事节度使薛楚玉、张守邦、安禄山等,甄劳至折冲郎将。平卢军先锋使刘正臣杀伪节度吕知晦,擢秦兵马使,攻长杨,战独山,袭榆关、北平,杀贼将申子贡、荣先钦,执周钊送京师。从正臣赴难,复败李归仁、李咸、白秀芝等。潼关失守,秦整军北还。奚王阿笃孤初引众与正臣合,已而绐约皆攻范阳,至后城,夜乘间袭秦。秦接战,败之,追奔至温泉山,禽首领阿布离,斩以衅鼓。至德二载,节度使王玄志使秦率兵三千自雍奴桴苇绝海,击贼将石帝廷、乌承洽,转战累日,拔鲁城、河间、景城,收粮赀以实军。又与田神功下平原、乐安,禽伪刺史以献。于是防河招讨使李铣承制假秦德州刺史。

  史思明自归,河南节度使张镐督秦军合诸将平河南州县,与裨将阳惠元破安庆绪将王福德于舒舍,肃宗下诏褒谕,令屯濮州,又徙韦城。从郭子仪围相州,军溃,秦至荥阳,破贼将敬釭,取粮艘二百柁以饷汴军。未几,授濮州刺史,屯杏园渡。许叔冀以汴下史思明,秦力屈,亦降。思明抚背曰:「始吾有左手,得公今完矣!」与俱寇河阳,秦夜挈五百人冒围归李光弼。诏加殿中监,封户二百,召至京师,赐今氏名,给良马、甲第。时陕西、神策两节度使郭英乂、卫伯玉屯陕,故以忠臣为两军兵马使,战永宁、莎栅,与贼将李感义等数十遇,皆破之。淮西节度使王仲升为贼执,以忠臣为汝、仙、蔡六州节度使,兼安州。合诸军平东都,进御史大夫。

  回纥可汗既归,留其下安恪、石帝廷居河阳守赀廥,因是招亡命为盗,道路畏涩。诏忠臣讨定之。吐蕃犯京师,天子追兵,秦方宴鞠场,使者至,即整师引道。诸将白:「须良日。」忠臣怒曰:「君父在难,方择日救患乎?」时召兵无先忠臣至者。代宗嘉之,加本道观察使,赉与倍等。

  周智光为帐下所杀,忠臣提兵入华州,所过大掠,自赤水距潼关二百里无居人。大历五年,加蔡州刺史。陕虢李国清为下所逐,掠府库,国清遍拜诸将乃免。会忠臣入朝,次陕,诏讯于众。众惧忠臣,不敢摇,即围棘,约士投所掠物围中,一日尽获。

  讨李灵耀也,战西梁固,败之。复与马燧军合,败贼于汴州。田悦以援兵三万屯汴郛,忠臣勒裨将李重倩夜率百骑袭之,贯其营而还,杀数十百人。悦间道走,灵耀开城亡去,军遂溃。以忠臣为汴州刺史,加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西平郡王。

  忠臣资婪沓嗜色,将士妇女逼与乱,所至人苦之。以女弟妻张惠光,用为牙将,恃势残克。或白忠臣,不之信。又以惠光子居牙下,愈横肆。十四年,大将李希烈因众怒,与少将丁皓、贾子华等共斩惠光父子,以兵胁逐忠臣。跳奔京师,帝素宠之,不责也。复授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奉朝请。

  德宗立,散骑常侍张涉以赃得罪,帝怒不赦。涉故侍读东宫者,忠臣曰:「陛下贵为天子,先生以乏财触法,非过也。」帝意解,免涉归田里。湖南观察使辛京杲私怒部曲,杀之,有司劾当死。忠臣曰:「京杲应死久矣!」帝问故,对曰:「京杲诸父战某所死,兄弟战某所死,渠从行独得存,以故知之。」帝凄然悟,释之,下除王傅。

  忠臣戆直不通书。帝尝谓:「卿耳大,真贵兆。」对曰:「臣闻驴耳大,龙耳小。」帝喜其野而诚。然既失兵,怫郁不顾藉。硃泚反,伪署司空兼侍中。泚攻奉天,以忠臣居守。泚败,系有司,与其子俱斩。

  乔琳,并州太原人。少孤苦志学,擢进士第。性诞荡无礼检。郭子仪表为朔方府掌书记。与联舍毕曜相掉讦,贬巴州司户参军。历果、绵、遂、怀四州刺史,治宽简,不亲事。尝谓录事参军任绍业曰:「子纲纪一州,能劾刺史乎?」绍业出条所失示之,惊曰:「能知吾失,御史材也。」

  琳素善蒲人张涉。涉以国子博士侍太子读,太子即位,召访政事,不淹日,诏入翰林,迁散骑常侍。荐琳任宰相,乃拜御史大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天下矍然骇之。琳年高且聩,每进封失次,所言不厌帝旨,在位阅八旬,以工部尚书罢。帝由是亦疏涉。

  琳从幸奉天,再迁太子少师;进幸梁州,次盩厔,诡言马殆不进。帝素以旧老礼之,给乘舆马,辞病力。帝赐所执策曰:「勉为良图,与卿别矣!」不数日,祝髯发舍仙游佛庐。泚闻,遣数十骑取之,署吏部尚书,令姻家源休衣以朝服,食以肉,琳亦不辞。士有诉官非便者,琳曰:「子谓此选便乎?」及收京师,李晟悯其老,表贳死。帝曰:「琳,故宰相,失节背义,不可赦。」临刑叹曰:「我以七月七日生,以此日死,非命耶?」

  时又有蒋镇者,洌子也,与兄链俱以文辞显。擢贤良方正科,累转谏议大夫。大历中,淫雨坏河中盐池,味苦恶。韩滉判度支,虑减常赋,妄言池生瑞盐,王德之美祥。代宗疑不然,命镇驰驿按视。镇内欲结滉,故实其事,表置祠房,号池曰「宝应灵庆」云。再进工部侍郎。妹婿源溥者,休弟也,故镇与休交。泚叛,窜于鄠,伤足不能进。泚先得链,而镇左右逃归,语所在,源休闻,白泚,以二百骑求得之。知不免,怀刃将自刺,链止之。复谋出奔,懦不决。中朝臣遁伏者,休多所诛杀,赖镇救原十五。初,洌与弟涣在安史时皆污伪官,链兄弟复屈节于贼云。

  高骈,字千里,南平郡王崇文孙也。家世禁卫,幼颇修饬,折节为文学,与诸儒交,硁硁谭治道,两军中人更称誉之。事硃叔明为司马。有二雕并飞,骈曰:「我且贵,当中之。」一发贯二雕焉,众大惊,号「落雕侍御」。后历右神策军都虞候。党项叛,率禁兵万人戍长武。是时诸将无功,唯骈数用奇,杀获甚多。懿宗嘉之,徙屯秦州,即拜刺史兼防御使。取河、渭二州,略定凤林关,降虏万余人。

  咸通中,帝将复安南,拜骈为都护,召还京师,见灵台殿。于是容管经略使张茵不讨贼,更以茵兵授骈。骈过江,约监军李维周继进。维周拥众壁海门,骈次峰州,大破南诏蛮,收所获赡军。维周忌之,匿捷书不奏。朝廷不知骈问百馀日,诏问状。维周劾骈玩敌不进,更命右武卫将军王晏权往代骈。俄而骈拔安南,斩蛮帅段酋迁,降附诸洞二万计。晏权方挟维周发海门,檄骈北归。而骈遣王惠赞传酋迁首京师,见艟舻甚盛,乃晏权等,惠赞惧夺其书,匿岛中,间关至京师。天子览书,御宣政殿,群臣皆贺,大赦天下。进骈检校刑部尚书,仍镇安南,以都护府为静海军,授骈节度,兼诸道行营招讨使。始筑安南城。由安南至广州,江漕梗险,多巨石,骈募工毚刂治,由是舟济安行,储饷毕给。又使者岁至,乃凿道五所,置兵护送。其径青石者,或传马援所不能治。既攻之,有震碎其石,乃得通,因名道曰「天威」云。加检校尚书右仆射。

  骈之战,其从孙浔常先锋冒矢石以劝士。骈徙节天平,荐浔自代,诏拜交州节度使。僖宗立,即其军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南诏寇巂州,掠成都,徙骈剑南西川节度,乘传诣军。及剑门,下令开城,纵民出入。左右谏:「寇在近,脱大掠,不可悔。」骈曰:「属吾在安南破贼三十万,骠信闻我至,尚敢邪!」当是时,蛮攻雅州,壁庐山,闻骈至,亟解去。骈即移檄骠信,勒兵从之。骠信大惧,送质子入朝,约不敢寇。

  蜀有突将,分左右二厢,厢有虞候,诘火督盗贼,有兵马虞候,主调发。骈罢其一,各置一虞候。又以蜀兵孱,诏蛮新定,人未安业,罢突将月禀并餐钱,约曰:「府库完,当如旧。」又团练兵战者,厚其衣禀;不团练者,但掌文书、仓库,衣禀减焉。骈曰:「皆王卒,命均之。」战士大望。于时天平、昭义、义成戍军合蜀兵凡六万。骈之自将出屯也,突将乱,乘门以入,骈匿于圊,求不得。天平军闻变,其校张桀以士五百格战,不胜。监军慰抚之,皆曰:「州虽更蛮乱,户口尚完,府库方实,公削军禀以自养,不堪其虐,故乱。」监军惧,讲解之。取役夫数百,名叛卒,藉斩其首,乃定。骈徐出,以金帛厚赏士,开府库悉还其衣禀。然密籍所给姓名,夜遣牙将击杀之,夷其族,虽孕者不贳,投尸于江。有一妇方踞而乳子,将就刑,媪伤之,疑其畏死,谓曰:「以子丐我,一诣曹司也。」妇蹶起曰:「我知之,且饱吾子,不可使以饥就戮也。」见刑者拜曰:「渠有节度使夺战士食,一日忿怒,淫刑以逞,国家法令何有也?我死当诉于天,使此贼阖门如今日冤也!」逮死,神色晏然。蜀人闻者为垂泣。骈复录突将戍还者,丸名贮器中,意不怿,则探之,或十或五,授将李敬全斩决。亲吏王殷说骈曰:「突将在行者,初不知谋,公当赦之。」骈悦,投丸池中,人乃安。

  蜀之土恶,成都城岁坏,骈易以砖甓,陴堞完新,负城丘陵悉垦平之,以便农桑。讫功,筮之得《大畜》。骈曰:「畜者,养也。济以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吉孰大焉!文宜去下存上。」因名大玄城。进检校司徒,封燕国公,徙荆南节度。

  梁缵者,本以昭义兵西戍,骈表隶麾下。王仙芝之败,残党过江,帝以骈治郓威化大行,且仙芝党皆郓人,故授骈镇海节度使。骈遣将张潾与缵分兵穷讨,降其骁帅毕师鐸数十人,贼走岭表。帝美其功,加诸道行营都统、盐铁转运等使。又诏骈料官军义营乡团,归其老弱伤夷,裁制军食;刺史以下小罪辄罚,大罪以闻。贼更推黄巢南陷广州,骈建遣潾以兵五千屯郴扼贼西路,留后王重任以兵八千并海进援循、潮,自将万人繇大庾击贼广州,且请起荆南王鐸兵三万壁桂、永,以邕管兵五千壁端州,则贼无遗类。帝纳其策,而骈卒不行。

  俄徙淮南节度副大使。骈缮完城垒,募军及土客,得锐士七万,乃传檄召天下兵共讨贼,威震一时,天子倚以为重。广明初,潾破贼大云仓,诈降巢。巢不意其袭,遂大奔,引残党壁上饶,然众亡几。会疫疠起,人死亡,潾进击之,巢大惧,以金啖潾,腾书于骈,丐归命。骈信之,许为求节度。当此时,昭义、武宁、义武兵数万赴淮南,骈欲专己功,即奏贼已破,不须大兵。有诏班师。巢知兵罢,即绝骈请战,击杀潾,乘胜度江攻天长。

  始,巢在广州,求天平节度,宰相庐携善骈,以有讨贼功,不肯赦巢,与郑畋争于朝,故巢怨不得节度。而骈闻议不一,亦不平,至是欲纵贼以耸朝廷,然后立功。毕师鐸谏曰:「朝廷所恃,谁易于公?制贼要害,莫先淮南。今不据要津以灭贼,使得北度,必乱中原。」骈矍然,下令将出师。嬖将吕用之畏师鐸有功,谏曰:「公勋业极矣,贼未殄,朝廷且有口语。况贼平,挟震主之威,安所税驾?不如观衅求福,为不朽资也。」骈入其计,托疾未可以出屯,严兵保境。巢据滁、和,去广陵才数百里,乃求援陈许。

  巢逼扬州,众十五万。骈将曹全晸以兵五千战不利,壁泗州以待援,骈兵终不出。贼北趋河洛,天子遣使者促骈讨贼,冠盖相望也。俄而两京陷,天子犹冀骈立功,眷寄未衰,诏刺史若诸将有功,自监察御史至常侍,许墨制除授。寻进检校太尉,东面都统,京西、京北神策军诸道兵马等使。会二雉雊署寝,占者曰:「军府将空。」骈恶之,悉兵出营东塘,舟二千艘,戈铠完锐,日讨金鼓,以侈士志。与浙西节度使周宝檄,欲连和而西,宝大喜。有谓宝:「彼欲并江东为孙策三分计。」宝未之信。俄而骈请宝至军议事,宝怒,辞疾不出,衅隙遂构。骈屯东塘百日,托以宝及浙东刘汉宏将为不利,乃还,以应其变。

  帝知骈无出兵意,天下益殆。乃以王鐸代为都统,以崔安潜副之。诏韦昭度领诸道盐铁转运使,加骈侍中,增实户一百,封渤海郡王。骈失兵柄利权,攘袂大诟,即上书谩言不恭,诋鐸乃败军将,而安潜狼贪,有如桡败,诒千古之悔。又引更始刮席、子婴轵道事以激帝。帝怒,下诏切责。当此时,王室微,不绝如带。骈都统三年,无尺寸功,幸国颠沛,大料兵,阴图割据,一旦失势,威望顿尽,故肆为丑悖,胁邀天子,冀复故权。而吴人顾云以文辞缘泽其奸,偃然无所忌畏。又请帝南幸江淮。会平贼,骈闻,缩气怅恨,部下多叛去,郁郁无聊,乃笃意求神仙,以军事属用之。

  用之者,鄱阳人,世为商侩,往来广陵,得诸贾之驩。既孤,依舅家,盗私其室,亡命九华山,事方士牛弘徽,得役鬼术,卖药广陵市。始诣骈亲将俞公楚,验其术,因得见骈,署幕府,稍补右职。用之既少贱,具知闾里利病、吏得失,颇班班言政事,以将左道,骈愈器之。乃广树朋党,刺知骈动息,持金帛还结左右,日为诞妄以动骈。又荐狂人诸葛殷、张守一为长年方,并署牙将。初,殷将见,用之绐曰:「上帝以公为人臣,虑机事薙废,使神人来备羽翼,且当以职縻之。」明日,殷以褐衣见,辩诈无穷,骈大惊,号「葛将军」。其阴狡过用之远甚。有大贾居第华壮,殷求之不得,谓骈曰:「城中且有妖,当筑坛禳却之。」因指贾居。骈敕吏即日驱徙,殷入居之。

  骈造迎仙等楼,皆广高八十尺,饰以金珠璖玉,侍女衣羽衣,新声度曲,以拟钧天,薰斋其上,祈与仙接。用之自谓与仙真通,对骈叱咤风雨,或望空顾揖再拜,语言俚近,左右或窃议,辄杀之,后无敢出口者。萧胜纳贿用之,求盐城监,骈不肯。用之曰:「仙人言盐城有宝剑,须真人取之,唯胜可往。」骈许诺。数月,胜献铜匕首,用之曰:「此北帝所佩也,得之者兵不敢犯。」骈宝秘之,常持以坐起。用之惮其术穷且见诘,乃刻青石手板为龙蛇隐起,文曰:「帝赐骈。」使人潜植机上,骈得之大喜。为寓鹄廷中,设机关,触人则飞动,骈衣羽服,乘之作仙去状。用之惧有擿其奸者,乃曰:「仙人当下,但患学者真气亏沮耳。」骈始弃人间事,绝妾媵,虽将吏不得见。客至,先遣薰濯,诣方士祓除,谓之解秽,少选即引去。自是内外无敢言者,惟梁缵屡为骈言,骈不听。缵惧,解所领兵,骈还其军于昭义,缵不复事矣。

  用之既自任,淫刑重赋,人人思乱。乃擢废吏百馀,号「察子」,厚禀食,令居衢哄间,凡民私阋隐语莫不知,道路箝口。诛所恶者数百族。又募卒二万,为左、右「镆邪军」,与守一分总,置官属如骈府。用之每出入,驺御至千人;建大第,军胥营署皆备。建百尺楼,托云占星,实窥伺城中之有变者。左右姬侍百馀,皆娟秀光丽,善歌舞,巾鹥束带以侍。月二十宴,其费仰于民,不足,至苛留度支运物。诱人上变,则许入赀产赎罪。俞公楚数规戒其失,不听。姚归礼谋杀之,弗克。用之因谮二人于骈,使以骁雄兵三千督盗于外,密使兵袭之,举师歼焉。骈从子澞密疏用之罪,谏骈曰:「不除之,高氏且无种。」骈怒,命左右扶出,以状授用之。用之诬澞貣贳不能满,故妄言。因出澞笔验之,骈敕吏禁澞出入。俄署舒州刺史,未几为下所逐,用之构之也。骈使人杀澞。

  嗣襄王煴之乱,骈上书劝进,伪假骈中书令、诸道兵马都统、江淮盐铁转运使,以用之为岭南节度使。骈久觖望,至是大喜,贡赋不绝。用之始开府置官属,礼与骈均矣。以郑杞、董仅、吴迈为腹心,骈之亲信皆偪使附己,政事未尝关决骈。骈内悔,欲收其权,不能也。用之问计于杞、仅,谋请骈斋于其第,密缢之,绐为升天,事不克。

  光启三年,蔡贼孙儒兵略定远,声言涉淮。寿州刺史张翱奔告骈,命毕师鐸率骑三百戍高邮。师鐸者,故仙芝党,以善骑射称。骈败巢于浙西,用其力,故宠待绝等。用之厚啖以利,欲其谐附,然不肯情。师鐸有妾美,用之请见,不可,狙其出,观焉,怒而弃之;内忿惧,为子结婚于高邮将张神剑,阴倚为援。硃全忠方攻秦宗权,骈虑其奔突,使师鐸率兵逾都梁山,不见贼还。师鐸见骈府宿将多以谗死,忧甚。用之益加礼,师鐸愈恐,谋于神剑。神剑不然其言,而猜嫌日结。用之亦虑其变,内欲除之,亟请罢屯。其母密擿师鐸使去,曰:「毋顾家室。」师鐸忧,未知所出。而骈子怒用之专恣,觊师鐸与诸将发其奸,遣使谓师鐸曰:「用之欲因此行图君,既授书神剑矣,君其备之!」师鐸惊,军中稍稍传言。诸将介而见,请杀神剑,并其军,驱市人以济乱。师鐸曰:「不可,我若重扰百姓,复一用之也。郑汉璋素与我善,兵精士强,以用之用事,常不平。今若告之谋,彼必喜,则事济矣。」众然之。神剑未知,方椎牛酾酒,且将犒师。师鐸潜师夜出,士皆绛缯抹首,且行且掠。汉璋闻,以麾下出迎,师鐸谂以计,大喜。留其妻守淮口,帅兵及亡命数千至高邮,见神剑,诘其变,神剑辞不知。师鐸语稍侵,神剑瞋目曰:「大夫何晚计!彼一妖人,前假岭南节,不肯行,志图淮海,令君既夺魄,彼一日得志,吾能握刀头北面事之邪!吾前未量君意,故不出口,尚何疑?」汉璋喜,取酒割臂血而盟,推师鐸为大丞相,作誓告神,乃移檄州县,以诛吕用之、张守一、诸葛殷为名。神剑以高邮兵诸校倪详、褾并以天长子弟会,唐宏为先锋,骆玄真主骑,赵简主徒,王朗为殿,得胜兵三千。将发,神剑中悔,缪曰:「公兵虽精,然城坚,旬日不下则粮乏,众心摇矣。神剑请按军高邮,为公声援而督粮道。」师鐸曰:「民禀尚多,何患资储?城中携离无斗志,何事声援?君意不行,孰敢违?」汉璋内忌神剑,恐不为己下,劝许其计,约城破玉帛子女共之。

  其四月,兵傅城,营其下。城中骇乱,用之分兵守,且自督战。令曰:「斩一级,赏金一饼。」士多山东人,坚悍颇用命。师鐸惧,退舍自固。用之稍堙塞诸门。骈登延和阁,闻嚣甚,左右告之故,大惊,召用之问状,徐曰:「师鐸众思归,为门卫所轧,随已处置,不尔,烦玄女一符耳!」骈曰:「吾觉尔之诞多矣,善自为之,勿使吾为周宝也!」时宝已为下所逐出奔云。用之惭,不复有言。师鐸见城未下,颇惧,求救于宣州秦彦,约事平迎以代骈。

  骈数责用之曰:「始吾以心腹任君,君御下无方,卒误我。今百姓饥馑,不可虐用,当遣大将赍吾书谕之,使罢兵。」用之疑诸将不为用,以其党许戡奉书往。始师鐸意骈令宿将劳军,因得口陈用之罪。及戡至,大怒曰:「梁缵、韩问安在?若何庸来!」即斩之。乃系书射城内,用之不发,即火之。它日以甲士百人入谒,骈惊匿内寝,少选乃出,叱曰:「得非反邪?」命左右驱出。用之至南门,举策曰:「吾不复入是矣!」始与骈贰。

  师鐸壁扬子,发民庐舍治攻具。用之大索居人马及丁壮,骁将以长刀拥胁乘城,昼夜不得息。又疑为间,数易区处,家有馌饷,皆相失,至饥死者相枕藉。骈召大将古锷赍师鐸母书及其子出谕,师鐸遣子还曰:「不敢负恩,朝斩凶人,夕还屯,愿以妻子为质。」骈恐用之屠其家,乃收置署中。会秦彦遣秦稠率兵与师鐸合,攻益急,守陴者夜焚南栅以应于外,师鐸入,守将张全乃战死,用之距三桥,杀伤相当。骈从子杰率牙兵将执用之以畀师鐸,左镆邪兵复断其后,用之惧,乃出奔。

  骈召梁缵谢曰:「初不用子计以及此,庸何追?」授以兵,使保子城。迟明师鐸纵火大掠,骈乃命彻备,改服须其入。师鐸见延和阁,骈待之如宾,即署师鐸节度副使,汉璋、神剑以次授署,秦稠封府库以待,师鐸去丞相号。于时何卫未谨,骈爱将申及说骈曰:「逆人兵少弛,愿奉公夜出,发诸镇兵,还刷大耻,贼不足平也。若不决,则及将不得侍公。」因泣下。骈恇怯不能用其策,及乃匿去。

  师鐸诛用之支党数十,使孙约迎秦彦。彦者,徐州人,本名立,隶伍籍。乾符中,以盗系狱且死,梦讠虖曰:「秦彦,而从我去!」寤而视械破,因得亡命,即名彦。聚徒百人,杀下邳令,取其赀,入黄巢党中。既败,与许勍降骈,累表和州刺史。中和初,宣歙观察使窦潏病,彦袭而代之。师鐸之召彦也,或计曰:「足下向诛妖人,故下乐从。今军府已安,宜还政高公,足下身典兵,权在掌握,四邻闻之,不失大义,诸将未敢谋也。若令彦为帅,兵非足下有也。且秦稠封府库,势已相疑。足下如厚德彦,宜以金玉子女报之,勿听度江。假足下能下彦,杨行密夕闻而朝必至。」师鐸不决,以告汉璋。汉璋曰:「善。」

  师鐸出骈,囚南第。稠麾下求无厌,烧贡奉楼数十楹,取珍宝。始骈自乾符以来,贡献不入天子,赀货山积,私置郊祀、元会供帐什器,殚极功巧,至是为乱兵所剽略尽。师鐸徙骈东第。禽诸葛殷,腰下得金数斤,百姓交唾,拔须发无遗,再缢乃绝,仇家迍其目云,市人投瓦砾击尸,俄而成冢。骈出金遗守者,师鐸知之,加兵苛督,复入囚署中,子弟十余人同幽之。顾云入见,骈犹自若曰:「吾复居此,天时人事必有在。」意师鐸复推立之。

  用之既出,以兵攻淮口未下,郑汉璋击之,遂奔天长。初,用之诈为骈书,召兵于庐、寿,城陷,而杨行密兵万人次天长,用之自归。

  张神剑求赂于师鐸,辞以彦未至。神剑怒,与别将高霸将攻师鐸。彦之来,召池州刺史赵锽守宣,自将入扬州,称节度使,以师鐸为行军司马,居用之第,不得在牙中。师鐸怏怏失志。行密与神剑等连和,自江北至槐家桥,栅垒相联。彦登城望之,色沮,乃授郑汉璋、唐宏等兵屯门,樵苏道绝,食且乏。稠及师鐸以劲卒八千出战,大败,稠死之,士奔溺死者十八。彦大出金求救于张雄,雄引兵至东塘,得金,不战去。彦使师鐸率兵二万阵城下,汉璋为前锋,宏次之,骆玄真、樊约又次之,师鐸、王朗以骑为左右翼。既成列,久之,行密乃出,委辎重于壁,以赢兵守之,伏精卒数千其旁。行密先犯玄真,短兵接,伪北,师鐸诸军奔其壁,争取金玉赀粮。伏噪而出,行密引轻兵蹑其尾,俘杀旁午,横尸十里。师鐸等奔还,玄真战死。师鐸雅倚玄真骁敢能拒敌,既失之,惋沮弥日,不复议出战矣。

  骈久囚拘,供亿窘狭,群奴彻延和阁阑楯为薪,煮革带以食。骈召幕府卢涚曰:「予粗立功,比求清净,非与此世争利害,今而及此,神道何望邪?」涕下不能已。师鐸既败,虑骈内应。有女巫王奉仙谓师鐸曰:「扬州灾,有大人死,可以厌。」彦曰:「非高公邪?」命左右陈赏等往杀之。侍者白有贼,骈曰:「此必秦彦来。」正色须之。众入,骈骂曰:「军事有监军及诸将在,何遽尔?」众辟易,有奋而击骈者,曳廷下数之曰:「公负天子恩,陷人涂炭,罪多矣,尚何云?」骈未暇答,仰首如有所伺,即斩之。左右奴客遁归行密,行密举军缟素,大临而祭,独用之缞服哭三日。

  彦屡败,军气摧丧,与师鐸抱膝相视无它略,更问奉仙,赏罚轻重皆自出。彦遣汉璋击神剑,破之。神剑奔高邮,汉璋欲穷追,会大雨还。行密以城尚坚,师且老,议解去。用之裨将晨伏兵四壕,伺守者休代,引而登,杀数十人于门,以招外兵。守军亦厌苦,皆委兵溃。师鐸与其家及彦奔东塘,人争出,相腾藉死,壕堑几满,王朗踣而殒。行密既入,杀梁缵于牙门,以不死高氏难。韩问闻之,赴井死。居人癯忄叕奄奄,兵不忍加暴,反斥馀粮救之。

  彦、师鐸与唐宏、倪详焚白砂,将度江,会秦宗权使孙儒引兵三万袭扬州,次天长,彦等与之合,还攻行密,取行密辎重牛羊数千计。儒以食乏,乃屠高邮,据之。张神剑奔还,行密授之馆,而高邮戍兵七百溃而来,行密责有谋,悉击杀之,因杀神剑。用之始诈行密曰:「庑下有瘗金五千斤,事平愿备一日乏。」行密掘地无埋金,但得铜人三尺,身桎梏,钉刺其口,刻骈名于背,盖用蛊厌骈也。行密责其罪,并张守一斩于三桥,妻子皆死,著其罪于路。

  儒攻城未得志,虑彦、师鐸有异谋,稍并其兵。唐宏度不免,即告儒曰:「师鐸密遣人至汴。」儒大恐。明日,召彦、师鐸、汉璋会军中,彦、师鐸先至,壮士捽之至儒所,儒质彦反骈罪,斩之。至师鐸,呼曰:「丈夫成则王,败则虏,君何多责为?吾尝将数万兵,不死常人手,得公之剑,瞑目矣!」儒骂曰:「庸贼欲污我手邪!」趣斩之。汉璋至,奋臂击杀数人,乃死,身首糜散。儒使宏主骑兵,厚赐之。文德元年,儒谍知行密粮乏,自高邮袭之。行密拔其众还庐州,儒遂据扬州。

  骈之死,裹以故氈,与子弟七人一坎而瘗。行密擢骈孙愈为副使,令主丧事,未克葬,愈暴死,至是故吏邝师虔收葬之。

  扬州雄富冠天下,自师鐸、行密、儒迭攻迭守,焚市落,剽民人,兵饥相仍,其地遂空。

  硃玫,邠州人。少以材武为州戍将。黄巢盗长安,有王玫者为伪节度使,方调兵,玫阳事之,乘间斩王玫,以留后让李重古,约合兵讨巢。广明二年,玫袭贼,战开远门,枪洞咽,不死。以多擢晋州刺史,进邠宁节度使,合泾、原、岐、陇兵八万屯兴平,号定国砦。战涝上,败走邠,诏益灵、盐军,拜河南都统。引兵屯中桥,列五壁,进西北面都统。贼平,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吴兴侯。

  田令孜议讨王重荣,以兵属玫,合鄜、延、灵、夏军三万保沙苑。重荣上疏乞诛玫、令孜。既战,玫辄北,因纵军还掠。僖宗苍黄幸凤翔避其锋。玫反与重荣、李克用连和,请诛令孜。宰相萧遘密召玫迎帝,玫趋凤翔,令孜劫乘舆走陈仓,遂至兴元。玫追不及,劫嗣襄王煴,奉为帝。玫自号大丞相,专决万机。

  始与李昌符共谋挟煴,至是反为雠,昌符乃自归天子,人心浸离。及王行瑜败于大唐峰,惧归且见杀,又闻购能得玫者以邠宁节度畀之,行瑜谓其下曰:「今败归必以无功死,若斩玫,与北军迎天子,取富贵,可乎?」众曰:「诺。」即勒兵倍道趋长安。玫居孔纬第,方据几署事,闻兵入,趣召行瑜叱曰:「公擅归,反邪?」行瑜厉声曰:「我非反者,将得君首为邠宁节度耳!」玫遽起,左右斩之,杀其徒数百。诸军遂大乱,烧京师。时盛寒,吏民被剽敚,僵死尸相藉。即传首兴元,帝为受俘馘。宦者伪枢密使王能著等皆坐诛。

  王行瑜,邠州人。少隶军,从硃玫为列校,讨黄巢数有功。煴即位,授行瑜天平节度使,令率兵守大散关,为李鋋所破,即奉款行在,还取玫首以献,擢邠宁节度使。

  景福元年,与李茂贞、韩建及弟同州节度使行实请讨杨守亮于山南,且言不敢仰度支费,止请假茂贞招讨一节。宦官难之,昭宗亦顾茂贞等得山南则益横,不许。行瑜等因擅兴军击取之。

  后茂贞拒覃王,杀宰相,行瑜参有力,得赐铁券。稍凭兵跋扈,求为尚书令,宰相韦昭度执不可,但加号尚父,行瑜望甚。会河中王重荣丧,李克用请以其子珂嗣节度,而行瑜、建、茂贞请授王珙,因各以兵陈阙下,欲废天子,不克,即杀昭度、李磎,留弟行约宿卫。克用悉兵度河问行瑜等罪,行实弃同州趋长安,与行约谋劫乘舆,又不克,皆奔邠州。行瑜屯梨园,克用与战,破行实等军,执其母及行瑜子,俘大校。帝下诏削行瑜官爵。行瑜以锐卒五千营龙泉,茂贞壁其西。克用夜发精骑扰饷道,岐军走,行瑜归邠州,婴城守,厚赂克用求自归。克用军环其城,行瑜穷,登城哭语克用曰:「我无罪,昨杀大臣,胁天子,岐人也。行实止宿卫,而有司妄以劫迁罪归之,今公讨乱者,当问茂贞,愿得束身归,听命天子。」克用曰:「尚父何自卑?吾被命讨三贼,公其一也。如归国者,当从中决,老夫敢专之邪?」行瑜度不免,悉族奔庆州,为麾下斩于路,传首京师,帝御延喜门纳之,于是乾宁二年也。其属二百人,克用献于朝。

  始,行瑜乱,宗正卿李涪盛陈其忠,必悔过。至是帝怒,放死岭南。

  陈敬瑄,田令孜兄也。少贱,为饼师,得隶左神策军。令孜为护军中尉,敬瑄缘藉擢左金吾卫将军、检校尚书右仆射、西川节度使。性畏慎,善抚士。

  黄巢乱,僖宗幸奉天,敬瑄夜召监军梁处厚,号恸奉表迎帝,缮治行宫。令孜亦倡西幸,敬瑄以兵三千护乘舆。冗从内苑小儿先至,敬瑄知素暴横,遣逻士伺之。诸儿连臂欢咋行宫中,士捕系之,讠虖曰:「我事天子者!」敬瑄杀五十人,尸诸衢,由是道路不哗。帝次绵州,敬瑄谒于道,进酒,帝三举觞,进检校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云南叛,请遣使与和亲,乃听命。敬瑄奉行在百官诸吏无敢乏,帝欲命判度支,固让,再加检校司徒兼侍中,封梁国公。以弟敬珣为阆州刺史。讨定邛州首望阡能、涪州叛校韩秀升,再进兼中书令,封颍川郡王,实封四百户,赐一岁上输钱及上都田宅邸硙各十区,铁券恕十死。巢平,进颍川王,增实户二百。车驾东,敬瑄供亿丰馀,又进检校太师。

  俄而令孜得罪,敬瑄被流端州。会昭宗立,敬瑄拒诏,帝召为左龙武统军,以宰相韦昭度代领节度。使者至,敬瑄使百姓遮道剺耳诉己功,且言铁券恕死。使者驰还。令孜劝敬瑄募黄头军为自守计。

  时王建盗据阆、利,故令孜召建。建至绵州,发兵拒之,激建攻诸州,以限朝廷。或言:「建鸱视狼顾,惟利是赖,公何用之?」不听。建诒顾彦朗书曰:「十军阿父召我,欲依太师丐一大州。」即寄孥梓州,身引兵入鹿头关。敬瑄不纳,汉州刺史张顼逆战,败,建入汉州。成都严守,建走城下遥谢令孜曰:「父召我,及门而拒我,尚谁容?」与诸将断发再拜辞曰:「今作贼矣!」因请兵于彦朗,攻成都,残掠州县。彦朗亦畏建,表请大臣代敬瑄。建自请讨敬瑄赎罪,诏立永平军,授建节度使,以昭度为行营招讨使,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副之,彦朗为行军司马。有诏暴敬瑄杀孟昭图罪,削官爵。昭度使建屯学射山,敬瑄迎战不克,又战蚕厓,大败。

  龙纪元年,昭度至军中,持节谕人,约开门。守陴者诟曰:「铁券在,安得违先帝意!」今孜籍城中户一人乘城,夜循行,昼浚濠伐薪。敬瑄屯弥牟、德阳,树二壁拒建。使富人自占赀多少,布巨梃,搒不实者,不三日输钱如市。建、昭度傅城而垒,简州刺史张造攻笮桥,大败,死之。

  大顺元年,建稍击降诸州。邛州刺史毛湘本令孜孔目官,谓其下曰:「吾不忍负军容,以头见建可也。」乃沐浴以须,吏斩其首降。敬瑄战浣花,不胜,明日复战,将士皆为建俘。城中谋降者,令孜支解之以怖众。会大疫,死人相藉。

  明年三月,诏还敬瑄官爵,召昭度还,谕建罢兵,建不奉诏。帝更以建为西川行营招讨制置使。建知敬瑄可禽,欲遂有蜀地,即胁说昭度曰:「公以数万众讨贼,粮数不属,关东诸节度相吞噬,朝廷危若赘斿,与其劳师远方,不如先中国,公宜还为天子谋之。」昭度未决。会吏盗减诸军禀食,建怒其众曰:「招讨吏之谋也。」纵士执之,醢食于军。昭度大骇,是日授建符节,跳驰出剑门。建绝栈梯,东道不通。因急击敬瑄,分亲骑为十团,所当辄披靡,烽堑相望几百里,纵谍入城,以摇众心。建好谓军中曰:「成都号'花锦城',玉帛子女,诸儿可自取。」谓票将韩武等:「城破,吾与公递为节度使一日。」下闻之,战愈力。围凡三岁,城中粮尽,以筒容米,率寸鬻钱二百。敬瑄出家赀给民,募士出剽麦,收其半。民亦夜至建垒市盐,不可禁,吏请杀之。敬瑄曰:「民饥无以恤,使求生可也。」人至相暴以相啖,敬瑄不能止,乃行斩、劈二法,亦不为戢。敬瑄自将出犀浦,列二营邀建。建军伪遁,遇伏,敬瑄败,建破斜桥、昝街二屯。明日战,又破一壁,降其将。建屯七里亭,敬瑄攻之。建将张武驰入城,战子城下,守陴皆噪,不能克。张勍破浣花营,敬瑄诸将或死或降且尽。凡五十战,敬瑄皆北,乃上表以病丐还京师。令孜素服至建军。建入自西门,以张勍为斩斫使,建徇于军曰:「与而等累年斗死,今日如志。若横恣有犯者,吾能全之;即为勍所斩,吾不得救也!」军中肃然。囚敬瑄、令孜,建自称留后,表于朝。诏以建为西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

  建以敬瑄居新津,食其租赋,累表请诛,不报。景福二年,阴令左右告敬瑄、令孜养死士,约杨晟等反,于是斩敬瑄于家。初,敬瑄知不免,尝置药于带,至就刑,视带,药已亡矣。自是建尽有两川、黔中地。

  李巨川,字下己,逢吉从曾孙。乾符中举进士。方天下崩骚,乃去京师,河中王重荣辟为掌书记。重荣讨黄巢,书檄奏请日纷沓,须报趣发,皆属巨川。神安思敏,言辄中理,邻籓皆惊。会贼走出关,收京师,人言巨川有助力。重荣死于乱,贬为兴元参军,节度使杨守亮喜曰:「天以生遗我邪!」复管记室。守亮为韩建所禽,巨川械以从,题木叶遗建祈哀。建动容,因释缚,置幕府。昭宗幸华,建患一州供亿不能济,使巨川传檄天下,督转饷。

  初,帝在石门,数遣嗣延王、通王将亲军,大选安圣、奉宸、保宁、安化四军,又置殿后军,合士二万。建恶卫兵强,不利己,与巨川谋,即上飞变,告八王欲胁帝幸河中,因请囚十六宅,选严师傅督教,尽散麾下兵。书再上,帝不得已,诏可。又废殿后军,且言「无示天下不广」。诏留三十人为控鹤排马官,隶飞龙坊。自是天子爪牙尽矣。建初惧帝不听,以兵环宫,请诛定州行营将李筠。帝惧,斩筠,兵乃解。又言:「七国灾汉,八王乱晋,永王帅江左谋不轨,吐蕃、硃玫乱,首立宗支摇人望。今王室多故,渠可使诸王将命四方,惑征镇?」于是诏诸王奉使者,悉赴行在。巨川日夜导建不臣,乃请立德王为皇太子,文掩其恶。帝还京,拜谏议大夫。

  光化初,硃全忠陷河中,将攻潼关,建惧,使巨川往诣军纳款,因言当世利害。全忠属官敬翔以文翰事左右,疑巨川用则全忠待己或衰,乃诡说曰:「巨川诚奇才,顾不利主人,若何?」是日,全忠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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