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在典型的平民住宅区,每天能听到的各种声音比较多,主要的是来自于人的声音。这声音就是街巷里无处不在的叫卖声,只要天际露出了鱼肚白,这声音就开始往你耳朵里“灌”,一刻不停地“灌”——不一而足,应有尽有。 繁杂的叫卖声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南腔有北调;有苍老有沙哑,有温婉有甜润,有舒缓有急迫。闲暇无事时坐在窗前,品味着各种各样的叫卖声,便有许多复杂的情感由心底涌起。 来得最早的叫卖声当数卖大米的。多数为夫妻俩,男的开着农用三轮车,开车的与坐在车上的女人一替一声地呼喊着“大米啦——大米啦——”,其实不用喊家家户户也都知道是卖大米的来了,因为那种农用车噪音特大。如果你上前一盘问,十有八九会告诉你他的大米是盘锦大米。 有一位卖豆腐的妇女,听声音年纪不大,但在一个冬日的黄昏,忽然一阵风吹落了她头上的那顶帽子,露出了落满霜雪似的花白头发,着实让人感觉心里一冷 —— 这么大年纪的女人,在这寒冷的季节里,本应当在舒适温暖的家中享受冬日的安闲,可她竟还吃力地蹬着“倒一骑驴”在冰天雪地里卖豆腐,她这是在为谁奔波? 有一位卖鸡蛋的妇女,叫卖声与众不同,音调平和,尾音长长,像是夏日黄昏时分从炊烟袅袅的村庄里传出的母亲唤儿回家吃饭的声音,听着有一种亲切感。 “收手套啦——劳作服大头鞋换钱啦—— 旧衣服换钱啦——”这位妇女的喊声我听了有二十来年了,而且在鞍山这座城市的很多地方听到的都是这同一声音,想必她的生意不错。她从不骑车,总是步行,肩上挎着个大兜子,边走边喊。 喊得最标准的是一位磨刀的老师傅,那一声“磨剪子嘞——抢菜刀——”活脱脱就是当年“样板戏”《红灯记》里“磨刀人”那一声原汁原味儿的戏腔。 一位卖豆油妇女的叫卖似乎使足了全身力气,声音又细又尖,音调拔得又高,让听的人都感觉嗓子眼儿疼;一位卖菜的妇女,由于车上蔬菜品种太多,因此常常喊错,以至于喊完了还得补充一句———“啊没有了”;还有一些叫卖者大概是刚刚从事沿街叫卖的行当,那声音放不开,还带有几分羞怯…… 每天听着这不绝于耳的叫卖声,我也常常回想起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在乡下读小学时候的事。那时为了凑足每学期两元钱的学杂费,我也常常要把自家树上摘的杏、桃或是从河里捞来的小鱼小虾什么的拎到街上去卖。不过那时年纪小,顾不上什么情面,再加上有三五个小伙伴跟着凑热闹,连喊再玩一会儿工夫也就把东西卖完了。现在别说是叫我去沿街叫卖,就是随便叫我模仿几句叫卖声我也喊不出口。从这点上来说,我佩服每一位喊得好的、不好的叫卖者。我也曾把我这种感受说给我的妻子,妻说是生活没有把你一逼一到那步,一逼一到那步说不定你比别人喊得更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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