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叩开婆婆的屋门,婆婆正在炕上睡觉,屋子静悄悄的,屋外的雨淋在窗户上,依稀辨得出外面斑驳的树影,我抖落雨伞上面的水珠,把它立在墙的一角,挨着婆婆,斜倚在炕墙上,听着婆婆有规律的呼噜声,也渐次地有些困意。 我一直不理解,城里的条件那么好,吃住都不用她一操一心,可婆婆还是坚持冬天住在城里的楼房,夏天回到乡下的老宅,我和她开玩笑,说她是候鸟,她不懂,我就说小燕子你懂吗?咱家屋梁上的小燕子,夏天来北方,冬天回南方。她笑了。 小屋很破旧了,屋内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一个桌子,两个板凳;外屋地一个土灶台,上面是一个很大的锅,一堆柴草离灶台很近。一口压水井,压水的铁把手已经磨得铮亮。我们在村子里雇个保姆,负责打理她的一日三餐和洗漱,剩余的时间就是她一个人在这个屋里度过,82岁的她偶尔出去种种菜园子,窗前那片芹菜苗嫩绿的,已经离地皮了。 "布谷布谷"一声声清脆的鸟叫一声,透过窗户的缝隙钻进这寂静的小屋,让我感觉到了生命的存在,我坐起来,走向外屋,打开一房门,循着鸟的叫一声,看到院子前面的一行杨树上有几个布谷鸟,一会飞到电线上,一会再飞到杨树上,来来回回的忙碌中,时不时地发出布“谷布谷”的叫一声,在这一陰一雨连绵的季节,这叫一声显得羞怯而又庄重,孤寂而又自信,失落而又脱俗,普通而又超凡...... 乡下人家,人们大多不知晓布谷鸟还有“杜鹃”、“杜宇”和“子规”的别称。可见,布谷鸟多半是农家人的称呼。如果从“布谷”的发音以及语意来理解的话,分明就与二十四个节气有关,以至多少洋溢着土地的芬芳和农业的古老气息。这期间,也是农家人最忙的时节。 “时令过清明,朝朝布谷鸣”。这是唐代诗人杜牧在其《布谷》一诗中所写的诗句。从清明之后起算,布谷鸟的鸣叫期也只有一两个月,然后就在林中做默然无鸣的“隐士”了,以致让人多少怀疑它是不是有欢乐。中国民间不是有“杜鹃啼血”之说吗?但愿那不是真的,不然每当听到布谷声声鸣叫的时候,我的内心除了被澄明、被拨亮和被打动之外,还充满了某种隐约的不安…… “下雨还来干什么”,婆婆站在我身后说道。我说担心你,我和婆婆就这样依靠在门框上,听着布谷鸟的叫一声,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她的声音总让我有点心疼,伤感,我怕不知道哪一天,我会见不到她,听不到她的声音,她顽强的生命力战胜了两个癌症,走过来的15个春夏秋冬,该是多么不容易,或许,她坚持每个夏天回来,是不是因为习惯了乡下人的生活习一性一,是不是习惯了听布谷鸟的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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