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乡下来人了,说小时候家西院的孟婆婆死了,心里很难过,不仅仅因为她的女儿和我是最要好的同学,更重要的是孟婆婆做得一手好活,十里八村都晓得,她烙的发面饼,现在想起来还直流口水,她做的碎花棉袄,一直都是少女喜欢做的梦;她做的棉布鞋几乎温暖了全村人的脚,怎么就死了呢? 很小的时候,就和西院孟婆婆家的孩子菊花整天黏在一起,每一次走到她家的屋子,鼻子里飘进来的总是从那个大铁锅里散发出的麦香,我知道那铁锅里面又是圆圆的、厚厚的、两面带有“嘎巴”的发面饼。要知道那个年代,家家基本上都是吃粗粮,白面是多么美好的词,想起来就饿,如果烙成饼会怎样,儿时的我不懂得掩饰,眼角和嘴角都流露出渴望得到那个金灿灿的饼,孟婆婆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总是挑在铁锅最中央的底部的那个,因为油会最多,然后左右手来回掂量着,不时地用嘴吹着风,让热气慢慢散去,等到不烫手了在递给我,每每这个时候,心里就会生出无限感激和美好的词语,比如:婆婆真好、婆婆让我做你的女儿吧、婆婆我永远都孝敬你、、、、、、我知道那个小小的发面饼,承载了我多少儿时的梦,让整个田野都是麦一浪一滔天。让村子里所有茅草屋都飘着麦香。 最让人难忘的是孟婆婆做的碎花棉袄。孟婆婆一生不知道做了多少,也许把花布连接起来能到美国吧。农村女孩子出嫁、上学一妈一一妈一都会给孩子做花棉袄。记得那年我要去离家10公里外的人民公社读中学了,一妈一一妈一狠狠心给我和姐姐卖了10几尺花布,颜色是白底蓝花。一妈一一妈一知道自己的活不好,但又不好意思求西院的孟婆婆{因为求孟婆婆的人实在太多},第一天是让我捡了10个鸡蛋送给婆婆,第二天是送去了一个大绿萝卜,那天正好婆婆在做棉袄,我就在一旁说真好看,婆婆说你要去外地读书了,一妈一一妈一没给你做吗?我知道该是说出来的时候了,便把一妈一一妈一的意思说了,只是怕婆婆太累了,婆婆掐了一下我的脸,鬼一精一灵,拿来吧。多温暖的一句话啊,农村人表达感情很普通,也很直白。花棉袄做好的那天,我一遍一遍试着,苦于没有镜子,就用手一遍一遍地摸,感受着温暖,感受着欢乐,嗅了嗅,棉袄上还留有婆婆的手香味。多少年过去了,家搬了又搬,东西送了又送,只是那个花棉袄一直躺在我的箱子里,偶尔拿出来晒晒,想过电一影一样,在脑海里播放,一样的旧情,一生难忘。 农村人总下地干活,所以鞋子很费,孟婆婆总是把一些穿过的衣服,不能再破了,不能再补了拆开来,把没有破损的布一块一块整理好,再用白面在锅里加热搅合成粘一稠的糊,把布一层一层粘在一起就形成了厚厚的“袼褙”,然后用麻绳一针针地纳成鞋底,我经常看到孟婆婆的手指肚有密密麻麻的针眼,有时还流着血,一双双一精一美的鞋渗透了婆婆多少心血啊!又温暖了多少人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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