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那公园我也曾多次穿行路过,却不曾静心歇息。只是有一次,和人约定了在公园谈一项投资。许是公园也觉得铜臭味大煞风景,总之,那项投资竟是不知所终。 那座公园于我,因记忆而殇,因怀想而念! 2004年的春节,天气极好。和家人吃过大年饭,路过公园。就在那大石头旁,父亲兴致悠然,神采奕奕。我则靠着父亲的肩膀,甜甜的笑着。 儿子大了,现在一年都难得去一回公园。但对公园里的老人们很有兴趣。老来无事,与一群有同好者每日一聚,练拳的练拳、跳舞的跳舞、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不亦乐乎。更有几伙文艺一爱一好者,划地为圈,或坐或站。有乐谱架、有麦克风;会吹的吹、会拉的拉;唱得好的引吭独歌、嗓子一般的放声齐唱,即便五音不全,也尽可滥竽充数,无人过问。 进了园门不多远,见有十几个人在打太极拳,便驻足观看。第三排一位已过中年的女士,身材不见得好,拳却打得好。一招一式,中规中矩。我每日早晨在院子里,单打独练,自以为不错,殊不知出得家门,随便一走,即遇强于我者。正是“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不可坐井观天。 沿路前行。一位30多岁的拳师,在给三个弟子纠正动作。四人都着布鞋,中式拳服。其动作刚猛,属长拳类。三弟子中,却有两人年近50,并且毫无基本功,连桩都站不好,竟是初学者。这么大的年纪,怎么来学长拳?奇怪之余,又生出一些敬意。那个瘦者,还带了一个六七岁的男孩,男孩扛一根短棍,立于一边。趁拳师辅导别人时,瘦者到男孩身边,俯身说几句什么。也不知他是男孩的什么人。说是父亲,年纪似乎大了点,说是爷爷嘛,似乎又小了点。 忽听有笛声。循声过去,见一棵大树下立着一男子,50上下的年纪,持一支梆笛,正一声一声地练长音。音虽平稳,气却不甚长,估计也是初学者。我从他身边走过,心想,这些人中年已过,还要学本当年轻时学不宜老来学的东西,一精一神实在可嘉。正想着,不料笛声一转,奏起了一段欢快的乐曲,笛音清脆而嘹亮,曲调明快而流畅,一串双吐音,珠圆玉润,令人欣悦。原来此人是好手,笛子也是上品。惭愧!刚才小瞧他了。 一位老人在压腿。左腿直立,右腿架在树干上,有齐胸高。白发飘飘,老人该有70多岁,腰腿可真软。旁边有几架单双杠,两位50余岁的人吊在单杠上,一位前后荡动,身一体几近水平;另一位双一腿蜷起,翻前翻后,反复不已。我心中十分佩服。佩服之余,又自我鞭策:这两年早上打拳,常常敷衍了事,看看人家,可不敢轻易言老。 一圈人在吹拉弹唱。手拿麦克风领唱的,一位是女士,头发银白,衣着较考究,唱得字正腔圆,有美声味,大概是退休的专业演员。一位是老头,瘦瘦的,晒得黝一黑。身上穿一件廉价的文化衫,脚下趿一双长出脚后跟一截的塑料拖鞋,像是小巷里的平民百姓。相比之下,歌声略为逊色。两人的形象,反差极大。其他的人,也有的穿得时尚,有的穿得寒碜,但众人皆不以为意,只一味地唱,唱得很投入,一曲接一曲,其乐无穷。这是个平等的世界,走到一起,都是一般成员,无高低贵贱之分。 旁边一群人在做一操一。有老人,也有30来岁的年轻人。大热的天,汗湿衣衫,他们做一操一仍一丝不苟,弯腰下蹲,绝不马虎。再旁边是跳交谊舞的,几乎都是老人。女的多,男的少,所以有几对是二女共舞。有一位男士年近七旬,正装革履。他的态度执着认真,和女伴就地转了几个圈后,沿一道长长的弧线迤逦而行。看他腿脚,似乎有些发僵。但我对跳舞一窍不通,或许这个舞就应拖着腿跳。我想,将来我退休了,会不会也来这里跳舞呢?看看那些老太太,老太太都不怎么耐看,我暗暗摇头,不能想像自己搂着一个丑女人一大跳其舞。这是不是说明,我的心还不老?但我离退休还有6年,6年后,心理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边想边走,去看舞蹈的人群。这群人多,占地也大。跳舞的全是女人,但在第二排的边上,却有唯一的一位男一性一,十分显眼。她们跳的是一支藏族民歌,舞姿优美。前排中间的一人,身材苗条,动作轻柔曼一妙。这年轻女子,应当是教练了,不知请她来一个月付多少钱?我站在人群的后面,看不清她的脸,一定很美。于是绕到前面去。一看,十分惊异。她的脸虽仍清秀,而眼角细纹已现,原来不是年轻人。看来这也是一位退休的专业人士,舞蹈是她的至一爱一。她因一爱一而来,并非花钱请来的教练。我注视着这位翩翩舞者,见她目无余子,一心一意,只在舞中,一扬手、一移步,皆韵味无穷。我心中叹道:为人如此,老亦何妨!观赏良久,我将目光移向那位孤独的男子。他高高胖胖,上身是质地很好的T恤,下一身为时下流行的中裤,皮带在突出的肚子下,垂成弯弯一道。屁一股右边的裤兜,插了一把折扇,斜斜地,若有所指。女人群中有这么一个人,实在不协调。仔细看去,发现他其实跳得很不错。虽然所跳之舞多为女一性一动作,他又胖,动作难以到位,但手不忙、脚不乱,熟练自如。举手投足之间,居然透出几分柔媚。只是他神色落寞,不知胸间有何块垒?这位男子有50来岁,与我年龄相仿。他有一定的舞蹈基础,年轻时,可能在某个宣传队呆过。我想起兵一团一,想起在连宣传队的时日,不由得一阵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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