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更了! 夫子山! 这一天,老秀才领着陈平安登山,特地御风至神州东海边一小国,落在一个名叫米仓县的小县城,遥遥可见一片火红枫叶林,据先生说,胭脂国瑶山枫海里的那棵老祖宗其实也出自这片枫叶林,算不上什么秘辛,可翻起那篇老黄历却也是道滋味不错的下酒菜。走过几座田垦,便有一座平板石桥,桥墩布满青苔,看着水中嬉闹游鱼的老秀才嘀咕道“旧人换新人,新人又旧人,你这石板桥也这般旧啰。”过了桥便有一上山小路,山脚刻有夫子山三字。陈平安粗略一看字好像刚刚刻上去的,难不成今天和先生出游,哪个爱拍马屁的提前知道了风声?仔细端磨之下,这字怎么好像跟自家的猛字楼出自同一人之手?身边先生笑言响起“凡事爱多想,善。与你想的不差,这字是阿良那狗屁货刻的,在两百年前。” 曲径通幽,叶有长绿。偶尔还能碰到一两个打柴的樵夫,有些胆大的环燕时不时落在老秀才肩头,老秀才也不恼,只是慢慢地给关门弟子讲着一些陈年往事“当年忙于治学,小齐闹着要跟阿良闯荡江湖,先生偷偷送了阿良一坛美酒,让他帮忙演一场戏把小齐留在了身边。后来三四之争,先生自囚功德林,那时你大师兄早已拿着行山杖一步步量着事功学说,为了不让先生多受那些笔墨腌臢事,便对外说叛出文脉。左右在陪着先生吃了自囚之苦后,和十六一样,远遁人间。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当年那场作戏的登山,竟是先生和学生们唯一一次远游,转眼间,学生们都以远游再远游……”不起眼的夫子山,山顶没什么别样风光,苍翠有余,巍峨不足,只因为今天先生的话格外的多显得更有神气。 “你大师兄脸皮薄,什么事都爱背地里做,你从剑气长城回来前一晚,这个欺师灭祖的王8蛋才匆匆见了我一面,只留下了一块玉牌,说是留给小师弟的,等真正的天下太平了再让我转交给你,若是你活不到那一天,就让我找块地帮你埋了,说什么反正师兄礼是送到了,小师弟要是想收,就别学他的两位师兄,命硬点,别让先生那么伤心。你听听,这是当师兄的说的话吗?不就是他崔瀺最伤先生的心。天塌了,都还有礼圣老爷,文庙圣贤,哪里轮得到他们两个才两百岁的小兔崽子挽天倾?”说到最后,声音细微如清秋残叶落入风中“读书人当挽天倾” 陈平安从先生手中接过玉牌,静静看着,不是什么山上仙宝,一块山下俗世间品相极好的羊脂玉牌,入手温润,周边一圈龙纹游走,正面刻有四个清风出袖般的大字——浩然雕龙,细看之下玉牌底部藏有四个娟秀小字——知行合一。玉牌勾起往事——咱们这一脉,抛开与谁都是半个亲兄弟的阿良,几位师兄都当得起“人间绝色、红颜祸水”的美誉,为之倾心的山上仙子更是蜂拥而至,连绵不绝。怎么就让先生烦恼“开枝散叶”至此?看来自己这关门弟子身份是天命所归。没办法,与师兄们相比,自己找媳妇的本事就是板上钉钉的十五境,一打五那都是碾压,没有悬念! “大师兄的字为人间添一绝色,难怪当初一封封师兄亲笔所写的架云帖,能惹的山上仙子们争风吃醋,头破血流。” 不知何时一只手搭在陈平安头上,一遍遍轻抚着,耳边先生熟悉的轻喃响起,“小平安啊,那天晚上先生就这么一遍遍摸着你大师兄的头,你大师兄就那么跪着,那还是先生第一次这么摸小崔瀺的头呢”久久无言,唯有山巅清风翠鸟声。 日头刚落,糟蹋老头子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撒泼打浑样,指着一颗枯藤古柏便出口大骂“两百多年啊!崔瀺你个小王8蛋还从来没给先生送过礼!小平安,你说气人不气人!”陈平安心想,先生您也不嫌丢人,早年间您喝的每一坛陈年女儿红,温的每一壶街头烧尖嘴,不都是大师兄靠着那张脸皮,给您挣回来的吗? “先生,大师兄不是把我给您送回来了吗”老秀才转过头,望着一脸憨笑的陈平安,不用翻那光阴流水画卷,此刻山巅,就像回到了多年前师生二人治学的小院,自己饿着肚子去馋那酒壶里的最后一滴酒,一俊俏少年撞开房门,左手抱着只雕花酒坛,右手提着只浑圆老母鸡,傻站在门前,一脸憨笑说“先生,我回来了” 人间处处春风客,绣虎归山 起度群峰撵彩云,潜化雕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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