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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来]哑巴湖大水怪-周米粒 合集[第2页] |
作者:御剑黄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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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哦了一声,只要能够在渡船外边多走几步,也不亏,跳下椅子,解下包裹,自己掏出一只锦霞灿烂宝光外泻的袋子,那人已经一拂袖,关上了窗户,并且丢出了一张龟驼碑符箓,贴在窗户上。小姑娘见怪不怪,从小袋子取出一把雪花钱,想了想,又从袋子里边捡出一颗小暑钱,这个过程当中,袋子里边叮当作响,除了神仙钱外,还装满了乱七八糟的小巧物件,如那串当年送人的雪白铃铛一样,都是她这么多年辛苦积攒下来的宝贝,然后她将袋子放回包裹,就那么随便搁在桌上,出门的时候,提醒道:“行走江湖要老道些啊,莫要让蟊贼偷了咱们俩的家当,不然你就喝西北风去吧!” 陈平安笑道:“呦,今儿出手阔气啊,都愿意自己掏钱啦。” 走到屋门那边黑衣小姑娘一挑眉,转头道:“你再这样拐弯说我,买邸报的钱,咱俩可就要对半分了!” 那人果然立即闭嘴。 黑衣小姑娘叹了口气,老气横秋道:“你这样走江湖,怎么能让那些山上仙子喜欢呢。” 陈平安走桩不停,笑道:“老规矩,不许胡闹,买了邸报就立即回来。” 约莫一炷香后,小姑娘推开了门,大摇大摆回来,将那一摞邸报重重拍在了桌上,然后在那人背对着自己走桩的时候,赶紧呲牙咧嘴,然后嘴巴微动,咽了咽,等到那人转头走桩,她立即双臂环胸,端坐在椅子上。 陈平安停下拳桩,取出折扇,坐在桌旁,瞥了她一眼,“有没有买贵了?” 她讥笑道:“我是那种**吗,这么多珍贵的山上邸报,原价两颗小暑钱,可我才花了一颗小暑钱!我是谁,哑巴湖的大水怪,见过了做买卖的生意人,我砍起价来,能让对方刀刀割肉,揪心不已。” 陈平安有些无奈,翻翻捡捡那些邸报,有些还是前年的了,若是按照正常市价,总价确实需要一颗小暑钱,可邸报如时令蔬果,往往是过期作废,这么多邸报瞧着是多,可其实半颗小暑钱都不值。这些都不算什么,生意是生意,只要你情我愿,天底下就没有只有该我赚的买卖。可是有些事情,既然不是买卖了,那就不该这么好说话。 眼前这个小姑娘,其实很好。 确实一根筋,傻乎乎的,但是她身上有些东西,千金难买。就像嘴唇干裂渗血的年轻镖师,坐在马背上递出的那只水囊,陈平安哪怕不接,也能解渴。 小丫头在外边给人欺负得惨了,她似乎会认为那就是外边的事情,踉踉跄跄返回开了门之前,先躲在廊道尽头的远处,蹲在墙根好久才缓过来,然后走到了屋子里边,不会觉得自己身边有个……熟悉的剑仙,就一定要如何。 大概她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江湖?自己在江湖里边积攒下来的未来书上故事之一,有些必须写在书上,有些糗事小事就算了,不用写。 陈平安背靠椅子,手持折扇,轻轻扇动阵阵清风,“疼,就嚷嚷几声,我又不是那个帮你写故事的读书人,怕什么。” 黑衣小姑娘一下子垮了脸,一脸鼻涕眼泪,只是没忘记赶紧转过头去,使劲咽下嘴中一口鲜血。 陈平安笑问道:“具体是怎么个回事?” 小丫头抬起双手,胡乱抹了把脸,低着头,不说话。 陈平安微笑道:“怎么,怕说了,觉着好不容易今天有机会离开竹箱,一个人出门短暂游玩一趟,结果就惹了事,所以以后就没机会了。” 其实一起走过了这么多的山山水水,她从来没有惹过事。 就只是睁大眼睛,她对这个离开了黄风谷和哑巴湖的外边广袤天地,充满了好奇和憧憬。 黑衣小姑娘轻轻点头,病恹恹的。 陈平安合起折扇,笑道:“说说看。这一路走来,你看了我那么多笑话,你也该让我乐呵乐呵了吧?这就叫礼尚往来。” 小姑娘趴在桌上,歪着脑袋贴在桌面上,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擦拭桌面,没有心结,也没有愤懑,就是有些米粒儿大小的忧愁,轻轻说道:“不想说唉,又不是啥大事。我是见过好多生生死死的大水怪,见过很多人就死在了哑巴湖附近,我都不敢救他们,黄袍老祖很厉害的,我只要一出去,救不了谁,我自己也会死的,我就只能偷偷将一些尸骸收拢起来,有些,会被人哭着搬走,有些就那么留在了风沙里边,很可怜的。我不是怕死,就是怕没人记得我,天下这么多人,还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呢。” 陈平安身体前倾,以折扇轻轻打了一下小姑娘的脑袋,“再不说,等会儿我可就你说了也不听的。” 小姑娘坐直身,嘿了一声,摇头晃脑,左摇右摆,开心笑道:“就不说就不说。” 然后她看到那个白衣书生歪着脑袋,以折扇抵住自己脑袋,笑眯眯道:“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的很多人,爹娘不教,先生不教,师父不教,就该让世道来教他们做人?” |
小姑娘又开始皱着小脸蛋和淡淡的眉毛,他在说个啥,没听明白,可是自己如果让他知道自己不明白,好像不太好,那就假装自己听得明白?可是假装这个有点难,就像那次他们俩误入世外桃花源,他给那几头身穿儒衫的山野精怪要求吟诗一首,他不就完全没辙嘛。 那人站起身,也没见他如何动作,符箓就离开窗户掠入他袖中,窗户更是自己打开。 他站在窗口那边,渡船已在云海上,清风拂面,两只雪白大袖飘然摇晃,她有些生气,个儿高了不起啊! 她犹豫了一下,站在椅子上,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行走江湖遇上些许凶险,岂不是更显得她见多识广? 她立即眉开眼笑,双手负后,在椅子那么点的地盘上挺胸散步,笑道:“我掏钱买了邸报之后,那个卖我邸报的渡船人,就跟一旁的朋友大笑出声,我又不知道他们笑什么,就转头对他们笑了笑,你不是说过吗,无论是走在山上山下,也无论自己是人是妖,都要待人客气些,然后那个渡船人的朋友,刚好也要离开屋子,门口那边,就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我一个没站稳,邸报撒了一地,我说没关系,然后去捡邸报,那人踩了我一脚,还拿脚尖重重拧了一下,应该不是不小心了。我一个没忍住,就皱眉咧嘴了,结果给他一脚踹飞了,但是渡船那人就说好歹是客人,那凶凶的汉子这才没搭理我,我捡了邸报就跑回来了。” 她双臂环胸,神色认真道:“可不是蒙你,我当时吃不住疼,就咧嘴了一丢丢!” 她害怕那家伙不信,伸出两根手指,“最多就这么多!” 那人转过头,笑问道:“你说时时刻刻事事处处与人为善到底对不对,是不是应该一拆为二,与善人为善,与恶人为恶?可是对为恶之人的先后顺序、大小算计都捋清楚了,可是施加在他们身上的责罚大小,若是出现前后不对称,是否自身就违背了先后顺序?善恶对撞,结果恶恶相生,点滴累积,亦是一种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的气象,只不过却是那阴风煞雨,这可如何是好?” 小姑娘用力皱着脸,默默告诉自己我听得懂,可我就是懒得开口,没吃饱没气力呢。 那人笑眯眯,以折扇轻轻敲打自己心口,“你不用多想,我只是在扪心自问。” 黑衣小姑娘不想他这个样子,所以有些自责。 与其他这样让人云遮雾绕看不真切,她还是更喜欢那个下田插秧、以拳开山的他。 好在那人蓦然而笑,一个身形翻摇跃过了窗户,站在外边的船板上,“走,咱们赏景去。不唯有乌烟瘴气,更有山河壮丽。” 他趴在窗口上,伸出一只手,打趣道:“我把你拎出来。” 小姑娘怒道:“起开!我自己就可以!” 她自己跃出窗户,只是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便畏畏缩缩抓住他的袖子,竟是觉得站住书箱里边挺好的。 她转头看了眼打开的窗户,轻声道:“咱俩穷归穷,可好歹衣食无忧,要是给人偷了家当,岂不是雪上加霜?我不想吃酸菜鱼,你也别想。” 那人却说道:“那也得看他们偷了东西,有没有命拿得住。” 她眨了眨眼睛,使劲点头,“霸气!” 结果那人用折扇一敲她脑袋,“别不学好。” 她抱住脑袋,一脚踩在他脚背上。 那人笑道:“这就很好。” 最后她死活不敢走上栏杆,还是被他抱着放在了栏杆上。 然后她走着走着,就觉得倍儿有面子。 好多人都瞧着她呢。 她低头望去,那个家伙就懒洋洋走在下边,一手摇扇,一手高高举起,刚好牵着她的小手。 她然后说不用他护着了,可以自己走,稳当得很! 那一刻的渡船,很多修道之人和纯粹武夫都瞧见了这古怪一幕。 一个黑衣小姑娘,双臂晃荡,仰头挺胸大步走着。 脚下栏杆那边,有个手持折扇的白衣书生,面带笑意,缓缓而行。 小姑娘随口问道:“姓陈的,有一次我半夜睡醒,见你不在身边唉,去哪儿了。” 陈平安笑道:“随便逛逛。装作差点被人打死,然后差点打坏……没什么了,就当是翻书翻到一个没劲的书上故事好了。看到一半,就觉得困了,合上书以后再说。” 小姑娘皱眉道:“你这样话说一半,很烦唉。” 那家伙微笑道:“一起行走江湖,多担待些嘛。” 小姑娘双臂环胸,走在栏杆上,“那我要吃龟苓膏!一碗可不够,必须两大碗,邸报是我花钱买的,两碗龟苓膏你来掏钱。” 那人点头道:“行啊,但是下一座渡口得有龟苓膏卖才行。” 小姑娘皱眉道:“没了龟苓膏,我就换一种。” 话一说出口,她觉得自己真是贼精贼聪明,算无遗策! 那人犹豫了半天,“太贵的,可不行。” 小姑娘一脚轻轻缓缓递去,“踹你啊。” 那人也慢悠悠歪头躲开,用折扇拍掉她的脚,“好好走路。” 堂堂铁艟府金身境武夫老人,竟是没有直接对那个白衣书生出拳,而是半路偏移路线,去找那个一直站在栏杆旁的黑衣小姑娘,她每次见着了白衣书生安然无恙,便会绷着脸忍着笑,偷偷抬起两只小手,轻轻拍掌,拍掌动作很快,但是无声无息,应该是刻意让双掌不合拢来着。 又是一瞬间。 如同光阴长河就那么静止了。 |
只见一袭白衣站在了黑衣小姑娘身边,左手五指如钩,掐住那铁艟府武学宗师的脖子,让身体前倾的后者咫尺都无法向前走出,后者脖颈处血流如注,白衣书生一手握有折扇,轻轻松开手指,轻轻推在老者额头上,砰然一声,一位在战阵上厮杀出来的金身境武夫,直接撞开船尾,坠出渡船。 白衣书生转头望向二楼那边,左手在栏杆上轻轻反复擦拭了几下,眯眼笑问道:“怎么说?” 二楼观景台那边,魏白没说话,老嬷嬷没说话。 片刻之后。 所有人都听到了远处的类名声响。 渡船后方,有一粒金光炸开,然后剑光骤然而至,有一位少年模样、头别金色簪子的御剑之人,望向栏杆这边,问道:“就是你一剑劈开了我金乌宫那座雷云?” 那个白衣书生一脸茫然,问道:“你在说什么?” 那少年剑仙无奈一笑,“到了春露圃,我请你喝茶。” 剑光远去。 黑衣小姑娘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样的山上故事,是很豪气壮举了,但是她就是开心不起来,低下头,走到那白衣书生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对不起。” 那人蹲下身,双手扯住她的脸蛋,轻轻一拽,然后朝她做了个鬼脸,柔声笑道:“嘛呢嘛呢。” (建议大家去看原章节) |
3、第五百一十一章磨剑 黑衣小姑娘腼腆一笑。 白衣书生突然一扯身上那件金醴法袍,然后往她脑袋上一罩,瞬间黑衣小姑娘就变成一位白衣小丫头。 只是白衣书生的雪白长袍里边,竟然又有一件白sè法袍。 陈平安眼神清澈,缓缓起身,轻声道:“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不要动,一动都不要动。如果你今天死了,我会让整座北俱芦洲都知道你是哑巴湖的大水怪,姓周,那就叫周米粒好了。但是别怕,我会争取护着你,就像我会努力去护着有些人一样。” 陈平安只是转过身,低头看着那个在停滞光yīn长河中一动不动的小姑娘。 穿着那件法袍金醴,似乎愈发显黑了,他便有些笑意。 再黑也没那丫头黝黑不是? 竺泉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们披麻宗都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陈平安摇头道:“只是扯平了。” 她收回视线,好奇道:“你真要跟我们一起返回骸骨滩,找高承砸场子去?” 陈平安摇摇头,“先让他等着吧,我先走完北俱芦洲再说。” 竺泉哑然失笑。 陈平安转头问道:“能不能先让这个小姑娘可以动?” 竺泉点点头。 刹那之间,从黑衣变成白衣的小姑娘就眨了眨眼睛,然后愣住,先看了看陈平安,然后看了看四周,一脸迷糊,又开始使劲皱着淡淡的眉毛。 陈平安蹲下身,笑问道:“你是想要去春露圃找个落脚地儿,还是去我的家乡看一看?” 小姑娘问道:“可以两个都不选,能跟你一起走江湖不?” 陈平安笑着摇头,“不可以唉。” 小姑娘皱着脸,商量道:“我跟在你身边,你可以吃酸菜鱼的哦。” 陈平安还是摇头,“去我家乡吧,那边有好吃的好玩的,说不定你还可以找到新的朋友。还有,我有个朋友,叫徐远霞,是一位大侠,而且他刚好在写一部山水游记,你可以把你的故事说给他听,让他帮你写到书里去。” 小姑娘有些心动。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使劲扯了扯身上那件竟然很合身的雪白袍子。 陈平安笑道:“你就继续穿着吧,它如今对我来说其实已经意义不大了,先前穿着,不过是糊弄坏人的障眼法罢了。” 小姑娘只是摇头。 陈平安只好轻轻一扯衣领,然后摊开双手,法袍金醴便自行穿在他身上。 竺泉啧啧出声。 好家伙,从青衫斗笠换成了这身行头,瞅着还挺俊嘛。 陈平安把她抱到栏杆上,然后自己也一跃而上,最后一大一小,坐在一起,陈平安转头问道:“竺宗主,能不能别偷听了,就一会儿。” 竺泉笑了笑,点头。 陈平安眺望远方,双手握拳,轻轻放在膝盖上,“前边我说的那些话,有没有吓到你?” 小姑娘双臂环胸,冷哼道:“屁咧,我又不是吓大的!” 陈平安嗯了一声,“敢给我吃一串板栗的,确实胆子不小。” 小姑娘嘿嘿笑着。 陈平安问道:“周米粒,这个名字,咋样?你是不知道,我取名字,是出了名的好,人人伸大拇指。” 小姑娘将信将疑,不过觉得有个名字,总比只有一个姓氏好些。 陈平安从咫尺物当中取出一壶酒,揭了泥封,喝了一口,道:“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一定要知道一件事。恶人恶行,不全是那凶神恶煞,瞧着很吓人的,滥杀无辜,一听就毛骨悚然的,更多的……就像那黄风谷的夜间yīn风,我们行走无碍,就是觉得不自在,不好受。你将来一定要小心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恶意。知道了这些,不是要你去学坏人,而是你才会对人世间大大小小的善意,更加珍惜,更加知道它们的来之不易。” 陈平安随后伸手绕过身后,指了指渡船二楼那边,“打个比方,除了那个撞了你还踢了你的坏人,你还要小心那个最早出现在我跟前、连修士都不是年轻伙计,对他的小心,要远远多于那个卖给你邸报的管事。要更小心那个老嬷嬷身边的人,不是那个公子哥,更不是那个年轻女子,要多看看他们身边更不起眼的人,可能就是某个站在最角落的那个人。” “一定要小心那些不那么明显的恶意,一种是聪明的坏人,藏得很深,算计极远,一种蠢的坏人,他们有着自己都浑然不觉的本能。所以我们,一定要比他们想得更多,尽量让自己更聪明才行。” “所有能够被我们一眼看见、看穿的强大,飞剑,拳法,法袍,城府,家世,都不是真正的强大和凶险。” 小姑娘使劲皱着小脸蛋和眉毛,这一次她没有不懂装懂,而是真的想要听懂他在说什么。 因为她知道,是为了她好。 哪怕她仍然不太清楚,为什么为了她好,就要说这些真的很难懂的事情。 然后那个人伸出手,轻轻按在她的脑袋上,“知道你听不懂,我就是忍不住要说。所以我希望你去我家乡那边,再长大一些,再去走江湖,长大这种事情,你是一只大水怪,又不是贫苦人家的孩子,是不用太着急长大的。不要急,慢一些长大。” 黑衣小姑娘嗯了一声,“我都记住了……好吧,我不骗你,我其实只记住了大半。” 陈平安喝着酒,“前边这些都没记住,也没关系。但是接下来的几件事情,一定不可以忘记。第一,我家乡是宝瓶洲一个叫龙泉郡的地方,我有好些山头,其中一座叫落魄山,我有一个开山大弟子,叫裴钱,你一定一定不要跟她说漏嘴了,说你敲过她师父的板栗,而且还不止一两个。你不用怕她,就按照我教你的,说她师父让你捎话,要她一定要好好抄书读书。就够了。” 说到这里,陈平安收回手,摇晃着酒壶,微笑道:“可以再加上一句,就说师父挺想念她的。” |
4、第五百一十三章遇见我崔东山 这天,裴钱刚端了板凳走回铺子后院那边,打算练习一下几乎趋于圆满的疯魔剑法,结果就听到老厨子在前边铺子喊道:“赔钱货!赔钱货快出来!” 裴钱手持行山杖,怒气冲冲跑出去,“老厨子你找打不是?!” 等到裴钱走到铺子前边,看到老厨子身边站着个双臂环胸的小丫头片子,她站在门槛上,绷着脸,跟裴钱对视。 裴钱愣了愣,一本正经道:“这谁啊?就是老厨子你那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终于给你找回来啦?” 朱敛骂了一句滚蛋,拍了拍站在门槛上小姑娘的脑袋,“她叫周米粒,是你师父从北俱芦洲那边送来的。” 裴钱以拳击掌,眼神熠熠:“师父真是厉害,如今不光是捡钱,都能捡丫头了!” 黑衣小姑娘皱着脸和淡淡的眉毛,歪着脑袋,使劲眯眼望向那个个儿也不算太高的小黑炭。 裴钱瞪大眼睛,然后笑眯眯道:“我晚上请你吃水煮鱼好不好?” 说完之后,裴钱一手手掌作刀,一手手心做砧板,手刀来回抬起放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然后嘴上还发出咄咄咄的声响,打完收工之后,气沉丹田,沉声道:“我这刀法,当世第二,只比我师父略逊一筹!” 然后她双手摊开,“你吃过这么大鱼吗?你吃过这么大螃蟹吗?” 周米粒立即不敢再摆出双臂环胸的姿态,皱着脸,满脸的汗水,眼珠子急转。 石柔笑了笑,不愧是一头小鱼怪。 周米粒灵机一动,用别别扭扭的大骊官话说道:“你师父让我帮忙捎话,说他很想念你唉。” 裴钱一双眼眸蓦然放光,黑衣小姑娘赶紧跳下门槛,有些害怕。 裴钱重新拿起那根斜靠着肩头的行山杖,大摇大摆走到门槛附近,望向那个黑衣小姑娘的眼神,那叫一个……慈祥,伸手摸着她的小脑袋,笑眯眯道:“个儿不高哩,白长了几百年的矮冬瓜啊,没事没事,我不会瞧不起你的,我裴钱作为师父的开山大弟子,就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 周米粒学了一路的大骊官话,虽然说得还不顺畅,可听都听得懂。 朱敛笑道:“以后周米粒就交给你了,这可是公子的意思,你怎么个说法?要是不乐意,我就领着周米粒回落魄山了。” 裴钱扯了扯嘴角,斜眼那老厨子,“天大地大当然是师父最大,以后这小个儿矮冬瓜就交给我照顾好了。我带她顿顿吃……” 周米粒立即喊道:“只要不吃鱼,什么都行!” 裴钱笑眯眯揉着黑衣小姑娘的脑袋,“真乖。” 朱敛走了。 石柔趴在柜台那边自乐呵。 在那之后,骑龙巷铺子这边就多了个黑衣小姑娘。 然后那条狗也会经常跑来,每天学塾约莫就要结束一天课业的时候,周米粒就跟它一起蹲在大门口,迎接裴钱返回骑龙巷。 这天裴钱飞奔出来,瞧见了怀抱着一根行山杖的周米粒,和那条趴在地上的土狗,裴钱蹲下身,一把抓住那条***巴,一拧,“说,今儿还有没有人欺负小冬瓜?” 那条已经成精了的狗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子咋个说嘛。 裴钱手腕一抖,将狗头拧向另外一个方向,“不说?!想要造反?!” 周米粒怯生生道:“大师姐,没人欺负我了。” 裴钱点点头,松开手,一巴掌拍在那狗头之上,“你这骑龙巷左护法怎么当的,你再这么不知上进,屁用没有,骑龙巷就只有一个右护法了!” 周米粒立即站直身体,踮起脚跟,双手牢牢抓住那根行山杖。 他们一起穿街过巷,跑回骑龙巷,飞奔下台阶,结果一袭白衣从天而降,大袖翻滚,猎猎作响,以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落在地上,一臂横在身前,一手双指并拢指天,“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那条土狗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周米粒有些紧张,扯了扯身边裴钱的袖子,“大师姐,谁啊?好凶的。” 她倒是没觉得对方一定是个多厉害的坏人,就是瞅着脑子有毛病,个儿又高,万一他靠着力气大,打伤了自己和大师姐,都没办法讲理啊。 她却看到裴钱一脸凝重,裴钱缓缓道:“是一个江湖上凶名赫赫的大魔头,极其棘手了,不知道多少江湖绝顶高手,都败在了他手上,我对付起来都有些困难,你且站在我身后,放心,这条骑龙巷是我罩着的,容不得外人在此撒野!看我取他项上狗头!” 周米粒使劲点头,抹了额头汗水,后退一步。 然后她就看到裴钱一个手持跳跃下去,刚好落在那个白衣人旁边,然后一行山杖横扫出去。 周米粒瞪大眼睛,咋个回事,这一棍子横扫有点慢啊,慢得不比蚂蚁挪窝快啊。 而那个白衣人就一个慢悠悠后仰,两只雪白大袖亦是缓缓提起,如同两张缓缓铺开的宣纸。 刚好躲过行山杖那一记横扫。 然后你来我往,依旧是慢得吓死人,你一棍子,我抬个脚,周米粒感觉自己都快能够跑完一趟骑龙巷了。 周米粒这会儿都快把两条眉毛挤一堆了,她是真没看懂啊。 最后裴钱和那个长得贼好看、脑子贼有问题的白衣人,几乎同时收手,都做了一个气沉丹田的动作。 裴钱嗯了一声,“高手!可以挡得下我这套疯魔剑法六式,打遍一国江湖无敌手,绰绰有余了。” 那个白衣人也点点头,“确实如此。” 周米粒有些迷糊,自挠头。 然后那个白衣人笑容灿烂道:“你就是周米粒吧,我叫崔东山,你可以喊我小师兄。” 周米粒赶紧起身,跑下台阶,伸长脖子看着那个自称崔东山的人,“陈平安说你会欺负人,我看不像啊。” 那人一挥袖子,拈起兰花指,一手捂脸,“娇羞”道:“我家先生最会开玩笑啦。” 周米粒嘴角抽搐,转头望向裴钱。 裴钱一脚踹在崔东山小腿上,“正经点,别丢我师父的脸。” 崔东山咳嗽了两声,蹲下身,微笑道:“站着就行。” 周米粒眨了眨眼睛。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住她的眉心。 周米粒晕晕乎乎,就是觉得有些犯困。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米粒觉得眉心处一阵刺痛,然后就再无异样。 那人已经站起身,一手轻轻拍着周米粒的脑袋,笑道:“没事了。走吧,一起回铺子。” 裴钱皱眉道:“可要小心些,这可是我师父交待给你的事情!” 崔东山一手负后,与两个走在一起的小丫头侧身而立,神色无奈道:“知道啦。走吧走吧。” 骑龙巷前边,两个小姑娘,如出一辙,大摇大摆。 这叫走路嚣张,妖魔慌张。 裴钱对周米粒是真的好,还拿出了自己珍藏的一张符箓,吐了唾沫,一巴掌贴在了周米粒额头上。 崔东山在两个小姑娘身后,缓缓而行,望向她们,笑了笑。 日月之辉。 米粒之光。 |
5、第五百四十七章有些练拳不一样 落魄山上,朱敛与郑大风下着棋, 青衣小童先前看了会儿棋局,越看越犯困,便趴在石桌旁边呼呼大睡,流了一桌子的口水,郑大风便按住那颗脑袋,手腕一拧,将陈灵均的脸颊擦拭干净口水,再将脑袋离着棋盘推远一点。 朱敛揉着下巴,缓缓道:“哪怕算上魏檗破境后,再办一场夜游宴,还是有不小的缺口啊。” 郑大风说道:“实在不行,就跟咱们那位游山玩水的山主,寄一份信过去,要他掏出点宝贝,添补家用,我就不信了,在北俱芦洲逛荡了这么久,连漂亮女子都能给他拐骗到宝瓶洲,他兜里会没点盈余?” 朱敛笑道:“大风兄弟,你字写得可漂亮,那叫一个赏心悦目,就由你来写这封信吧,我家少爷瞧见了,心情也能好些。” 肩并肩坐在陈灵均对面的两个小丫头,黑衣小姑娘周米粒,与粉裙女童陈如初。 周米粒立即咳嗽了一声。 郑大风转头望去,故作震惊道:“这头大水怪,来自何方?!” 周米粒双臂环胸,“巧了,也是来自北俱芦洲,是一个叫哑巴湖的地儿!” 竹楼那边砰然作响。 郑大风眼皮子一跳,大义凛然道:“下棋下棋,钱财一事,听天由命,随缘随缘。” 周米粒耷拉着脑袋。 陈如初轻轻递过去手掌,放满了瓜子。 周米粒摇摇头,么得胃口。 陈如初告辞一声,收起了瓜子,然后带着周米粒一起跑去竹楼那边。 估摸着再过小半个时辰,二楼那边的动静就停歇了。 每天都这样。 她需要和周米粒一起先烧好水,然后去二楼背人。 这天夜幕里。 裴钱在屋子里边呲牙咧嘴了半天,蹦蹦跳跳,舒展筋骨后,这才假装一脸神清气爽地走出一楼,陈如初周米粒坐在门口两只小竹椅上。 裴钱伸手一抓,就将周米粒手中那根行山杖抓在自己手中。 周米粒哇了一声,开始鼓掌,两眼放光,“神功大成!” 裴钱点点头,“二楼那老头儿觉得也是如此,说他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撑死了大后天,兴许就无法传授我更多的拳法了。说这话的时候,那叫一个老泪纵横唉,不过那双浑浊老花眼当中,又充满了后生可畏的目光……” 二楼崔诚呵呵笑道:“大半夜练拳,是不是也不错?” 裴钱怒道:“周米粒,瞎胡说啥咧,练拳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吗?!” 周米粒皱着脸,委屈道:“我错了。” 裴钱偷偷竖起大拇指。 有担当。 不愧是骑龙巷压岁铺子的右护法,忠心耿耿。 那头整天就知道上蹿下跳的左护法,就很欠揍了。 |
6、第五百五十章可惜下雨不下钱 陈平安仔细看过朱敛的书信两遍后,才拿起裴钱的那封信,就只有两张纸。 都是她那自吹自夸的言语了。 抄书认真,没有赊账。 她那套自创的疯魔剑法一日千里,简直就是巅峰中的巅峰了。 与周米粒关系好得很,如今小水怪已经是骑龙巷压岁铺子的右护法了,她询问师父是不是回到家乡后,就升任周米粒担任落魄山的右护法,信上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裴钱说她可不会随便承诺周米粒这么大的官衔,公私分明,与周米粒关系再好,她也会铁面无私,所以还是需要师父回家后再亲自定夺的。 最后陈平安没有单独写信给裴钱,只是在信的后边,让她多与她的宝瓶姐姐书信往来,还要帮他这个师父去与陈如初、陈灵均,当然还有周米粒,以及骑龙巷压岁铺子当掌柜的石柔,一一报个平安。再唠唠叨叨的,叮嘱裴钱在学塾那边不许顽劣,若是暂时觉得先生教书本事不高,那就与先生夫子们学做人,若是觉得学塾先生们好像为人一般,那就只与他们学习书上的圣贤道理。 这封家书的末尾,陈平安答应裴钱,他已经点头答应,在自己开山大弟子的鼎力引荐之下,正式擢升哑巴湖大水怪周米粒,为落魄山右护法,并且准许裴钱亲自将此事昭告落魄山上上下下。 落笔轻快写下这句话的时候,陈平安自己都不知道,他满脸笑意,眼神温暖。 写完这些,陈平安背靠椅子,抱着后脑勺,闭着眼睛,想起了那个据说还是不爱露面的莲花小人儿。 不知家乡那边,山路台阶两旁的草木,明年春暖花开,会不会比往年更加茂盛。 |
7、第四百五十五章师徒练拳皆可怜 一次练拳练得惨了,裴钱被陈如初背回一楼后,破天荒一口气得了三天休息,而且关键是还不算那躺在床上没法动弹的一天一夜。 刚好听说魏檗马上要举办第三场神灵夜游宴,这让抄完了书的裴钱,乐开了花。 朱敛说这就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裴钱心情好,不与老厨子计较。 再说了,先前师父在那封寄回落魄山的家书上,末尾正式答应了提拔周米粒为落魄山右护法,让裴钱看过了十七八遍书信后,头一回去二楼练拳的时候,是高高挺起胸膛的,一步步踩得竹楼阶梯噔噔作响,还大声嚷嚷着崔老头儿赶紧开门喂拳,别犯迷糊了。 当时看得一楼那边的陈灵均,觉得裴钱莫不是给打傻了,或是走火入魔了。 这会儿在朱敛院子这边,魏檗在与郑大风下棋。 陈如初轻轻嗑着瓜子。 陈灵均押注郑大风会赢,就将一大把雪花钱放在了大风兄弟的棋罐旁边,结果朱敛一直在那边念念叨叨,说如今魏檗已经是玉璞境的神仙了,棋力暴涨,应该是魏檗的胜算更大些了,结果陈灵均看着棋局走势,便又往魏檗棋罐那边放了一颗小暑钱。 裴钱带着扛着行山杖的周米粒,两人一起绕着石桌众人转圈圈飞奔。 裴钱大摇大摆,两条胳膊甩得飞起,使劲嚷着“呛咚呛,啷里个呛,啷里个呛,咚咚呛……又要村头摆酒席喽,从村头摆到村尾嘞……刘家的金子,李家的银子,韩家的铜钱儿,都乖乖来我兜里睡觉喽。” 魏檗手肘抵住桌面,手指轻戳眉心。 上了贼船,再想下去就难了。 反正他这位北岳正神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郑大风怒道:“赔钱货,你再这么吵下去,害我输了棋,连累灵均大哥输了钱,你赔啊!” 裴钱撒腿飞奔不停步,“赔啥赔,你似不似个撒子哦。” 裴钱继续哼唱她的那支乡谣。 周米粒一边跟在裴钱屁股后头跑,一边疑惑问道:“这是哪儿的歌谣,我以前没听过啊。” 裴钱停下脚步,双手环胸,“是我家乡那边的词曲儿,可惜写得太好,没能流传开来。” 周米粒总觉得裴钱这话儿好像哪儿讲不通,便双手抱着行山杖,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周米粒扛着那根行山杖,守在了府邸去往竹楼的小道上,不许任何外人造访竹楼那边。 这是大管事朱敛交待下来的,周米粒不敢擅离职守,不过陈如初只要忙完了手头事,都会跑来与周米粒一起嗑瓜子吃糕点。到了什么时辰该做什么事了,陈如初再离开。 周米粒就老老实实蹲在裴钱先前给她画了个圈的地盘上。 一开始周米粒还觉得委屈,觉得裴钱那个圆圈画得小了,显得她这位落魄山右护法的地盘不够大。 裴钱就问她山下骑龙巷一尊尊贴在门上的门神老爷,就那么一张纸的小小地盘,有没有她脚下这么个圆圈大?看那些门神老爷会不会抱怨诉苦?裴钱最后板着脸问道,周米粒,你这个右护法是不是当得有些翘小尾巴了? 周米粒赶紧使劲摇头。 周米粒一个人蹲在圆圈里边,沿着那条不存在的界线,一点一点挪动绕圈。 当扛着行山杖的黑衣小姑娘每绕一两步,她身后远处,便有个从泥土里蹦?出来的莲花小人儿,跟着小跑几步。 |
8、第五百五十六章山上何物最动人 元来向下望去,看到了三个小丫头,为首之人,个儿相对最高,是个很怪的女孩,叫裴钱,特别闹腾。在师父和前辈朱敛那边,言语从来没什么忌讳,胆子极大。后来元来问师父,才知道原来这个裴钱,是那位年轻山主的开山大弟子,并且与师父四人,当年一起离开的家乡,走了很远的路,才从桐叶洲来到宝瓶洲落魄山。 那个总能变出一捧瓜子的粉裙女童,落魄山如今尚未有正儿八经的祖师堂建筑,却已有自己的谱牒,谱牒上她叫陈如初,不过她还说喊她暖树也可以,详细解释是那“暖律潜催,幽谷暄和,黄鹂翩翩,乍迁芳树”的暖树,取此句的首尾二字成名字。另外那个扛着一根行山杖的黑衣小姑娘,憨憨的,第一次见面,就问他有没有听过北俱芦洲的哑巴湖,晓不晓得哑巴湖里有一条大水怪。 岑鸳机看到那裴钱,就有些犯怵发虚。 元宝不太愿意搭理这个落魄山上的小山头,陈如初还好,很乖巧一孩子,其余两个,元宝是真喜欢不起来,总觉得像是两个给门板夹过脑袋的孩子,总喜欢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落魄山加上骑龙巷,人不多,竟然就有三座山头,大管家朱敛、大骊北岳正神魏檗、看门人郑大风是一座,处久了,元宝觉得这三人,都不简单。 裴钱这拨孩子,勉强算一座小山头。 骑龙巷压岁铺子掌柜石柔,与草头铺子师徒三人,好像比较亲近。 那个喜好身穿青衣的陈灵均,更多是独来独往,不在任何一座山头。 元宝询问过岑鸳机关于那个年轻山主的事情,岑鸳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不是坏人,没什么山主架子,喜欢当甩手掌柜,一年到头都在外边远游,只知道让朱老先生操持大小事务,劳心劳力。 裴钱也与元宝、元来姐弟聊不到一块去,带着陈如初和周米粒在山神祠外玩耍,若是没有元宝岑鸳机这些外人在场,被山水同僚讥讽为“金头山神”宋煜章也会现身,听裴钱说些从老厨子和披云山那边听来的山水趣闻,宋煜章也会聊些自己生前担任龙窑督造官时的琐碎事务,裴钱爱听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离着元宝三人有些远了,周米粒突然踮起脚跟,在裴钱耳边小声说道:“我觉得那个叫元宝的小姑娘,有些憨憨的。” 裴钱瞪眼道:“身为落魄山右护法,怎么可以在背后说人是非?!” 周米粒病恹恹的。 裴钱嬉笑道:“傻不傻的,还需要你说吗?咱们心里有数就行了。” 周米粒笑逐颜开。 裴钱伸手摸着周米粒的小脑袋,微微弯腰,眼神慈祥道:“每天吃那么多米粒儿,一碗又一碗的,个儿怎么不长高嘞?” 周米粒以脚尖点地,挺起胸膛。 裴钱轻轻按下周米粒,安慰道:“有志不在个儿高。” 周米粒笑得合不拢嘴。 裴钱伸出双手,按住周米粒的两边脸颊,啪一下合上哑巴湖大水怪的嘴巴,提醒道:“米粒啊,你现在已经是咱们落魄山的右护法了,上上下下,从山神宋老爷那边,到山脚郑大风那儿,还有骑龙巷两间那么大的铺子,都晓得了你的职务,名声大了去,越是身居高位,你就越需要每天反省,不能翘小尾巴,不能给我师父丢脸,晓不得?” 陈如初望向北边的灰蒙山,也属于自家山头,而且极大,如今螯鱼背已经租借给了书简湖珠钗岛。 陈如初轻声说道:“朱先生好像这次出门还要很久。” 裴钱点头道:“要走好些地方,听说最远,要到咱们宝瓶洲最南边的老龙城。” 裴钱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钱囊,“与你们说过的,送我钱袋子的那位桂姨,就是老龙城的神仙前辈,她笑起来特别好看哩。” 周米粒问道:“能给我瞅瞅不?” 裴钱递过去,“不许乱翻,里边装着的,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周米粒拿过钱袋子,“真沉。” 裴钱扯了扯嘴角,哼哼道:“这就叫家当!” 裴钱跳上了山巅栏杆,学自己师父,缓缓出拳,行云流水。 每次骤然停歇一振袖,如闷雷。 稍稍一跺脚,整条栏杆便瞬间灰尘震散。 只可惜石阶那边三人,已经下山去了。 |
有心 |
说的有点想小米粒了 |
9、第五百五十九章欲言已忘言 落魄山上,一大清早,裴钱就准备好了大大小小的家当,她马上就要出一趟远门! 因为昨天那老头儿告诉她,“背好小竹箱,带好行山杖。去你家乡,一起游学去,别担心,就当是陪着老夫散散心,练拳这种事,以后再说。” 裴钱当时刚嚷着“崔老头今儿吃没吃饱饭”,然后就推开二楼竹门,要铁了心再吃一顿打。 反正撂不撂一两句英雄豪气的言语,都要被打,还不如占点小便宜,就当是自己白挣了几颗铜钱。 结果一袭青衫也没光脚的老头子,就来了这么一句。 裴钱还有些不自在来着,紧接着便又回了一句,“老厨子走了,可是山上还有暖树丫头管咱们饭啊,再说了,饭桌上我也没抢你那一碗吧?” 崔诚差点没忍住再给这丫头来一次结结实实的喂拳。 最近这些天,崔诚经常露面,也会上桌吃饭。 崔诚只说了一句话,“下楼一边凉快去。” 裴钱却眼珠子急转,硬是磨磨蹭蹭了半天,这才大摇大摆走出竹楼,站在廊道中,双手叉腰,喊道:“周米粒!” 坐在一楼楼梯那边的黑衣小姑娘,立即跑到空地上,问道:“今儿怎么没有听到嗷嗷叫嘞?” 裴钱一挑眉头,双臂环胸,冷笑道:“你觉得呢?进了二楼,不分出胜负,你觉得我能走出来?” 周米粒皱着脸,使劲想着问题,最后问道:“咱们在那碗饭里下泻药啦?咋个我事先不知道,这种事情,不该交给暖树啊,我是落魄山右护法,我来做才对……” 裴钱跳下二楼,飘落在周米粒身边,闪电出手,按住这个不开窍小笨蛋的脑袋,手腕一拧,周米粒就开始原地旋转。 到后来是周米粒自己觉得有趣,原地奔跑起来。 裴钱伸出并拢双指,一声轻喝道:“定!” 周米粒立即站定,还没忘记瞪大眼睛,一动不动。 裴钱双指竖在身前,另外那只手做了个气沉丹田的姿势,点头道:“我这一手仙家定身术,果然了得,连哑巴湖的大水怪都躲不过。” 周米粒还是不敢动,只能眼睛发亮。 裴钱比较满意,双指朝她一丢,“动!” 周米粒赶紧拍掌,兴高采烈道:“厉害厉害,我方才真动弹不得了。” 这天裴钱带着周米粒又去找陈如初耍去,三个丫头凑一堆,叽叽喳喳,就像那山间桃花开无数,花上有黄鹂。 然后一天的光阴,就那么一晃而过。 |
11、第五百六十六章无声处 南苑国京城某条再熟悉不过的大街上。 陈平安背着竹箱,手持行山杖,缓缓而行,转入一条小巷,在一处小宅院门口停步,看了几眼春联,轻轻敲门。 开门的是裴钱,周米粒坐在小板凳上,扛着一根绿竹杖。 裴钱站在原地,仰起头,使劲皱着脸。 陈平安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师父都知道了,什么都不要多想,你没有做错什么。” 裴钱双手握拳,低下头,身体颤抖。 陈平安轻轻按住那颗小脑袋,轻声道:“这么伤心,为什么要憋着不哭出来,练了拳,裴钱便不是师父的开山大弟子了?” 陈平安蹲下身,裴钱一把抱住他,呜咽起来,没有嚎啕大哭,所以更加撕心裂肺。 周米粒也跟着哭了起来。 等到裴钱哭到心气都没了,陈平安这才拍了拍她的脑袋,他站起身,摘下竹箱,裴钱擦了把脸,赶紧接过竹箱,周米粒跑过来,接过了行山杖。 陈平安环顾四周,还是老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周米粒捧着长短不一的两根行山杖,然后将自己的那条竹椅放在陈平安脚边。 “个儿好像高了些。” 陈平安也揉了揉黑衣小姑娘的脑袋,坐在竹椅上,沉默许久,然后笑道:“等我见过了曹晴朗、种先生和一些人,就一起回落魄山。” 裴钱眼睛红肿,坐在陈平安身边,伸手轻轻拽住陈平安的袖子。 陈平安轻声道:“跟师父说一说你跟崔前辈的那趟游历?” 裴钱嗯了一声,仔仔细细讲起了那段游历。 说了很久。 陈平安听得专注入神。 有人轻轻推门,见到了那个一袭青衫的年轻人。 儒衫少年曹晴朗,轻轻喊道:“陈先生。” 陈平安伸手握住裴钱的手,一起站起身,微笑道:“晴朗,如今一看就是读书人了。” 曹晴朗作揖行礼。 陈平安有些无奈,真是读书人了。 裴钱踮起脚跟,陈平安侧身低头,她伸手挡在嘴边,悄悄道:“师父,曹晴朗偷偷摸摸成了修道之人,算不算不务正业?春联写得比师父差远了,对吧?” 陈平安一板栗砸下去。 裴钱又有洪水决堤的迹象。 怀抱两根行山杖的周米粒,倒抽了一口冷气。 好凶。 以前他们俩一起闯荡江湖,他可没这么揍过自己。 周米粒皱着疏淡的眉毛,歪着头,使劲琢磨起来,难道裴钱是路边捡来的弟子?根本不是流落民间的公主殿下? 陈平安伸出大拇指,轻轻揉了揉板栗在裴钱额头落脚的地方,然后招呼曹晴朗坐下。 曹晴朗搬了条小板凳坐在陈平安身边。 裴钱拎着小竹椅坐在了两人中间。 周米粒站在裴钱身后。 陈平安问道:“晴朗,这些年还好?” 曹晴朗笑着点头,“很好,种先生是我的学塾夫子,陆先生到了咱们南苑国后,也经常找我,送了许多的书。” 然后曹晴朗问道:“陈先生,听过‘铁花绣岩壁,杀气噤蛙黾’这句诗吗?” 陈平安点点头,随口说了诗人名字与诗集名称,然后问道:“为什么问这个?” 裴钱原本想要大骂曹晴朗不要脸,这会儿已经双臂环胸,斜眼看着曹晴朗。 曹晴朗指了指裴钱,“陈先生,我是跟她学的。” 裴钱怒道:“曹晴朗,信不信一拳打得你脑阔开花?” 曹晴朗点头道:“信啊。” 裴钱气得牙痒痒。 陈平安说道:“等会儿你带我去找种先生,有些事情要跟种先生商量。” 曹晴朗点点头。 陈平安笑了起来,“种先生已经在赶来的路数了,很快就到,我们等着便是。” 然后陈平安对裴钱说道:“每天的抄书,有没有落下?” 裴钱摇头。 陈平安伸出手,“拿来看看。” 裴钱立即跑去屋子拿来一大捧纸张,陈平安一页页翻过去,仔细看完之后,还给裴钱,点头道:“没有偷懒。” 裴钱咧嘴一笑,陈平安帮着她擦去泪痕。 然后陈平安站起身,“你们待在这边,我去跟种先生谈点事情。” 在陈平安离开后,裴钱将那些纸张放回屋子,坐回小竹椅上,双手托着腮帮。 |
13、第五百九十四章落魄山上老与小 剑气长城正值酷暑,浩然天下的宝瓶洲龙泉郡,却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鹅毛大雪。 落魄山祖师堂不在主峰,离着宅邸住处有些距离,但是陈暖树每半旬都要去霁色峰祖师堂那边,打开大门,仔细擦拭清洗一番。 今天裴钱与周米粒跟着陈暖树一起,说要帮忙。去的路上,裴钱一伸手,落魄山右护法便毕恭毕敬双手奉上行山杖,裴钱耍了一路的疯魔剑法,打碎雪花无数。 到了祖师堂府邸最外边的大门口,裴钱双手拄剑站在台阶上,环顾四周,大雪茫茫,师父不在落魄山上,她这位开山大弟子,便有一种天下无敌的寂寞。 拎着小水桶的陈暖树掏出钥匙开了大门,大门后面是一座大天井,再往后,才是那座不关门的祖师堂,周米粒接过水桶,深呼吸一口气,使出本命神通,在积雪深重的天井里边撒腿狂奔,双手使劲晃荡水桶,很快就变出一桶清水,高高举起,交给站在高处的陈暖树,陈暖树就要跨过门槛,去往悬挂画像、摆放座椅的祖师堂内,裴钱突然一把扯住陈暖树,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裴钱微微弯腰,手持行山杖,死死凝视住祖师堂内摆放在最前边的居中椅子附近。 那张便是自己师父的椅子。 涟漪阵阵,然后凭空出现了一位身穿儒衫、须发雪白的老先生。 裴钱看着那个瘦小老头儿,看得怔怔出神。 人间灯火万点如星河。 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种心境,一望无垠,好像不管她怎么瞪大眼睛去看,风景都无穷尽时。 老秀才站在椅子旁边,身后高处,便是三张挂像,看着门外那个个儿高了不少的小姑娘,感慨颇多。 不枉费自己豁出去一张老脸,又是与人借东西,又是与人打赌的。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关门弟子,从来不让先生与师兄失望啊。 裴钱问道:“文圣老老爷?” 老秀才愣了一下,还真没被人如此称呼过,好奇问道:“为何是老老爷?” 裴钱一本正经道:“显得辈分额外高些。” 老秀才拈须而笑,轻轻点头,“这就很善啊。” 自己这一脉的某门学问,只可意会的不传之秘,这么快就发扬光大啦? 裴钱看了眼最高处的那幅挂像,收回视线,朗声道:“文圣老老爷,你这么个大活人,好像比挂像更有威严嘞!” 陈暖树眨了眨眼睛,不说话。 周米粒歪着脑袋,使劲皱着眉头,在挂像和老秀才之间来回瞥,她真没瞧出来啊。 老秀才咳嗽几声,扯了扯领口,挺直腰杆,问道:“当真?” 裴钱使劲点头,缩着脖子,左右摇晃脑袋,左看右看,踮起脚跟上看下看,最后点头道:“千真万确,准没错了!大白鹅都夸我看人贼准!” 老秀才笑得合不拢嘴,招呼三个小丫头落座,反正在这里边,她们本就都有座椅,老秀才压低嗓音道:“我到落魄山这件事,你们仨小丫头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与其他人说。” 裴钱咳嗽一声,“暖树,米粒!” 陈暖树立即点头道:“好的。” 周米粒扛着裴钱“御赐”的那根行山杖,挺起胸膛,紧紧闭着嘴巴。 从现在起,她就要当个哑巴了。再说了,她本来就是来自哑巴湖的大水怪。 老秀才在祖师堂内缓缓散步,陈暖树开始熟门熟路清洗一张张椅子,裴钱站在自己那张座椅旁边,周米粒想要坐在那张贴了张右护法小纸条的座椅上,结果给裴钱一瞪眼,没点礼数,自己师父的长辈大驾光临,老先生都没坐下,你坐个锤儿的坐。周米粒立即站好,心里边有些小委屈,自己这不是想要让那位老先生,晓得自己到底谁嘛。 老秀才看在眼里,笑在脸上,也没说什么。 能够一步步将裴钱带到今天这条大路上,自己那个闭关弟子,为之耗费的心神,真不少了。教得这么好,更是难能可贵。 这其实是老秀才第三次来到落魄山了,前边两次,来去匆匆,就都没踏足此地,此次过后,他就又有得忙活了,劳苦命。 先前只是老人偷偷摸摸去了趟小镇学塾,身处其中,站在一个位置上。 举目望去,早些年,这座课堂上,应该会有一个红棉袄小姑娘,正襟危坐,看似专心听课,实则神游万里。 会有凝神专注的林守一,先生说到哪里,便想到哪里。 会有小鸡啄米打瞌睡的李槐。 会有那个当时肯定无法想象自己未来的赵繇,竟然有一天会离开先生身边,坐着牛车远游,最终又独自远游中土神洲。 会有一个大智若愚的董水井,一个扎着羊角丫儿的小女孩。 老人当时站在那边,也想到了一个与茅小冬差不多的记名弟子,马瞻,一步错步步错,幡然醒悟后,明明有那悔改机会,却只愿意以死明志。 老人发现到最后,好像一切过错,都在自身,身为传道授业解惑的先生,传授弟子之学问,不够多,传授弟子安身立命之法,更是一塌糊涂。 老秀才低头捻须更揪心。 只是今天到了自己关门弟子的那座落魄山祖师堂,高高的挂像,井然有序的椅子,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尤其是看到了三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老人才有了几分笑颜。可老秀才却愈发愧疚起来,自己那幅画像怎的就挂在了最高处?自己这个狗屁混账的先生,为弟子做了多少?可有悉心传授学问,为其细细解惑?可有像崔瀺那般,带在身边,一起远游万里?可有像茅小冬、马瞻那般,心中一有疑惑,便能向先生问道?除了三言两语、稀里糊涂灌输了一位少年郎那份顺序学说,让弟子年纪轻轻便困顿不前,思虑重重,当年也就只剩下些醉话连篇了,怎么就成了人家的先生? 某些学问,早早涉足,难如入山且搬山。 老先生愧疚难当。 当时在学塾,老人转头向外边望去,就好像有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踮起脚跟,站在窗台外,孩子张大眼睛,竖起耳朵,听着书声,闻着书香,望着里边的先生学生,孤零零一人站在学塾外的孩子,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眸里,充满了憧憬。 在那个孩子以后的人生当中,兴许会背着大箩筐,在山上采药的时候,为自己壮胆,大声喊着并不解其意的“人之初,性本善”,在下山路上,兴高采烈背诵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在上山下山之间,大日曝晒,大汗淋漓,孩子躲在树荫下歇息,自己玩着斗草,输赢都是自己,高高举起一手,嚷嚷着赢喽赢喽,才会略显童真稚趣。 世间苦难重重,孩子如此人生,并不罕见。 只是小小年纪,便自己消受了,却不多见。 老秀才甚至后悔当初与陈平安说了那番言语,少年郎的肩头应当挑起杨柳依依和草长莺飞。 与裴钱她们这些孩子说,没有问题,与陈平安说这个,是不是也太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可是老秀才又一想,再看如今的落魄山,好像早年与那草鞋少年如此言语,又是最对的。 最后裴钱她们发现那个远道而来的老先生,坐在了最靠近门槛的一张椅子上,安安静静坐在那边,抬头望向三幅挂像。 不去看居中那幅自己的挂像,看了崔诚挂像许久,轻轻点头,喃喃言语,谁都听不真切,最后老先生便一直望向那位自己弟子的挂像,默不作声。 老先生自言自语道:“或曰:‘以德报怨如何?’” 老先生自问自答道:“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
15、第六百零二章年纪轻轻二掌柜 清晨时分,种秋和曹晴朗一老一小两位夫子,雷打不动,几乎同时各自打开窗户,按时默诵晨读圣贤书,正襟危坐,心神沉浸其中,裴钱转头望去,撇撇嘴,故作不屑。虽说她脸上不以为然,嘴上也从不说什么,可是心里边,还是有些羡慕那个曹木头,读书这一块,确实比自己稍稍更像些师父,不过多得有数便是了,她自己就算装也装得不像,与圣贤书籍上那些个文字,始终关系没那么好,每次都是自己跟个不讨喜的马屁精,每天敲门做客不受待见似的,它们也不晓得次次有个笑脸开门迎客,架子太大,贼气人。 只有偶尔几次,约莫先后三次,书上文字总算给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了,用裴钱与周米粒私底下的言语说,就是那些墨块文字不再“战死了在书籍沙场上”,而是“从坟堆里蹦跳了出来,耀武扬威,吓死个人”。 周米粒听得一惊一乍,眉头皱得挤一堆,吓得不轻,裴钱便借了一张符箓给右护法贴额头上,周米粒当晚就将所有珍藏的演义,搬到了暖树屋子里,说是这些书真可怜,都没长脚,只好帮着它们挪个窝儿,把暖树给弄迷糊了,不过暖树也没多说什么,便帮着周米粒看管那些翻阅太多、磨损厉害的书籍。 大概就像师父私底下所说那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本书,有些人写了一辈子的书,喜欢翻开书给人看,然后满篇的岸然巍峨、高风明月、不为利动,却唯独无善良二字,但是又有些人,在自家书本上从来不写善良二字,却是满篇的善良,一翻开,就是草长莺飞、向阳花木,哪怕是隆冬酷暑时节,也有那霜雪打柿、柿子红通通的活泼景象。 与暖树相处久了,裴钱就觉得暖树的那本书上,好像也没有“拒绝”二字。 书上文字的三次异样,一次是与师父的游历途中,两次是裴钱在落魄山喂拳最辛苦时分,以棉布将一杆毛笔绑在胳膊上,咬牙抄书,浑浑噩噩,头脑发晕,半睡半醒之间,才会字如游鱼,排兵布阵一般。关于这件事,只与师父早早说过一次,当时还没到落魄山,师父没多说什么,裴钱也就懒得多想什么,认为大概所有用心做学问的读书人,都会有这样的境遇,自己才三次,若是说了给师父晓得,结果师父已经见怪不怪几千几万次了,还不得是作茧自缚,害她白白在师父那边吃板栗?板栗是不疼,可是丢面儿啊。所以裴钱打定主意,只要师父不主动问起这件瓜子小事,她就绝对不主动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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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还有那么魔怔人还在说书简湖啊 |
就是说到现在还有人认为崔诚那一拳打出去就 |
总管整天拽文显摆,有多少人看得懂?? |
魏山神这种不入流的也能媲美飞升整无语了 |
有个问题? |
我认为目前存在争议的几个人物 |
左右明明是飞升境,可逼格感觉比大部分十四 |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在暗示陆沉是天地共主 |
《2021.12.11》:今日无更 |
官方回答,可还能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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