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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爱恨两难[第28页]

作者:纵马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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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等了半生,求了半生……最后的最后,她再无遗憾……
有时候一句话真的就够了,只因为一句话,所有的爱恨都能远去,所有的轨迹都没有遗憾……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在最后的最后……
大雨凄厉坠下,雨声震震如雷鸣,长留群山只剩了层层迷离水汽,唯独绝情殿上有光亮,在压抑的阴暗中,有柔柔日光……
她被他紧紧抱在怀中,那是小小的她,卸下所有伪装,脱去所有甲胄,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哭得歇斯底里,哭得肝肠寸断……
“画骨峰上的十年我想换十天,忘记那些……陪我最后十天……就当一切从未发生……”
十年,十天?够吗?
够了……
十天,十年,够吗?
不够……
“好……”
 
第一日
绝情殿很静,远处还飘来大雨过后的味道,白子画推开殿门,望了一眼另一方小阁室,却并未走过去。
顺着回廊绕到她的房间时他发现那颗桃树仿佛一夜获得新生,娇嫩的桃红缀满枝桠,浅浅的粉色轻如云雾,他不由有笑意,这本应该是最美好的晨光……
窗户从外推开,她正懒懒坐在镜前,象牙梳一下下从发间滑过,手边还放了本诗集,她忽然抬头,黛眉淡淡,秋水眸中映着那一袭白衣。她含笑对着镜子中的人影道了一句
“早。”
他亦含笑点头回道
“早。”
果真如一切都未发生一切都不会发生,果真岁月静好万事无扰……
“在看什么?”
她转过头去,只笑着对他道
“我饿了。”
“好。”他站在窗外看了她一眼后离去平静而又从容。花千骨合上书,缓缓起身,月白的长裙和天边的云彩颜色极近
桌案上放着的菜色只有几样,但却用足了心思,花千骨坐在他对面,饶有兴致地尝了几口。
“什么时候养的这习惯。”白子画夹了另外几类她未夹的放进她碗里。
“咦,醉花生,你还回去过?”
“莫大娘托我还带了些东西给你。”
花千骨仿若未闻,夹了一筷,又夹了一筷,之后接着夹了一筷……白子画缓缓喝着汤,半句也没说什么。
“怎的?你今日不拘着我了?”花千骨半侧着头道。
白子画端起青瓷茶杯抿了抿,随意道“今日纵你一回。”
她微愣,然后拖腮笑道“我记得你殿后还埋着几坛子桃花酒,约摸有二十来年了吧。”
“二十六年了……还剩了最后一坛……”白子画轻声道。
花千骨仿佛浑然不觉他的异样,许是有些醉意上头,双颊有醉人的酡红,她将碗中最后一些东西吃尽,径直把那略漂着一层酒香的碗放在他面前,只笑着看向他。
白子画微微挑眉,只抬起手向那碗里倒了半碗极淡的清茶。
她看也不看就单手拿起碗直接把那茶向后随意一倒,又一次将碗放在他面前,那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
“我还真是纵坏了你。”白子画淡淡瞥了她一眼。
她又将碗向前推了推,依旧笑着不说话。
“你当真想喝?”他突然开口。
真的是有些醉了,微醺的她斜斜倚在桌旁,单手支着头略带慵懒地用筷箸敲了敲碗,就着那几声脆响,拖长了声调半带着唱腔悠悠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
为何不是今日呢……还有几个今日呢……
白子画端坐在桌旁,天光云影尽数融入眸底,他直视着她的眼柔声道
“那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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筷子从指尖滑落,她微坐直了身子挑眉道
“一杯桃花酒就想让我嫁给你呐,上仙你会不会太小气了。”
“跟我来。”白子画站起身看向略有些慌乱的她,然后伸出手放在她面前。花千骨一愣最后就着他的手起身,被他拉着进了白子画寝殿边的另一间阁室。
那是一望无边的红,红锦红缎,红烛红帐,双囍红字映墙头,大红罗纱绕床栏,鸳鸯被,椒房香,铜镜新开,胭脂红亮……
紫檀木衣架上挂了件大红喜服,缨络垂长,琉璃带挽,织金云霞,团簇龙文,罗衫层层复叠叠,远望如一片红云艳艳,柔柔浮在云端……
虹裳霞帔步摇冠, 钿璎累累佩珊珊。
指尖轻抚,凉如玉,润似水,红裙色浓得化不开……
她抬眉,眸底清清
“嫁妆?”
他从身后抱住她,轻声道“聘礼。”
你我师徒,恩断义绝……
今世,她与他,再不为师徒……
白子画缓缓让她转过身来,他看见那双极清的眼晴深处有浅淡的白。
“花千骨,你愿意嫁给我吗?”
嫁给我,桃花酿成酒,岁月凝成香。
嫁给我,许不了霜雪白头,但有今朝温长。
嫁给我,哪怕只有十日,今日今生再无遗憾……
“好……”
好,长发及腰,红妆十里。
好,今世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今日山有陵,今日天地无合。
好,哪怕只有十日,永世永生,再无遗憾……
他牵着她来到书桌前,红壳绿底,庚帖文定。
墨早已磨好,白子画取过紫毫笔,与她同握,轻蘸墨汁,在墨梅澄泥砚上撇去多余墨汁后悬在纸上,笔尖落下,有微不可闻的轻响,墨色浓浓,再不会消散……
他与她同书
白子画,花千骨
愿结夫妻,同心结发
百年好合,五世其昌
 
沐浴焚香,不施粉黛,未着珠钗,半湿的长发懒懒垂落身后,艳艳的喜服一层又一层,密密的针角绣了龙凤图案,掐丝彩线点缀在大红底色的衣角间,广袖长裙,满室幽香。她的脸上亦有浅浅的红晕,忍不住对镜自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拉开房门,他正在屋外,如墨长发半披,一身红服似火。那红色与她的极近,衣角的图案亦是相同。
他缓缓转身,含笑相对,那一天他背后的所有夕阳云辉都成了点缀,那一刻他身后的桃红万点都成了陪衬。
“合身?”
“合身。”
白子画拉着她的手走到镜前,铜镜印出她与他的身影。让花千骨坐在梳妆台前,他拿起的桌边的象牙梳。
“今日我帮你梳妆。”
花千骨轻轻点头,柔声道
“好。”
一梳梳到尾……
象牙梳触手生凉,柔顺发丝随梳齿自动分开,他的指尖在她长发间穿梭,带起淡淡幽香。
二梳白发齐眉……
铜镜上黄晕的光映出的朦胧人影,像是时光尽人珍藏的画象,岁月无声,静谧流淌。
三梳……
夕阳的余辉从窗口斜落,长长的一对影子被渐渐拉长……
……
他取过妆台的一把亮银小剪,剪下一小缕她的发丝后又剪了自己的一缕长发下来,微俯下身,双手环在她身前,凝视着镜中的图象将两缕发丝合在一起,首尾相绕,系成一个小小的同心结。
发结落在她掌心,花千骨细细看着,好像永远移不开视线,那两缕发丝合得那样好,怕是再也分不出彼此……
白子画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月白香囊,拉开后有熟悉的香气萦绕室中。
暗影流光,如今,她与他,再无分别……
“你还留着……”
白子画将她掌心的发结放入香囊中,其中隐隐还可见一抹白色。
“我永远不会再放手……”
他又将那香囊放入她手中,贴着她耳畔轻声道
“替我保管……”
如墨发丝绕成髻,光洁玉颈露在柔柔日光下,在镜中,钗环琳琅,皓齿朱唇,美目如星,柔情似水。
最后他取出一支赤金雕花步摇插在她发髻间。
“这才是你的嫁妆……”
“莫大娘还说若我不好好待你,她一定不会轻饶了我。”
“别哭,今日,是最好的一日……”
“好……”
她展眉,万千芳华黯然失色……
 
放在桌角的书页被风吹开,墨色黯淡,残留着的发香被微风卷走……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嫣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欢,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留妻书》苏武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涉江采芙蓉
 

 
第二十五章 凤求凰
销魂殿
笙箫默摇着折扇在殿中走了又走,愁眉苦脸的很是烦恼。
“大师兄你说我当初若不是怕师兄他那样子被别人看见引起六界不安下了封印,如今也不会连观微也用不了……千骨的封印还真是利害,不愧是神尊哪,她若是和师兄打起来,师兄一定打不过。”
笙箫默神神叨叨地向窗外张望,一脸的羡慕。
“好想去绝情殿晒晒太阳,我觉得自己真的要发霉了,昨天那么大的雨,长留山都要被冲垮似的,千骨这是要水漫金山的节奏啊,我就知道师兄他会告诉千骨,他总以为千骨真下不了手,估计又想做点什么……没有遗憾可真好,你看绝情殿的太阳那么好,可我们淋成落汤鸡了,话说火夕也真是的,平日里就知道讨好青萝,也不想着修一修这销魂殿,昨个这殿居然漏了水,我那画眉蝈蝈可惨了……”
摩严坐在殿内的一个不起眼角落独自喝着酒,天依旧很暗,他在那个角落里几乎看不出身形。
“诶,大师兄你听,绝情殿有乐声!”那乐声极微,若不是销魂殿离得近,他又耳朵尖当真是难以发现的。笙箫默闭目侧耳倾听,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摇头晃脑地沉思片刻,脱口道
“绿绮琴!好家伙,师兄连家底都搬出来了,这琴他当初碰都不让我碰,小气!”
不过他又砸吧着嘴敲着折扇道
“这曲子是……”
坐在殿角的摩严缓缓开口
“凤求凰……”
闻言笙箫默扶掌大笑,连道三个好字。
“好,好,好!”
“好琴!好曲!对了,今天一定是个好日子,让我看看……说不定做点什么能沾沾喜气!”
他还真的开始翻箱倒柜起来,不知从哪个边角翻来一本黄历,将厚厚的灰猛地一吹,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不久又听得他惊呼
“果然是好日子!大师兄你看,啧啧啧,宜婚嫁宜乔迁,真是没有更好的日子了。还是师兄眼光好,会挑日子,这一连八天都是好日子呐,不过日后我对着千骨岂不得恭恭敬敬唤一声嫂嫂?有趣,有趣!”
他大笑着摇着折扇出门,潇洒不羁,的确,今日真是个好日子。
酒壶里的酒尽了,平添了一行泪下来,摩严无力地倚在墙边,杯盏亦斜斜倒在一边。
绝情殿
的确有琴声,桃花树下,绝情殿上,片片桃红飘落如雨。白子画端坐于地,一张古琴放在他面前,通体幽黑,却隐隐泛着绿光,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琴曰“绿绮”
指尖轻扫,有乐声渐起,琴音婉转。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求凰》
她点开掌心的胭脂红,眉笔缓缓落下,粉黛轻扫,朱唇含丹。
她在乐音中起身,凤冠霞帔,倾城无双……
推开门,满天日光铺向远方……
绣花鞋轻移,大红喜服及地,环珮轻击有清脆声响,玉带飘摇如在云端起伏。她含笑走向那颗桃花树,如雪两颊泛有桃红,比那云彩色柔,比那桃花色暖……
乐音渐微,盘旋在庭中却久久不舍离去。他起身,新郎的红色喜服也是那般配他,站在桃花树下,有轻灵的几点粉色飘落,许是他的笑太暖,许是他的目光太柔,连夕阳都倾倒于地……
终于她来到他面前,终于她与他摆脱了那么多的阻碍与羁绊,终于她与他走到了这一天……或许明日大雨滂沱,或许明日天塌地陷……
已得一心人,只求朝朝暮暮。
白子画伸手轻轻将她额角的碎发归到一边,那双秋水长眸太清,怕是这一生他再也看不够了。
“很美……”他如是说道。
很美,她柔柔笑着垂下眼眉,秋波婉转,花羞倾城……
白子画携着花千骨的手在桃树前缓缓跪下。
天地为媒,岁月为凭,山河为证……
他说:“我白子画。”
她说:“我花千骨。”
“愿娶花千骨为妻。”
“愿嫁白子画为妻。”
“相濡以沫,相守以死。”
“执手同心,此情不逾”
他转身对向她,目间似有星辰,夕霞晕染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再美的霞光都不及他目光明亮,再美的夕阳都不及他目色暖柔。他凝视着她的眼,一字一顿道
“今生今世,永不相负”
“天地为证。”
泪光染着霞色坠落在一片桃红中,她亦开口
“今生今世,永不相负”
“天地为证。”
桃花纷纷落如雨,暮色暖暖泛柔光,这是最美的一日,这是最美的婚礼,只有她与他,只需要彼此,不求来日,只求今朝……
愿言配德,携手相将……
若得於飞,使我沦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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