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 续文再遇爱[第23页]

白子画拾起案板上的菜刀，接替了她的位置，切起菜来。
花千骨看傻了眼——明明是他跟踪我，合该他理亏，怎么比起他来，我看起来反倒更心虚？
她理直气壮地质问道：“你何时开始跟着我？”
白子画专心切着菜，随意地答道：“你从异朽阁出来时。”
花千骨懊恼地自责道：“我竟毫无察觉！”
她回想着这些日子里自己的言行，也不知被他窥见多少，忽然想起初至蜀山那晚，就寝时感到谁的手轻抚自己的脸颊，东方彧卿听说后还打趣说是采花贼白子画做的，自己当时还责怪他乱说话，现在看来，也许竟被他说中了。
她气得跺脚，问道：“你是不是趁我睡觉的时候摸过我的脸？”
白子画已切好了余下的菜，转身面对她，严肃道：“没错，经过这次试验，为师以为，小骨还欠些机警，对周边的变化感知得再细微些才好。”
花千骨心里不服，嘀咕道：“我明明发现了……”
白子画笑着摇头，凑近她耳畔说道：“你不过只发现了那一次罢了。”
花千骨惊讶地叫喊了一声，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他笑得更开怀，拍了拍她的肩膀，解释道：“骗你的。”
花千骨扁着嘴从他身侧走过，一边将食材整理好，一边揶揄道：“师父何时变得这般为老不尊？”
白子画脸色霎时阴沉了几分，轻咳一声，尴尬道：“还不是你目无师长，顶撞为师在先？”
花千骨刚想反问自己何时顶撞了他，才想起方才白子画教导她时，她的确不满地低声抱怨，于是道了歉，不敢再和他争辩。
白子画也不再讲话，看着她忙前忙后，恍然觉得自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间男子，看着心爱的妻子为自己做饭。他自小断情绝欲修仙千年，不想有朝一日竟也能体会到俗世中缕缕炊烟里的温暖。
“小骨、小骨……你可知道，你给了我一个家。”他在心底默念着。
花千骨将饭菜餐具布置好，并未似往日一般亲昵地拉他入席，语气也不似从前欢快，只是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请白子画一同用餐，待他入了座，她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白子画的温馨之感在她客客气气的一举一动中消减了，失落更甚。
幸而餐桌上道道小菜，虽不比绝情殿上的精致，但热气腾腾，他一瞧见，心里又暖起来。
花千骨不为他布菜，也不同他讲话，甚至不看他一眼，好似身边没有这个人一般，自顾自地进餐。
白子画魂不守舍地将一片藕放入口中，突然闷哼了一声，花千骨疑惑地看向他，发现他竟被烫了一下，忙起身倒了杯清水给他。
一股清凉滑过他微微疼痛的舌尖，驱除了灼热的痛意。
他这才想起，从前在绝情殿上的每一餐，花千骨都要等到菜肴温度适宜了才叫他一同享用。
原来这看似简单的一餐一饭，背后的情意也是极为深厚的，那时她每日准备了什么，他便吃什么，从未注意过每一餐的内容，如今细细想来，背后大有文章，她默默地记下他的口味，什么菜多吃了几口，下一餐便还会出现在餐桌上，什么菜尝过后再没动过，便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难道那样体贴入微的温柔，今后再也寻不到了吗？
白子画问道：“小骨可有意识到，你已无法如从前一般看待我？”
花千骨正在挟菜的手略微停顿，旋即又恢复如常，将盘中青菜稳稳地挟回碗中，疑惑地问道：“师父不是说过，食不言，寝不语？”
白子画眼光扫过自己干干净净的碗碟，道：“我已用完餐了。”
花千骨细细咀嚼了好一会儿，才将那菜咽下，又道：“可我还没有。”
白子画认同地点头道：“无妨，待你吃完我们再谈。”
她在白子画的注视下不疾不徐地吃过了饭，将碗碟一件一件收好，道：“小骨自知近日对师父多有不敬，实乃习惯使然，都怪我失忆时不知轻重，同您玩闹惯了，不过如今我既已恢复了记忆，终于迷途知返，定会勤奋刻苦，本分地做好您的徒弟。”
白子画原想借此使她明白，她心中对自己仍有牵挂，却不料她竟清楚得很，还冷静地要改正错误，自己从前对她的谆谆教诲在脑海中回响，顿感后悔不迭，那一派胡言她竟听进心里去了。
他的声音透着些许迷茫：“呵……好……甚好……”
花千骨见他失意之态心有不忍，已走出两步却又折返回来，将那堆碗碟又搁置在桌上，出言规劝他，口吻与曾经断情绝欲的长留上仙无异：“师父，你何必如此执着呢？如你所言，你我之间，不过是执念而已，我已好端端地回来了，我不怨恨你，你也别觉得有愧于我，我们还是和和气气地做师徒，像从前一样，不好吗？”
白子画不响。
花千骨又道：“师父可有想过，若那年，我们未曾去过雪山，此时会如何相处？”
白子画仍不回答，她只好自己答道：“想必还是上慈下孝的师徒。”
他忽然将桌上茶杯打翻，杯中清水肆意流淌。
花千骨惊呼一声，愣在原地，以为他发了火。
他却温和地问道：“小骨能否让这水倒流回杯中？”
花千骨摇头。
白子画道：“我对你的情意，就如这杯中清水。你说假如我们未去过雪山......可事实是你我同去了，你中了毒我愿舍命救你，生死攸关之际你也不肯丢下我，这真是小骨口中的师徒之谊吗？”

他扯开衣袖，露出手臂上那道绝情池水疤痕，问道：“难道就当一切都不存在吗？”
花千骨原本只是耐心地和他讲道理，见他露出臂上伤疤，不免想起他削肉剔骨的绝情模样来，不由顿生几分怨恨，恶狠狠地道：“你爱我如何？不爱我又如何？这个答案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师父大可再将这伤疤削去，你不是熟练得很吗？”
看着白子画面色惨白，她竟有复仇的快感，好似才想起来那道神谕一般，故作惋惜：“哦，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了，师父如今不伤不灭，这道碍眼的伤疤也除不去了。”
她轻轻地又将他衣袖拉回去，将绝情池水的伤疤又遮掩起来，轻松地说：“这样师父就看不见了，小骨也看不见了，世人都看不见了。看不见的东西，师父就可以当做不存在，师父不是一直做得很好？”
白子画理亏，倏尔不见了方才的气势，讨好般求和：“罢了，为师听小骨的，小骨想如何便如何吧。岁月漫长，我就在你身旁等着，你何时回心转意了，知会我一声。”
花千骨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反应过激，明明已经决定放下爱也放下怨，怎能还总揪着往事来对师父发难，在心中自省了一番，端起桌上的餐具离开了。
入夜后，如何就寝成了难题，当初搭建这房子时，白子画在花千骨房中临时置了道隔板，在外间添了床榻，当下一切还是老样子，容纳二人不成问题，只是花千骨坚持要将里间舒适的床榻让给白子画，以示对师父的尊重，白子画又不肯，只道她是女子，还是让她住里间，花千骨于是搬出自己的主人身份来，要他“客随主便”，白子画无奈，最终以轻飘飘一句“师命难违”说服了她。
花千骨躺在榻上辗转难眠，外间的白子画便起了身，自墟鼎中取出琴来为她奏曲，助她安神。
花千骨道：“师父快快歇息吧，不必为了我费心。”
白子画道：“为师闲来无事，忽然想弹奏一曲，可是扰到小骨了？”
花千骨暗道自己自作多情，只好回道：“无妨，只是小骨念着师父近日随我奔波，着实辛苦，想劝您早些休息罢了，您请自便。”
说罢，她向被衾中缩了缩，合上了双眼，在熟悉的琴音中缓缓入眠。
次日一早，她便嚷着要回长留。
她原来想留在此处，无非是为了再躲避白子画几日，可如今那人跟了过来，两人在这么个小房子里，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更是尴尬，不如回了绝情殿自在。
白子画却道此地不太平，需再留几日，抓住那作恶之人方可离开。
花千骨高兴极了，她想要的不正是如此跟随师傅诛邪除恶？
她满怀期待地放下了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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