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 【五一文赛】球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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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体]【五一文赛】球镜

作者:反mn第三师政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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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透过舷窗，我看到黑暗，黑暗的星空，黑暗的伴星。
伴星在飞船的正下方，它还有个迷人的名字——球镜。不过现在，我只愿称呼它伴星。它的黑色外表侮辱了球镜这么个美好的词。
伴星在飞船的正下方，黑色的大陆。
02
天青色的梦
远处透来一线亮光，阳光穿过伴星的阴影，投射在我身上，轻抚着我手中的日记本，日记本的封皮是鲜黄的。
打开日记。
其中一篇这么写道：
“2042年11月30日，天气晴。”
“马上要登船了，去伴星做客。球镜说他们欢迎人类前去探访。但我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丢失了些什么。没错，我心里的球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外星的朋友，来自外星的朋友当然也很好，但他们也不是球镜。球镜被我弄丢了。”
日记本的封皮是鲜黄的。鲜黄当然挺好看，但我更喜欢那本天青色封皮的。天青色日记本被我落在哪里了？我失去它了吗？
我醒悟过来：非但是日记本，我失去了一整个天青色的梦啊……
03
生若初见
LIFE
去年夏天，我住在上海，当着代课老师。
下午3点以后，就没什么事了。我像往常一样，翻翻课本，放下。打开电脑，刷帖子。
一篇篇杂讯掠过眼角，15秒一个的短视频在脑海里激起浅浅的浪花，随即沉没。我的大脑仿佛进入了半睡眠状态，只教海量的信息穿肠而过，留不下多少痕迹。
忽然，两颗熟悉的汉字跃入眼帘，我打个激灵，看清了那两个字：球镜。
球镜！我闭上眼睛，回忆今天我是第几次看到这位用户的发言。
不错，就今天一天，我已在网站上推荐这串ID不下十二三次。我惶惑着，进入她的主页，只有用户名，年龄地址个性签名一概空白。把她的头像放大至全屏，发现像素实在太低，只能在左下角隐约辨认出一个白色球体，与黑色背景相衬。
她究竟是什么人？我随便找个话题版，发布帖子：“你们认识球镜吗？”
不一会儿，回复贴纷至沓来。回答极为统一：认识，至少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有的吧友还分享了他们多人同时与球镜聊天的有趣经历。
我心中球镜的形象愈发迷雾重重了。她是人工智能？
又或者，她是一个什么组织的公用账号？类似的问题不断蹦入我的脑海。我摇摇头，否定。这些想法都不靠谱。
正疑虑间，下课铃响了，我带着满脑子疑问，去食堂打饭。打开宿舍门，走下楼梯，甚至没注意到楼梯面砖换新了。
踩着长长的影子，我提着饭盒，朝食堂走去。
04

04
萍水
你好，我是用户拉脱维亚钢琴。
你好，我是用户球镜。我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在吗？
在，什么事？
你在航天版连载的小说，写得真好！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05
伴星明月
各位看官可能要问，球镜写的那篇小说到底有什么内容呢？在这儿，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球镜写的那篇小说，大致内容如此：
甲星上生活着一个文明，这个文明的生物靠摄取大分子有机物，发生氧化反应，并呼出二氧化碳生存，它们在学会使用火的11万年后，造出火箭，飞向了太空。
甲星人太空探索的目标之一是登陆其半星，乙星。乙星原来也有文明。百万年来，他们抛弃了笨重的血肉，把自我上传到数据库中，百万年来，他们生活在数据库里。
甲星人发射的探测器发送了，那矗立在乙星地表上如谷仓似的数据存储单元。紧接着甲星宇航员登陆了。一个星系母亲生出的一对儿女，经过百万年咫尺天涯的对望，终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我惊羡她构建出的这么个纯美的小说世界，一个星系，两颗行星，两颗行星，两个文明，两个文明，一个星系。光是闭上眼，想象一对双生子跨越万年的握手，就能让人热泪盈眶。
球镜，她是我的伴星明月。
球镜她渊博的学识，张扬的个性和对文学的敏感，由我与她寥寥的聊天中溢出，澎湃地进入了我的世界。
她说，乔伊斯和马尔克斯看似相同，实则有很大差别。前者通过混乱的语言铺排追求意识层面上的流畅；而后者则致力于象征手法的完美运用。《尤里乌斯》比《百年孤独》更加“意识化”。
记得我曾反驳道：“《白光》中也有大量语言混乱但思维流畅的段落啊，难道据此就能判定鲁迅是意识流派作家？”
她回答说，《白光》和同时期的许多白话小说，看起来像意识流作品的原因是当时白话文还不成熟，语法没有统一。鲁迅的小说思维的确十分清晰，引人入胜，但那只能体现他个人的语言功力，并非现代派写作理念的功劳。事实上，鲁迅从未有意识地写过现代派作品。
后来，我们聊到突破摄星计划。这是由十三个国家航天局和私人航天公司共同参与的计划，意在发射两千个邮票大小的探测器，以激光为动力，飞往比邻星。
“突破摄星计划遭受的诟病太过分。”她说，“两千个邮票大小的探测器，就算正常工作并到达目的地的不到百分之一，也足够科学家们对比邻星建立一个粗略的模型。这是人类迈向其它恒星的第一步。第一步宜早不宜迟。”
她说……
几个月来，我们从文学聊到物理学，从菜价聊到

07
新的篇章
飞船在伴星的正上方，黑色的大陆。
梦总会醒的，我们要在伴星上登陆。
茶几上的汽水还缓慢地吐着泡泡，像一只悠然自得的草履虫。草履虫是没有希望，也没有忧愁的，它的工作是吃东西，然后繁殖出后代，将基因延续下去，就这么简单。
我们人类可不一样。我们有思想，有感情，甚至很多时候……多愁善感。和草履虫比起来，我们真是有先天的劣势。然而，最后，统治地球的是我们，飞向伴星的是我们。草履虫呢，它们在地球的海洋里，像汽水一样吐着泡泡。
工业革命的冲击让人和草履虫之间的差距进一步拉开了。我们逐渐适应于丰裕的生产力带来的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们中有的人治理环境问题，有的人搞恐怖袭击；有的人探索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学术高峰，有的人买淫嫖娼；有的人飞向别的星球，有的人像草履虫和汽水一样，在社会福利的安乐窝里吐泡泡。
这些人是同类，我们都是文明的产物，找乐子的人。
现在，我们正与另一个文明发生接触，我不明白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但我满心憧憬。
一阵猛烈的冲击，我跌倒在座椅的怀抱里，动弹不得。这好像飞机起飞时的感觉，不过推背感要强许多倍。我艰难地摇头，问身旁的工作人员：“还有多久着陆？”
就在这时，推背感消失了，飞船呈自由落体状扑向伴星。
“大约三分钟，”工作人员回答，“还有一次减速，您小心些，把安全带绑紧。”
“它，”我指指脚下的伴星，“它的表面由什么物质构成，我们知道吗？”
工作人员迟疑了一下，说：“不清楚。不过，它很平滑，像镜子一样。”
“整颗星球，就是一面球形的镜子。”他又找补道。
话音刚落，便传来一声闷响，飞船掉转90度，最后的减速开始了。我紧张地躺回座位，闭上了嘴巴。
窗外的景色逐渐模糊起来，还夹杂着炽烈的火红，仿佛飞船的尾部被烧着了一般。一段时间后——大概是几分钟后，我已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舱室开始有节奏地振动，伴随着火焰旋转，像黄浦区酒吧里跳的踢踏舞。
“嘭！”一声爆响，几乎把我的耳膜震破。飞船脱掉了隔热大底。朝窗户望去，伴星的地平线已在眼前。
……

舱门划开，人类登陆了伴星的表面，像球镜小说中的甲星人一样。
兜中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球镜用她的QQ号对我说：
“我在航天版发布的那篇小说，其实还有后续。你想听吗？”
我太激动了，因为事情刚好符合着我的预期——我用颤抖的手指发送出：
“想”
“好，我说。”球镜回应道，“那两个文明相遇之后，他们的文化和自然科学领域产生了极大的碰撞，推动了两个世界的发展。后来，甲星人带着乙星人乘坐一艘大飞船，飞向浩瀚宇宙。”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我好像已经猜到了最后的答案。
“他们在所到的每个有生命的星系，都制造出一颗伴星，护佑着蹒跚学步的原始生命。”
“多年之后，一些星球上的生命长大了。演化出了新的物种，创造了文明。”
“天哪，该不会……”我打断她的叙述
“你们，你们地球文明，是我们守望的对象。你们很厉害，仅仅凭着自己的力量就进入了太空，学会了核裂变技术。不过现在，我们和你们的融合即将开始。我们会与你们融为一体，然后……”
“飞向星海。”我说。
“飞向星海。”她说。
就在此时，不知已有多少对伴侣结合在一起，在星星间播下文明的种子。我仰望星空，我满心喜悦。

08
她
“还是我们买一个肉体，让我进入现实世界吧。我们伴星人中已有许多这么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球镜不知第几次提出这个想法。
“还是没必要吧。以后如果我们想真正生活在一起，我可以把自己的意识上传，进入你们的数据库。”我惬意地躺在沙发上，笑笑。
“你真奇怪。别人都是抢着获得肉体，你却想着放弃肉体，进入数据库？”球镜也笑了。
我突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这样做吗？”
她显然不理解。
我自说自话：“因为在我心里，你都是位神圣不可侵犯的异性。我已经习惯了你数据形式的存在。这么说可能对你不公平，但如果有一天，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站在我面前，自称是球镜，我一定受不了。”
她依旧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我同意你的观点。”她突然说，“你可以保存你的这副肉体，以便需要去现实世界处理事情的时候用。”
“我安顿安顿工作的事，然后就去数据库里找你。”我说。

共有六楼，看得到吗？@7s-bo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