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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龙族5改[第2页]

作者:吻淫鸭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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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愣住了,在这间网吧住了好几天了,从没打开过这扇窗,也从没想到东京天空树距离他那么近。
心里刚刚涌起的那点“小确幸”退潮般没了,路明非呆呆地望着东京天空树,他曾去过那里,带着另一个发色有些暗红的女孩……
路明非甚至有点不由自主的掉下几滴泪水,原来,就像《盗将行》里唱的那样,自己也会把夜明珠扔到天空树吧。
注:《盗将行》里,一个盗贼遇见喜欢的小姐,因为身份差距,只能去当了将军争取功名,多年后回来时,小姐已经病死,
已是将军的盗贼便把夜明珠扔到山林里。浪迹天涯。这里也是对应的日本文化里,将军必须效忠大名。
楼下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日本人很怕打搅别人,街面上很少有人这么嚣张地鸣笛。路明非往下看去,
一个黑风衣、戴墨镜的男人靠在大红色的跑车上,正吐掉嘴里的烟蒂,扬手跟他打招呼。
路明非的瞳孔微微收缩,每一条肌肉和神经都无声地绷紧,整个人像是拉开的硬弓。
楼下的人是乌鸦,源稚生当年的跟班,听说如今已经是蛇岐八家里说得上话的大人物。
路明非来东京最想找的人就是乌鸦,但他不敢打电话,如果说蛇岐八家里他只剩下一个朋友的话,那应该是乌鸦。
他还没有找到乌鸦,乌鸦先找到了他。
“好久不见,聊聊?”乌鸦缓缓地拉开自己的衣襟,“我没带武器,连把指甲刀都没带。”
路明非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乌鸦不是一个人来的,虽然整条街上看起来空无一人。
十五分钟之前,诺诺和楚子航还在录像的时候,大红色的跑车停在了这间网吧的门口。
乌鸦并不下车,而是点燃了一支烟。
网吧老板走了出来,冲乌鸦深鞠一躬,没有说任何话,扭头走向小街的尽头,跟在他后面的,是店里所有的服务生。
那家营业到凌晨四点的章鱼烧店,老板刚才还在热火朝天地做着章鱼烧,忽然就收敛了笑容,遥遥地跟乌鸦鞠个躬,关闭了电炉。
服务生和刚才还在吃着章鱼烧的几位客人都跟着他,走向了小街尽头。
居酒屋、便利店、柏青哥店……这些做夜间生意的店面都毫不犹豫地中断了营业,几分钟内,整条街就被清空,只剩下那些店牌还在闪烁,
不知哪家店里传来隐约的、悠扬的老歌。
踏着歌声,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们进了场,衣摆被风吹起的时候,露出浮世绘般灿烂的衬里。
他们高效而沉默地占据了网吧附近的有利位置,藏在阴影中,手中长刀闪烁着凄冷的光。
乌鸦那支烟抽完了,布置也完成了,他点点头,表示满意。这就是新的执行局,他亲手带出来的队伍,效率不逊于源稚生曾经领导的那个执行局。
片刻之后,乌鸦出现在路明非的面前。长长的走廊,两个人遥遥相望。
诺诺站在路明非的背后,靠着墙,手中提着冲锋枪,楚子航已经被唤醒了,此刻正躲在路明非左手边的包间里,正把拉门拉开了一道缝往外偷看。
乌鸦上楼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看过周围的所有包间,都是空荡荡的。难怪他们很少见到别的客人,
想来整间网吧就是一张捕兽网,猎人一直耐心地等着收网。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吧?”诺诺的语气里带着揶揄。
乌鸦认真地看了诺诺几眼,微微鞠躬,“佐伯龙治,现任日本执行局代局长,曾经跟路君并肩战斗过。”
他转而看向路明非的时候态度就没那么好了,“你居然带着刀来跟我见面。”
路明非手中提着短弧刀,虽然没有摆出咄咄逼人的姿态,但态度很明显了。
“你们在这栋建筑附近至少布置了五十个人,都是日本执行局的精英,你们是白王血裔,我可不敢掉以轻心。”
路明非说到这里停顿片刻,凝神细听,抬头仰望,好像目光能穿透屋顶,
“哦还有直升机,我想你在直升机上布置了狙击手,对吧?附近的高楼不多,狙击手没有好的位置,出动直升机就不一样了,几乎没有射击死角。”
他的听力比不上释放“镰鼬”的恺撒,但如果沉心静气地听的话,方圆500米内的动静都能掌握。太安静了,
除了风声,而那风声来自这座建筑的正上方,显然是一架直升机的旋翼发出的。
“以前你可没那么厉害。”乌鸦点点头,“说得不错,今次出动的是执行局新组建的鹤组,收编了很多原来猛鬼众里的狠角色,
如今你是真正的S级了,想要抓你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所以我们不再是朋友了?”路明非低声问。
虽然是明摆着的事情,但他还是想要个回答。
“你是问你和我,还是问你和蛇岐八家?”乌鸦反问。
“你跟蛇岐八家,当然不是,蛇岐八家是秘党的分支,你是秘党的敌人,自然就是蛇岐八家的敌人;
但你跟我当然是朋友,所以带队来抓你们的人是我而不是其他人。”乌鸦说。
“这就是日本人的仗义么?你以前是我兄弟,现在我背叛了你,还要亲手杀了你,因为我不忍心让别人来杀你。”诺诺说。
她这是拖延时间,谈判到此已经崩了,但还不能拔刀就上,她急速地思考脱身之策。
“不是,我进来见你们,你们才能绑架我,你们不绑架我,就不能不动武不见血地离开这里。”乌鸦叹了口气,
“陈小姐,我跟路君可真不是那种塑料兄弟情。”诺诺懵了,路明非也懵了,两人狐疑地对视。
“等等等等,佐伯……佐伯什么来着?你的计划太复杂了,”诺诺说,“你如果想要放过我们,悄悄地来通知我们有危险,
我们提前撤离就好了,不必派人包围了我们又自己跑进来当人质。” 乌鸦又叹了口气,“你们不懂政治。”
“这跟政治有什么关系?我政治成绩是不太好。”路明非更摸不着头脑。
“家族和学院之间的关系,就像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家族如果庇护你,跟学院之间就会产生严重的对立,
而如今的蛇岐八家已经无力对抗秘党。所以当我们知道你抵达东京的时候,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派人来抓你,
一个是把你的消息通知学院。”乌鸦一边说着一边靠近。
路明非仍然是高度警戒,直到此时他还是很难信任乌鸦,不过他对乌鸦的实力很了解,乌鸦就算变出三头六臂来也不是他加诺诺的对手。
乌鸦在他们面前停下,点燃一支烟,“家族甚至不能来暗中通知你,因为家族里也可能有学院的眼线,
消息走漏的话,还是会损害到家族和学院的关系。大家长管理着整个日本黑道,是黑暗里的政治家,
政治家的身份绝不允许她为了友情牺牲蛇岐八家的利益。所以她就把这个棘手的事情交给了我,我作为执行局局长那就要来抓你啊,
我不能玩忽职守,所以我就在这间网吧周围布下天罗地网。但是我们的优先目标不是杀了你而是把你带回卡塞尔学院,
所以我就仗着老熟人的身份进来跟你谈判。”“但是骤变忽然发生!”乌鸦说,“借你的手用一下。”
乌鸦抓起路明非的手把自己锁喉,然后转个圈靠在路明非怀里,“你是个凶悍的逃亡者,不仅没被我说服,
还忽然发难抓住了我……我一个街头流氓怎么是你的对手呢?这是很自然的事。”
路明非看向诺诺,神情有点尴尬。
“稍等稍等,”演到这里乌鸦又叫停,“这样不行,我看起来不像是被暴打过的样子。”
“那我……真的暴打你一顿?”路明非也有同感。
乌鸦犹豫了一下,转而看向诺诺,“戏确实要做足,但我听说你现在很厉害,还是女士来吧。”
诺诺点点头,微微下蹲,全身蓄力,骤然突前,一套凶猛的组合拳,全部轰在乌鸦身上。等乌鸦再度站起来的时候,看起来真的是力战之后被擒了。
“谢谢你放过我的牙齿,刚刚整过,很贵的。”乌鸦抹了抹嘴角的血,“好,就这样,各部门都准备好了么?我们得一条过,不能演一半重来。”
路明非和诺诺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楚子航已经从旁边包间里出来了,看诺诺点头也赶紧点头。
乌鸦再次抓起路明非的手把自己锁喉,然后转个圈靠在路明非怀里,这套动作他熟极而流,简直像是排演过无数遍的双人舞。
“不要!不要!路君你不要这样!你还有机会的!这样是断了你自己的退路……啊!”乌鸦高声哀嚎,在路明非怀里扭动。
路明非从来没想到乌鸦居然是个被黑道耽误了的好演员。
片刻之后,乌鸦开着自己的跑车带着绑架他的三位劫匪跑在东京郊外的高速公路上,除了楚子航,都在大口地喝着啤酒。
楚子航的话诺诺说他十五岁不适合喝酒,给了他一个酸奶。
 





 
第25章 故人(7)
雕塑后面就是那幢白色的建筑,罗马式的立柱,黄铜包裹的大门,屋顶雕刻着吹响号角的金色天使,数十面猩红色的旗帜从屋顶一直垂到地面。
“座头鲸先生重新装修了高天原,跟你们那时候比气派多了。”乌鸦说。
路明非点点头,这豪气干云的设计风格,这才是配得上座头鲸老板的店。那个男人有了钱肯定要乱花的,反正这家店他说了是要经营一辈子的,
给那些情感上没依靠的女人一个放心喝醉的地方。
“都有点认不出来了。”路明非说。
“周边这一片地也都被座头鲸先生买下来了,他拓建了一个广场。天气晴朗的时候,他会让乐团在广场上表演。”
恰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在高天原门前停下,身穿套裙的优雅女士推门下车。
陪伴她的是衣着得体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就是那种受过很好教育、在大公司里工作、财务自由的成功人士,眉宇间透着英气。
他体贴地托住女士的小臂,以免穿着高跟鞋的女士在湿滑的路面上行走不便。
服务生冲到女士身边张开雨伞,门童立刻拉开雕花的黄铜大门,门开的时候,爆出奔放的男低音,
“女士们!欢迎来到凡间的天堂……高天原!今夜我们的花,为你们盛放!”
路明非愣了片刻,忽然笑了。
虽然失去了一条手臂,可还是那么豪气,不愧是立志要当天下第一花郎的男人。
那位优雅的女士路明非也认识,姓什么忘记了,隐约记得她的名字是早苗,职业是建筑设计师,那时候总来喝酒,喝多了一个人哼着歌流眼泪。
看来早苗找到了会照顾她的男人,那就不必再来高天原这种地方寻求安慰了,不过还是会光顾,想必是个恋旧的女人。
音乐声响起,乐团开始演奏,是一首缠绵的情歌,黄铜包裹的大门在早苗的背后关闭。
“走吧。”路明非说。
“真的不进去打声招呼么?”乌鸦挑眉。
“不用了,”路明非笑笑,“不想给他添麻烦。”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走进去的,岂止走进去,还要拥抱那个独臂男,告诉他自己回来看他了,告诉他,他还像当年那么棒。
是音乐响起的时候,那首熟悉的歌,玉置浩二的《Friends》,如今大概是高天原的保留曲目。
可理智告诉路明非,不能去,高天原再也不是他能藏身的地方了,如今它是歌舞伎町一番街上所有夜店中的王座,
却庇护不了他这个危险的大怪物。
真想念那个时候,雨夜中的东京,他们无路可走,却意外地找到了这么一个栖身之所,还有温暖的大浴池。
如今他袖中藏着致命的利刃,从中国到蒙古,硬生生杀出了来这里的路,却不能进去跟他打个招呼。
“不去见店长的话,就去看看别的朋友吧。”乌鸦轻声说,“反正那个人,你想给她添麻烦也没机会了。”
工程电梯轰隆隆地下降,下面一片漆黑,黑暗中涌起乳白色的雾气。
“戴上口罩。”乌鸦把准备好的口罩递给路明非,“井里保存着大量的水银,以你的血统,这点水银蒸汽对你应该没什么伤害,
不过吸多了总是不好。”
路明非点点头,接过口罩,却没有戴。
“那件事之后,家族就从东京都政府那里买下了这口井,永久地封闭了,周围的所有山地我们也都买了下来。”
乌鸦说,“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搅她了。”
路明非抬起头来,漫天大雨,好像全世界的水都在汇入这口巨大的储水井。
红井,他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他曾以为自己不会有勇气回来,虽然无数次在梦中他就站在这口井里,亲眼看着那一幕重演。
乌鸦说起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会来这里,可什么都没说就上了乌鸦的车,两人在山间公路上开了足足一个小时,一路上也都没说话。
工程电梯到达井底,一片漆黑,乌鸦摸索着找到了电源开关。
一盏亮得刺眼的射灯从上方照下,地面上刻有很深的槽,深槽组成了巨大复杂的图案,深槽里流动着水银。
某种炼金矩阵,卡塞尔学院的冰窖里也有类似的布置,通过水银的流动激发某种言灵效果,镇压那些自带活性的炼金制品。
“这些家伙越来越懒惰了,也不好好地收拾,这么多垃圾。”乌鸦气哼哼地说。
井底确实有不少垃圾,多半是树枝,可能是被雨水冲刷进来的。乌鸦踢开几段枯枝,在前面引路。
井底很大,射灯无法全部照亮,乌鸦带着路明非走进黑暗里,黑暗里有什么东西闪着微光。
乌鸦又摸索了一番,找到了一个控制台,他看了路明非一眼,打开了控制台上的电源。
黑暗里那发射微光的东西亮了起来,那是一个巨大的、石英玻璃整体铸造的圆柱,像是一间圆柱形的房子。
石英玻璃的房子里面,跪坐着瓷白色的女孩。她干枯得很彻底,却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还穿着当年路明非亲手给她穿上的那套裙装,
但身上多了一圈圈的纸绳,纸绳上挂着朱砂写就的神符。
纸绳的末端固定在石英圆柱的内壁上,那是某种神道教的仪式,用于镇压妖魔或者厉鬼。
“本该把她也葬在神社的墓地里,可是谁知道她是什么东西呢?要是再度复苏岂不是会很麻烦?
还不如葬在这口满是水银蒸汽的井里,五公里之外的山上有个瞭望哨,一天24小时用望远镜看着这里,
不过没关系,我把那家伙支走了。”乌鸦念叨着,点燃带来的线香,冲那瓷白色的少女拜了拜。
“可她根本没有复苏的迹象,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失望。”乌鸦轻声说,把线香递给路明非,
“去给她上柱香?想要拥抱遗体是不可能了,不过放声大哭没关系,这里只有你和我,没人会知道学生会主席的丢脸事。”
路明非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
他缓步上前,脚步很轻,好像那女孩只是睡着了,他不想惊醒她。
他往前走,乌鸦往后退,似乎是不想打搅他。
那盏刺眼的射灯熄灭了,乌鸦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他每退一步,眼睛就更亮。
那是猎人的眼神!
十几道暗红色的光线亮起,那是狙击步枪的激光瞄准镜,密集的光点汇集在路明非的后心,持枪的人手很稳,光点只是轻微地晃动。
这口井的井壁上都是脚手架,那些漆黑的射手就藏身在脚手架上,居高临下地瞄准,绝对不会有射击死角。
乌鸦站住了,缓缓地举起右手,竖起一根手指。
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猎杀一只猛兽就是需要这样的耐心,不能急,也不能走错,哪怕一步。
他是流氓出身,流氓杀人有自己的办法,不必像他那个外号夜叉的朋友那样,挥舞武器,咆哮着冲锋。流氓杀人只需要一寸的刀锋,
他们带着笑容和敌人拥抱,用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给对方后心来上那么一下子。
十六名经过最严格训练的狙击手,十六支反器材狙击步枪,枪里装填着威力巨大的20mm子弹,强到能够洞穿步兵装甲车。
48个小时之前这些武器被分发下去,乌鸦和这些狙击手共饮了烈酒,摔碎了酒杯。
此刻乌鸦只要轻微地勾动手指,路明非就会化为一团血雾。
可路明非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乌鸦。他只要低头就能看到自己胸前那团密集的红点,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乌鸦。
乌鸦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那本可轻易勾动的手指上仿佛牵着万斤的重物。他不明白自己是何时和怎么露出马脚的,
猎物既然看穿了自己,又为何要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走进陷阱。他也不确定在对方已经有准备的情况下,
那些20mm子弹还有没有效果,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断言这个怪物的极限。
可路明非只是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继续走向那间石英玻璃的小屋,还是那么慢那么轻的步伐。
他趴在玻璃上,看向里面。
没有悼念的话,也没有泪水,男孩只是趴在厚厚的石英玻璃墙上,静静地看着那干枯的、瓷白色的女孩。
悲伤的情感地弥漫开来,填满了深井的每个角落,它是那么地轻柔,却又沉重,像是水,慢慢地把人淹没。
乌鸦忽然觉得这个夏天真的是很冷,他疲惫地摆了摆手,所有激光瞄准点在同一瞬间熄灭。
他走到井壁边缘,蹲在那里,点燃了一支烟,仰望天空,亿万的雨滴从那里而降。
 
第26章 故人(8)
大红色的古董跑车在山路上慢悠悠地开着,音响里是某个老男人似乎忧伤又似乎快活地唱着歌。
“原本的计划是在红井里杀了我?”回城的路上,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最后还是路明非主动地打破了沉默。
“原本的计划是,如果狙击手不奏效的话,就把那口井整个地炸掉,给你来个水银葬礼。我和狙击手都是你的陪葬品。”
乌鸦说,“大家长叫我决定如何处置你,我想来想去最好还是把你抹掉算了,但最好不要伤到陈小姐,
我们可不想激怒加图索少爷,所以把她留在神社里了。”
“之前的那些都是你做戏给我看?”
“是,从我在网吧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在做戏,我要让你对我放松警惕,还要引动你的情绪,才有得手的机会。”
乌鸦说,“我是街头流氓,你是能屠龙的超级英雄,我想干掉你,只能得靠智慧。”
路明非沉默了很久,“酷,可怎么又放弃了?”
“黑道有黑道的规矩,我们忌讳在葬礼上动武。”乌鸦说,“一个人虔心诚意地为死者悲伤时,连漫天神佛都会保佑他,
动武是会被神佛怪罪的。我觉得你那时候真的很悲伤,那时候杀掉你只怕死后要去地狱的。”
“《大话西游》的台词么?你一个日本人怎么会看过那部电影?”
“什么《大话西游》?没看过,不过现在真的可以去喝酒了,我知道一个好地方。”乌鸦把油门踩到底,轿车立刻加速,
在漆黑的山路上甩尾狂飙起来。路明非点点头,靠在椅背上,眺望漆黑的群山。
“其实我对你多少有点不爽,可以前不愿意说。”乌鸦喝着啤酒。
这是一间做炉端烧的小店,烧烤台中间点着火,旁边的竹签上插着牛肉、鲜鱼和蔬菜,暖风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乌鸦说的好地方居然是这种不起眼的小店,不过料理真的不赖。
“为什么?”路明非打了个酒嗝。
“你哪里配得上小姐?我们每个人都看她是公主,可她看上了癞蛤蟆。”乌鸦说,
“她把所有的信任都给了你,可你什么都没帮到她。你是她的武士,主公需要武士来保护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
“嗯。”路明非点点头。
“事后我们从Line的服务器上拿到了你和她的通信记录,她遇难之前一直在联系你。你是最有机会救她的人,
可你在高天原的酒窖里浪费了很多时间。”
“嗯。”路明非点头承认。
酒意上头,乌鸦重重地把啤酒杯砸在桌子上,忽然间面目狰狞声色俱厉,“只会说嗯么?能像个男人那样说话么?
她那么相信你,相信一个关键时刻什么用都没有的男人!一个只会低着头说嗯的男人!”
这一次路明非只是沉默。
乌鸦吼了几声,发泄完怒气,又安静下来,再度变成那个深藏威严的佐伯龙治,声音温柔又低沉,
“我是个街头混混,我父亲也是,他什么人都打。但小时候父亲跟我说要懂得保护女孩,
因为女孩子将来会是妈妈,她们能生孩子,能带来希望。所以男人可以轰轰烈烈地战死,但要懂得保护女孩。
女孩子死了,男人还活着的话,会不能原谅自己。”
顿了顿他又说,“其实就算没那么喜欢她,也可以带她离开啊,她也挺漂亮的不是么?
带她去韩国,在那颗不存在的海棠花树下跟她相互喂冰淇淋,吃完想带她去哪里就带她去哪里,反正她喜欢你,你要怎样她都愿意。”
“别说了。”路明非背过头去,有些抽搐,“不过如果这么说能让你开心点,那你就继续说,我听着。”
乌鸦对于路明非的反应有些惊讶,愣愣地看了他几秒,“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人总是要长大。已经发生的事,已经没了的人,总是回头看也没用,只能把现在的事情做得漂亮点。”
两人沉默下来,望着炉中的火焰,火焰升腾,鱼肉的油滴滴入火中,噼啪作响。
“我没有下达攻击命令,两个原因。”乌鸦低声说,“第一,你现在是个大人物了,可看到小姐的那个瞬间,
眼神忽然变回了当年的那个小男孩。所以我觉得你还是个人,有人性,不是他们说的那种怪物,”
“你这么说我还有点高兴,不过怪物也未必没人性,”路明非说,“还有呢?”
“我忽然想就算你真的是怪物,那么她是什么呢?如果目标是她,我能下达攻击命令么?”
乌鸦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这么一想,心就软了。”
乌鸦顿了顿,喝了口酒,“那个女孩,就是传说中的陈墨瞳吧?”
“恺撒老大的未婚妻,长得很像你家小姐,对么?”
“说不清,两个人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一眼就能分出来。但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居然会那么相似,连那种奇怪的发色都一样。”
乌鸦顿了顿,“那是你真正喜欢的人对吧?”
“曾经是而已,现在什么关系都没!”路明非脱口而出之后,自己都惊讶。
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很久,却随口就跟乌鸦承认了。也许是因为乌鸦是跟这份感情没关系的局外人,他一直想找个局外人承认一下子。
“恺撒怎么想?”
“他应该知道,不过我也没啥,时隔几年来到红井,我才知道,我真的好想和她一起去韩国那棵树下的地方。”
“接下来想怎么样?我可以放过你,但是更多的人很快就会赶来东京,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事到临头心软的,即使是你当年的朋友。”
“我来东京确实是想找你帮忙,但不是帮我逃过学院的追踪,我想你帮我找个人。”路明非抬眼看了乌鸦一眼,给他满满地倒上一杯啤酒。
“什么人?”
“赫尔佐格。”
时过境迁,乌鸦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瞳孔还是猛地收缩了一下,流露出内心深处残留的恐惧。
“赫尔佐格已经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我们派潜水员去东京湾里看了,捞到了他的一些遗骸。”乌鸦说,
“被打碎到那种程度,你觉得他还能复活?”
“我相信他是死了。但我想借助蛇岐八家的力量,仔细地调查一下这个人的过去,你们不觉得奇怪么?一个前纳粹科学家,
没有血统的正常人类或者血统极其平庸的混血种,却对龙族有着那么深入的了解,他甚至知道白王圣骸这样的究极秘密,
比你们这些白王血裔更了解白王。他虽然死了,但他身上的谜团还没完全解开。”路明非说到这里顿了顿,“还有,他可能知道我的来历。”
“你的来历?”乌鸦一愣。
“学院通缉我的原因,应该是我被怀疑偷袭校长和盗走龙骨,可能是一直隐藏身份的龙族奸细,对吧?”
“是,他们还认为你是非常危险的怪物,非常容易失控。他们发给我们的资料中,包括了一段你龙化的视频,说真的,
第一次看的时候我可是被吓到了。”乌鸦顿了顿,“他们还说可能是你杀了龙王诺顿,龙王芬里厄和赫尔佐格。”
“嗯。”路明非点点头。
“嗯这种回答也太草率了吧?”乌鸦瞪大了眼睛,“真是你干的?来来来,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路明非抬起头直视乌鸦的眼睛,“是我杀的啊,怎么了?”
“可赫尔佐格是死在天谴之剑的轰击中国!我们还从他的遗骸里找到了大量的钨元素!”
“是我把他拖住的。我在那里跟他对打,可还是有点打不过他,不过他不知道,那是天谴之剑攻击范围的圆心。
他的速度很快,我要是不拖住他,他应该能避开天谴之剑。”
“那诺顿和芬里厄……”
“那两次是直接杀掉的。”
“说得太轻松了吧!你是拍死了蚊子还是路上踩到了蚯蚓啊?”
“详细说起来要蛮长的时间的,”路明非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跟乌鸦解释这件事,“总之我的特殊能力是变成怪物,
能力很强的怪物,能杀掉龙王。可这种能力有很严重的后遗症,所以我无法当着你的面表演,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路明非递了一张纸巾给乌鸦,“你要不要先擦擦嘴?”
乌鸦正呆呆地看着他,酒液顺着下巴哗哗地流。
乌鸦接过纸巾,胡乱地抹了抹嘴,依旧呆呆地看着路明非。
“其实你这么想,秘党和龙王们对抗的几千年里,能有几次杀死龙王并且猎获龙骨?可我入学以来,
秘党在对龙王们的战场上屡屡得手,而每一次,都有我在场。”路明非点点头,“忽然这么说是有点像吹牛,不过真的,那些都是我干的。”
乌鸦呆了很久很久,眼神终于重新活了过来,似乎脑袋又能转了。
他仰头把路明非给自己斟满的那杯酒倒进肚里,“这样也不错,你是小姐的武士,你为她报了仇。”
他当着樱井七海也说过这句话,但那时他心里还是半信半疑的。
乌鸦顿了顿,“照你这么说,你是秘党中最了不起的英雄,可秘党却要你死?”
“说是武器可能更妥当一点,被豢养的怪物,用来杀死其他怪物。”路明非说,
“委实说我也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没准是个龙王呢?你知道,之前也有龙王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龙王的。”
“所以你不是在满世界逃亡,你来日本,是想查清真相?”乌鸦盯着路明非的眼睛。
“要是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那墓碑该怎么写?”路明非轻声说。
“调查赫尔佐格对你会有用?”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赫尔佐格应该是认识我的,我和他并不是在东京第一次见面。但我记不得我在什么时候跟他有过交集。”
路明非把玩着漂亮的玻璃酒杯,认真地回忆自己跟赫尔佐格的最后一次见面,不是以路明非的身份,而是以怪物的身份。
他们的身后都扬起巨大的骨翼,恐怖狰狞却又美得不可方物,像是天使和恶魔的混合体,当时赫尔佐格忽然惊恐地说,是你是你!
尽管路鸣泽掌控身体之后的记忆通常都很模糊甚至完全空白,但这一段却依稀记得,那种奇怪的……故人重逢的惊恐!
乌鸦想了很久很久,最后把瓶中剩下的酒分给自己和路明非,“行!我帮你!”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第27章 故人(9)
走出炉端烧小店的时候,两人都愣了一下。
进店的时候,天空里还飘着蒙蒙细雨,一顿酒喝下来外面好像已经入冬了,屋顶和路面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眼下分明是初夏,怎么可能有雪?
路明非踢了踢那层薄薄的积雪,就明白了,那不是积雪而是冰雹,夏季气温高湿度大,暖湿气流迅速上升冷却,就会变成冰雹。
只不过这些冰雹太过细小,让人有降雪的错觉。
刚从店里喝酒出来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流露出惊喜的表情,衣着时尚的女孩们欢喜地尖叫着,跳上洒满冰雹的小路,
起起落落的短裙下露出光洁修长的双腿。男孩们跟上去,拉着她们的手以免她们摔倒,他们在虚假的雪中拥抱。
乌鸦响亮地吹起口哨,惹来男孩不悦的瞪视,在感觉乌鸦可能是黑道成员之后,男孩急忙拉着女孩离开了。
“活着真挺好的对不对?”乌鸦望着他们的背影幽幽地说,“还有长腿细腰的女孩子呢,别轻易放弃啊路君。”
“嗯。”
“就算要死也不能轻易放弃,不能在逃亡的路上被人一枪打死,要杀回去,要死得堂堂正正,墓碑上要有自己的名字。”
“嗯。”
“每个男人都该在死前重走一遍自己年轻时的路,“乌鸦,或者说佐伯龙治,眺望着茫茫雪霰中的城市,
那对因酒精而浑浊的瞳孔忽然清晰了起来,“那会是一场最有意义的葬礼。”
黑暗中,诺诺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坐在黑暗里,双手抱着膝盖,深呼吸,试着平复心境。
连续逃亡了一个月之后,她的睡眠变得很浅,轻微的异响就会吵醒她。这次醒来却不是因为什么异响,而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逃亡的路上她也做梦,有时候是自己在弥漫着浓雾的小巷子里狂奔,后面的脚步声逼近,
有时候是梦见自己还在卡塞尔学院或者金色鸢尾花学院上课,岁月静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有些时候会梦见那个手持长枪,骑着八足骏马的怪物。
那些梦都能解释,但今夜这个梦很奇怪,她梦见自己穿着日本巫女的服饰,手捧一支蜡烛,
沿着曲曲折折的小路,在雪中走进这间神社,道路两旁站着大群的人,那些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寂静无声。
像是一场隆重的法事,又像是一场葬礼……难道是因为住在神社里,所以会做这种怪梦?
旁边传来轻微的鼾声,楚子航睡得正熟。
诺诺悄无声息地爬出被窝,披上一件挡风的外衣,推开门,想要出去透透气,忽然惊呆了。
湿润的冷风扑面而来,漫天飘雪,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
没来由的喜悦涌上心头,诺诺披上神社给准备的羽织,踩上木屐,踢踢踏踏地走进庭院,石板路上都是新雪,木屐留下一串印子。
神官们大概都睡了,庭院中一个人影都看不到,道边的石灯笼里点着油灯,每走几步就有一团暖暖的光。
诺诺信步而行,望着茫茫的飞雪,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经历过那么长时间的逃亡,心里总是绷着一根弦,
哪怕是到了这座神社,她也在枕边放着装满子弹的UMP9。
但是今晚下雪了,大雪像是有种特殊的魔力,能把这座寂静的山中神社和外界完全地隔绝开来,
此刻她完全不去想忽然有追捕者从天而降,她就想在这座神社里走走停停,像个来日本观光的女孩。
虽然到处看不到人,可神社里到处有光,佛前的香油盏里有光,厨房的老实炉灶里有火,诺诺甚至找到了几个冷冻鸡翅,
拿锡纸包好了丢进炉灶里,烤完喷香流油。
她咬着鸡骨头走在屋檐下,这是她最喜欢的旅行方式,一个人走走停停,看到想留步的地方就留步,点上一杯酒或者饮料,静静地坐一个下午。
没有时间表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像是鱼在海里,飞鸟在天上。
走廊的尽头,一间房间虚掩着门。诺诺有点诧异,因为走到这里她闻到了女孩子身上的味道。
不是香水味,就是那种女孩身上天然的味道,感觉有个女孩不久前刚从这条走廊走过。
诺诺信手推开门,果然是女孩子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家具很古意,台案上摆着罩水红色纱罩的烛台,
床边一个立式的衣架,上面挂着一套红白相间的巫女服饰,白色的长衣,绯色的袴。
这间神社里居然是住有巫女的,可来的时候迎接的却只有一群年轻的男性神官。
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那种好闻的、女孩子的味道,住在这里的女孩子似乎刚刚出门去了。
诺诺没来由地就想跟住在这里的女孩认识一下,也没想这样推门进入别人的卧室是不是失礼。
她在屋子里走动,好奇地观察这间和式的卧室,这里确实很温馨,却又有点太过清心寡欲,不知道住在这里的女孩会不会觉得寂寞。
最后她停在了那身巫女服前,那真是一身很好看的衣服,剪裁精细用料考究,却连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映着灯火,
白衣上流动着少女肌肤般的光彩。
诺诺忽然想这身衣服要是穿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是什么效果。这个念头一起,屋里好像忽然起了微风,巫女服的广袖微微摆动。
那身巫女服像是活过来了,轻柔地挥舞着袖子,扑向了诺诺。
诺诺想要逃,想要呼救,却都无能为力,她呆呆地站着,仍凭巫女服紧紧地抱住自己……她闻见了越发浓郁的少女体香,铺天盖地地把她裹住。
诺诺猛地坐起,冷汗湿透了睡衣。
她还在自己的卧室里,卧室里黑着灯,空气微寒,没有巫女服,也没有任何气味。
居然是个梦中梦,她前一次醒来,居然是在梦中醒来,是从一层梦境进入了另一层梦境。
见鬼!怎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诺诺双手捂脸,深呼吸,平复情绪……片刻之后她才意识到,这跟她梦中醒来的那次一样,难道自己还在梦里?
她忽然有点恐惧,从一个梦中醒来进入另一个梦,就像两面镜子相对映照,镜中的画面看起来就像是通往未知世界的走廊。
她狠咬自己的拇指,确实是疼的,这让她稍稍相信自己确实身在真实的世界。然而她一扭头,再度警觉,
她身边空荡荡的,并没有那个老实酣睡的男孩!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提起了枕边的UMP9,缓缓地靠近门,猛地把门推开,闪身出去四下瞄准。
开门的那一刻她惊呆了,世界是银白色的,石灯笼的光照亮小路,屋檐上的铁马叮叮作响……一切都跟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就在她又想咬自己的手指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时候,不远处的一盆炭火旁,两个蹲着的人站起身来,
其中一个人整了整自己的高帽子,“陈小姐,是有什么不对的情况么?”
就是来时给他们引路的那位年轻神官,这家伙一身神官服饰,但很搞笑地背着一把乌兹冲锋枪。
无故消失的楚子航也出现了,他刚才跟那位神官并排蹲着,拿着穿好鸡翅膀的铁叉子……
“你们在干什么?”诺诺吃惊地看着这两位。
此刻她已经不怀疑自己在做梦了,梦境里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搞笑的画面。
“我刚才看见楚先生出门来,说他饿了想找点吃的东西,我就带他烤点鸡翅膀。”神官扬起铁叉子,“陈小姐要不要也试试?”
“所以你一直守在这里?”
这跟梦境中的情形不一样,梦境中这间神社静悄悄的,除了摇曳的灯火,好像连猫都睡着了。
外面的雪跟梦境里的雪也不是一回事,那是细小的雹子,下得并不优雅,打在屋檐上噼啪作响,跟撒盐似的。
眼下正是初夏,本就不该下那种绵绵的雪。
“佐伯先生命令我们24小时保护贵客,”神官说,“不止是我,所有的神官都全副武装保持警戒。”
神官打了个响指,至少有二十个神官装束的家伙从庭院的各个角落里露头跟诺诺摆手打招呼,屋顶上的那个居然还扛着重型狙击步枪。
神官们亮相结束又都缩了回去,这间神社根本就是个防卫森严的堡垒。
“真的建议您尝尝我们这里的鸡翅,就着啤酒相当不错,我们经常这样宵夜。”神官殷勤地邀请诺诺加入他和楚子航的烤鸡翅膀组。
诺诺忽然愣住,梦境中她也是在厨房中找到了鸡翅,丢在炉灶中烤熟,饱餐了一顿。还有一罐冰得很到位的啤酒。
“你们这里经常准备着鸡翅啤酒?”诺诺问。
“一般人都觉得我们神官应该是喝清水吃米饭团子的,不过总吃那么清淡还是受不了,
所以我们的厨房里一般都备足了鸡翅和啤酒。”神官挠挠头。
诺诺静了片刻,“那么你们这里是不是还有一件空房子,里面有个衣架,衣架上挂着一套巫女的衣服。”
神官的神情忽然了,他郑重地凝视了诺诺片刻,“有,贵客要去看看么?”
“带我去。”诺诺走了两步回身看着楚子航,“吃完鸡翅回去睡觉。”
 
第28章 故人(10)
神官领着诺诺穿过白色的庭院,进入神社的后园,这里有几排看起来年久失修的旧房子,掩映在树木的浓荫中。
神官在一扇门前停下,先不是开门,而是轻声念了一段经文。诺诺听不懂他在念什么,但能听出肃穆的感觉。
从她问起那套巫女的衣服开始,这个喜欢啤酒烤鸡翅的年轻神官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了,像个真真正正能与鬼神沟通的人。
神官打开了门上的锁,缓缓地推开门。这就是梦中的那间空房子,只是在梦中它是没有上锁的,像是在等待谁的光临。
屋内陈设和梦中一模一样,区别只是显得有些荒芜,而梦中这间屋子是带着人气的,好像主人刚刚离开不久,随时都会回来。
立式衣架上挂着那件红白两色的巫女服,诺诺站在衣架面前端详了很久,伸手轻轻地触摸那件衣服。它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当然不会出现梦中的异象。
柜子里摆着各种各样的毛绒玩具,有些似乎是被拿走了,留下空位。看那件巫女服的尺寸,主人应该跟诺诺差不多,
也是高挑修长的大女孩,可看这些毛绒玩具,又好像是小女孩的住处。
诺诺在屋子里漫步,缓慢地呼吸,感受着这间屋子的一点一滴,思维深入、深入、再深入……侧写开始发挥作用,
她慢慢地沉浸到某种情绪里去,时间像是倒流了。
她能感觉到那个女孩了,她穿着巫女服,抱着毛绒玩具从屋子的这头走到那头,抱一会儿换一个,
要把自己的温暖平分给那些小家伙,好像它们是有生命的。
她是那么地温暖,那么地善良,可她恐惧,巨大的恐惧被压抑在她心底的深处,她恐惧着某种不可言说的东西。
当诺诺感觉到那种恐惧的时候,她狠狠地打了个寒战,猛地转身,仿佛有什么恶鬼站在她的身后。
没有恶鬼,只是那位年轻的神官安安静静地站在门边。
“这是绘梨衣小姐最后的住处,这套衣服也是她以前穿过的,我们保持它原来的模样,作为纪念。”神官轻声说。
“绘梨衣小姐?”
“佐伯先生没有跟您提过么?绘梨衣小姐是前任大家长的妹妹,长得跟您有点像。她也是路明非先生的朋友。”
诺诺点了点头,难怪乌鸦看她的眼神里透着几分怪异,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那位绘梨衣小姐的影子吧?
“她怎么死的?”诺诺问。
“她是赫尔佐格用来培养白王的容器,身体里植入了白王留下的圣骸。容器总是要被毁掉的,
就像寄生虫在寄主的身体里长大,寄生虫孵化,寄主就死了。”神官说。
诺诺沉默了片刻,“真可怜。”
“您怎么会知道神社里有这间房间?”神官问,“佐伯先生告诉您的么?”
“不是,是从别的渠道知道的。”诺诺耸耸肩,“别跟他们说我来过这里,可以么?”
“你叫我什么?”诺诺扭头,直视神官的眼睛。
“我说错了,对不起,陈小姐。”神官避开了诺诺的目光。
“我跟她长得应该不是有点像,是非常像才对吧?”诺诺冷冷地说,“所以在我要求来这里看看的时候,你立刻就答应了。”
“也没那么像,很容易区分,可是某些时候,就是那么一眼,会让人吓一跳,以为小姐又回来了。”神官说。
诺诺点点头,不再说话,袖着手出门了。
说不清为什么,她不想让路明非和乌鸦知道她来过这里,就像路明非和乌鸦分明知道她和那个名叫绘梨衣的女孩很像,却不约而同地避开不提。
神官在后面锁门,诺诺独自在洒满雪霰的庭院里走了很远,才拿出了藏在袖子里的那个Hello Kitty小玩偶。这是她趁神官不注意从柜子里摸的。
小玩偶的底部贴着不干胶的字条,“Sakura&绘梨衣のHello Kitty”。
 
第29章 鲸歌(1)
阳光充沛的下午,正是野餐的好天气。草地上摆起了白色的餐桌,还铺着亚麻桌布,恺撒、阿巴斯和芬格尔三人围坐,喝着下午茶。
恺撒喝的是加了威士忌的爱尔兰咖啡,阿巴斯喝着锡兰红茶,芬格尔面前则摆着奶酪蛋糕、栗子蛋糕、
核桃布朗尼蛋糕、烤松饼、烤牛角面包、烤吐司配鹅肝酱、还有粉色和绿色的马卡龙……
(注释:鹅肝酱和马卡龙其实很腻,我不知道江南一次性吃过多少。芬格尔这个吃法反正我会吐。)
芬格尔埋头狼吞虎咽,恺撒和阿巴斯都望着辽阔的湖面。
这是校园里最适合喝下午茶的位置,望出去视线毫无阻碍,山下那片波光粼粼的大湖看起来就像海,红松林在风中缓慢地起伏,万壑松风。
以往想把下午茶的餐桌架在这里,得跟餐厅管理员预约,不过眼下整个校园空荡荡的,
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就算他们要在校长办公室开香槟派对都没人管。
一个月前,随着全球缉捕路明非和诺诺的命令下发,整座学院瞬间就空了。
执行部精英们和高年级的学生们都集中在各地的分部,24小时待命,能战斗的教授们也加入了追捕,
基本的教学都无法维持,低年级的学生们被暂时遣散回家。
恺撒、阿巴斯和芬格尔却是例外,他们既不必参与追捕,也不能离开校园,他们得到的指令是“原地待命”。
通俗点说叫“坐冷板凳“,如果一个职业选手被送去看饮水机,那基本也就无缘职业生涯了。除非换战队。
(NBA辱华那件事,后续凡是涉及到这些篮球的我都改了)
“我坐冷板凳的原因很明显,但没想到还有阿卜杜拉·阿巴斯陪着我坐。”恺撒说。
“我想元老会也在怀疑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吧?”阿巴斯耸耸肩,“在你未婚妻所认知的世界里,我根本就不存在,
我的位置属于一个名叫楚子航的男人,他才是你们的朋友。”
“是路明非认知的世界。”恺撒纠正,“诺诺是被他影响了。怎么?连你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
“说真的,怀疑过,我居然连续想过几天晚上,想我的童年,想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想要找到自己存在的证据。”阿巴斯苦笑。
“打电话问问你父母,还有你小时候的朋友。”
“我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那间孤儿院已经倒闭了,院长死掉了,院长自己就是个孤寡老人,我跟小时候的朋友都断了联系。”
“你看起来还真可疑。”恺撒淡淡地说。
“听起来是可疑,可我是个记性很好的人,往事记得很清楚。我记得那些跟我一起长大的孩子,记得那位对我很好的老院长,
连老院长抽的那种阿拉伯水烟的味道我都记的很清楚,柑橘和柠檬的味道,加一点点酸樱桃。”阿巴斯说,
“我还回忆了很多很多事,包括我们俩在伊斯坦布尔比赛喝茴香酒、喝到两个人都爬不起来的那个晚上,难道都是虚构的?”
“我还记得那种茴香酒的味道,烈得像是被割喉。”恺撒笑笑。
那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合作执行任务,发生在二年级那年。学院大概是考虑到要缓和两大学生团体之前的关系,派两位会长一起执行任务。
初出茅庐的时候谁都容易犯冒失,于是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出了点小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并不重要,
总之结果就是他们俩都被大口径手枪指着太阳穴,面对面跪着。
如果是今天的他们,就算被枪指着头也有很多办法脱身,但那时候无论恺撒还是阿巴斯的作战技能和言灵掌握都没有今天那么成熟,
确实是面临着头颅爆炸脑浆横飞的下场。
对方的首领做着一门偏门生意,贩卖龙类血清给某些组织制造嗜血的战士,因此才会招惹上秘党,也是因为做这门生意,
他对混血种有所了解,对于捕获加图索家的继承人非常欣喜。
他想挑战一下这位加图索家继承人的底线,就给了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机会,一柄能装六发子弹的左轮枪,
只装一发子弹,双方轮流向对方开枪,谁打死了对方,就能活下去。
说白了就是惊险的俄罗斯轮盘赌,首领想看看恺撒在死亡面前还能不能保持住他贵公子的风度。
恺撒先发,他提枪看着阿巴斯,说如果你死掉我会帮你报仇的,杀光这些家伙你觉得怎么样?两人对视片刻,
阿巴斯点点头说可以。恺撒用枪顶着阿巴斯的左胸开枪,但不是一枪,而是一枪接一枪。
首领先是诧异,继而狂喜,他觉得自己看清了这些混血贵族的底线,吹什么牛,讲什么正义,那些道貌岸然都是假的!
生与死二选一的时候,恺撒想的居然是杀掉战友换自己活。
所以首领也不阻止,大笑着旁观,看恺撒一次次扣动扳机。
居然前四个弹槽都是空的,第五次抠扳机的时候,恺撒调转枪口对准了首领,一枪打碎了他的膝盖。
他也给了首领50%的机会,可惜首领运气很差,一枪就跪下了。
这时候阿巴斯以猛虎般的态势扑向恺撒背后的敌人,一拳敲碎了那人的肩胛骨。变化那么突然,
在场的人都懵了那么几秒钟,几秒钟对恺撒和阿巴斯就够了,他们气喘吁吁地走出那间屋子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能站着的人了。
阿巴斯说如果第一个弹槽里就有子弹,怎么办?恺撒说那你也只是重伤而已,我看过你的入学体检报告,
你的心脏偏右,顶多把你的肺部打个洞,肺部有个洞能活的。
阿巴斯说你看我体检报告干什么?恺撒支撑着疼得像是断了的腰,说想要胜过你的对手,首先必须了解他,这是我们加图索家的家训。
阿巴斯说你家有多少条家训,上次说的好像不是这一条;恺撒说我能背的有八十多条,我老爹估计能背几百条,
不过我一直猜他是随口编的,反正也无法查证。
两人在伊斯坦布尔的雨夜里走了很久,想找间私人诊所止止血,却只找到一间酒吧,恺撒望着酒吧的招牌,笑笑,说时间还早,不如要一杯喝的。
微雨的寒夜,不入流的酒吧,热情的土耳其人在饮酒之后拉着手围着圈子跳舞,恺撒和阿巴斯一杯接一杯地加茴香酒,
那种无色的烈酒加上蒸馏水之后就会呈现出奇妙的乳白色,他们一次又一次地一饮而尽,直到脑海中完全被那种土耳其舞曲填满。
恺撒不喜欢喝茴香酒,那东西跟他家酒窖里的珍藏没法比,他不过是用这种方式表明,从那晚开始阿巴斯是可以跟他一对一喝酒的人了
……顺带较量一下酒量。
那以后他们还一同执行过几次任务,一起去过世界上的好些地方。两大学生社团之间还是竞争的态势,
但两位领袖却始终保持着任务结束之后一起喝一杯的习惯。
如今回想起来,那些枪林弹雨的事好像都模糊了,倒是每次任务结束后喝的酒还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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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鲸歌(2)
“要我说坐冷板凳也没什么不好,”芬格尔吞下一个粉红色的马卡龙,“恺撒难道你真想去追捕你的未婚妻?
追上了你该怎么跟她说?难道跟她说只要你跟我回罗马过去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太像家庭伦理剧了,你还是男二号!”
“我也不好意思跟我兄弟见面,”他又拿起那个绿色的马卡龙,叹口气,“毕竟是我出卖他的,我还是要点脸的。”
“恺撒你约我不会真的是来喝下午茶的吧?”阿巴斯忽然说。
“你觉得呢?”恺撒挑眉。
“我们是最好的猎手,如果我们出动,应该比其他人更早地猎到狐狸,即使没有EVA的情报支持,”
阿巴斯缓缓地说,“不过也未必没有EVA的支持,你不是还叫了芬格尔么?”
“老家伙们现在很紧张,我们擅自离开,他们会疑心我们是去协助路明非吧?”
“那就让他们疑心好了,他们是老人,老人总是这样。不过我们需要一些装备,还有好用的交通工具。”
恺撒放下手下的咖啡,凝视阿巴斯的双眼,许久,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说起来我昨天早晨恰好调了一架私人飞机来,就停在芝加哥国际机场。”
恺撒当然不是闲极无聊约芬格尔和阿巴斯一起消磨时光,他的时间很宝贵,他还处在严重的焦虑中。
天眼盯着路明非和诺诺,捕猎的网已经张开,执行官们被授权在极端情况下使用暴力。
恺撒觉得自己得想点办法,以免忽然有一天诺诺被装在尸体袋里送到他面前,
由某位元老委婉地跟他解释,说追捕团队遭遇了激烈的反抗,考虑到路明非的危险性,不得不下达了击毙的指令。
恺撒从来就不是个坐冷板凳的人,他的长处是主动出击。毕竟这次自己的行动关乎诺诺的安慰,路明非应该没问题。
这次要想的地方太多,只能路上慢慢想了。
但想做成这件事他必须有帮手,阿卜杜拉·阿巴斯是最合适的人选,芬格尔也得带上,这家伙知道的事情太多,
应该还藏着秘密没说出来,此外他对EVA似乎有特殊的权限。
“两位大佬!两位英雄!”芬格尔神色惊恐,左看看阿巴斯右看看恺撒,
“你们无论英雄救美还是拯救世界都很好,我绝对赞成!你们生来就是干大事的人,可干大事千万不能背着包袱!
我就是你们的包袱啊!你们是好猎手,可我连条好猎狗都算不上,我顶多就是个宠物!
你们聊大事非要放一条宠物狗在旁边,还表示要带它一起去,你们有没有考虑过狗狗的想法?”
可阿巴斯不理会芬格尔,始终看着恺撒,“你的飞机应该可以直飞东京吧?”
“东京?”
“如果我是路明非,东京会是我的第一选择。蛇岐八家里他还有几个好朋友,学院的势力也还没渗透进日本。”
“一架加满油的湾流G650,当然可以直飞东京。”
“你的行李收拾好了么?”
“我的房间里永远有个收拾好的行李箱,拎上就能出发。”
“很巧,我也是这样的习惯。”
“既然这样,不如喝完这杯咖啡就出发?”
“没问题。”阿巴斯端起还剩半杯的红茶。
“各位大佬!各位大佬!”芬格尔就差跪下来抱大腿了,“你们这是要谋反你们知道么?你们要谋反也没问题,
能不能别带上我?就算你们非要拉我入伙一起谋反,我们能不能有个理性点的方案?而不是拎上包来一场说走就走的谋反那么简单!”
恺撒和阿巴斯都不回答,两人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个喝茶,一个喝咖啡。
一旦杯中的饮料见底,他们就会平静地站起身来,各回各屋,各拿各的行李,如果没人阻拦更好,如果有人阻拦,他们就暴力突围。
对于狮心会的前任会长和学生会的前任主席来说,校规从来都是个摆设,他们只会象征性地服从,
以贝奥武夫为首的元老会对这两个新人还是缺乏了解。
恺撒笑着瞥了芬格尔一眼,这家伙满脸的惶恐,真有点像一条被拴在桌脚的狗。
恺撒和阿巴斯几乎是同时放下杯子站起身来,整理袖口……
就在这时,英灵殿上的大钟轰然敲响,钟声震动了整个校园。
恺撒和阿巴斯不约而同地看向英灵殿的方向,脸上变色。
那是……龙王入侵的警报!
执行部,中央控制室,恺撒和阿巴斯推门而入。
施耐德教授举起手,示意他们安静,于是三个人肩并肩,仰望着那巨大的地球投影。
那就是天眼所见的地球,日复一年年复一年,执行部就是通过这个投影来监控全球各地的龙类活动。每当某个点亮起红光的时候,
EVA就会把自己投影出来,说明情况,给出解决方案,然后执行部专员们出动。
但这一次EVA没有给出任何应对策略,投影出来的少女也跟恺撒他们一起,沉默地看着那巨大的地球投影——整个北冰洋闪烁着令人恐惧的红光。
“这是?”恺撒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发问。
预警的区域是整个北冰洋,难道那片面积上千万平方公里的冰海都被龙王占领了?
“没那么糟糕,但我们还无法确定它的准确位置,所以整个北冰洋都被标红了。”施耐德嘶哑地说。
“什么样的目标?”阿巴斯问。
“应该是老朋友,”施耐德来到旁边的柜子,拿出一瓶陈年威士忌给自己倒上一杯,端着那杯酒回到地球投影前,
“等了那么多年,你终于回来了么?”
恺撒立刻就明白了那个“你”指的是什么。
十二年前,格陵兰事件,疑似古龙的神秘生物冰封了整个海域,幸存者只有施耐德一人。虽然侥幸生还,
但面部和呼吸系统还是被极寒摧毁,搞得他人不人鬼不鬼,必须终生戴着呼吸器。
但更令他痛苦的却是那些牺牲的学生,当时跟随他执行任务的多半都是他名下的学生,当年的施耐德很热衷于教育,总被优秀的学生们包围。
那之后他性格大变,完全放下教育工作,转入执行部,在和龙类的作战中,手段极端强硬。这不是赎罪而是报复
,施耐德正是因此得到了校长昂热的大力支持。
这些年施耐德的身体越来越差,校董会几度建议更换执行部的最高负责人,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替代者。
可就在任期的最后,施耐德等到了他的宿敌。
他把那杯酒灌了下去,剧烈地咳嗽起来,以他的呼吸道,本来是严禁喝酒的,但他今天太高兴了。
高兴分很多种,终于能切断仇人的喉咙也算一种。
“怎么能确认就是格陵兰事件中的目标?”阿巴斯问。
这显示出狮心会前任会长谨慎的一面,格陵兰岛确实是在北冰洋里,
但这并不意味着北冰洋里出现了龙王级的目标就一定是格陵兰事件里的目标。
“寒冷,”EVA回答,“在温室效应的影响下,北冰洋的冰盖正在迅速地融化,多数气候专家认为2050年之前北冰洋就会失去全部的冰盖。
可在这个夏季,北冰洋诡异地被冰封了,冰盖边缘一直延伸到了白令海峡。”
“夏季,白令海峡却被冰封?”阿巴斯沉吟。
“全球的气候学者都对这种诡异的现象感觉到恐慌,这意味着他们预言气候变化的模型完全失效了。”EVA接着说,
“他们正在斯德哥尔摩召开一场会议,有些专家表示这个现象可能意味着地球从此进入新的大冰期,甚至有人预言整个海洋都会被封冻。”
阿巴斯微微点头,极寒,这确实是格陵兰事件中那个未知目标的特征。
龙王确实也有能力导致气候的剧烈变化,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最高言灵“烛龙”如果释放成功,就能令三峡水库沸腾。
“此外,北极圈一直是鲸类的乐园,但根据监测,从春季以来北极圈中就很难监测到鲸群的活动了,
一些被安装了全球定位装置的鲸群正在撤离北极,历史上极其罕见的,北极圈的夏天没有鲸鱼活动。”EVA补充。
“鲸类是很敏感的生物。”恺撒说,“龙王的出现会令它们恐惧,就像在一片森林里忽然出现了新的大型猎食动物,猎物们都会警觉地避让。”
“龙威。”阿巴斯补充。
那是其他生物根植在血统深处的、对龙的恐惧,毕竟龙曾是地球上一切生物的狩猎者。
“有目击者么?”恺撒问。
只凭极寒就发出龙王入侵的警报,这并非卡塞尔学院的作法,而且冷夏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警报却刚刚发出,这似乎意味着更加确凿的证据出现了。
“没有目击者,但就在刚才,进入北极圈的一支气象考察队传回了一段视频。”
地球投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天雪地的画面,镜头轻微摇晃,看来用手持式摄影机拍摄的,有人在用俄语和芬兰语说话。
远处,银色的热气球刚刚升空,身穿科考队制服的人们正在架设三脚架,也有人忙于在冰面上钻孔和搭设帐篷。
 
插个眼
 
鲸歌部分,全部得重写。特码的战力崩坏。
 
第33章 鲸歌(5)
伦敦飞东京的空客A380客机降落在成田机场,飞机刚刚停稳,黑色的旅行车已经开到了舷梯下方。
其他乘客还被关在飞机里,一身黑风衣的女孩已经率先提着沉重的行李走下飞机,登上旅行车离开。
“外国人在日本就有这样的优待么?别是外交官什么的吧?”
“哪有这么年轻的外交官?皇室成员吧?可能是皇室成员。”
归国旅行团的大爷大妈们望着女孩修长的背影议论纷纷。
旅行车里已经有了一位乘客,也是个年轻女孩,淡褐色的长发,米色的风衣,显得干练而低调。
“维多利亚·斯诺顿,叫我维多利亚就好了,二年级生,现在的身份是执行部临时专员。”刚上车的黑风衣女孩自我介绍。
“我听说过你,女爵殿下,你在新生中的表现很优异。”米色风衣的女孩伸出手来。
两人握了握手。
“现在的情况是怎样的?”维多利亚问。
“跟EVA的判断一样,路明非确实到了东京,此刻他就藏身在这个城市的某处。”
“蛇岐八家的态度呢?这是他们的地盘。”
“蛇岐八家的代理局长佐伯龙治表示支持学院的决定,一有路明非的情报就会报告给学院。转天他就带队包围了路明非一行,
可没能捕获路明非,自己反而被路明非绑架,当成了人质。路明非带着这个人质,平安地离开了之前的藏身地。
佐伯龙治于次日一早被人从一辆出租车上推了下来,位置是蛇岐八家的总部所在地,源氏重工。”
“太可疑了。”
“确实可疑。尤其我们调查了佐伯龙治的背景,他的外号是乌鸦,曾是蛇岐八家前任大家长源稚生的随从。他跟路明非很熟,非常熟。”
“有人盯着佐伯龙治么?”
“学院的代理人藤原信之介负责这件事,此刻他正前往源氏重工做拜会。”米色风衣的女孩说,“设备带来了么?”
维多利亚打开随身的旅行箱,里面是一支沉重的黑色枪械。没有任何枪械目录上会记载这支武器,因为本就不是量产版本。
装备部出品,最大命中距离达到三公里,搭载智能瞄准系统,子弹可制导,可抗强风,可以走弧线弹道。
这东西大概不能叫做枪了,说是超距离精准杀人武器更妥当。
米色风衣的女孩点点头,“收好它,这件武器如果被海关查没,麻烦就大了,所以特意走了外交通道来接你。”
“你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维多利亚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维多利亚做了自我介绍,米色风衣的女孩却没说自己的名字,分明这次行动里大家是拍档,这令维多利亚有些讶异。
对方看起来并不像那种没有礼貌的人。
此外对方看起来还有点面熟,可维多利亚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了。
“我们认识的,学生会的活动上,”米色风衣的女孩轻声说,“我叫伊莎贝尔,之前是路明非主席的助理。”
维多利亚一愣,忽然想了起来。是那个会跳弗拉明戈舞的伊莎贝尔,学生会舞蹈团的团长,总是低调地出现在路明非身边,却很难不被注意到。
那个裙边带着蕾丝、身材天鹅般优雅的舞蹈家,此刻却是以手术刀般的锋利姿态出现,维多利亚一时竟没认出来。
“原来是你。”维多利亚说。
她忽然明白了伊莎贝尔为何一直没做自我介绍。
因为尴尬,她曾是路明非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之一,如今却是捕猎路明非的猎犬。
“你被选中加入这个组,是因为你跟他有过接触,对他多少有些了解。”伊莎贝尔轻声说,“这个组里的每个人都是,
好猎犬要知道猎物的气味。”
这时乘客舱和驾驶舱之间的墨晶玻璃降下,驾驶员回头跟维多利亚打了个招呼,那是曾经在巴西一起出任务的冈萨雷斯。
“元老会会直接对我们下达指令,不必管执行部,”伊莎贝尔补充,“元老会觉得执行部在追捕的过程中一直都有所保留
,施耐德教授反复强调目标的生命安全,错失了时间和机会。我们不允许犯这样的错误。”
维多利亚低下头,看着枪械箱中成排的子弹,最末的两颗是用深红色晶体磨制而成的弹头。
贤者之石制作的子弹,能够一枪重创龙王的炼金装备,元老会放进这两颗子弹,意思很明显,必要的情况下,他们可以击毙目标。
伊莎贝尔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太纠结,你不是射手,你只是负责把这把枪送到日本来。
真正负责动手的人还在路上,他们也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
“他们?”维多利亚问。
“守望者,和雷霆。”伊莎贝尔缓缓吐出这两个代号。
(注释:青面兽基本把守望者战力写蹦了。我这里会参考我自己写的小说里一种名叫恶堕者的生物去重新赋予们绞杀次代种的能力。)
乌鸦冷冷地看着藤原信之介。
他考虑过很多表演方式,最终决定采用这种冷脸狂傲男子的路线。因为他脑补了一下,要是自己真的**了,被想抓的人抓了,
还捆得结结实实的丢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想必也是这种硬撑的嘴脸。
“听说局长在追捕路明非的过程中受伤了,特地前来看望。”藤原信之介深深地鞠躬。
乌鸦脸上多处擦伤,左臂还吊在脖子上,就算藤原信之介想看医嘱也没问题,肩部肌肉真的是扭伤了。
跟路明非喝完啤酒的当夜,乌鸦就把这些伤都给准备好了,明知道学院会怀疑,可做戏还是得做足,
他是个被黑道耽误的演员,这点路明非看得没错。
“来看我出丑么?还是怀疑是我故意放走的他?”乌鸦冷冷地说。
“不敢不敢,学院相信蛇岐八家的承诺,深表感激。”藤原信之介紧张得不敢坐下,乌鸦也没叫他坐下。
他恭恭敬敬地上前几步,把精美的礼盒呈在乌鸦面前的小桌上,又退了回去,“学院让我带来略表心意的礼物,还望您能收下。”
乌鸦狐疑地打开礼盒,里面是一份购自银座“千疋屋”的顶级水果。这家百年老店经营日本最昂贵的水果,通常购买者都是当作礼物。
不得不说这是一份非常贴心的礼物,如今他佐伯龙治是蛇岐八家中的大人物,送他什么值钱的东西他都不稀罕,
但这么一份慰问病情的优雅礼物就显得非常到位了,完全不像是学院的霸道作风。
“太感激了,请坐下说话。”乌鸦也只好对藤原信之介表达一点善意。
藤原信之介诚惶诚恐地跪坐,跟个小媳妇似的,“今后的工作还请佐伯局长多多支持。”
“这是自然,”乌鸦只得继续敷衍,“只要他们还在日本境内,蛇岐八家就不会放弃追捕他们,学院大可以放心。”
“学院的意思是也想派遣几位专员前来协助,不知道佐伯局长您意下如何?”
“需要蛇岐八家安排他们的住行么?”乌鸦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冷冷的嘲讽。
这是日本,蛇岐八家从神话时代开始经营的地方,在这里只有蛇岐八家说了算。
EVA固然强大,但蛇岐八家的“辉夜姬”系统也不是吃素的,凭借在日本境内的网络优势,
卡塞尔学院的专员们落地东京就会被监控,他们却连路明非的影子都摸不着。
“不敢不敢,他们能照顾好自己的。”藤原信之介点头哈腰,“还有一件小事,也希望得到局长大人您的支持。”
“请说?”乌鸦挑眉。
“我们知道蛇岐八家也控制着东京绝大多数的广告屏幕,这里有段视频,希望能够在整个东京都范围内的广告屏幕上投放。”
“视频?”乌鸦愣了一下。
藤原信之介赶紧摸出自己的手机,调出其中的视频演示给乌鸦看。乌鸦狐疑地看完了,又狐疑地看着藤原信之介。
“这是家人的一点规劝,这么做对她而言太冒险了,家人很担心她。”藤原信之介伏拜下去,“拜托佐伯局长。”
“既然是家人的意思,我们会尽量协助的,把视频资料传给我吧。”乌鸦点点头,“不过负责经营户外视频广告的是独立公司,
我也要跟他们协调放送的时间,有消息我的助理会通知到您。”
 
第34章 鲸歌(6)
仓库的门咣当一声响,乌鸦推门进来,拎着一个塑料袋,他看也没看那支指向自己的UMP9,转身把门又锁上了。
诺诺松了口气,扣上冲锋枪的保险,丢在旁边的地铺上,楚子航正蜷着身子熟睡。
“没被跟梢吧?”路明非从纸堆里抬起头来,耳朵上夹着一支铅笔,头发乱得像是鸡窝。
“拜托,这里是东京,在东京有几个人能跟我的梢?”乌鸦把塑料袋丢在路明非面前,旁边找个角落坐下,“我可是这里的地头蛇。”
话说得轻松,其实他还是很警觉的,坐了七八站三田线地铁,再换丸之内线,还穿越了几个大人气的商场,
就算学院派出真的猎犬跟梢,也被他弄晕了。
路明非翻翻那个塑料袋,眼睛一亮,“千疋屋的蜜瓜,顶级货啊。”
塑料袋里是个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小瓜,表皮是粗糙的网纹,路明非倒听说过这个东西,
鼎鼎大名的静冈蜜瓜,这么一颗就要卖到十万日元以上,往往在顶级寿司店才能于饭后吃到一牙。
(注释:日本为保护本土水果,水果的进口是严格管理的,所以水果价格离谱也是情理之中。)
他以前待的高天原也算是顶级消费场所,在那里上班长了不少见识。
不过乌鸦其实是个糙汉,对食物的鉴赏水准停留在荞麦面和大阪烧这种程度,忽然带着顶级蜜瓜来探望他们,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学院的赠礼,说是慰问我的伤势。”乌鸦点燃一支烟。
路明非和诺诺骤然警觉起来,死死地盯着那只蜜瓜,好像它是个炸弹。
在学院里待过的人,很懂装备部那帮家伙的尿性,他们能把炸弹伪装成任何东西,
也能把跟踪器装到任何东西里去。装备部甚至给一只蚊子背上过精巧的跟踪器,遗憾的是被跟踪对象一巴掌拍死了。
“没事的,我们的技术部门已经查过了,就是个蜜瓜。”乌鸦懒懒地说,“礼盒里还有梨和葡萄,我都给吃了,也没中毒。”
路明非点了点头,掏出短弧刀三两下把蜜瓜给剖了,递了一块给诺诺。
他们埋头研究赫尔佐格留下的资料差不多有30个小时了,饿了就吃泡面,困了就靠着眯瞪一会儿,也实在是有点惨,吃块蜜瓜能提升幸福感。
“留一半给他醒来吃。”诺诺冲楚子航努了努嘴,说话的声音很低。
路明非心说这怎么就跟带孩子似的呢?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最大的一块留了下来,跟诺诺各捧一块啃了起来。
乌鸦摆摆手,谢绝了路明非递上来的一块,“不过你们中国人说,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吃了人家的瓜就得帮人家办事。”
路明非又警觉起来,看着乌鸦,心说难道一盒水果就把这家伙收买了?
乌鸦摸出自己的手机递到诺诺面前,“他们希望得到我们的帮助,在东京各处的大屏幕上投放这段视频。”
屏幕上是个魁梧的中年男人,方正的脸,坚毅的表情,像是那些站在秦始皇墓里的武士俑。
“墨瞳,如果你能看到这段视频,请务必坚持看完,这是来自家人的规劝。你身处极大的危险中,
跟你同行的人有着潜在的暴力倾向,并犯下过严重的罪行。家人都非常惦念你的安危,希望你能迷途知返。
他的事跟你毫无关系,你是无辜的,你只是被蛊惑了。无论你现在身在何处,只要你打下面这个电话跟家人联系,
我们有绝对的能力保证你的安全……”
诺诺看到这里就把手机丢还给了乌鸦,“他当我是什么?失足少女?”语气冷淡得很。
乌鸦和路明非对了对眼神。
“所以……这家伙是你父亲?”乌鸦小心翼翼地问。
“嗯。”诺诺继续埋头于那些资料。
乌鸦和路明非又对看。
“你跟你父亲的关系不好?”乌鸦继续问。
“你从我现在的脸色也能看出来吧?”诺诺头也不抬。
乌鸦挠挠头。他把这段视频反复看了几十遍,真的就是一个中年男子苦口婆心地劝女儿回家。
他也搜索了这名男子的资料,网上的资料不多,显然有人刻意屏蔽了对这名男子的搜索,但借助辉夜姬的帮助,
他还是大概知道了些东西,男子是很多家大型企业的幕后控制者,资产雄厚,在世界范围内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诺诺也承认了这名男子是她的父亲,那么她确实出生于一个优越的家庭,虽然比不上富可敌国的加图索家。
路明非冲乌鸦摇摇头,阻止了乌鸦继续提问。他也隐约知道诺诺的家境优越,可诺诺从不提起自己的家人,
连寒暑假也不回家,都是在学校或者外出旅行度过。
恺撒还有个种马老爹经常冒出来表达爱意呢,诺诺却宁愿自己看起来像个全无牵挂的孤儿。
“没意见的话我就让他们放送了,回应一下学院对我的慰问。”乌鸦说着,换了话题,“资料看得怎么样了?”
路明非摇了摇头,“他的研究资料我们看不太懂,只能勉强判断出这是一份非常血腥的笔记,
他进行了大量的生物实验和人体实验来观察龙血的活性。过去的二十年里,日本很大一部分的失踪人口都是他的牺牲品,
跟他相比,纳斯维辛集中营的那帮杀人魔都可以称作天使。”
“人类在他眼里就是玩具吧?那个变态!”乌鸦低声说。
诺诺摇头,“这个判断未必准确,他确实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但也不是那种靠杀人来享乐的变态。他没疯,他神智非常清醒,
他很狡诈地扮作两个不同的人,煽动猛鬼众和蛇岐八家相互仇杀。他有收藏的癖好,背地里还很着迷于女人,
这都跟那些嗜杀的变态不同。他一直在做研究,似乎还有某个难题困扰着他。”
“那个难题难道不是如何获得圣骸么?当时圣骸还藏在多摩川的地下河里。”乌鸦说。
“不,如何获得圣骸跟他的人体实验没有什么关系。”诺诺说,“他制造那些蛇形变异的死侍,原意并非是用作打手,
而是在研究某个跟龙族血统有关的事。”
“他都知道怎么进化成白王了,还有什么事能困扰他?”乌鸦不解。
“是,进化成白王原本就是极其艰难的事,基本等同于肉身成圣的操作。可能够肉身成圣的赫尔佐格,却还有未解的困惑。”诺诺说。
“有个很可疑的人,不断地出现在他的笔记里。”路明非说,“邦达列夫·罗曼诺夫。根据赫尔佐格自己的笔记,
他原本对混血种的研究是比较粗浅的。他意外地找到了那具半死的古龙尸体,搜罗到一批混血种的孩子,
但他的野心还只停留在利用龙族血统制造超级士兵这一步。这种狂人在历史上并不罕见。他了解到白王圣骸的秘密,
还是通过那个到访黑天鹅港的邦达列夫。显然邦达列夫对龙族的了解远比他深刻,但邦达列夫又是从哪里学到这个知识的呢?”
“他不是自称罗曼诺夫王朝的后代么?沙皇一脉其实是混血种,这也有可能。”乌鸦说。
“如果这个邦达列夫是从自己老爹那里继承这些知识的,那么日本早就被灭掉了。”诺诺说。
“想像一下,沙皇家族一直都知道白王的遗骸在日本,获得遗骸就有可能继承白王的身份,那他们根本就不会想要建立黑海舰队向西进军,
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占领日本!”诺诺说,“在罗曼诺夫王朝的极盛时期,日本可不是对手。”
乌鸦想了想,“所以结论是那个邦达列夫有问题?”
“是,那个神秘的邦达列夫,好像是他一步步地指引着赫尔佐格,帮助他登上白王之位!”诺诺缓缓地说。
乌鸦悄悄地打了个寒战,这个谜越解越大,感觉像是抓住了一条小蛇的尾巴要把它从洞里拽出来,可拉出来的却是泰坦巨蟒。
“根据赫尔佐格的笔记,他偷袭杀死了邦达列夫,但似乎太轻易了。这么一个神秘的男人,被赫尔佐格用冲锋枪隔着船舱扫射了一通就死掉了。”
路明非说,“赫尔佐格自己也在日记中说,不知道那是否真的是邦达列夫本人。”
“死者是个日本男人的面孔,赫尔佐格是根据体型特征猜测那是邦达列夫。他认为邦达列夫有可能是想整容成日本人混进蛇岐八家,
进而借助蛇岐八家的力量找到多摩川地下河中的圣骸。”诺诺说。
“邦达列夫留下的笔记也是这么说的,赫尔佐格就原样照抄了邦达列夫的计划。”路明非说,“还是很可疑,那份来自邦达列夫的笔记,
简直就是如何进化为白王的操作手册。”
“可如果这一切都是邦达列夫的设计,他并没有死,却在幕后指引赫尔佐格变成白王。”乌鸦说,“他图什么?他是赫尔佐格的亲爸爸么?
费尽心思要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王位?”
三个人面面相觑,原本就有限的线索到这里又打上了死结,诺诺有些焦躁地把面前的宗卷合上,远远地丢了出去。
这对她而言还真是很少见的情况,拥有侧写能力、被人称作“女巫”的她被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息困住了,什么都推导不出来。
乌鸦冲路明非摊摊手,意思是女人就是这样的,她再怎么理性有逻辑,还是会发脾气的。
“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路明非谨慎地建议,“吃了蜜瓜好像更饿了。”
乌鸦悄悄地冲路明非竖大拇指,意思是不愧是高手,这种时候最有效的手段就是带她去吃东西。
“可惜我熟悉的几间深夜食堂都很远。”乌鸦看了看表,“是在附近找一家还是开我的车?”
“你那辆古董跑车也太显眼了,附近吧。”路明非犹豫了片刻,“有家我吃过的拉面店还不错,24小时营业。”
 
第35章 鲸歌(7)
“这大鸡排拉面味道不错啊!”乌鸦喝了一大口汤,赞不绝口。
“汤是豚骨和鸡肉一起熬的,老板是博多人,博多风味。大鸡排拉面是这里的特色,一天只供应20份。”路明非说,
“我们算是赶巧了,早上三点钟大鸡排进货。”
“路君你这么懂行,我都搞不清你和我谁是本地人了。”乌鸦举杯。
诺诺大口地吞着面,举杯和乌鸦相碰,路明非有些心不在焉晚了一步,那两人已经把啤酒倒进肚里了。
诺诺的酒量本来就不错,她只是不愿跟一般人推杯换盏。
这间24小时的拉面馆位于小街的深处,并不容易找到,他们到的时候店里空无一人,只有上了年纪的老板守着汤锅。
路明非用听起来有些含糊但还算地道的日语点了单,显然是他以前常来的店。
但老板并未认出这位过去的熟客,他们都戴着口罩和棒球帽,捂得严严实实。
翻阅那些资料的时候还能强打精神,现在一口热汤下去反而觉得疲惫不堪,诺诺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
很快,熬夜的苍白脸色就被酒精和面汤的热气染红了。
“可惜邦达列夫的那间实验室已经被赫尔佐格毁掉了,否则还能多点线索。”乌鸦压低了声音,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那间仓库是家族的重地,时间长了有人会觉察。”
老板为他们准备好食物就去后厨收拾了,低声说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刚才说学院会派人来东京?”诺诺摇晃着啤酒杯。
“这个倒没什么可担心的,”乌鸦说,“就算把整个执行部派到东京来,也跟沙子洒进海里没什么区别,这里可是东京。”
从他们桌边的窗户望出去,这座巨大的城市就像一大把洒落在海边的珍珠,每一颗闪亮的珠子都是一座大楼。
“不过也不能拖太久,”诺诺说,“执行部本部也不是没有真正的精英,只不过那些精英都被放在很重要的岗位上,
就看他们什么时候决心把他们投入战场。”
楚子航老老实实地坐在旁边,一口口地吃面喝汤,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偶尔抬眼看看这三个大人,
尽管他自己也是成人的身量,但是心里却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路明非心说楚子航要真是他儿子也不赖,这可真是个很好带的孩子。
从中国一路逃到这里,差不多一个月过去了,这家伙已经不像开始那样惊恐不安了,叫他吃饭就吃饭,叫他睡觉就睡觉,
也没有反复地追问路明非和诺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忽然穿越了差不多七年的时间成了一个大人之类的问题。
唯有每次入睡前他都会默默地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然后才闭上眼睛。
路明非开始不明白,后来忽然想起来了,在因果线没有被修改之前,楚子航也有这个习惯。他每次睡觉之前都会再回忆一遍自己跟父亲之前的往事,把每个他不想忘记的时刻都回溯一遍,因为他读过一本书,书里说人的大脑就像一块容易出错的硬盘,最终那些曾经看来很重要的事情都会渐渐地模糊,就像硬盘被时光消了磁。
可楚子航就是不愿意忘记,这个男孩是要强行留住那些跟楚天骄有关的记忆。因果线虽然被修改了,可他还是在那天晚上失去了父亲。
有些人就是这么犟的,无论他是十五岁还是二十二岁,心底深处都留着那个坚硬的伤疤。
诺诺瞥了楚子航一眼,帮他把汤碗里的大鸡排捞了出来,用刀切碎,又丢回他的碗里去。
“真像是贤妻良母呢。”乌鸦漫不经心地说,“从外表上可看不出陈小姐是这样的人。”
诺诺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吃面,吃了几口忽然放下了筷子,“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我老爹么?”
乌鸦和路明非惊讶地对视一眼,没想到诺诺会自己提起这件事。
“我有54个兄弟姐妹,”诺诺低声说,“除了少数双胞胎和三胞胎,其他人的母亲都是不同的人。”
“令尊真是……能力过人。”乌鸦言不由衷地称赞。
“别误会,他并没有那么多妻子,也不是恺撒老爹那种种马性格的人。”诺诺喝了一口酒,“他只是觉得他的龙族血统很珍贵,必须传给更多的人。他那么优秀,有那么多产业,需要很多的继承人来管理。所以他投资了很多不同的医疗机构,找到那些贫穷愿意代孕的女人,给她们钱,给她们做人工授精,让她们为他生孩子,生下孩子就抱走。资质一般的孩子就交给家里投资的保育院抚养,血统优秀的就由老爹亲自教育。”
“我还以为城户光政这种人只会出现在漫画里……”路明非说了一半忽然住嘴,意识到这时候谈起某部漫画有搅局之嫌。
诺诺倒没介意,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我从小就没见过我母亲,但我有个很大的家庭,光是那些我知道的兄弟姐妹就有54人。
我们一起生活在一栋很大的庄园里。在上小学之前,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已经学完了小学的课程,其中最优秀的甚至可以说几种语言,
体能也远远胜过同龄人。老爹的生意很忙,但他坚持每个周末都会来庄园看望我们,他就像管理他的企业那样,给我们制定了严格的奖励制度,
最优秀的几个孩子会得到奖励还有他的特别关注。再后来我们被分散到世界各地的学校去接受最好的教育,
老爹希望他的继承人们渗透到每个国家每个文化圈子里去。到了假期,我们又会重新回到那座庄园,交上自己的成绩单,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最优秀的得到奖励,只有她能得到那个男人的关心和爱护。”
“那陈小姐……你是你兄弟姐妹中表现好的还是不好的?”乌鸦小心翼翼地问。
“一直都是第一名,”诺诺冷冷地说,“我没有特殊的言灵能力,可我学什么都比他们更快,我打败他们所有人,一直独占着老爹的宠爱。
我也对此洋洋自得。”
“可有一天,这一切都变了。那年的暑假,我从英国的学校回到庄园,我还记得那个夏天很热很热,
我和差不多年纪的几个兄弟姐妹去游泳池打水球,比我们年纪小些的孩子在旁边玩曲棍球……”诺诺的眼神迷离而荒芜,
“我们玩得正开心的时候,曲棍球场那边忽然骚乱起来,还有庄园守卫吹哨子的声音和狗吠的声音,感觉是出什么事了。
年长的哥哥们从房子里出来,还提着猎枪。我们也赶紧跑过去看,居然只是一个中年女人,不知道怎么误闯进来了。
那是我见过的最脏最臭的女人了,大概我家的女仆跟她比起来都像是公主。她似乎是走了很长的路,鞋子早就弄丢了,赤着脚,
脚上都是血泡。她的眼神很呆滞,看起来神智还有点问题。年长的几个哥哥提示我们别靠近她,等守卫赶来把她赶出去就好了。
我们也不想靠近,她真的太脏太臭了。那个女人看起来也挺害怕我们,但她居然盯着我们,一个人一个人使劲地看,看得我们毛骨悚然。”
“有几个玩曲棍球的弟弟拿着球棍赶她,女人尖叫,说着某种我听不懂的话。但我有个哥哥听得懂,他说那是一种印度方言,
女人说她是来找孩子的。我想这里怎么会有你的孩子?那片庄园周围几百公顷的森林都是我们家的,就算你丢了孩子,
他也没机会跑到我家的庄园里来。可我心里有点不忍心,我就喝令那些弟弟不要动她,我是最受老爹宠爱的孩子,我说话他们不敢不听。
那个女人忽然间看到我,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慢慢地靠近我,跪在我面前,甚至伸手要摸我的脸。我的哥哥赶紧叫我离那女人远点,
可我居然没有躲开,因为我从没见过那种眼神,那么温柔,那么欢喜……她又哭又笑的,跟我叽里咕噜地说话。我听不懂,
就看那个懂印度方言的哥哥,那哥哥愣了好久才跟我说,她说,你就是她的女儿。”
“我一下子懵掉了,在那之前,我没怎么想过妈妈这回事。我隐约知道我是怎么生下来的,但我怎么来的其实不重要,反正我是父亲的女儿,
我在兄弟姐妹中最出色他就会最宠爱我,我只要父亲就可以了。至于我妈妈,大概是什么为了钱可以卖出自己的子宫怀个孕,
拿了钱就走的女人吧?是谁我不在乎。可忽然间这么糟糕的一个女人跪在我面前,说她是我妈妈。”
“她抱住我,很大声地哭了起来,我没闪开,但也没有回抱她。我就是懵了,我看着我的兄弟姐妹,跟我关系好的几个很焦急,
不喜欢我的都在冷笑。这时候守卫带着狗赶来了,庄园里养了几十条比特犬,非常凶猛的斗犬,成年的甚至能跟狮子打。
守卫一松开狗链它们就趴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同时守卫赶紧把我给拖开。可能是守卫拖开我的动作有点粗暴,那个女人误会了,
她已经被比特犬咬得浑身是血了,忽然挣扎着冲过来对那些守卫大吼,应该是在咒骂他们,她又看向我,眼神很焦急。”
“真好笑呢,分明是她在被狗咬,可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在说,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路明非默默地听着,不敢打断,那么平静的语调,讲的却是那么辛酸的故事。
“那一瞬间我忽然就信了,信她是我妈妈,因为我从来没看过那种……那么爱你的眼神。”诺诺缓缓地说,“我忽然挣脱了守卫,
上去就掐断了一条比特犬的喉咙。”
最爱自己的人永远是自己的母亲。路明非此刻也想着自己远在他处的父亲,母亲。
 
第36章 鲸歌(8)
“大概是我平时太嚣张太招人恨了,看我行为那么反常,一个妹妹抢过守卫手里的电棍,上来捅在我腰间。我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百多英里之外的一家医院里了,是我们家旗下的医院。”
“医生拿了我和那个女人的DNA对比结果给我,没错,那个又脏又臭的女人就是我妈妈。她生在印度的一个小村庄,家里很穷,
我父亲在附近设立过一家提升地区公共卫生水平的研究所,其实就是帮他找代孕的女人,这在当地是非法的。
她16岁在那边接受了人工授精的手术,生下了我,交易完成的当天我就被抱走了,她只见过我一面。她后来后悔了,
去了研究所很多次说想把女儿要回去,可那怎么可能呢?从我父亲的角度看,她只是个生孩子的工具,我身上最重要的东西是他的基因。
再过几年,研究所也撤销了,她什么人都找不到了。谁也没想到她会来找我,从法律上来说我跟她没有关系,我只是我父亲的女儿,
医生努力跟我解释这件事。”
“还有一个坏消息是我妈妈的状态很不好,比特犬的咬伤倒还好,但她是脑囊虫的感染者,那是一种寄生虫,在某些落后地方那种寄生虫很常见,
它寄生在人体后能生存很多年,虫卵能经过血液进入脑部,从而损伤大脑。以她大脑的损坏程度,基本就是个疯子了。
更坏的消息是她应该在怀我的时候就已经感染寄生虫了,按照道理说这种情况下她是无法通过体检成为代孕母亲的,
但检查总有疏漏。这种寄生虫几乎确定会感染胎儿,所以我很可能也是携带者。胎儿期的感染者目前从医学上还很难驱虫,
所以我必须接受为期一周之久的体检和隔离。我可以想到这个消息传到庄园的时候,那些曾经败给我的兄弟姐妹该是多么地高兴,
我是个寄生虫感染者,而且很难治好,怎么够格成为父亲最宠爱的女儿呢?但那时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同意配合,只要他们全力救治我妈妈。”
“一周的隔离结束后,医生来找我,说真是侥幸呢,你完全没有被脑囊虫寄生,这在医学上可是千分之一的几率。
妈妈是个重度的寄生虫感染者,却生下了健康的女儿。大概是一个女人拼命想生下健康的孩子吧?所以老天都可怜她。”
诺诺又去冰箱那边拿了一瓶啤酒,这间店里的饮料是客人自己拿的,事后结账即可。
诺诺打开啤酒给自己倒上,自斟自饮,也不管乌鸦和路明非。
“那你妈妈怎么样了?”路明非问。
“脑囊虫已经侵入她的脑部很长时间了,她再也没醒过来,脑死亡,只剩下一具会呼吸的尸体。”诺诺轻声说,“真不知道她怎么找到我的,
那么穷的一个女人,脑囊虫还把她的脑子搞得一团糟。她要跨过国境,要走很远的路,不知道路上有没有人欺负她……”
诺诺倒是没什么表情,可路明非低下头去,装作擦鼻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眼角。
“既然不是寄生虫携带者,一个星期后我就出院了。出院那天老爹亲自来接我,这在我们家是很高的待遇。他说他很高兴我没事,
他很担心我,他为我骄傲,我是他最优秀的孩子,我将来会继承他的事业。可我笑了,我说我不是,我是你企业的一名员工。”诺诺接着说。
路明非点点头,这是诺诺说话的风格,戳心的话说来就来,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你,真不敢想这种女孩还有过使劲讨好什么人的时期,
哪怕那个人是她父亲。
“老爹愣了,他说不是,你怎么会是员工呢?你是我的孩子,我给了你生命,我还会给你更多。我没回应他,我对他笑了笑。”
诺诺仰头把一整杯啤酒灌了下去。
乌鸦和路明非沉默地看着她,听着那杯酒入喉的声音。
“生命,不是你生个孩子你就能给她的那种东西,生命,是你给了谁你就会失去的东西!”诺诺放下杯子,缓缓地说,
“那天生我的人死了,我却活了过来。从那天起,我再也不是陈家的55个继承人之一,我就是我,我不讨任何人喜欢,也不依靠任何人。”
她的语气那么轻那么淡,路明非却听出了咬牙切齿。
“所以他也配来叫我回家?”诺诺冷笑,“我哪里有家?”
“原来大家都是小孩子。”路明非忽然说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可他觉得这话其实挺有道理的,所以大家才变成朋友的啊,都是孤独的死小孩,都是倔强讨人嫌的模样,可心里还是想找个人靠在一起取个暖。
所以楚子航才会没原则地帮他,所以诺诺才会那么照顾楚子航,虽然她连这个人是谁都不记得,
所以恺撒才会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却追着诺诺不放,所以诺诺才会接受恺撒的求婚……原来是这样的啊,都解释通了。
没想到一顿宵夜中知道了那么多的事。藏了那么久的秘密,不是该经历过什么天大的事才暴露的么?却那么简单地在几瓶啤酒后就说了出来。
感情啊,早想说了,却没有能听的人出现,最后只能永远埋没,然后一直沉寂下去。
“大家聊得那么投入,我也很想附和一下,”乌鸦挠挠头,“不过我家其实还蛮和睦的,我爹是流氓我也是流氓,
他很自豪地说我跟他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呢……不过他现在年纪大了,没年轻的时候那么猛了,
经常打电话提醒我说出去干坏事的时候要穿防弹衣……”
有些凝重的气氛一下子被冲淡了。路明非有点尴尬,诺诺也意识到自己今晚说得太多了,既是酒精的缘故,也是那段视频把她给刺激到了,
虽然当时她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敬伯父一杯!”诺诺举杯,她一下子又恢复成了那个凡事不顾忌的女孩。
乌鸦和路明非也举杯,酒杯碰在一起,飞溅的酒和破碎的气泡像是礼花。
楚子航也举起可乐跟他们碰杯,大家都是一饮而尽。
刚说完那么沉重的话题忽然没话可说了,诺诺继续喝酒,楚子航啃鸡排,乌鸦磕毛豆,路明非把目光转向窗外。
窗外隔着两条街的地方,有一座五层的小楼,是栋有些年头的建筑了,外面却漆成有些刺眼的樱红色,凉夜之中,彩灯挑逗地闪烁着。
那是一间情人旅馆,他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星期,带着一个发色暗红的女孩子……今晚又是什么人入住那间房呢?应该会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吧,
不会像他那样睡浴缸。
说起来这间拉面店还是恺撒发掘的,在他们帮绘梨衣收拾完玩具的那天夜里,恺撒建议去宵夜,于是他们就来了这里。之后他们又来过好几次,
毕竟牛郎店总是在深更半夜才结束营业,这里的大鸡排拉面又真的很好吃。
顺着他的目光,诺诺也看到了那座建筑,虽然对日本也没那么熟悉,可是她立刻猜到了那是什么地方。
其实吃面的过程中路明非有意无意地看了好几次,诺诺也都注意到了。
诺诺只是看不太懂他的眼神,那么地迷惘。
那种两情相悦才会去的地方,难道留下的不是美好的回忆么?是跟那个名叫绘梨衣的女孩么?就算人已经不在了,可回忆起来应该还是美好的啊,
为什么那么迷惘?
但她什么都没问,她也不想知道。如果路明非真的在这座城市里爱上过某个人,跟她有过什么牵绊,那也好,那她就轻松了,等这次
把路明非送到那个俄国鬼佬的研究所,就赶快回去。
 
第37章 鲸歌(9)
黑色的直升机掠过东京的夜空,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女孩站在敞开的舱门边,俯瞰灯火通明的城市。
她的脚边,放着沉重的铝合金箱子。
这是维多利亚·斯诺顿值班的时间,不久之前,她换下了疲惫的冈萨雷斯,让他回到地面上睡觉补充精力。
这样的轮值已经是第三天了,也不知道元老会怎么想的,让他们不间断地在东京上空巡弋。感觉不像是出来搜捕,倒像是NHK记者,
飞行在城市的上空,随时报道车祸或者火灾之类的城市新闻。
身穿同样作战服的伊莎贝尔从副驾驶的座位上起身,来到维多利亚身边,递上一片含高浓度咖啡因的口香糖,维多利亚接过丢进嘴里,
这种高强度的值班,口香糖只是调味剂,体内那古代的血液才是支持的一切。
“真像是大海捞针。“伊莎贝尔说。
“这么找是徒劳的,”维多利亚摇头,“这座城市太大了,能藏身的地方太多。蛇岐八家显然没想真的帮我们,有辉夜姬在,
EVA也没法渗透进日本当地的网络。”
“找不到就算咯,反正上面的意思就是这样,我们就呆在这架直升机上,起飞,降落,加油,再起飞,锁定他们
们就出动,找不到就继续这么飞。”伊莎贝尔跟她肩并肩,“你还真的想他出现?”
“如果他真的就出现了呢?伊莎贝尔,你会怎么办?”维多利亚扭头看着伊莎贝尔。
“猎物真的出现了,猎犬也只有扑上去。”伊莎贝尔回应她的目光,“你呢?”
维多利亚沉默片刻,“我也会扑上去。”
“哪怕那个人在巴西救过你的命?”
“我很感谢他,但这不是我的事,我们不可能放任一个疑似龙王的家伙全世界乱跑。”维多利亚说,“斯诺顿家族里,没有人放走过龙类。”
她并非那种野生的混血种,而是出自历史悠久的斯诺顿家族,她的家族出过很多的屠龙者,连家徽上都是圣乔治屠龙的图案。
人类和龙类是不可能共存的,这是她从小受的教育,也是从血腥历史中总结出来的教训。
“家门的荣誉么?”伊莎贝尔微笑。
“是信条。”维多利亚说。
“我跟你的情况也差不多,个人的情感是个人的事,永远不能凌驾在使命之上。”伊莎贝尔说完,转身返回了机舱。
维多利亚看着她伶仃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是他们这些人被元老会特别指定为东京狩猎的成员,他们都出自类似的混血种家族,
懂得恪守信条,学院的学生档案包含了他们每个人的过往,他们是可以信任的,就像良种的猎犬。
还真是一个严密的组织啊,在面临挑战的时候,秘党暴露出它的真实面目了,不是什么教育机构,而是一个暴力机关。
维多利亚接着俯瞰这座城市,直升机从巨大的广告牌上飞过,广告牌上的女孩子手持一管牙膏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忽然让她想起《银翼杀手》中的那座城市,那么巨大,那么繁茂,就像广告牌和霓虹灯组成的森林。
真希望那只猎物就这么迷失在这片森林里,永远都不要出现,那么使命也就跟她们这些人无关了。
“来来来,喝罐热咖啡,回去继续工作。”乌鸦带着从自动贩卖机上买的热咖啡回来,一人发了一罐。
诺诺和路明非靠在电线杆子上醒酒,诺诺的脸色又有点惨白了,这次不是因为劳累,是喝多吐了,想来那段父亲的视频确实让她很不开心,
喝着喝着就多了,最后他们把冰箱里的所有啤酒都喝完了。
楚子航拿着瓶矿泉水站在旁边,倒水在诺诺的掌心里让她洗脸。
他喝得也不少,虽然不至于跟诺诺那样失去了节制。他们身在巨大的危机中,本不该喝那么多酒,可喝了酒人就放松了下来,
很多烦心的事暂时抛在了脑后。
他确实很想查明真相,但是不能跟诺诺一起这么漫无边际地逃亡,旅途总有终点,一切都在那个研究所里。
“咖啡因会加速酒精吸收,喝了咖啡她会醉得更厉害。”楚子航盯着咖啡罐子看,路明非知道他是在看咖啡因含量。
不愧是连老娘喝牛奶都会固定温度的好孩子,路明非心想。可楚子航还没找到,诺诺已经一口气喝下大半罐了。
“走!回去继续干活!”诺诺深吸一口气,站直了,“总能找出一些线索。”
“没错!真相永远只有一个!”路明非拍着楚子航的肩膀,“扶着点你姐姐,我看她走直线都难了。”
楚子航立刻扶住诺诺的胳膊。
“路君你不是血统很厉害么?你这么厉害的家伙也会喝醉?”乌鸦叼着烟,扭动着往前走。
“我没醉,我就是有点头晕。”
“你说我当时想那么复杂的计划干什么呢?早知道你会喝醉,就跟你喝一顿大酒,然后叫人干掉你呗。”
“所以说你把我想得太厉害了,我要是真这么厉害,我逃什么逃啊,我就跟执行部的人来硬的。”
大家说着毫无营养的对话,沿着长街往前走,风悠悠地吹,野猫在垃圾箱里翻着吃的。
这条街忽然亮了起来,路明非恍惚间以为是天亮了,抬头才发现是正前方的大楼上的大屏幕亮了起来。他们所在的并非核心商业区,
这里的广告屏在半夜里是熄灭的,反正也没什么人看。
那个武士俑般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屏幕上,看了一眼手中的讲稿,开始像政府发言人那样讲话:
“墨瞳,如果你能看到这段视频,请务必坚持看完,这是来自家人的规劝。你身处极大的危险中,跟你同行的人有着潜在的暴力倾向……”
“***,怎么这么扫兴?”诺诺骂了一句脏话。
“应学院代理人的要求,全市的广告大屏每天八次放送这段视频。你说没问题,我就让他们放送了。”乌鸦说,
“不过我让他们把放送时间都放在冷门的时间段,不会有很多人看到。”
“干得好!”诺诺把咖啡罐子一手捏扁,就要去砸大屏幕上的男人,被乌鸦制止了。
“别别,怎么说也是家族的财产呢,何况你砸一个也没用,东京市内的大屏幕还不得上万块。”乌鸦说,“屏幕给砸了没准还会暴露你们的行踪,
仓库可就在附近。”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哥哥?”旁边响起楚子航急切的声音。
诺诺和乌鸦一惊,扭头看去,路明非正痛苦地抱着头,缓缓地跪了下去。
“路明非!路明非!路明非你怎么了?”诺诺扶住他,大喊。
“梆子……梆子声!梆子声!”路明非虚弱地嘶吼,浑身颤抖,像是伤寒病人发病似的。
那个男人开始讲话的时候,路明非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种奇怪的梆子声,混杂在男人铿锵有力的讲话声里。
就像是牧师宣讲时的背景音乐,起初低微,但越来越响亮,最后完全压过了说话的声音,整个世界都被那诡异的梆子声填满,简直像是黄钟大吕。
他听过这种梆子声,一共两次,一次是跟绘梨衣在那间餐厅的时候,一次是跟源稚女在高天原店里,那种奇异的节奏就像是死神演奏的音乐,
能把人的灵魂生生地轰碎。
那是……赫尔佐格的梆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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