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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女部长(第一位魔法部女部长相关)[第2页]

作者:伊诺印加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下一页[3] 尾页[41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阿特米西亚被波里希推醒了。“快起来,阿蒂。”波里希一边说,一边匆匆忙忙地套上他的破外套,“哦,天哪。”他指的是那面墙——上面写满了单词和算式。“奈莉已经起来去帮父亲打扫街道了。”
  阿特米西亚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跟着波里希爬上父亲的垃圾车。此时正是黎明,粉红的朝霞正点缀着青灰色的天空。波里希捏着鼻子在垃圾山上搜寻着,塑料、玻璃、破铜烂铁,只要是能换钱的东西就行。当然,对他而言最高兴的就是找到一枚被不慎丢弃的硬币。父亲答应他们,每挣得一便士,他们就可以得到一个法新【1】。而对阿特米西亚来说,最高兴的是找到一两张被扔掉的报纸或一本破书。
  “太好了,我找到了。”阿特米西亚从一堆垃圾袋下面钩出半本残破的书。她往板车边上一坐,就地翻看了起来。
  “你可不能拿书当饭吃,小妹。”波里希宽容地冲她笑笑,汗水混杂着尘土把他弄成了个大花脸,“等会儿我们去看看瓦妮莎?”
  十一岁的瓦妮莎此刻已经去了一个富人家庭当粗使女佣,阿特米西亚还记得当时那扇嵌着闪亮铜钉的豪华红木大门关上时,她和瓦妮莎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知道吗?”波里希抹了一把脸,颇为愤愤不平地说,“爸爸这么辛苦,一个星期才赚十先令。这样一年是多少?瓦妮莎一年的收入是三英镑。而瓦妮莎的主人家,一年的收入是五千英镑!天哪,太不公平了。”
  阿特米西亚算了起来。“一年五十二个星期,十先令乘以五十二等于五百二十先令。一英镑等于二十先令,所以爸爸一年的收入是二十六英镑。”
  “差远了,对吧?”波里希把他找到的“值钱”货收集到破布口袋里,“听瓦妮莎说,她的主人家每晚的蜡烛钱就快赶上一英镑了,那可是我们家五个星期的饭钱和燃料钱。那座大房子里一面上好的镜子就值五百英镑。”阿特米西亚听到这个数字时都快晕倒了,她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必要花这么多钱去买一面镜子,“瓦妮莎可得小心了,如果她打碎了这面镜子,她要用多少时间的义务劳动来偿还?”
  “五百除以三,等于······”阿特米西亚用手指在灰土层中抹了道除法算式,“一百六十六又三分之二年。”
  “也就是一百六十六年八个月,”波里希干笑一声,“老天。”一个词把兄妹俩想说的话全都包括在了其中。
【1】 法新(farthing),英国1961年之前使用的货币,等于四分之一便士。
 
  波里希买了两块糖果,把其中一块掰成两半,把大些的一半给了阿特米西亚。“阿蒂,在这里等等我。”看到一辆马车疾驰而过,他眼睛一亮,把沾着口水的黏糊糊的糖块往口袋里一塞,立刻撒开双腿去追车。
  那是一辆很气派的四轮马车,看上去十分宽敞。拉车的马膘肥体壮、被拾掇得干净清爽,还配着闪亮的马鞍和鲜亮的饰带。波里希灵活地跳了上去,攀在马车后方,飞快地从后面的通风口伸过一只手,干净利落地一转身,平稳地落在地上。
  “嘿,阿蒂。”波里希兴奋地挥舞着一顶硕大的假发,向阿特米西亚跑来,“这是从里面那位‘大假发(Bigwig)先生’【1】头上扯下来的,这玩意可值钱了。天哪,这家伙准是抹上了两磅重的发粉,我把假发扯下来的时候差点被呛死!”
  阿特米西亚大笑起来,吮着手里的半块糖果。糖果的甜味令她陶醉其中,她还拿着刚才从垃圾车里翻出来的半本破书,一边走一边看,对她来说没有什么能比既有糖吃又有书看更美好的事了。
  “我帮你看着路,”波里希抓住阿特米西亚的手臂,“省得你一脚踩进水坑里。”
  他们站在那扇华丽的大门前,仰头看着红瓦屋顶和精雕细琢的窗框。“老天。”波里希又说了一次,局促不安地看看自己散发出汗臭味的外套和脏兮兮的鞋子,他不得不用细绳绑住鞋帮,才没让那过大的破鞋从脚上掉下来。阿特米西亚低下头,把鼻子埋进了脏黑的书页里,正在和一个不认识的单词较劲。
  “我想我们要拉门铃。”说着,波里希使劲拉了拉门铃,使它发出尖锐的响声,差点把阿特米西亚的耳朵也给震聋了。
  一位戴着白帽、穿着黑色毛料裙和白围裙的女仆打开了门,看到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她皱了皱眉头。“你们有什么事?”阿特米西亚伸长脖子,瞥见了里头的落地钟和中国壁纸。
  “我们要找我们的姐姐,瓦妮莎·勒夫金。”波里希说,“她在厨房里干活。”
  “你们会误了她干活,到时她可就吃不上饭了。”女仆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们,“好吧,这不关我的事,我帮你们去叫她。”她转身走开,阿特米西亚瞥见她穿着的黑色长筒袜和一双带着铜扣的笨重皮鞋。
  “我去,”波里希总算吃完了他的半块糖,舔舔被染红的嘴唇,皱着眉头说,“这家的女仆都穿得比我们好得多!”
【1】乔治王朝时代,人们常用假发的大小判断一个男人的地位。重要人物被称为“大假发”。
 
  等了一会儿,瓦妮莎跑了出来。“你们这时候怎么来了?我今天不放假,”她一边说一边扶正自己摇摇欲坠的便帽,“好不容易才求厨娘给我一个小时。”
  “抱歉,瓦妮莎,我们只是想你了。”波里希说,掏出一块糖递给瓦妮莎。
  瓦妮莎激动得差点哭出来。阿特米西亚看着二姐,觉得她好像又瘦了下来,一双带着饥饿神情的眼睛在瘦削的脸上显得格外大。她穿的裙子比在家里穿的好得多,但皱巴巴的围裙上满是焦痕和煤灰。她的半张脸红彤彤的,肿了起来,与另外半边苍白消瘦的脸颊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的脸怎么了?”阿特米西亚关切地问道。
  “刚刚挨了一个耳光,因为小姐发现她的皮鞋上还有一点土没擦干净。”瓦妮莎忍着眼泪委屈地说,捂住了红肿的脸颊。阿特米西亚看着她逆来顺受的模样,觉得又心疼又气愤。
  “你为什么不还手?”波里希气愤地说。
  “还手有什么用呢?会被解雇的。”瓦妮莎无奈地说道,眼神中带着万分悲苦,“在这里至少不用吃家里的饭,还能拿几个钱补贴家用。如果被解雇,那就什么也没了。”阿特米西亚看见瓦妮莎的领口下露出一截带着淤青的皮肤。
  奈莉从他们身后冒了出来。“真是见鬼了。”她怒目圆睁,双手叉腰,“我的妹妹,连我都舍不得碰一下!他们敢!”她撩起袖口,显示出要冲进去把这座房子砸得稀巴烂的意图。
  “千万别!”瓦妮莎赶紧拉住她的胳膊,哀求道,“我会被解雇的,求求你!”
  奈莉放下了拳头。世上唯一能让不屈不挠的奈莉妥协的,是弟弟妹妹的哀求。“好吧。”她不情愿地说。然而在瓦妮莎走进那座房子大约半小时后,她和波里希一人扔了一块石头,把两扇窗户砸得稀烂。
  随着“哗啦”一声玻璃破碎的声响,他俩撒腿就跑。
  “下回等他们出行的时候,我要干一票漂亮的。”波里希盘算着,此刻阿特米西亚正蹲在被烟熏黑的墙边,在墙上涂抹着生词,等着母亲回来后询问,“那家小姐的丝绸帽子很值钱吧?我见过一顶,上面还插着羽毛呢。或者我把他们的车轱辘卸下来,让他们摔个人仰马翻······”
 
附录四 滑稽的时尚装扮
  乔治王朝时代的人相当喜欢打扮。乔治三世时期,女性的化妆美容术变得十分荒谬。她们会用含铅的白色颜料或含砷的白粉涂抹自己的脸以让脸色显得白皙,尽管每年都会有人(使用这种化妆品的女性和过分靠近她们的丈夫)因此而生病、死亡。她们将红色或黑色的丝绸裁剪成圆形或月牙形,粘贴在自己的脸上,如奈莉所说,“看上去活像斑点狗”。红色的石膏粉被用作涂抹嘴唇,老鼠的毛被用来制作假眉毛。她们将软木制作的小球塞进嘴里,想让自己的脸颊显得丰腴。她们头戴高耸的巨大假发,用羽毛、缎带、水果和鲜花加以装饰,并戴着胡萝卜耳环。高耸的发型在1780年不再流行。拖地的长裙和宽阔的裙摆被视为时尚,于1710年开始流行,1780年宣告过时,但在宫廷中仍流行了四十余年。
  乔治王朝的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以“纨绔子弟”、“装腔作势的人”著称。常有窃贼躲藏在马车后方,迅速抓取乘客的假发后跳车逃跑。尽管1760年之后假发不再那么流行,发粉却仍然被广泛使用。直到1795年皮特首相对发粉征税,男人才停止使用发粉。三角帽在18世纪非常流行,该世纪末还出现了一种新时尚:高顶礼帽。18世纪70年代初,时髦的青年男子在脸上打厚厚的白色粉底,还会涂上唇膏。男人还在衣服底下加衬垫来改善体型。
 
第四章 痛失母亲
1767
  “阿嚏!”阿特米西亚打了个喷嚏,把那条开了线的毛毯紧紧裹在身上。她擦掉歪斜的壁炉上的痕迹,用冻僵的小手拿起土块在上头写上新的算式。
  奈莉蜷缩在她和阿特米西亚(曾经还有瓦妮莎)合用的床垫上,怀里紧紧抱着波里希,希望给他一丝温暖。屋里已经断了火,冷得像冰窖一样,寒冷的冬夜令人惧怕。
  “唔。”波里希呻吟了一声,奈莉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奈莉,我要喝水。”他昏昏沉沉地说道。
  “好的,等等。”奈莉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下,砸开缺口的瓦罐里浮着的冰块。她跪下来扶住波里希的头,喂他喝水。不怎么干净的水从他嘴角流下,流过沾满污迹的下巴。
  母亲急匆匆地走进屋里,摘下头巾,蹬掉不合脚的鞋子,换上破旧不堪的拖鞋。“波里希好点了吗?”她说,关切地将波里希搂进怀里。
  “要是能生火就好了······”奈莉看向空荡荡的炉膛,喃喃地说道。她的嘴唇已经冻得发青了。“阿蒂,给我两张破报纸吧?”
  阿特米西亚爬向床垫,从底下抽出一堆报纸,心里怪舍不得。她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看看生病的波里希,想着反正自己已经把报纸上的生词都记住了,于是狠下心来把它们递给了奈莉。
  奈莉很快就生起了火,火苗跳跃着,吞噬了那些报纸,把它们烧成乌黑的一团。母亲将波里希移近火堆,他翻了个身,终于沉沉地睡去。奈莉伸出手,靠近火堆,说:“天哪,现在舒服多了。”
  “奈莉,”母亲问道,“你爸爸呢?”
  “我不知道。”奈莉摇头,“说不定又在小酒馆里头。”他们的父亲又开始喝酒了,就像在乡下时一样。他发现自己不论怎么努力都还是养不活一大家子,于是又开始用劣质酒精麻醉自己。前不久更是因为喝醉酒丢了唯一的工作,令一家人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现在,一家人只能凭着母亲在磨坊一年四英镑的工钱、她和奈莉帮别人浆洗衣服挣的外快、瓦妮莎偶尔寄来的几个先令和阿罗根特一星期十二先令的薪水来谋生。阿特米西亚和波里希已经失去了在垃圾车上挑选废品的“权力”,他们只好街头巷尾地去钻垃圾堆。
  “阿蒂,跟我来。”奈莉站起来,披上打满补丁的披肩,把自己裹严实,“我们去叫爸爸回家。”
 
  阿特米西亚一向讨厌踏进这个小酒馆。她讨厌它歪歪斜斜的屋顶、被烟熏黑的墙壁、黏糊糊沾着呕吐物的地板、弥漫在室内的呛人烟雾和恶心的酒气。她讨厌那个乌漆嘛黑的柜台、沾满酒渍和油星的不平稳的木桌,还有那一排排的酒瓶以及灰扑扑的玻璃杯,它们看上去好像永远也洗不干净似的。一群群衣衫褴褛的工人和失业者拥挤不堪地围坐在桌边,空气中飘荡着他们身上的臭味和一句句不堪入耳的咒骂。
  “你们看看,”一个红脸庞醉汉迷迷糊糊地说道,解开破布似的衣衫,露出满是横七竖八的鞭痕的脊背,“我老婆病了,就快活不过这个冬天了,但是我的工作······”他拿起酒瓶,仰头灌了一大口,“我的工作被他妈的机器挤走了。我只好上街去讨钱,然后那些该死的,该死的警察把我抓进了监狱,因为法律禁止乞讨!”他干笑了一声,“真该死!等我从监狱里头出来,我老婆已经不行了!不行了!”他长号一声,扑倒在桌子上放声大哭,旁边的人醉醺醺地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他。
  奈莉勇敢地大踏步走了进去,对一切混乱的景象视若无睹。她们在最里边靠近火炉的一张桌子上找到了父亲。“爸爸,”奈莉轻声说,阿特米西亚屏住呼吸抵挡令人作呕的浓重酒气,“妈妈都已经下班回家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回去吧。”她抓起父亲的胳膊,帮助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唉,这日子过不下去,比在乡下也好不了多少啊!”父亲嘟囔着,斜着迷离的醉眼,磕磕绊绊地向前走,“五个孩子,有两个基本不会赚钱,我的小儿子还生了病。咱们拿什么给你们的兄弟治病啊,奈莉、阿特米西亚?吃饭都不够了。阿罗根特的工厂还常常拖欠工资。咱们该上哪去找个免费的医生?如果波里希熬不过去,死了,拿什么给他发丧?这是要逼迫我们全都去济贫院吗?”
  阿特米西亚听得脸都白了。她听说济贫院里的穷人也常常吃不饱,还要受管理人员的恶气。她宁愿饿死也不想受“救济”。
 
  回到家里,父亲掀起褴褛的布帘,跌跌撞撞地倒在了他和母亲共用的床垫上。阿罗根特回来了,蹬掉湿漉漉的鞋子,没好气地把外套扔掉。
  “今天不是发工钱吗,阿罗根特?”母亲问。
  “别提啦,”阿罗根特阴沉着脸,眉头皱得比任何时候都紧,“又说什么工厂效益不好,下个星期再发。”他转头看了看昏睡着的波里希,眼里带上了一份关切:“波里希还好吗?”
  “我明天就上街去捡破烂,再问问有没有人家需要扫地、剪草坪,”阿特米西亚说,“挣钱给波里希治病。”
  “你能挣个什么钱?看着你那瘦得和芦柴棒一样的胳膊,谁会要你干活?”阿罗根特没好气地说。
  “阿罗根特!”母亲呵斥道,他不服气地把脑袋扭向一边。
  “吵死了!”父亲吼道,“都给我安静!”
  母亲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她做了个表示安静的手势,把孩子们聚拢到一起,分给他们少得可怜的黑面包、发黑的莴苣和水。阿特米西亚感到自己的肚子从来没有填饱过,她又把鼻子埋进了书页,想忘记有什么东西在胃里啃噬的感觉。
  “我被解雇了。”母亲说。
  “什么?”阿罗根特和奈莉一起叫了起来。
  “磨坊主觉得我干活太没劲······”母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水送进波里希的嘴里。
  哀愁就像一个赶不走的幽灵,悄悄地飘进了屋里,盘踞、蜷缩在昏暗的屋角。它丝丝缕缕地渗进一家人的心田。父亲的鼾声响起来了,听上去就像军乐队在演奏。
  “就算外面在打仗,阿蒂还是能埋头读书。”奈莉打趣道。
 
  “爸爸,”阿特米西亚捧起她的汤碗,发现母亲并不在,于是问道,“妈妈在哪里?”
  父亲扭过了头,仿佛不敢面对阿特米西亚的眼睛。
  “波里希好点了没有?”奈莉关心地看了看波里希,后者刚刚喝了药,正在呼呼大睡,“对了,爸爸,你哪来的钱给波里希看病?”
  父亲仍然低头不语,闷头搅拌着寡淡得像水的汤汁。
  “爸爸?”阿特米西亚放下碗,走到父亲身边,拉拉他的衣角。“妈妈呢?”
  “滚开!”父亲不耐烦地说,“回去吃你的东西,不要问我!”
  奈莉也着急了:“爸爸!妈妈到底上哪去了?天都快黑了,她从来没这么晚都不回来。”
  父亲好像一头扎进了一个闷葫芦,说什么都不肯开口。阿特米西亚注意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脑袋埋得越来越低,好像没有勇气面对他们。
  “爸爸?”奈莉和阿特米西亚叫道,这次连阿罗根特都不安地加入了进来。
  父亲吭哧了半天,终于说道:“卖了!”他眼里满是自责和愧疚,还有无可奈何。
  “卖了?”奈莉尖叫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你把妈妈带到集市上去,像卖牲口一样卖了她?”
  阿特米西亚听说过有些男人为了摆脱自己的妻子,会把妻子送到集市上拍卖。但她从没有想过,这样的厄运会落到母亲身上。
  “为什么?”她再也没法保持镇定,撇下嘴角,孩子气地大哭起来。
  “为了波里希的病!”父亲吼道,“我也没办法!没办法才这么干的!这家里就只有你妈还值几个英镑!”他的眼睛充满了血丝,令阿特米西亚害怕。
  “这是违法的!”奈莉以不亚于父亲的音量吼道。
  “违法?然而我没听说有人因为这个被判刑。”父亲心虚地说,刻意不去看奈莉充满怒火的双眼,任凭奈莉愤怒的拳头砸在他身上。
  “你这个畜生!”奈莉愤恨地瞪着父亲,剧烈地喘着气。
  阿特米西亚张口结舌,不过她想说的奈莉已经说了出来。她转过身往外跑。阿罗根特站起来想要拦截她。
  “随她去,阿罗根特。”父亲抱着头,颓然跌坐下来。
  “我瞧不起你!”奈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也冲了出去,“见鬼的‘没办法’!”
 
附录五  乔治王朝时代的女性
  乔治王朝时代的女性是最悲惨的群体之一。在田庄或者工厂中,女性与男性同样辛苦地工作,然而女人的工钱往往只有男人的一半,而且被“优先”辞退的都是女人。
  下层女性十分不幸,有钱人家的姑娘也受到种种束缚,如第二章提到的束腰。伊丽莎白·伊夫林的遭遇在历史上真实存在。
  男人认为女人没有他们聪明,对女人的才智不屑一顾,正如阿特米西亚的大哥阿罗根特对聪明女孩表现出的不屑。
  在家庭生活中,夫妻间也不平等。丈夫可以随意殴打妻子,只要他所用的棍棒不粗于自己的拇指。丈夫杀死妻子会被判处绞刑,妻子杀死丈夫则可能被活活烧死。这项法律在1789年被更改,女性在犯下谋杀罪时量刑与男性相同。丈夫可以将妻子带到集市上拍卖,换取几英镑,有时可以卖得一头公牛。这的确是违法的,但是它确实发生过。据说这种情况最后一次发生是在1887年。1770年,英国政府通过一项法令,规定若女人用化妆的手段骗男人娶她,那么该男子随时都可以离婚。
 
我发现在历史上看再多黑暗的史诗,也没有小说这种直面历史的压抑感……我记得好像棍棒不粗于拇指那条法律美国也有来着……还是到1840s才废除的。)
PS.突然发现题目好生耿直
 
hi我来了
 
  阿特米西亚抛洒着眼泪向集市跑去,直到上气不接下气才停下脚步。她撩开汗湿的乱发,想起母亲曾经带她们来赶集。当时她看到会表演的狗和会跳舞的马儿,有人吞下燃着的炭火,还有人能在松弛的绳索上行走。她看见过一位叫玛格丽特夫人的表演者用一条腿稳稳地站在绳索上,还用烟管托着十三只玻璃杯,那些杯子甚至都没有晃动过一下。她看见过农夫推着载满粮食的推车,杂货商的推车上杂七杂八地堆满了刀子、针、绳索之类的东西,酒商滚着一个个装满葡萄酒的木桶,拥挤得让她们都转不过身。耳边满是买卖的声音,还时常能够听到一些粗野的壮硕妇人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要求卖玉米和马铃薯的农妇降低价格。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市场里冷清空荡,她只见到地上胡乱撒着一些稻草和菜叶。
  不,阿特米西亚想大喊,不!不要!“妈妈不会就这么离开的。”她哽咽着说,似乎想让自己相信,母亲还会出现,像平时那样,手里挎着个装着菜叶和萝卜缨的草篮,美丽的长发隐藏在颜色黯淡的破旧头巾下,笑盈盈地向她走过来。
  “阿蒂!阿蒂!”身后传来奈莉的叫声。
  阿特米西亚回过身来,瞬间便与大姐紧紧抱在了一起,姐妹俩的眼泪瞬间便流到了一起。一阵寒风掀起了她们的衣襟,奈莉把阿特米西亚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围裙下。
  她们一路跑过去,但是母亲的踪迹早已无迹可寻。
  “你们两个姑娘在找什么呢?”一位正在收拾摊位、准备离去的商人对她们喊道。
  “找我们的妈妈!”阿特米西亚说,“爸爸白天把她卖掉了,您知道谁买走了她吗?”她语无伦次地将母亲的长相说了一遍。
  “啊。这个啊,”那位商贩拍了拍脑袋,“我好像见到了。买她的是个有钱人,他好像今天就要坐船走了呢。”
  “奈莉,我们快走!”阿特米西亚撒开双腿,仿佛瞬间有了使不完的劲。
  然而,等到她们一口气跑到港口,那里已经一艘船都没有了。码头上散乱着几个箱子。阿特米西亚感到自己的肺痛得仿佛要爆开了,泪水和汗水刺痛了她的双眼。她在一个箱子上坐下,顿时再次泪如泉涌。
  “阿蒂······”奈莉蹲下身,紧紧搂住了她,看着漆黑的水面倒映着夜空中的点点星光。“阿蒂,天晚了,我们回去吧。”
 
  路旁,路灯闪着昏黄凄清的光芒,灯下,姐妹俩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阿特米西亚转头看着一扇窗户,里头大概是一个客厅,红砖砌成的壁炉里,明亮的火光跳跃着。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织着毛衣,两个小孩趴在地毯上玩耍,还有一个孩子正在亲吻坐在安乐椅上的男人。泪水模糊了阿特米西亚的视线。
  “别看了,小草,看着也是来气。”奈莉劝道。
  阿特米西亚已经哭得喘不上气来了。感觉到奈莉紧紧拥着她的肩膀,她很高兴还有大姐陪在自己身边,但“小草”这个昵称再次让她感到被刺穿般的剧痛。那是母亲对她的专有称呼啊。她感到很冷,这份寒意不但来自寒冷的冬夜,还来自于心底。
  “我以后绝不会嫁人。”阿特米西亚突然决绝地说道,她想起几年前母亲曾无奈地说过,女人总要找个男人嫁掉。“我不要像妈妈一样,明明有知识有学问,嫁了个男人,却只能给他洗衣服、做饭、生孩子,还会被棒打,最后还被卖给一个陌生人。我不要这样,我不嫁人!”
  对,她不想像母亲那样,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男人手上,最后却被背叛、出卖,落得个一无所有。
  奈莉没有说话。眼泪滑过阿特米西亚的脸颊,她坚定地将它擦去。踩着满街混着冰碴的泥浆,她感觉到透过薄薄的鞋底,她的脚底被刺痛了。
  沉默间,她们拐进了那条小巷。小巷的两旁都是像她们的家那样的破旧房屋,有一些向道路中央倾斜,好像随时会倒下一样。巷弄的尽头堆满了垃圾,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奈莉泄愤似的猛推开她们家的门,朽坏的木板在重击下发出呻吟般的吱嘎声。阿罗根特被吓得从床垫上跳了起来:“小心,奈莉!别把波里希吵醒。”
  “爸爸呢?”奈莉板着脸问道。
  “又去酒馆了。”
  “又去喝酒,碰到什么事只会去喝酒!”阿特米西亚轻蔑地说,蹬掉湿透的鞋子,把冰凉的双脚伸向炉火。
  她开始鄙视她的父亲。她生父亲的气,气他的懦弱,气他的妥协,气他所谓的无奈。阿特米西亚想着,掀起布帘,赌气地抱起双臂躺倒在她自己的床垫上。她知道父亲是像瓦妮莎说的那样“因为太苦了才会这样”,她知道父亲本来不是坏人,但她还是瞧不起父亲。难道在他眼里,母亲还不如几个英镑吗?她想到今晚父亲喝酒的钱一定是从母亲的卖身钱里拿出来,不由得气得更厉害,心像被刀刃刺穿一样地痛起来。
  阿特米西亚翻了个身,又想起了母亲。她想起在故乡的土地上,母亲扎着长长的辫子,蹲在地上教她识字和算术。她想起母亲脸上的微笑,想起她跪在锅炉前生火做饭的样子。她想起那一个个深夜,母亲和奈莉一起浆洗着衣服,她的双手红肿发胀,裂满了血口子。她想起母亲一脸骄傲地夸她是个聪明女孩。她想起母亲带她在山野里穿梭,采集草药,她们一起把它们晾干,挂起来,那间农家小屋里顿时飘满了草药的清香······想着想着,阿特米西亚看见母亲的脸浮现在她眼前,正温柔地注视着她,轻轻地叫她“小草”。她猛地跳起来想紧紧拥抱住母亲,但眼前的一切立刻消逝了。她扑倒在坚硬的垫子上,把脸埋在双臂里,干脆痛痛快快地大哭起来。当初是母亲拼着命把她从树林里找了回来,然而现在,她却没有能力把母亲找回来。
 
  迷迷糊糊中,她被沉重的脚步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睡着了。屋子里已经是一片漆黑,煤油灯熄了,连火也灭了。奈莉躺在她旁边睡得呼呼响。
  阿特米西亚轻手轻脚地起身,怕吵着了奈莉。她的光脚踩在地上,冷得几乎无法忍受。阿特米西亚掀起布帘,看见父亲脱掉鞋子,跌跌撞撞地向床铺走去。
  “啊,阿蒂?”父亲回过头看见了她的身影,她看不清父亲脸上的表情,“你,你和你姐姐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结结巴巴、口齿不清地说道。
  父亲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小名。阿特米西亚知道,自己是父亲不想要的孩子,是家里多余的闲人。“你把妈妈还给我!”她没有回答父亲的话,而是扑过去抓住父亲的衣服,“你把妈妈还给我!我要妈妈!我不要看见你,我只要妈妈!”
  “松手,阿特米西亚!”父亲晕乎乎地说,“好孩子,松手!”
  “不!不要!”阿特米西亚尖叫道,阿罗根特和奈莉起身出来看是怎么回事,连波里希都强撑着支起了身子。“我不松手,除非你把妈妈还给我!”
  她知道父亲也找不回母亲。她知道这样做于事无补。但是她需要这么做,来发泄她失去母亲的痛苦。奈莉点亮了灯。
  “走开!快走开!”父亲失去了耐性,对她吼道。在昏暗的灯光下,阿特米西亚看见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整个眼白看上去似乎都是血红的,可怕极了。“走开,丫头!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吗?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小崽子!”
  他猛地拉开阿特米西亚。阿特米西亚踉跄着摔倒在地上。“不要,爸爸!”奈莉喊道,扑过来搂住了阿特米西亚。
  一股怒气在阿特米西亚幼小的心里回荡,她推开奈莉,拒绝了大姐的保护。她站起身,感觉四肢蓄满了力量,犹如闪电在她身上环绕着。“砰”的一声,墙壁像是挨了一炸弹似的爆开了,瓦砾砖块瞬间满了一地。强力的寒风从大洞中灌了进来,吹得人浑身颤抖。
  “你······你······”父亲吓得面无人色,酒也醒了一大半。他的双腿抖得几乎支不住身子,“你一定是个怪物······”
  “说不定我还是个女巫呢。”阿特米西亚冷冷地抛下一句嘲弄,走回她的“房间”。
 
我感觉描写力度还是不够啊······苦恼ing...
 
第五章 上学
1768
  这天,阿特米西亚回到家里时,父亲满脸堆笑地对她说,他有一个很好的消息要告诉她。
  阿特米西亚把用来装破烂的布袋扔到墙角,在家里唯一一条粗糙的长板凳上坐下,脸上挂着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她知道,从得知父亲把母亲卖掉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关系就发生了变化。她不愿意理他,而父亲好像开始怕她,甚至都不敢直接面对她。现在,他正背过脸和她说话。
  “你不是很喜欢读书吗,孩子?”她听到父亲说,“这就送你去上学,好不好?”
  阿特米西亚惊讶地回过头来。上学?没错,她想上学,想认识地图上每一条河流、每一道山脉,她渴望夹着课本去教室上课,想记住历史上的大事,想学会许多数学公式。她渴望拥有自己的纸、墨水瓶和笔,和演算用的小石板,就是她看见的上学的姑娘们拿着的那种。而且她希望离开这个已经让她感到窒息的家。她已经确信,被困在这样一个贫民窟里,她将永无出头之日,只能重复母亲和姐姐的生活和命运。
  “上学?”她惊愕地瞪着眼睛,“可是你哪来的钱呢,爸爸?”
  “我可供不起你读要钱的学校。你将去上一所由当地妇女开办的免费学校。”父亲说,“我和以前我们村的牧师有过交情,他推荐你去那所学校。”
  阿特米西亚确信了这是真的。她高兴地跳起来,跑去找奈莉和波里希,想要告诉他们这个喜讯。她没有注意到,父亲对着她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是个怪物。”父亲忧郁地看着空荡荡的炉膛,所幸现在已经开春,冰雪慢慢地解冻了,人们的手脚也开始暖和起来,“说不定就像她说的,是个女巫。我不能让这样一个孩子留在家里,万一她被当成女巫抓走处死,没准会连累我们全家。他们会说是我养出了一个女巫。不行,还是狠狠心把她送走算了。反正······反正这孩子恨我。”
  他叹息着,拿起一张粗糙的手纺布,打算让奈莉晚上为阿特米西亚缝制一个书包。
 
  阿特米西亚醒来的时候比哪天都兴奋。她要上学去了!奈莉为她做的书包放在床垫旁边,里头塞着阿特米西亚仅有的一两件衣服和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几本破书。
  “我说不准这是不是好事。”奈莉忧心忡忡地说,“谁知道那学校里的人会怎么对你呢······”
  阿特米西亚搂住大姐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别担心,奈莉,我会好好的。等我放假回来看你们的时候,我就会更有学问了。”
  “你得坚强些,”波里希撩起布帘走了过来,“我听说有的老师会打学生。”
  “如果谁敢打你,”奈莉严肃地直视她的双眼,“你只管写信告诉我,我会帮你去找他们算账。我才不信我的拳头解决不了问题呢!或者······”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偷偷地把墙给炸了,给他们一个教训,你做得到,对吧?”
  阿特米西亚情不自禁地笑了。自从炸墙事故发生以后,阿罗根特把她当成危险的女巫,对她敬而远之,这倒是令阿特米西亚非常高兴,因为她不用再忍受阿罗根特傲慢自大的话语和无理的巴掌了。至于奈莉和波里希这两个大胆有个性的家伙,他们俩的反应竟然是“这太酷了”。
  “你该起来了,然后去吃些早饭。”奈莉说道,拿来了平时穿的粗布外衣和裙子,为她换上,再帮她系好围裙的带子,就像从前做过的无数次那样。“你的衣服没有新的,不过至少我帮你洗干净了,把有破洞的地方也缝上了。”
  阿特米西亚穿上袜子,把双脚伸进鞋子里,系好鞋带,然后从水罐里倒出一些水洗了脸。奈莉找出一条旧缎带,把阿特米西亚常常披散着的头发梳成一条辫子,在发尾扎了起来。阿特米西亚在水面上照了照,感觉自己虽然还不是很干净,但像样多了,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波里希给她端来了一碗稀粥和一块黑面包。阿特米西亚吃完了面包,再把碗底的残粥舔得干干净净,然后抓起书包。
  “我们会送你去。”奈莉说,和波里希一起走在她身边。他们都没有和父亲打招呼。
 
学校是霍格沃兹么【虽然知道没什么可能这么顺利……
 
  阿特米西亚紧抓着书包带,一边走一边张望着,既忐忑又兴奋。她看着小商贩吃力地推着沉重的手推车,大嗓门粗胳膊的家庭主妇一边喊着:“倒水!”一边往门外泼着脏水,卖花的小姑娘一只胳膊挎着花篮,一只手拿着鲜艳的花向过往行人推销。她们转过街角,路过一家面包店,阿特米西亚翘起鼻子嗅闻着面包的香味。在从前那些日子里,有时候他们运气足够好弄到了一笔足够的钱,母亲就会买些鸡蛋、糖和面粉,做个蛋糕满足孩子们的馋嘴。她会在蛋糕上标出A·L,即阿特米西亚姓名的首字母,让阿特米西亚把蛋糕端到面包店,放进那个烤箱。大多数的人家都没有自己的烤箱,所以附近人家都把糕点放到面包店里的烤箱里。为了防止各家的蛋糕弄混,一些人就会在蛋糕上标出名字的首字母。走在熟悉的街道上,阿特米西亚突然感到她会想念这些的。
  “阿特米西亚!”她们站在人行道上准备走到另一边去,看到瓦妮莎提着竹篮向她们跑来,“奈莉、波里希!你们好呀!”
  “瓦妮莎!”奈莉抢先一步,紧紧拥抱住瓦妮莎,“你怎么来了?”
  “厨娘打发我出来买东西。”瓦妮莎说,“阿特米西亚不是要上学去吗?我顺便来送送她。”
  “给我吧。”奈莉说着抢过了瓦妮莎手里沉重的篮子,“上帝啊,这破玩意可真重。”篮子里塞满了面包、鸡蛋、苹果、马铃薯和卷心菜,几根胡萝卜鲜绿的叶子从篮子边上伸了出来,“他们就成天让你拎着这么重的东西?”她心疼地看向瘦弱的瓦妮莎。
  瓦妮莎好脾气地笑了笑:“我已经习惯了。”
  她们走过一个较整齐的街区,阿特米西亚抬头看着人行道旁的一排树木,树枝上冒出了点点的嫩绿色。看够了灰暗的破旧房屋、工厂烟囱喷出的浓浓黑烟、污水横流的沟渠,清一色的灰和黑,绿色对她而言是一种视觉享受,仿佛又回到了空气清新的乡间。这让阿特米西亚心中莫名增添了几分感动。
  “再转过一个弯就到学校了。”奈莉说,用不舍的目光看着阿特米西亚。
  “阿特米西亚,”波里希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项链,“这是给你的临别礼物,我和奈莉用我们攒的钱,在杂货摊上买的。在家里我不敢给你,怕爸爸骂我们浪费钱。”他的语气忿忿的,当波里希得知母亲离去时,他就对父亲产生了淡淡的仇恨,也为母亲被卖是为了给自己治病而深感自责。
 
  “谢谢你们。”阿特米西亚感激地说,接过项链戴上。带子下方垂着一块锡片,锡片上雕刻着一位女子的形象。“她是谁呢?”
  “她也叫阿特米西亚。”波里希温和地笑着说,“和你的名字一样。她是一位画家,出生于罗马。她曾经遭遇过强奸,并且因此受到了许多责难,但是坚强地挺了过来。她是佛罗伦萨艺术学院的第一位女学员。这是那个小贩向我们介绍的。你不一定会成为画家,你大概会去当别的什么,不过我希望与你同名的阿特米西亚能给你鼓励。”
  阿特米西亚抱住了波里希,感到无以表达对他的感谢与爱。
  “到了。”奈莉说。
  阿特米西亚看见在铁栅栏后面,一座宽大而外形简陋的砖房立在那里。前面有个不大的前院,零零落落地种了几棵树。奈莉带着阿特米西亚走进大门,径直来到砖房前敲了敲门。门前钉着一块黯淡失色的门牌,标明这是一所学校。
  一位年轻的女士出现在了门前。她神情严肃,衣着朴素,一头长发绾成一个发髻,高高地耸立在头顶上。
  “你好,女士。”奈莉说,“这是我妹妹阿特米西亚·勒夫金,她是来你们这里上学的。”
  “我是这里的数学教师,克里夫小姐。进来吧,我带你去见见校长。”她不冷不热地看了阿特米西亚一眼,示意她跟上来。
  “再见,奈莉。”阿特米西亚抱了抱奈莉,“我会想你的。”
  “我也是。”奈莉说。阿特米西亚注意到一向坚强的大姐好像就快忍不住泪水了。
  “再见!”阿特米西亚向大门外的瓦妮莎和波里希使劲挥了挥手,接着便跟随克里夫小姐走进房屋。
  阿特米西亚东张西望,以至于她差点没跟上克里夫小姐的脚步。她看见一条长廊,旁边的墙壁都已墙皮剥落。“厨房和洗衣房都在地下室,地面楼层有你们可以用来学习的公共休息室和吃饭的餐厅,教室在一楼,学生宿舍在二楼,校长室在三楼。”她的语速极快,阿特米西亚不得不努力跟上她的速度。“见到校长表现得好一点,她用自己的钱创办了这所学校。当然,我们也靠好心人捐款以保持学校的正常运转。”
  “是的,克里夫小姐。”阿特米西亚恭顺地答道,她不想一开始就给老师留下无礼不恭的坏印象。她握紧了脖子上的项链。
  晕晕乎乎地爬上楼梯,见过了校长莫利斯夫人,还回答了一些问题(“你识字吗?”“是的。”“会算加减乘除吗?”“会。”“以前上过学吗?”“没有。”“谁教你这些的?”“我母亲。”“会缝纫吗?”“不会。”),听了一番关于要听话守规矩的训诫,阿特米西亚便跟着克里夫小姐拿到了她的课本:一本《圣经》,一本赞美诗,一本数学课本和一本英语读写课本,她不由得为课程太简单乏味而失望。她得到了一支笔、一瓶墨水和一块石板,还拿到了校服,一条穿上去很不舒服的棕色粗布裙子和白色围裙、一双紧巴巴的长袜(这是阿特米西亚的第一双长袜)和一双笨重的鞋子。接着,她被带进了一间教室。
 
  阿特米西亚注意到教室角落里有个火炉,教室前方有一个木制讲台,讲台上放着一根桦木条。一位女教师站在讲台后面,用刺耳的声音大声讲解着《圣经》里的内容,讲台前面的空地里围坐着二三十个女生,都埋头看着自己的书,偶尔有一两个抬头看了阿特米西亚一眼。
  “威廉斯小姐,这是一位新学生。”克里夫小姐冲那位老师点了点头,“勒夫金,快坐到后面去。”
  阿特米西亚顺从地坐下,翻开了她的《圣经》。之前她没有读过《圣经》,也很少去过教堂。用父亲的话来说,就是因为这个:“试试看,家里有五个孩子,三个成天工作累个半死,一个满大街地捡着破烂,到做礼拜的时候还来不及洗洗,还有一个生了病躺在家里,你让我怎么带孩子们去教堂?”她发现里面的故事还挺有趣的,不过她希望那些奉劝人们逆来顺受的段落能被删掉。
  “希尔,你站起来!”威廉斯小姐突然伸长脖子,用粗砺刺耳的声音叫道,“谁让你上课的时候折纸玩的?你把昨天学的赞美诗背一遍给我听听。”
  一个坐在中间那排、看上去与阿特米西亚年纪相仿的女孩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坐在后面的阿特米西亚看不见她的脸,但感觉到她的动作和身姿充满了不屑。“你是荣耀的君王,你是和平之主,你是天地万有主宰,唯有你公洁正义,天使都向你跪下,敬拜尊崇你【1】——剩下的我不会。”
  “不会!”威廉斯小姐叫道,“你不会还不好好学!给我过来!”
  阿特米西亚感到教室里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女孩们不安地交头接耳。那个姓希尔的女孩向讲台走去,她微微侧了一下脸,阿特米西亚看见她做出了一个口型:我看你还能怎样。
  威廉斯小姐抓起讲台上放着的桦木条,不由分说朝希尔肩上打了下去。桦木条撕裂了空气,打在皮肤上的脆响让阿特米西亚不由自主地畏缩了一下。她感到上学的兴奋减弱了。一下又一下,希尔好像疼得快哭了,但眼泪始终没有掉下来。阿特米西亚突然间对这位同学产生了敬意。
  “你这个不服管教的坏小孩!”威廉斯小姐训斥道,“回你的位置上去,好好学习!”
  希尔走回座位时的样子就好像她感到莫名光彩了几分,惹得大家不停地看她。
  快下课的时候,威廉斯小姐突然喊道:“那个新来的!你说说我刚才讲了些什么。”
  阿特米西亚吓了一跳,惴惴不安地站起来。她尽量站直,保持镇定,说道:“说的是摩西被放进河里,被公主收养了。他长大后打死了一个埃及人,被迫逃走。他娶了一位老祭司的一个女儿,成为了一名羊倌。上帝要他去找埃及国王,请求国王允许以色列人离开。”
  “看来还学了点东西。”这就是威廉斯夫人赏给阿特米西亚的“夸奖”。
【1】 出自赞美诗《你是荣耀的君王》。
 
感觉全身上下,打肩膀脖颈是第二不残忍的,毕竟那个地方不怎么碰……_(:з」∠)_
 
这所免费的学校校园环境让我想起日本的一名作家黑柳彻子写的《窗边的小豆豆》里的一所学校——巴学园
 
  中午,吃过了可怜的午饭(一点面包、一个洋葱圈和一碗稀粥,还有不到饿疯了就绝对没人想碰的带着虱子、蛆虫的奶酪和味道极怪的牛奶【1】),阿特米西亚被带到了她的宿舍,好休息一下。一间低矮昏暗的小屋里放着一排铁床,这让她感到十分冰冷。墙上挂着一面污迹斑斑、带有裂痕的镜子。她坐到自己的床上,觉得不太舒服,硬邦邦的床垫比家里的好不了多少,褐色的被子看上去像是从马房里买来的。她发现睡在她隔壁铺位的正是那个姓希尔的女孩。
  “你叫什么?”女孩问道,她的发音略略带着口音,不过阿特米西亚的口音比她更重。
  “阿特米西亚·勒夫金。”阿特米西亚答道,“你的名字呢?你跟我差不多大吧?”
  “玛西亚(Marcia)【2】·希尔(Hill)。我十岁。”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阿特米西亚问。
  “我爸爸送我来的。”玛西亚说起话来十分简洁,好像不怎么想交谈。
  阿特米西亚想到宗教课上她的表现,于是问道:“你不喜欢学习吗?”
  “不,我喜欢。”玛西亚惊讶地抬起头来,“但我受不了愚蠢的《圣经》,也不喜欢挨打。我不喜欢这里。我希望能自由地学我想学的东西。”
  “咱们下午还有课吗?”
  “有的。”玛西亚收拾起了她的课本,阿特米西亚注意到课本封面上除了她的名字以外还有一些涂鸦,“下午是英语课和缝纫课。明天早上上数学课,明天下午又是读《圣经》和赞美诗。这儿的课程就这样:宗教,英语,数学。我倒想学学生物什么的,还没有这课程呢。”
  “我想上历史课和地理课。”阿特米西亚失望地说。
  “等上几年,也许你能学。如果要学习自然科学,”玛西亚说,“就得到高等院校去,在免费学校是不用指望的。可是现在哪所大学收女生?”她重重地坐了下来,“太不公平了。”
  阿特米西亚感到她也许是一个可以与之攀谈的好伙伴。“如果你能上大学,你想上什么大学?”
  “圣安德鲁斯大学,我姑父说它的办学思想和管理结构受传统束缚和宗教影响较少,而且课程更······”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那个词是什么来着?‘现代化’。也更实用。还有阿伯丁大学,自然科学已经在那里确立地位了。”
  阿特米西亚决定换个话题,因为她察觉到玛西亚越来越沮丧。“这里的校长和老师是怎样的人?”
  “莫利斯夫人就像她的姓氏一样,是个‘暗黑的’家伙【3】。她心眼可坏了,生怕我们过得好。你要是惹了事,千万别让她逮到,她会在校长室里用藤鞭抽人。教宗教课的威廉斯你也看到了,她可是莫利斯的忠实支持者。教英语的是克拉克小姐,她倒是不爱打人,但是那张臭嘴让人受不了,她嫌贫爱富,不过这里全是穷学生,所以她只好所有人一块嫌。克里夫小姐除了担任数学课教师外还是学校的舍监,她就像她的姓一样,你可别栽下去【4】。不过她是个不错的人,只要你聪明好学她就会喜欢你。”看得出来,玛西亚的生疏正在一点点淡去。
【1】 卖牛奶的女工带着没有盖子的牛奶桶在城市的大街上卖牛奶,在此过程中牛奶桶吸收了一些额外的东西。托比厄斯·斯摩里特(医生兼作家)说:“从窗户泼出来的污水、唾沫、鼻涕,以及路人喷出的烟灰;四轮马车的轮子溅出的泥水;淘气的男孩们为好玩而扔进牛奶桶的泥土和垃圾;婴儿的呕吐物;最后还有从出售这种宝贝似的混合物的邋遢妇女破旧衣衫上掉下来的虱子。”——《818历史真相:浮华奢靡的乔治王朝》
【2】 来自拉丁语,意为“女战神”。
【3】 Morris,意为“又暗又黑的”,来源于拉丁文mauritius或maurus。
【4】 Cliff,意为“悬崖”。
 
  下午,玛西亚和她一起往教室走去。离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女生们像一群麻雀似的在教室里乱成一团、叽叽喳喳,阿特米西亚从一片嘈杂的声音中听出了最主要的话题,那就是糟糕透顶的饭食。
  “克拉克小姐会提问新学生吗?”阿特米西亚在玛西亚旁边坐下,有些不安地问道。
  “也许。”玛西亚漫不经心地耸耸肩膀,顺便瞪了一个准备坐过来的女孩一眼。
  那女孩知趣地走开了,把位置让给阿特米西亚。这时候,尖厉的铃声响起来了,阿特米西亚难受地捂住耳朵。教室里顿时一片忙乱,女生们匆匆忙忙地坐到座位上,翻开她们的英语课本。一位面色发黄、看上去一脸嫌恶和厌倦的女教师捧着一叠纸张,走到了讲台上。
  阿特米西亚看着玛西亚把课本翻到第38页,于是赶紧照做。她发现上面的词汇是很基础的,自己多数都懂,于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玛西亚打开的那一页上除了零星的笔记外还有大片画上去的花草。
  “她看上去不喜欢给我们上课。”阿特米西亚悄声说,“那为什么还要来?”
  “因为在家里闲着没事呗。”玛西亚翻了个标准的白眼,轻蔑地说,“而凭她那点文化水平也别想到好的学校去教书,所以只好勉强忍受我们了。”
  “贝蒂·布鲁克斯,你来把上次的拼写练习发下去。”克拉克小姐命令道,声音不像威廉斯小姐那样尖厉刺耳,音量也不高,但是散发出来的那股寒意一直渗透到了阿特米西亚心里。
  阿特米西亚侧头看了看玛西亚,后者正无聊地卷弄着凌乱的黑发。一张纸被放到了玛西亚面前,阿特米西亚看见玛西亚的这份作业做得全对。也许玛西亚说的是对的,她并不是真的不想学习。
  “我听说班里新来了一位同学。”克拉克小姐环顾着教室,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阿特米西亚身上,令阿特米西亚感到一阵发冷,“看来就是你了,你来拼写几个词。”
  阿特米西亚走上前,拿起粉笔,在教室前方挂着的木板上写了起来。
  “还不错嘛。”克拉克小姐冷眼打量了阿特米西亚一番,“下去吧。”
  阿特米西亚心里一阵轻松,看来她不用挨打了。克拉克小姐把上次练习做得不好的学生们一一冷嘲热讽了一遍,这才开始上课。大约十五分钟后,玛西亚又被找了麻烦。因为克拉克小姐讲课的方式太过沉闷无聊,她把脑袋支在手上睡着了。
 
  “玛西亚·希尔!”克拉克小姐手执教鞭,下来打了玛西亚一下,把她打醒了,“也许你认为自己很聪明,但只要你上课别出岔子我就谢天谢地了,小穷鬼······”
  玛西亚睡意朦胧地揉了揉眼睛,慵懒地拿起那份全对的拼写练习,在克拉克小姐的尖鼻子底下晃了晃。她突然笑了笑,那甜美的笑容出乎阿特米西亚的意料。克拉克小姐闭上了嘴,又往玛西亚背上抽了两下,回到讲台上去了。
  “哼。”玛西亚轻哼一声,狠狠地瞪着克拉克小姐。
  阿特米西亚撑着脑袋,强打精神继续听课,虽然她注意到班上的大部分同学都已经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玛西亚在课本上给克拉克小姐画像,忙得不亦乐乎。
  “好了,今天的作业是——”克拉克小姐的声音和下课铃声一同响起,玛西亚发出了如释重负般的声音,“课本第39页的阅读和写作练习,明天上交。”
  走出教室的时候,玛西亚说道:“真是个讨厌鬼,对吧?”
  “对,”阿特米西亚表示同意,“接下来要做什么?”
  “去缝纫室,”玛西亚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上缝纫课。”
  “你会缝纫吗?”阿特米西亚问。
  “仅限于缝补和钉扣子,”玛西亚说,“缝边对我来说烦透了,绣花也不行,我动不动就扎到自己的手。”她伸出右手,给阿特米西亚看手指上的针状伤疤。
  快到缝纫室的时候,玛西亚突然弯下腰,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哎哟!哎呀,我肚子疼,准是午饭吃坏了!”
  “你,你没,没事吧?”阿特米西亚紧张地问。
  “告诉斯拜德(Spider)夫人,我肚子疼得要命,上不了课了。”撂下这句话,玛西亚便立刻一溜烟地跑掉了。
 
  阿特米西亚只好跟着其他学生一起走进缝纫室,在那里,斯拜德夫人,一位身材壮硕、手指粗糙,长着一副紫铜色面孔的女士发给她针、线轴和布料,教她如何给布料缝边。阿特米西亚发现自己的针线活远不像写的字那样漂亮潇洒,她笨拙地把针穿过布料,留下一排歪歪扭扭、疏密不一的针脚。其间,她的手指还被扎了好几下,只好偷偷地在裙子上擦掉血迹,以免污染了布料。
  “玛西亚·希尔上哪去了?”斯拜德夫人注意到少了一个学生。
  “她肚子疼,夫人。”阿特米西亚说。
  斯拜德夫人眉头一皱:“上次她还说头疼呢。”
  一个倒霉的卷发女孩粗心大意地弄坏了线轴——这倒不能怪她,因为这些线轴的质量确实很糟——被斯拜德夫人打了手心。她疼得眼泪汪汪,连针都捏不住,于是被罚留下来打扫缝纫室。
  熬过了漫长的一个小时,阿特米西亚把东西都收进针线篮里,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她正准备走出去,却看见刚才挨打的那女孩抖抖索索地抓着扫帚,一边哭一边打扫着落满线头的地面。
  阿特米西亚顿时对她产生了怜悯。等到人都走完之后,她过去问道:“你需要帮忙吗?”
  卷发女孩抬起泪痕斑斑的脸,点了点头。阿特米西亚从她手里接过扫帚时,发现她挨过打的手已经肿了起来,指节上是一道道发紫的僵痕。
  “谢谢你。”卷发女孩说,“我叫艾丽·琼斯。”
  “阿特米西亚·勒夫金。”阿特米西亚抬起头,冲她咧嘴一笑。
 
  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阿特米西亚走进了公共休息室。她发现这是一间很大很空旷的屋子,除了角落里放着的一个石砌的火炉,就只有几把粗糙的木头凳子和一张圆桌。她惊讶地发现玛西亚坐在墙边,于是便朝她走过去。
  经过一群约有十四五岁的姑娘身边时,她们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吓得阿特米西亚差点跳起来。
  “抱歉,小家伙。”其中一位姑娘笑着说,“实在是因为这段太好笑了······”说着,她又笑得直不起腰了。
  阿特米西亚注意到一位长着雀斑的姑娘手里拿着一本书。“我在历史书里看到,”这个姑娘解释说,“中世纪的时候有一个案例。一位老师用树枝打学生,树枝断了,他便去爬树折新的树枝。结果,他从树上掉了下来,掉进水里淹死了!”话音刚落,姑娘们便又笑成了一团。
  阿特米西亚站在那里,感到既疑惑又可怕。她看到玛西亚正在看着她,于是赶紧拔脚走过去。
  “她们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呢?”阿特米西亚不解地问,“一位老师死了,她们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呢?”她想了想,觉得克拉克小姐、威廉斯小姐虽然可恶,斯拜德夫人也不怎么讨人喜欢,但她听到她们死时是不会感到开心的。
  “你觉得还能是怎么样?”玛西亚像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
阿特米西亚想了一阵子,想明白了。在如此粗暴的教育方式下、如此恶劣的学习生活条件下,还能指望教出来的学生心地善良吗?
  “我不会像她们那样。”她坚定地说,“我只管好好学习就好了。”
  玛西亚像没听到似的,埋头看着手里的书本。阿特米西亚再次确定了,玛西亚并非厌恶学习,她们一样都爱书。她相信玛西亚学得会她想学的东西,那份全对的练习就是证明。
  “这是什么书?”阿特米西亚问。
  “关于动植物的。现在有点冷,你想去火炉那边吗?”
  “想。可是······”阿特米西亚看了看火炉,前面的好位置已经被别的女孩占领了。
  “不要管这个。”玛西亚说,拿着书走向那些女孩,“让个位置,谢谢。”
  那些女孩看了她一眼,立刻挪开身子腾出了个好位置。阿特米西亚感到她们有些害怕她,她自己也觉得玛西亚不好惹——沉默安静的外表下像火一样炽热,甜美的笑容并不代表她这个人是甜美乖巧的。
  “她们好像有点怕你。”阿特米西亚说。
  “没别的,拳头硬罢了。”玛西亚连眼睛也不抬,牢牢地盯在书页上。“你今天刚来,过些日子你就会知道在这里,这有多重要。”她放下书,朝年长的女孩们所在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不光是在同龄孩子之间,大些的女孩还会欺负小的孩子。她们都恨老师们,但是却都跟她们学着······”她搜肠刮肚地想着合适的词语。
  “恃强凌弱。”阿特米西亚说。
  “对,就是这个词。你来了之后,英语课第一名可能就是你了。”
 
  阿特米西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会画画?”
  “是的,我喜欢画画。”玛西亚说,“这把那些老古板气死了,因为我的课本上全是画。”
  阿特米西亚看了看脖子上的项链,觉得它也许更适合喜爱绘画的玛西亚。“你知道吗?我感觉你有点像我的大姐,奈莉。”
  “奈莉?”玛西亚说,“在拉丁语中的意思是火把,你知道吗?”
  这时,阿特米西亚刚刚认识的那个长着一头金色卷发的女孩,艾丽·琼斯走了过来。“你们要去玩捉人游戏吗?”她问道,“我们人数不够。”
  “好吧。”玛西亚说着站了起来,“正好我也看累了。”她拿着书跑着回到宿舍,很快便空手出来了。她们一同来到后院里。
  后院比窄小的前院大得多,有个被划分成许多区域的花圃,艾丽告诉她这里的花都是学生种的,她们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校方认为这可以让她们有些事做,消磨掉她们过剩的精力,这样她们就不会惹事了。除此之外,还可以培养学生们吃苦耐劳的精神。阿特米西亚发现玛西亚已经对她的解说感到不耐烦了。
  院子里还站着好几个十来岁的女孩,彼此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圆圈。她们钻进圆圈,和圆圈里的女孩们站在一起。“谁来做被抓的人?”玛西亚问。
  “我来吧。”艾丽说着,往自己的脖子上系了一条带铃铛的细绳。其余的女孩用头巾或者围巾蒙住眼睛,阿特米西亚也照着做了,顿时眼前一片漆黑。“该怎么玩?”她轻声问。
  “我们蒙上眼睛的人都要去抓带铃铛的那个人,限时一分钟。”
  “一,二,”一个女孩叫道,“开始了!”
  铃铛声响起来了,阿特米西亚便顺着声音摸索过去,不停地和别的蒙眼睛女孩碰在一起。她们跌跌撞撞、彼此磕绊,阿特米西亚不是被绊到了脚,就是撞到了其他女孩,她感到自己被某人的手肘撞了一下,虽然很疼却一点也生不起气来,而是像其他女孩们一样放声大笑。尽管眼前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被碰到的地方很疼,她还是感到心中充满了快乐,好像要飘起来似的。悦耳的笑声和清脆的铃铛声响成了一片。她在这个糟糕的地方找到了伙伴,找到了友谊,免费学校的恶劣环境、老师们的粗暴造成的痛苦被淡化了。
  “抓到了!”玛西亚大叫一声,女孩们纷纷扯下了蒙眼布,看见玛西亚抓着艾丽的胳膊。于是,掌声和笑声并起,围巾与头巾齐飞,后院里充满了欢乐的喝彩。阿特米西亚笑得不比任何一个女孩逊色。
  艾丽装作失望地叹息了一声,把奖品——从她自己的花圃里取下的一个带绿枝的粉红色花苞——颁给了玛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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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01 01:03:30  更:2021-07-01 01: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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