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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诛仙之千年尘梦(青叶黑心长篇连载文)“青叶师兄,此去何为?”[第1页]

作者:游官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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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之千年尘梦(青叶黑心长篇连载文)
“青叶师兄,此去何为?”
“了却前尘,诛魔扶正。”

 
第一章:叶府
神州沃土,万物繁荣,山川河谷之中多有奇珍异兽。而其中又以人类为万物之灵长,普通人类虽在体格蛮力上不比许多物种,但却胜在拥有天地间少有的智慧灵性。
  从天地之初,人类文明就一直流传下来,并遍布神州大地。这其中,也诞生了许多奇人异类,竟能凭人类脆弱的肉身,吸纳天地灵气为所用,少者能强健体魄,延年益寿,多者乃至能开山裂石,以一敌百。这些人也被尊称为修真之士,然而因为修炼之法各有渊源,有些甚至大相径庭,再者人各有志,由此而在修真大道上分出了许多流派。
  而把世间各大门派大致划分则可分出两大阵营,即正道和魔教。正道诸派大都建立在天地间灵气较为丰富的中土大地,而魔教则扎根在西北蛮荒之地,在中土虽也有些许势力,但终究是上不了台面。
  魔教千年前刚兴起时,曾大举向中土扩张,但最终还是被正道诸派给排挤了出去。由于魔教中有不少人生性好杀,再者行事手段并不光彩,使得其在民间饱受诟病。是以中土百姓大都尊崇正道,正道诸派弟子也被看做想仙人之流。然而世间所有修真异法殊途同归的是证得仙道,获取长生之法,这也是无数修真人士一生的追求。
  世间格局大都稳定如此,数百年未曾有大的变化,中土民生越加兴盛,修真大道在众多能人异士的不懈探索下也日益坦荡,一些得道高人不仅法力高强,据传还活了数百年之久,但依旧未曾有人悟得真正的长生之法。
  要说天地间灵气最为丰裕的地方莫过于中原,而其中最为著名的则是雄踞于此的青云山脉。青云山脉分为七峰,可谓集周遭七八成的灵气于此,不仅景色有鬼斧神工之美,且修真气势大盛。其中,占据主峰通天峰的乃一名为青云门的修真门派。青云门创派至今已有七百余年,可谓底蕴深厚,在其最为鼎盛的时期,青云七峰都在其势力范围之内,青云山脉也得名于此。
  而这一切全都源于青云门的开派真人青云子。青云子真人本是一江湖相师,浪迹天下之时有缘来到了尚且人烟稀少的青云山脉。其一生所学尽在风水相术,当即认得此处乃一宝地。于是便登山游历,误入一神秘洞府,机缘巧合之下,在其中得到了一无名古卷。
  古卷所载乃各般道家仙术异法,奥妙无穷。相师得此,便在这青云山中潜心修行二十余载。待的出关之日,已是道法大成,便下山闯荡,成就一番伟业,震惊天下。其后相师回山自立门派,名曰:“青云门”,自号“青云子”。
  青云子真人在世时凭借自身道法高强,再加之青云山乃是世间一等一的宝地,对修真之人大有裨益,引的天下修真之人纷纷投靠。由此也隐隐成就了其在世间的超然地位。然而,约莫四百年前青云子真人仙逝后,青云一门却再未出现什么奇才高人。再加诸多天灾人祸,使得青云门元气大伤,竟是渐渐衰落。且由于占据世间宝地和镇派之宝无名古卷的缘故,惹得祸水上门。到地后来,青云门内道人弟子凋零,再无力分守七峰,仅能凭借青云子真人当年遗留下的几道独门禁制阵法堪堪守住主峰通天,而其余六峰俱成无主之地。如此百余年内,六峰攻伐争霸不断,旧派消亡,新门顺立,格局逐渐稳定下来。到如今,六峰已牢牢为三大正道派别掌控。其中,尤已占据龙首、朝阳、落霞三峰的龙首宗气势最盛,而立于玄阴、玄阳两峰的青霜楼亦是不落下风,再次居于风回峰上的轩辕世家也是道法精妙,能人辈出。
  …………
  青云山脉以东数千里有一大城名曰“昌合”,此地乃是距东海最近的一座大城,往来商旅极多,周遭百八十里的人口大都聚居于此,造就了其少有的繁荣之景。虽比不上青云山下的天下大城“河阳”但在世间也是小有名气。再者,昌合城外数里便有着一名震天下的正道名门——灵剑阁。数十年前魔教众徒在修罗门的统率下东征正道,灵剑阁一派独挡魔教四宗之一的十绝殿,最终联合其余正道诸派力溃魔教,彰显仙门典范。现如今,其亦是和龙首宗、青霜楼、混元堂、白月涧并称正道五大派,包括昌合城在内的黎明百姓俱是对其无比敬仰。
  昌合城中有一行商大家,经营着城中小半的店铺客栈,富甲一方。家主叶丰年虽是十数年前才来到昌合城的外乡异客,但却在短短时间内立业发达,加之其本身乐善好施,在昌合城内倒是口口传颂。
  昌合城内百姓只知道叶丰年初来昌合时只携了两个小儿,后来才得知叶夫人命苦早去,未能享这锦衣玉食之福。而叶丰年这许多年里也再无续弦之意,足见其对结发之妻的一往情深。
  如今,叶家大公子叶离已是出落为远近闻名的俊朗公子哥,且生性洒脱不羁,喜读古卷诗书,当得是风华正茂。因着舞得一手好笔墨,城中无论名绅大户还是寻常百姓每逢佳节喜事都爱请这位叶家大公子帮忙写辞作对,叶离也是乐于此道,来者不拒。久而久之,叶离的名声就传开来,如今年岁刚过十八,城内提亲说媒的就已数不胜数。叶离却是对此浑不在意,除去沉浸浩如烟海的古籍残卷外,基本就是在叶府陪着舍弟叶心教其琴棋书画。
  
 
叶心,也就是叶府的二公子,小叶离五岁,叶丰年初来昌合时其尚在襁褓之中,如今也是长成了一个孱弱少年。与兄长叶离不同,叶心面容俊秀气度温和,但基本不在外露面。寻常人只知叶二公子沉默寡言,不善言谈,眉宇间似有常年化不开的抑郁,却不知叶心自小失声,与人交流都需手语方能实现。这些年里,也就亲近之人诸如叶离与叶丰年能与其无碍沟通,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呆在叶府,由大哥叶离教授诗书人常。
 
第二章:黑玉
今日是叶离远行归乡的日子,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去参加文殊阁的入阁测试了,依旧是落榜而回。文殊阁乃神州沃土最为知名的书香门派,虽比不上修真门派,但在凡俗间也算别具一格,而对习书之人来说更是世间的圣地。能入文殊阁,是对每个文人的莫大肯定。文殊阁入阁前需通过重重测验,而叶离虽自负天纵奇才,却屡屡碰壁。
  叶离在马背上苦笑着摇了摇头,暂且将这烦心事甩到一边。视野中已是有着昌合城的轮廓,想到分别已久的爹和小弟,不禁心头一热,在马背上快速拍了几下,加速向昌合城奔去。
  叶离的归来,在沿途惹来了不小的轰动。策马来到叶府大门前,除了那两具威武石兽外却是空无一人,这才想起原是自己未曾修书给家中告知自己的归期。
  下得马来,叶离轻扣了扣那朱红色的上锁大门,不一会,府内管事何婶便赶来开了门,见是叶离,连忙道:“呀,大公子回来啦,快些进来,叶府主和二公子这两月可都念着你呢。”
  叶离微笑道:“恩,还麻烦何婶去知会一声爹和心弟。”
  这时一道深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可舍得回来了。”
  叶离侧过身瞧去,只见一道身影朝这行来,眼角一润,快步迎了上去,笑道:“爹,我回来了。”
  叶丰年一身藏青长衫,身形丰腴,眉眼间噙了柔和的笑意,上下打量了一下风尘仆仆的叶离,笑骂道:“沿途劳累了吧?臭小子,也不知多回几封书信。”
  叶离又走到马匹边上,抚了那温顺的马头,一本正经地道:“本是要回的,只是爹你也知道此番测试杂事诸多,不想给忘了。”
  叶丰年瞪了他一眼,冷哼道:“哼,这性子倒是越来越滑头了。”
  叶离笑了两声,环顾四周,皱眉问道:“心弟呢?还在做晚课么?”
  “是了,你不在的这些时日里,他便经常独自一人呆在书房里习书。”
  叶丰年挥了挥手吩咐何婶把行李马匹牵回府内卸下,抬步向大堂走去。
  叶离干笑一声,自行囊中拿出一扁平酒袋,跟了上去,轻声道:“爹,我知道你喜欢美酒,这次就特地从河阳城带了些特产的酒回来。”
  “此次怕是又没有通过罢。”叶丰年显然对叶离很是了解,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那点小心思。
  “咳,爹,你知道了?”叶离不禁滞了一下,干咳道。
  “这次又写了些什么?”叶丰年似乎对此毫不在意,淡问道。
  叶离叹了口气,无奈摆了摆手,道:“不过是一时兴起书了首‘青云剑赋’罢了,不想阁内的老先生们却看不上眼,只道从未听闻青云山上有着青云门之流。”
  叶丰年脚步一顿,随即又向前走去,语气依旧平淡地道:“是他们孤陋寡闻罢了,这世上既有青云山,自然也有青云门了。”
  “爹你又怎会知晓青云门的?莫非你也看过这一类的古籍?”叶离奇道。
  叶丰年走到大堂将府内管事准备好的衣物递与他,道:“你爹这些年行商走南闯北听的奇闻异事自然多,好了,别说了,赶紧先去洗漱然后来膳房用晚饭。”
  正值夏日,叶离连日赶路,身上热汗实有不便,当下也不再多问,提了衣衫便向浴房行去。只是身子忽又顿住,回首道:“爹,那你又知道三十年前的青云山下正魔大战么?我此次去河阳城,听那些说书的经常提起,但又说不太明白。”
  叶丰年忽然僵住了一般,许久才道:“这些都是修真之人的琐事,你爹一俗人又怎会知晓,莫要再问了,快些去吧。”
  叶离讨了个没趣,这才离了开去。
  叶丰年站立良久,缓步走出大堂来,看向那红霞遍布的天际,似是望到了那远方巍峨的七座巨峰。
  何婶来书房找叶心时叶心正在看一本名为“山海志异”的残卷,当听得大哥叶离归来,忙丢了书向膳房行去。虽仅两月未见,但对于常年禁足于府内的叶心来说,少了大哥叶离的相伴,简直犹如数年。
  一路穿过假山园子,最后在经过正房时看到了洗浴完毕的叶离。正房是府内供奉叶夫人灵位的地方,一张暗红色长桌上摆放着诸多水果贡品,再上的神位则是三张孤零零的镶边灵牌,其中靠右的一张刻有“亡妻凌容之灵位”的字样,另外两张则奇怪地没有刻字。香炉之中插着已经燃好的两根红烛。
  叶离手持三香在供桌下的蒲团上跪地拜了三拜后,起身将香火插入香炉之中,随后又拜了两拜。叶心见到此景,悄步走了进来,也取了三根香走到叶离身边。叶离见是叶心,心中本有的一丝沉闷融化开来,微笑着接过叶心手中的三香帮他就着红烛点燃后递与他。随后退开身去,看着叶心行礼祭拜完后,二人一同向膳房行去。因着叶心口不能言,叶离也并未多问,只是等着叶心手势笔画着问他一路上的趣事后含笑回答。
  到达膳房,只见此时饭桌上已是摆满了各色菜品,叶丰年早已已等候多时。叶离这两个月出门在外,又何曾有此口福,不禁食指大动。三人自也知晓,当下风卷残云。席间叶离竟是连话都很少,只顾着享受美食了。叶丰年和府中众人看在眼里,不禁觉得好笑,看来这两个月大公子是真的馋的不轻。
  饭罢,一切都收拾干净后,叶离这才缓过神来,神色间略显尴尬。但对家中这顿饭菜的满足之意任谁都看的出来。
  
 
窗外不知何时洒下了瓢泼大雨,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剩滴滴答答雨滴敲打屋檐的声响。
  “喝酒么?”叶丰年起身问道。
  叶离和叶心都是摇了摇头。
  叶丰年行到酒架旁取了一坛酒下来,给自己斟满一杯,饮了一口,笑道:“离儿你已成年,以后定会喝酒的。至于心儿嘛,年岁尚小。”
  叶离晒道:“那是爹你好这一口,我可不喜。”
  叶丰年喝完,又倒了一杯,低语道:“酒又有什么不好呢……”他闭眼,似在雨声中回忆着什么过往旧事:“离儿,接着说之前的正魔大战罢,我也很是好奇。”
  叶离看向叶丰年,却没再言语,直到片刻后满怀希冀的叶心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才朗声接着之前的故事道:“那时魔教众徒集结,一起攻打龙首宗和青霜楼两派……”
  叶丰年静静听着,一杯又一杯苦酒下肚,直到深夜,叮嘱叶离和叶心兄弟二人回去就寝后,才略带着薄醉向正房行去。
  香炉内的红烛和香火早已熄灭,只剩残余的灰烬。他在黑暗中取出了一块帕子,细细拂去了那三块灵牌上沾染的薄灰,随后点了新的红烛和细香。静立片刻,忽又走进了正房后面的内室,回来时手中提了一个暗黑的剑匣。
  他盘腿在蒲团上坐下,打开剑匣,现出里面蒙尘的剑鞘来。
  “锵锒”一声脆响,剑身出鞘。
  恰似一道寒霜翩跹起舞,又若一缕微芒飘渺如烟。
  修长剑身倒映着幽幽烛火,透着淡黄色的柔光。他举起剑,自上而下凝视着,在那里,朦胧现出一张肃穆沉静的面庞来,心头竟是有些恍惚。
  屋外的风声又紧了几分,连带着如丝细雨吹到了身前。
  从几时起,眉宇间的凌厉磨成了平润,就如这不摧的剑锋染上了尘世烟雨。一缕湿润发丝随风拂过剑身,飘散而去。
  微不可觉的叹息声散落在了风声中,他拾起匣中软布,擦拭着手中利剑,任由风雨交加,不言不语。
 
第三章:夜袭
夜半时分,雨下得厉害,天地间似乎洒了一遍浓墨,昌合城内灯火朦胧,街上了无行人。
  叶府上下此时大多已是入睡,庭院深深,阁楼林立,月色早已被乌云遮挡住,显得颇为阴森。
  叶心在床榻上躺着,兴许是大哥今日回来了的缘故,竟是久久不得入睡。无奈之下,只能耳听着窗外的雨声,希望能催眠自己。闲来无事,又想起了今日饭桌前大哥欲送给自己的玉佩。于是在夜色中,轻轻取下了这十三年来一直挂在颈上的那块黑玉。
  黑玉,在这黑暗中透露着点点光泽,形状却是和普通石头无异,若是丢在路边,只怕也不会有人注意。但这就是叶心自记事乃至出生起就一直贴身挂着的物件,除了爹和大哥外就再无外人见过。
  年纪尚小的时候,他因着嫌挂着麻烦还偷偷取了下来,只是连着数日晚上发噩梦,梦中是永远穿不过的竹林和无止尽的雨,以及那些总是看不真切的模糊鬼影。于是之后又自己带了回来,再不敢摘下。
  端详片刻,他把那块黑玉放在脸庞,轻轻摩莎着。这个夏夜因着下了雨的缘故,比往日要凉爽许多,而黑玉贴在肌肤之上更是冰凉如水。他侧躺着看向朦胧的窗外,淡淡的思绪在心中弥漫开来。
  看样子这次大哥又没通过文殊阁的测试,他不禁感到惋惜,不过转而一想,若是哪日大哥真的入了那文殊阁,是不是就不会再回昌合了呢?想到这,他心中有些发堵起来,他虽为富商子弟,但却从未出过远门,甚至连这昌合城都是只在大哥的陪同下逛过数次罢了。至于从小到大接触的人,除了爹和大哥,那真的是屈指可数。
  河阳城,那是个什么样子?他不知晓,但书卷中都赞其为天下第一大城,也不知和昌合比又当如何。青云?修真?正魔?这些倒是新奇而又有趣,只是脑海中蓦地又回荡起晚间爹那句话来:“修真之途当真那么畅快么?”原本在他心中,这个答案自是肯定的,现下却又迟疑起来。他想起往日所看的书卷中提到,正派弟子们俱都要了却尘缘,一心向道。可若是没有爹与大哥,那修真对自己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将之抛诸脑后,反正修真之途定是与自己无缘的。
  正思虑间,却突然听到房顶传来瓦片滑落的声响,混杂在细碎雨声中异常清晰。叶心骤然回过神来,屏住了呼吸,只是过了一阵似乎除了雨声再无别的响动。许是雨水积聚太大把瓦片给冲落了的缘由?他又觉得方才自己实在是太过紧张了些,定是这些天里看了太多《神魔志异》中的有关鬼怪记载的缘故。
  但仅片刻后,他心又狂跳了起来,只见窗外点点红芒乍现,几个呼吸间又远逝而去。
  什么东西?叶心这般僵硬躺了一会,终是起身把灯点燃,随后连那块黑玉还就向门口走去。他小心翼翼地开了门,鼓足勇气向庭院望去,然而除了满天的雨丝和那几棵随风摇曳的柳树却什么也没看到。当下更为恐惧,脑海中全是叶离往日吓他时所说的各种妖魔形象,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只是,他转了个身,斜眼看去,似乎正房那方向还透着淡淡光亮。看到此景,叶心忽又放松下来。这情形他并非第一次撞见,以前夏日晚间他睡地热来到院子乘凉时,正房那边就经常有这样的光亮。爹有时会半夜一人在正房的灵台前静坐,守着娘和另两个无字灵牌,直到很晚才去睡觉。
  他想到此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郁,自记事起就只有爹陪在他和大哥身边,爹虽从未提过,但娘因疾早逝,爹心中定是沉闷的。他这般想着,心中安定下来,连之前看到的红光似乎都不怕了,回屋取了一盏烛火,披上外衣,沿着抄手回廊向着正房行去。
  走得近了,那立于摇曳烛光中的身影也清晰起来。叶心看到背对着自己的人,不禁愣了愣,那道身影挺拔如松,远不似叶丰年那般丰润,但叶心却再熟悉不过。
  大哥怎得还没睡?
 
他走上前去,扯了扯叶离的衣袖。叶离却似受惊了一般,霎时转过身来,待看得是叶心才尬然一笑,道:“心弟,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叶心看了看四周,正房并无什么变化,只是烛火又添了新的,地上的蒲团被外面飘来的雨水浸润了。
  “我刚才看到很奇怪的东西,就起来了。”叶心如实笔画道“爹呢?”
  叶离目光飘向那三块暗红灵牌,神情恍惚,轻声道:“爹方才去睡了。”
  叶心点了点头,向院子外面张望起来,寻找那一抹红芒。叶离则是反常地没再说话,怔在原地,似是在想什么重要事情。
  叶心仔细打量了半响,都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只得作罢,回过头来向叶离笔画道:“我方才在窗外看到莫名的红光就出来了,哥你也是么?”
  红光?叶离思绪拉了回来,皱眉摇了摇头:“不曾看到。”他这般说着,向外看去,道:“许是看岔了罢,府内可不曾有什么怪事发生,心弟你无需害怕。”
  叶心得此宽慰,也只道是自己太过警觉。
  见叶离依旧站着,有些奇怪,大哥刚刚定是和爹一起在这的,只是爹既已回房,大哥怎还在这站着呢?经过这一番折腾,他早已睡意全无,但考虑到夜已过半,大哥这一路奔袭还需好好休息,便打消了和叶离在此逗留的念头。
  当下小心笔画着:“哥,没什么事的话,你也早些回房歇息罢,我回屋了。”
  叶离微微颔首,脸色比起方才要好一些,剑眉却依旧敛着。他忽然走到叶心身前站定,带着莫名的意味,俯首细细瞧着叶心那尚显稚嫩的面庞。
  叶心呆呆立着,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呐呐地伸手摸了摸脖子。然而这一摸,突然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原是刚才自己出来地太急,把黑玉落房内了。
  半响,叶离似是长吁了一口气,喃喃道:“即便如此,你终究是我的心弟。”
  叶心木然,怎得今晚爹和大哥都变得如此奇怪,总是说出一些自己无法理解的话来。
  叶离却似是终于想通了一般,畅快笑了一声,拍了拍叶心瘦弱的肩,道:“走,夜深了,回房睡觉,明早哥带你去逛早市。”说完向漆黑的房外行去。
  叶心一听此言,心里的困惑顿时抖落了下来,充满了对明日的期待,忙掌了烛火跟在了叶离身后。
  叶离才走几步刚到门口,身子蓦地停住,惹得叶心差点撞上。
  叶离压低了的声音自身前传来:“心弟,你方才说你看到院子里有什么?”
  叶心侧过身子,从叶离身旁向前面看去,猛然攥紧了叶离的袖子。
  只见一道模糊人影立于正对面高高的房檐上,风雨吹打着宽大衣袍,一双眼睛中透着骇人的红芒来,注视着脚下的叶离和叶心二人,让人心悸。
  “去叫爹来……”叶离目光紧紧得盯着那道黑影,对叶心小声道。
  叶心脚步僵硬地向走廊跑去,此时任谁都看的出来,这深夜造访的怪人不是什么善茬。
  然而,他才行了几步,就见那怪人身子一动,转瞬间便已闪至自己面前。叶心只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眼前一黑,随后就失去意识,昏了过去。那人制住叶心后,也不多话,一手揽住叶心,另一只手得了空在叶心身上摸索起来。
  一旁的叶离见到此景,顿时急红了眼,大呼道:“妖人,放下心弟!”
  这一声,恰把叶府上下都惊醒了过来。一时间,府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众人都向这个庭院中汇聚了过来。借着微弱光亮,叶离才清楚地看全了这怪人的外貌。只见他浑身上下都裹了湿透的黑袍,周边似缭绕着散不尽的薄薄黑雾,身形高大。最为吓人的是他那带有鬼角的恶鬼面具和面具下诡异的灼灼红眸,让人不由地感到心慌。
  黑袍人貌似被叶离的举动激起了怒火,隔空一掌便是将叶离掀飞了出去。
  “嘭”地一声巨响,叶离撞到院墙后直接受伤昏死,嘴角渗出鲜红血迹。
  黑袍人听到越来越近的嘈杂人声,一拂袖便跃上屋顶,欲腾身离去。
 
也就在这须臾片刻之间,一道耀眼青光自院落外疾速破墙而入,狠狠袭来。黑袍人冷哼一声,身子微动,竟是直接将那来势汹汹的剑气躲了过去。
  叶丰年缓步自对面屋顶的黑暗中走来,手一招,只见那道青光倒射而回,最后稳稳地落在他的手中,赫然是那把藏于剑匣中的宝剑。然而此时剑身再不似之前的暗淡,而是泛着凌厉青芒,雨水滴落其上,直接被那青光蒸发开来,使得剑身笼上了一层晕蔼浩然之气。
  就如同这才是它苏醒时的模样,之前只是沉睡的静态。
  叶丰年提剑走近了些,黑袍人却纹丝不动,红眸随着呼吸微微闪烁着。
  “天煞明王……”
  叶丰年看到黑袍人的鬼面,身子猛然一抖,自语道:“果真是魔教中人。”
  那黑袍怪人怀抱着昏睡的叶心,鬼面狰狞冷硬,红眸却看向叶丰年手中淡青利剑,沙哑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好剑,不过……”
  说到这,他眼中红芒大盛,环顾脚下闻声赶来的叶府众人,森然道:“今夜,都得死!”
  这催命之声让叶府上的所有人都是打了个寒颤,此时的黑袍人简直与恶鬼无异。
  叶丰年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许久未曾握剑的手还是止不住地颤了颤。
  多少年了,自己竭力忘怀的旧事,今夜又一一浮上心头,如此清晰刻骨。
  “都离开这里,何婶,将离儿也带上。”叶丰年对着府上众人轻声吩咐道。
  叶府众人仰望着与往日那个温润宽厚的叶家主截然不同的叶丰年,都是诧异不已,然最终都是循意退了出去。
  “放下心儿。”叶丰年剑指黑袍人,沉声道。
  黑袍人嗤笑一声,不做任何答话,鬼面透着冷咧光泽,也不知之下又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叶丰年剑上青芒霎时大盛,怒吼一声,只身劈开雨势,欺向雨中默立的黑袍人。
  “轰”。黑袍人在刹那间身首异处,其脚下的厅房也在无比耀眼的青色剑芒下化为废墟。
  叶丰年徒然停下了攻势,看向那依然悬浮于半空中的黑袍人的身子和尚在他怀中的叶心。
  没有意料中的抵抗,更没有常理中喷涌的血迹。只是片刻后,黑袍人的身子化作了浓浓的黑烟,被风吹散开来。
  叶丰年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切,僵立在了原地,一股无与伦比的惊诧侵占了他所有的神志,连自半空中直直掉落下来的叶心都是未曾出手相接。
  “这身法、、、怎会、怎会、”叶丰年仿佛失了魂一般,面色惶然。
  然而就在叶丰年愣神的几个呼吸间,浓稠黑雾骤然自叶丰年身后生出,凝聚成了黑袍人高大的身驱。
  悄无声息的一掌,裹着滔天煞气拍向了叶丰年的后背。
  叶丰年感觉到后背生风,堪堪转动身形欲要躲避,只是为时已晚,掌印依旧落在了他的肩胛处。力道之大,直接将其重重射进了废墟之中。
  半响,黑袍人见废墟中了无动静,落下地来拍了拍手,行到废墟中昏死过去的叶心身旁,将其提起便欲向外走去。
  “铮!”青光再度袭来,阻止了他的步伐。
  只见叶丰年自废墟中扶壁站起,破碎衣袍上沾染了些许泥土,脚下的鲜血则被雨水冲刷开来。
  “你究竟是谁?”叶丰年再度挥手收了仙剑,指向面前的黑袍人,话语中带了明显的颤意。
  黑袍人哼了一声,冷笑道:“将死之人,何须多言。”
  须臾间,他周边黑雾又弥漫开来,随后再不废话纵身向叶丰年攻去。
  叶丰年面无血色地闭上了双眼,感受着那越来越近的血煞之气,嘴角竟是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这一瞬是永久?还是刹那?
  风声在耳边呼啸,一如当年。
  他猛地睁眼,长啸一声,周身青光暴涨,御剑迎上了那道黑影。
  那啸声盖过滂沱夜雨,裹着不尽凄凉与无边怒意,在这寂然天地中飘荡开来!
 
这文之前写过,但因初写时大纲不全,只靠一个灵感支撑,且后来自己诸事繁忙,就搁浅了,现在重新修改补充之后再发一遍。有兴趣的仙友可以看一看,当然,这次尽量保持不坑
 
这个之前发过了吧
 
老哥加油 3w字了喊我加精
 
第四章:遗愿
天地间灰蒙蒙的,安静地没有一丝声响。竹林内则是湿气沉重,满是氤氲的雾气。
  “哒、哒、”单调的脚步声在这空荡世界中响起。
  叶心轻轻地走在这朦胧的雾气中,视线所及之处,只有近处的几根墨绿修竹。他走的累了,心中也莫名的恐惧,害怕在自己的前方有着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
  “心弟,回家了。”清朗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同时叶心也看到了一道背对着他的挺拔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大哥!”叶心顿时欣喜叫道,向着那道身影跑去。他走近了,轻轻拽了拽叶离的衣袖,环顾四周,问道:“爹呢?叫上爹咱一起回家罢。”
  叶离转过身来,揉了揉叶心的脑袋,淡淡道:“心弟,你忘了么?”
  叶心疑惑抬起头,看向叶心的面庞。
  一个可怖的恶鬼面具扣在他的脸上,眼睛里泛着妖异的红光。
  “啊!”叶心吓得大叫一声,后退跌坐在地,就在这时,周边白色的雾气渐渐变得血红起来,将叶心包裹其中,竹林里似乎藏着无数的鬼怪,此时一一露出了獠牙。
  “你不知道,你爹已经死了么?”
  那个恶鬼般的身影一边森然笑着一边缓缓逼近,似是要把他吞噬一般……
  叶心浑身一颤,猛然惊醒过来,额头上满是虚汗。他就这般躺着,头隐隐做痛。大口喘息了许久,才渐渐从刚才的噩梦中缓过神来。
  只是梦一场罢了,叶心心中自我安慰着。然后伸手在床边桌上摸了摸,果然摸到了那块冰凉滑润的黑玉,心中更是释然。自己定是和以往一样睡觉没戴这黑玉的缘故,才做这样的噩梦。他把黑玉包在手心许久后,才把它重新系回了自己的颈间。
  这次的梦与小时候的那几次噩梦颇为相似,但又略有不同,梦中怎会有以往从未出现的大哥和那鬼面怪人的?还有,那个鬼面人说爹、、、
  想到这,他连摇了摇头,拍了拍脸,心里暗道,怎得梦里的鬼话自己也去胡思乱想。
  他爬起身来,欲要起床,却忽的一个想法蹦入脑海之中,自己,在梦中,能说话了?
  叶心心中涌现了一点希冀,微微张了张嘴,试着像旁人那般去说出话来,但喉间熟悉的血腥之气涌入鼻腔,连半点声响都不曾发出。自小开始,他就是个哑巴,或者说是个特殊的哑巴,普通哑巴尚能发出不成句的声音,他喉咙里确是半分声响都不曾溢出。他能说话的,他心中始终这么奢望地想着,然现实是,每次尝试去做时总觉喉间灌满了鲜血,令他窒息。
  叶心无奈自嘲笑了一声,不再尝试,以往咳血就是多次尝试的后果。
  他环顾四周,却见此时自己躺在自己屋内,盖着薄被,房门虚掩着。屋外已是天色大亮,人声嘈杂。
  他缓缓回忆起昨夜的事来,一个黑袍红眼的怪人袭击了他,他昏了过去,然后的事就无从得知了。难道那怪人在府上闹出了什么事?平日叶府的早晨可不会如此热闹。
  他起床着衣穿鞋,打开了房门,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只见平日整洁干净的院子,此时地上却铺满了瓦砾砖块,院内的几株柳树也是被断成了数节,东面那边的几座阁楼近乎全毁。
  他看着此番景象,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只听院子前面的议事堂有着很大的声响,便向那里走去,连着穿过了几道破碎的石拱门,终于是来到了这大堂门口。只见此时叶府上上下下几乎都立于大堂两侧,中间空出了一道尚算干净的小道,小道尽头则跪伏着一道熟悉的背影。
  大堂两侧的人见二公子进来,立刻安静了下来,只是那看向他的目光都是显得暗淡。叶心看向众人中一直负责他起居的何婶,却见她立在最前面掩面啜泣着。
  怎么了?大家、、、怎么都这个样子?
  一股强烈的不安情绪浮上心头,他沿着小道缓缓走到那道萧瑟背影身后,轻轻拉了拉叶离的衣袖。
  叶离缓缓地转过头来,满眼血丝,面如死灰。
  叶心不禁吃了一惊,但却立刻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他看到了一直被叶离高大身躯挡着的一道人影,那道微胖人影就这样面对着他躺在朱红色的地板上,脸上有着点点奇怪的血斑,双手则交叠在腰腹之上。
  那个富甲一方的叶家家主,此时却狼狈地躺在这里。
  叶心征征地看着他,眼中有些朦胧,那道刚才就一直徘徊在心间的不安情绪爆发开来,化为一股悲伤的洪流,在心中激荡。他双腿一软,终是重重地跪了下来,眼中泪水也止不住的划过面庞。
  只是,他心中似还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在呐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颤抖着伸手向叶丰年的面庞摸去,冰凉一片。
  他脑袋嗡的一声,彻底麻木。
  只有身旁一道压抑空洞的声音传入耳中:“爹去了,心弟……去了……”
  府上众人看着这跪伏在地的两位公子,和那安静躺在地上的家主,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莫名的酸楚。
 
今日是叶丰年出葬后的第二天,昌合城内因当夜之事又多了许多饭后的谈资,每每说到那为魔教妖人所害的叶家主时,都是忍不住地扼腕叹息,这世间难道就真的好人不长命么?然而,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传闻叶家主叶丰年在当晚曾使用仙法与那妖人大战了三百回合,不分上下,最后不过是为了保护年幼的叶家二公子叶心和府内众人才落败身殒。
  于是叶家主是名门仙人,这些年来居于昌合城中不过是奉宗门之命镇守一方太平,当夜魔教妖人欲来祸害昌河城内百姓,被叶家主及时发现已身相抗的言论越发流行起来。
  而昌合城内发生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居于昌合城外的正道大派灵剑阁自是不会置之不理。翌日便是派出了多名得力弟子,来到叶府查看。
  虽已是出葬两日,临时整修后的叶府却依旧是挂着出丧时的白布,叶离和叶心也依旧是披麻戴孝。
  议事堂内,摆放着诸多做工精美的桌椅家居,但此时却只坐着三人。叶离,叶心,和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叶离,叶心此时腰间还挂着白布,头上也缠着一圈白色布带。而那位陌生的男子则是身着青衣,背负长剑。
  他就是此次奉命前来的众多灵剑阁弟子之一,名为林泽。
  林泽与一众师兄这几日一直呆在昌河城内,经过盘问叶府内一众手下后,已大致了解了当夜的具体情形,但其个中缘由就不是外人所能知晓的了,只能向叶离探询。但见得这几日叶离出殡事务繁多且精神悲痛不佳,无意面客,故一众师兄弟们俱都回阁复命去了,只托他再稍待几日见了叶离后再回阁。于是,一直到今早,叶府的管事才来知会说叶离要见他。
  林泽端起刚上的热茶,浅泯一口,看到坐于对面的二人都是没什么表情。当下放下茶杯,轻声道:“令尊突然过世,还请二位节哀。”
  叶离依旧没什么话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聊表谢意。手指缓慢地敲打着光滑桌面,面无表情。这几日来这样的话,他已是听了不少,但丝毫不能减轻他的丧父之痛。
  林泽见此,暗自苦笑了一声,道:“魔教妖人穷凶极恶,此事发生在昌合城内,乃是数十年来从未出现的大事。叶家主在这昌合城中也常给我派师兄弟诸多帮助,虽然那晚让妖人逃脱,但是我派一定会追查到底,好让叶家主在天之灵能有所慰籍。”
  叶离依旧没什么表情波动,面色一如既往地苍白,答谢道:“那便多谢林兄和贵派仙师了。”
  林泽轻笑着摇了摇头,似是随意的道:“只是往日倒是未曾听闻叶家主有如此道行,甚至连阁内诸多师长都是不及。”
  “这我也是不知,以往未曾见识过家父施展过什么仙术异法。”叶离淡淡道。
  林泽见他面庞表情并无波动,眉宇间隐隐有着悲痛之色,并不像是有所隐瞒,也不再追问。这时,他把目光看向了一直坐在叶离身侧的叶心,只见他眼睛红红地,脸色更是惨白,想来这几日哭的不轻。
  “我听闻那魔教妖人那晚的目的就是掳走二公子……”林泽终于是问出了此行最大的问题。然而却被叶离抬手打断。林泽只见他面色此时变得冰冷起来,目光也第一次直视着自己,不禁心里一跳。但转瞬间心里又诽反躬自问起来,自己自幼修道,今日怎会被这普普通通的叶家公子给震住?
  叶心此时却是低下头去,低声哽咽着。叶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身子,低声安慰着。
  林泽顿时明白过来,叶心定是认为叶丰年当晚乃因他而葬送于魔教妖人之手,自己此时说这话确实不妥。当下急忙尴尬道:“是我鲁莽了,还望两位公子勿怪。”
  过了半响,叶心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叶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他点了点头,擦干泪痕缓缓行出了这大堂,只留下叶离和林泽二人。
  林泽也为自己的刚才的话感到汗颜,连忙道:“叶公子,不知往后有何打算?”
  “遣散叶府,我和小弟也要离开这昌合城。”叶离沉默了一会,最后平静地道。
  “什么?”林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家父的临终所托,我也不知为何。”叶离说到这时,面色更是白了一分。他想起了那个绝望的风雨之夜,想起了从未如此虚弱过的老爹,以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向他说完此生最后的简短嘱咐。
  “离开昌合,寻雨竹峰,切莫被魔教中人发现。”
  林泽沉默了下来,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看来除了叶丰年和那魔教妖人是无人知晓。当下抱拳道:“那如此,我也不在府上叨扰了,还望叶公子保重,叶家主在天之灵早日安息。”
  “不送。”叶离也是起身拱手回道。
  林泽不再多话,走出这议事堂,轻握法决,御剑去了。
  叶离目送着他的身影离去,最后缓缓坐下闭上了眼睛。
  他自那夜以来,就一直没有睡下过,因为每每睡下,都会有一个恶鬼般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动,他看着他折磨着爹和小弟,而自己却是只能在一旁嘶声怒吼。
 
翌日,一个比叶家主被害更为震动的消息传遍了昌合城。叶家大公子叶离宣布变卖家产,遣散叶府,而自己则携叶心离开了昌合城,具体去往何处,却是无人得知。从此,昌合城内再无豪门叶府,而当夜的一切也成了昌合城中经久流传的故事。
  昌合城外一处旷阔荒原上,两匹绯红骏马踽踽前行着,其中一批驮了沉重的行李,另一匹上则坐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晨光洒在叶心单薄的身子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他木然回望了一眼视野中越来越小的昌河城,又茫然看了看前方蔚蓝的天际,抱着叶离的双手又紧了些。
  叶离感觉到叶心手上力道加重,回首看向他,低沉道:“莫怕,心弟,从今往后,我都会护着你的。”
  叶心拿头磕了磕叶离的背,鼻尖酸意泛起。
  叶离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连日来一直死寂麻木的心此时终是恢复了一点生机。
  朝阳下,他缰绳一振,马匹载着他和叶心奔向了未知的远方。
 
第五章:古亭
日头西斜,中土靠东的一个小村落里,一天劳作结束,此起彼伏着村民们吆喝归家的声响。
  只是村东头往日惯常用来晒谷的平地里此时仍然聚集着一众衣衫朴素破旧的孩童。他们有男有女,或大有小,结伴坐在稻草上,专注看着面前的挺立青年。
  那青年一身水色青衫,面容俊朗不凡,身姿更是挺拔如苍松翠竹。他面上带了几分笑意,娓娓说着一个又一个外界见闻。
  山川大河,琼楼玉宇,奇兽异宝等等无不让地稚气未脱,从未出过村落的众多孩童们惊叹不已。只是在一个靠后的高大稻草堆下还卧坐着一道单薄的墨色身影,他拿手掩了面容,似在小憩。
  只听那青年悠然道:“中原沃土万里,青云七峰居中,掌天下大势。东临汪洋,世称东海苦水,无边无际。西接蛮荒古泽,凶险异常。北有冰原,人迹鲜至。南为异域、、、”
  底下众多孩童们似懂非懂地听着,忽然一个女童站起身来,脆生生地问道:“叶大哥,那我们村又是在哪呢?”
  青年认出她来,是杨老的孙女,当下回道:“石荷村应是处在青云山以东,东海以西,且离东海很是相近。”
  “叶大哥,那青云山是不是就是神仙们住的地方啊?”一个男孩似是不甘示弱地大着嗓门嚷嚷道。
  那青年怔了怔,似是恍惚了片刻,道:“应当是罢。”
  又过了许久,青年讲完一段落,看了看天际的璀璨落霞,对着身前依旧意犹未尽的村童们道:“好了,今日就讲到这罢,你们早些归家,莫要让爹娘们担心。”
  村童们俱都叹了一口气,但也知晓天色已晚,只得三三两两得站起身来,齐声道了句:“叶大哥再会”后就向谷场外走去。
  青年一一与那些相熟的孩童们挥手告别,待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缓步走到后面那个稻草堆旁。看到默然静卧的黑衣少年,无奈摇了摇头,随后伸手轻拍了拍少年的肩。
  少年挪开遮挡的小臂,悠悠转醒。
  少年先是看到眼前熟悉的身影,随后又看了看周边,慢慢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附着的稻草,却是一句话都未曾说。他身高虽比青年矮了半个头,但也极为出众,只是或许由于身着黑色单衣的缘故,浑身气质带了一丝沉闷。
  青年替他整了整衣衫,淡笑道:“走罢,回去了。”
  少年点了点头,与青年一并向外走去。他们二人行在村间小道上,不时有着村民前来招呼,青年一一拱手和声相回,让得村里朴实无华的村民们都是喜笑颜开。少年却一直一言不发的跟在身旁。
  “这几日,腿上的伤好些了罢?”待走到一僻静处,青年开口问道。
  少年忙点了点头,连带着摆了摆腿,表明自己已无大碍。
  青年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既如此我们明日就离开这罢。”他顿了顿,接着道:“下次若再遇之前那样的劫匪,可莫要再替哥挡刀了。”
  少年愣了愣,随后讷讷点了点头,只是他伸手欲要比划些什么时,却听青年突然道:“爹去了,你我兄弟二人便当相依为命,只是我身为兄长,自是要护你多一些。”
  少年沉默下来,垂眸黯然,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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