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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猫]一波三折的{死生同}續發:生子文 非喜勿入[第1页]

作者:續情繫堂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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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祭度娘
度娘請別再抽文稿了
 
之前情繫堂昭因故無法再登錄因此又重新註冊了號(感謝我家親愛的幫忙)
此文拖了好久...好久好久的時間...但是我絕對不會棄文
 
龙困九重天之二
天禧五年――常州府,武进县,遇杰村郊外――
“展少爷――展少爷,你在不在啊――?”展忠一路走来是气喘吁吁,展家祠堂修建在一山头,居高临下。展老爷在世最爱赏风、追云,所以死后便葬于山头看尽大地、风、云。展昭的母亲也一同葬于此地。
拨开半人高芒草,果不其然看到展昭趴卧墓前石墩上头睡得正香。可怜这孩子刚出生,老爷就被马贼所杀,夫人生下展昭后因逢老爷去世打击,身体一直好不了,在展昭二岁时“积劳成疾”而过世。
从小展昭就是自己一手带大,并未婚娶的展忠一直将展昭当成自己亲生儿子看待。
“忠……忠叔?”展昭被崎岖不平的山路震醒。
展忠背着展昭一路快走往山下赶,“三少爷你醒啦,老奴看天色阴暗怕是要下雨了,才没叫醒你,想快点儿带你下山。”
“忠叔!我不是要你不要在自称老奴吗﹗你再这样称呼自己,我要生气了!”。
“呵呵――”展忠笑咧嘴,这展三少爷打小就对府邸帮佣、长工都很好,还常被大少爷骂“不成体统”,不过骂归骂,大少爷还是很疼这小自己一十五岁的弟弟。
“好好――好―忠叔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在自称老奴了,可好?”
展昭一听到展忠的回应开心地张开双手抱住展忠佝偻宽厚背部,直把头往展忠背上扭。
“呵呵呵――”展忠打从心底笑开怀。
天圣二年――展昭年方九岁――
“忠叔,你看我刚买的鱼新不新鲜?”
“恩,新鲜、新鲜。”
“你连看都没看……”展昭气鼓红润双颊,嘟嘴念念有辞。
展忠呵呵大笑道:“我们江南这什么没有,就鲜鱼儿最多,种类最多样儿,你从小就跟我游江、游湖捕鱼,怎会不知道鱼儿新不新鲜呢﹗你这小子――”。
“嘻嘻――哈哈――”展昭不料计谋被识破,也跟着哈哈大笑。
“啪﹗磅﹗啪――”,前方酒铺一阵杂响,卖酒的张大鲁被狠狠踹到地上,疼的是“唉唉”惨叫。一名衙役从酒铺走出促嘴道:“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大爷我上你这吃酒是给你面子,还敢跟我收银子儿?”
“你有没有看到?本大爷可是在衙门当官的。”说完又提脚狠踹张大鲁一脚。“呸――今天就饶了你,下次再这样不知好歹,就抓你去衙门关。”
“我们走――”,抬脚踢人的跟着几位刚从酒铺出来的衙役,一群人浩浩荡荡往衙门方向走去。
展忠双手紧紧搂着展昭不放,刚看到时,他家三少爷就想冲上去找他们理论,可他们是官爷,哪理论的了什么啊……
“忠叔,我没事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展昭冷着眼看着那群人说着。回庄路上展昭都默默无语走着,让展忠是担心得不得了,快到庄口时――展昭才开口道:“忠叔刚那群人不是武外村的恶霸吗?怎他们也可以当官爷?”
展忠叹气道:“还不是那县老爷下的令说:‘与其让他们在外惹事生非;不如纳入衙门在官府里头也比较好管束。’唉……”
“那为什么没人敢上衙门去告?”
“谁敢去啊――告上官府;要一层一层过,要是中途被发现拦下,那往后日子可怎过喔――”,展忠再次叹气、摇头,直往展家庄内走去。
九岁的展昭――双拳紧握站在展家庄外,抬头望向埋葬双亲的山头,黑白分明大眼清澈明亮,眼瞳散发光采,隐含某种坚定不悔的信念。
至此后――展昭虽然还是会跟着展忠游江、游湖捕鱼,但更多时候都是在武馆修习武功,每天挑灯夜读,到后来索性住在县城武馆,三天二头才回庄一趟,每次回庄就是大小伤口不断,全身上下多处乌青红肿。
“不要再去了啦,忠叔很心疼啊……”展忠将膏药涂在展昭布满青紫、瘀伤的手臂上,抽着鼻子说道。
“忠叔没事啦,学会武功才能保护自己也保护别人,才能除为恶不善,暴力伤害之人。”
“好好好,展忠等着三少爷来保护我。”
展昭咧嘴笑着回应:“我会的。”
展忠心里很明白,他家三少爷是尚未展翅的雏鹰,等哪天时间到了,他不放手也得放手了……
寒冬迎腊月,喜气未歇,元宵来凑热闹,人们过了个热闹平顺的一年――盼望来年能更好。江南多雨,入春后就像姑娘初点胭脂般娇羞动人,惹人醉。
春雨纷霏,几株新绿不畏寒月冷意,冒出枝芽,雨中撑伞之人仰头张望,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笑意。
展家庄口,展忠披着蓑衣在细雨中,砍掉老朽枯枝,“忠叔――”展昭站在庄口轻声喊道。
“三……三少爷……”,快一年没见到展昭,展忠丢了斧头,激动拉着展昭素蓝衣袖。
“忠叔,我……”
“好好好――啊我真是老糊涂了,让咱俩在这淋雨,快―快进庄――招了风寒就不好了。”
“忠叔,前些日子大哥、二哥有来找我;我有同他们提起,但那时尚未决定……”
“好好好――你有说就好了,先进庄再说。”展忠不给展昭再开口的机会,捡起斧头转身走上泥泞小路,“晚上要煮你爱吃的糖醋鱼、烧肉片、桂圆花糕……”展忠边走边笑着说。
霏霏细雨中展昭拉住展忠的手道:“忠叔,我今天是来跟你辞行的,师父说要远行,修习武艺,我要与师父一同前往,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今日是要启程离开才回来跟忠叔说……”
“你才几岁啊﹗就要离家去到展忠看不到的地方。我舍不得……舍不得啊……”,展忠转回身站在细雨中,看着仍是孩子清秀样貌的展昭颤声说着。
展昭看着待已如子的展忠痛哭失声,他在细雨中掷伞跪下道:“忠叔,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请您答应展昭这个请求……”
――雏鹰终究是展翅高飞了――展忠站在展家庄口,泪不停歇,久久不离站着。看着细雨中的展昭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景佑二年―江凌府―,南显村郊外――
客倌里边请,驿站伙计热情招呼着:一身素蓝外衣,扎条白色镶玉腰带男子,“客倌,您要喝点什么?”
“来壶散茶即可,麻烦你了。”将手中通体墨黑之剑放在桌面上,男子撩衣摆而坐,温文儒雅的气质,让伙计很是惊讶﹗而不免多看几眼――这驿站来来往往江湖人蓬头垢面者最多,彪形大汉也不少,平凡如过江之鱼更是多。
他就从没看过这般温和有礼的江湖人,今日还真是让自己大开眼界了。
“伙计―伙计――”
“来了―来了――”“今儿个是怎了?人还真是不少。”冒着嘀咕,伙计赶忙跑到门口。
“你们这可有小楼?白五爷,可是非小楼不歇息的。”站在驿站大堂入口的白衣男子将手中折扇收拢,“啪﹗”的一声拍在伙计额头上。
“白五爷﹗”一下子,驿站里像烧开的热水滚滚吵杂。
“白五爷――那不是陷空岛五鼠中排名第五的锦毛鼠吗?”
“听说他长得是美如冠玉有着玉面桃花相耶―嘿嘿――”
“咻――咻――”
“哀呦﹗……”惨叫声中,只见驿站里一人摀着下巴,口中血流如注;一人是摀着脸颊,倒地哀嚎不已。
“咻――”一颗石子硬生生崁入口中流血仍在哀嚎不已的大汉身前桌面上,一支断筷在石子旁旋转不休;众人看了皆骇,那石子都将硬木桌面打破一个凹洞﹗这要是打到人头上……,这还能活吗﹗
驿站大堂里个个是不敢再出声,确也是好奇﹗这掷筷之人是何人?能挡下这石子,可知此人武功跟白五爷应是不相上下!
剑眉怒张,白玉堂冷冷看着坐在驿站角落喝茶的蓝衣男子,胸口是烦闷更甚,他跟着徐三哥来“江凌府”收帐,本是想偷溜出来玩儿――没想到这徐三哥是一跟肠子通到底,“收帐就是收帐”,其它都没得谈。
这三四天拉着他东奔西跑,害他连个红颜、胭脂粉味儿都没看到、闻到,就已经是一肚子火,好不容易甩了徐三哥来这驿站歇会儿,又听到这些不入耳的话。
正愁火没处发,既然想讨打――本五爷就成全你,谁知又被人从中打断。白玉堂怒意起;念头一动――身随心动、纵身而起,一抹白影闪过,众人只看到坐在角落的蓝衣男子后头已站着一位白衣贵公子。
“这位大侠――可否赏脸喝白某请的茶水?”手中折扇架在蓝衣男子右肩头;一杯白瓷茶碗稳稳置放扇身上头,白玉堂暗发劲力,要断那男子的右臂。
凝眉紧怵,展昭左手拿起白瓷茶碗,一回身,右肩一顶,折扇摊飞――左手茶水净往面前男子泼去,“唰﹗”手中折扇一摊,白玉堂将那茶水全数挡下,白色裹布靴底踩着的黄褐石板地上点点水渍。
沾水扇面直往下甩,石板地面水渍更甚,白玉堂怒极道:“你……你的眼睛真是好看。”话一出口,白玉堂真想当场死了……算了……
本是想教训、教训,这不知好歹敢插手阻扰我白五爷的家伙,却在看到对方――黑白分明大眼,清澈明亮微愠目光后,脑中随即闪出――“这双眼睛真是好看”这句话后,他就说出来了!
看着那双眼睛又更瞪大了些,不解地直望着他看,白玉堂瞬间就想到:陷空岛上那些只看到他就跑的猫,老是瞪大一双猫眼,虎视眈眈瞪视着他。
“猫猫……”
“啪﹗”手中折扇一拢便遮掩住自己的嘴,白玉堂神色尴尬、不发一语。
展昭确也是愣住,面前比自己略矮的白衣男子,本是杀气腾腾,欲断自己的右臂,突然间却冒出那句话,又对着自己喊“猫”展昭对这变化一时觉得好笑――嘴角轻扬,笑弯了眉,眼眸微瞇,刚健脸庞瞬间温润柔顺许多。让白玉堂是直盯着展昭愣愣看着。
一群坐在驿站大堂中的人,皆是期待着会有一场精采好戏可看,但却是――二人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那蓝衣男子还笑了,白五爷则是折扇掩嘴,神色高深莫测。
“五弟﹗我就知道你在这;这方圆百里应该只有你这匹白马吧﹗”徐庆大跨步走进驿站大堂,扬起一阵风沙。
“啊﹗是徐三爷﹗”“快快――快走――这徐三爷手劲特大,那手中二把铁锤可不是开玩笑的……”,一瞬间整个大堂走得只剩三人。
躲在柜台里的伙计看到后是:叫苦连天――帐都还没结啊﹗人都趁机跑了,他又不敢跟徐三爷要,真是有够倒霉啊……
展昭看到徐庆走来,本是想抱拳打声招呼――确不料,这徐庆竟是声未到;铁锤先砸了过来――徐庆吼道:“老五,这小子找你麻烦吗﹗”劲风扑面,展昭回身要拿桌面巨阙已是来不及,只好双臂交迭挡在身前,便要硬接铁锤――白袖佛面,清雅檀香迎风扑鼻。
“三哥,且慢﹗”白玉堂挡在展昭身前,折扇点在距离自己鼻梁几吋近的铁锤上。
“五……五弟……你是想死啊﹗差点砸到你﹗”徐庆被白玉堂的举动吓出一身冷汗。
白玉堂手中折扇往后指去道:“这人没有找我麻烦,三哥你莫要错怪他。”
“喔喔……是喔﹗”徐庆微红脸讪笑说着。
白玉堂头往后一撇,闪身,站到一旁。展昭还在愣神着,他真是搞不懂眼前这位白五爷的性情了。
“这位大侠,真是抱歉,刚得罪了。”徐庆抱拳陪罪道。
“三哥,我们走吧。”
“喔喔――那我先去外面等你。”
难怪刚那些人要跑了,展昭看着大剌剌走出驿站的徐庆。
“你叫什么名子?”折扇直指自己,看他这般无礼模样,本不想说出自己的姓名,但他刚才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展昭看着白玉堂道:“展昭,字:熊飞。”
剣眉微扬,白玉堂轻笑道:“展昭吗?还不错听。”
“我叫白玉堂,字:泽琰。”
“五弟天色快暗了,赶紧出来啦,我们还得赶路啊!”徐庆在驿站外头右手拉着缰绳站在一匹棕色马匹旁边吼着。
“好啦,我这就出来了。”白玉堂看着展昭道:“这石子之事,改天再跟你讨回来。”说完便转身踏步离开。
白玉堂走到柜台前,停住,从腰带钱袋掏出一锭金子放着,“这赔你,够吗?”
伙计冒出半颗头看着金子,“够够――很足够!多谢白五爷!”
展昭看着走出驿站的白玉堂,他会为了被说几句不好听的话而伤人却也知晓自己让伙计蒙受损失也愿赔偿银两,心中对白玉堂的观感倒没有刚刚那般差劲了。
走到门口停住,白玉堂转身回望展昭,抿嘴一笑,白玉堂提气、纵身上马。
展昭拿起桌上巨阙跟着走到驿站门口,白玉堂坐在马上看着展昭,张嘴无声对着展昭说了“一句话”。
语毕,白玉堂复又仰头道:“哈哈哈――展昭,后会有期﹗”
“驾﹗”白衣飒飒、扬蹄远去。只留下身后漫天风沙和那令人难忘帅气潇洒身影。
 
第二章再陷江湖险之二
“展大人,公孙先生在巡按府外边站着呢。”白福举手直指前方转头对着展昭说道。
展昭心头一惊﹗“莫非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紧扯住缰绳,双脚一夹马腹,连忙策马奔向巡按府,“公孙先生!”,展昭翻身下马焦急道:“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展护卫,莫要惊慌。”公孙策捻须轻声道:“是小厮通报说你们已到襄州,我是怕那襄阳王阻扰在前便先在府外等候。你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公孙策转身唤来二位仆役将众人马匹带往马厩安置后便带着展昭四人前往偏厅拜见颜查散。
虽然贵为八府巡按,颜查散的官邸看起来却显的朴素、雅洁、简约。入门大厅右侧长廊前一座细致典雅园林;过了园林,便是一栋二层高楼阁,楼上是宿所,楼下是三道花雕木门厅堂。
颜查散面容憔悴、神情萎靡,整个人失魂落魄坐在主位,闵秀秀坐在他旁边,看到展昭进门,闵秀秀马上站起身。“卢夫人……”白福冲过来一把抱住闵秀秀,痛哭失声。一路上他都隐忍着,当看到闵秀秀是再也忍受不住放声大哭。
这孩子应是忍耐许久了……
闵秀秀噙着泪,红着眼,摸着白福的头道:“哭吧……”
“夫人……五……五爷真的真的……死了吗?真的吗……”
闵秀秀轻声啜泣,不语。白福用力挣开闵秀秀的怀抱,怒吼道:“我不相信﹗”转身便往门外跑去。
“白福!”闵秀秀急喊道。
“我去看看!”展昭对着一脸担忧的闵秀秀点头,转身便要追出去。
“展大人,且慢……”
展昭止步,回身,拱手道:“颜大人?”
颜查散手撑桌面站起,腿一软,差点摔倒。站在旁边的雨墨急忙向前扶住,“颜大人﹗”展昭也赶忙上前,扶着颜查散。
“王朝、马汉,快带颜大人上楼歇息。”展昭回头着急道。
“是,展护卫。”,看着四人步上通往二楼的阶梯。展昭回头,看着闵秀秀问道:“卢夫人,颜大人这些天……”
闵秀秀扯袖拭泪道:“五弟的死……对颜大人的打击甚剧,这些天,颜大人是晕了又醒;醒了又晕,今日是得知你们会到,才硬撑在厅堂迎接你们……”
这么说﹗玉堂是真的――心脉剧震,气涌翻腾,展昭只觉心中痛的激烈,他心中保有的一丝期盼已然碎裂割得自己是伤痕累累,强撑着身躯站着,展昭握紧手中巨阙,拱手道:“卢夫人,可否让展某至白兄灵堂前烧炷香。”
“你不要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徐庆举起铁锤怒指展昭道。
展昭瞬间苍白了脸,整个人是摇摇欲坠。“三弟﹗你说得这是什么话﹗”闵秀秀急忙扶住展昭,这才发现展昭抖得厉害。
“我有说错吗?若不是为了展昭,五弟会去闯那冲霄楼吗?大哥到现在还卧病在床,而……五弟,五弟……”徐庆痛哭流涕说不下去。
“展昭你不要听老三胡说,事情经过我们都知道,我这就带你去见五弟。”闵秀秀轻拍展昭手臂。
“那就烦请卢夫人带路。”微颤嗓音轻声道。展昭挺直身躯,迈开颤抖双脚,跟着闵秀秀往后院走去。
“老二,老四,你们看大嫂尽帮展昭说话﹗”徐庆一抹脸,怒吼着。
蒋平手中蒲扇直往徐庆头顶拍去,气道:“这件事情怎么能全怪展昭﹗五弟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展昭当时也在场,他是拦得住五弟吗?”
“老四说得没错。”韩彰站在一旁,附和道。
徐庆气道:“老二﹗怎么连你也帮展昭说话……?你们是怎了﹗真是反了、反了。我要去看大哥醒了没,让大哥来评评理。”说完便怒气冲冲直往楼上走。
“老四,你觉得展昭挺得过吗?”
“我也不知道,这五弟做事真是太冲动了,留下来的我们,日子该怎么过……”蒋平摇头哽咽道。
韩彰也红了眼,他拍拍蒋平的肩头道:“我们也去看大哥醒了没,免得老三又在大哥面前胡说一通,惹得大哥是又更伤心。”
回廊上,闵秀秀放慢脚步,频频回望,跟在自己身后脚步蹒跚,面色苍白的展昭。
右手紧握住巨阙,展昭脑中一片空白,他想大吼想大叫,张开嘴却是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感觉整个人像是坠落在无底冰窖已经冻到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一点一点微微的刺痛感从腹部漫延开来――痛到让展昭瞬间想起了白玉堂――
“猫儿,去吧,我在这等你。”
“展昭你又受伤了﹗手伸出来,这可是我大嫂精心调配的创伤膏,陷空岛上的我全都拿来了,都给你吧。”
“猫儿,酒很香、月也圆――你陪我饮酒、赏月,明早我陪你去巡街,去哪儿我都陪你――”
――伸手挡风,前方一袭白衣之人,双手环胸,斜倚桃花树干,眼神专注看着前方――
风起,花落,花瓣如雨,只见那白衣之人;伸手捧起漫天花旋,风更大――举袖掩面,挡风。
“猫儿。”
“这花,送你。”白玉堂举起双手,掌心花瓣随风洒落,花瓣如雨瀑;片片缠入黑发、飘落肩头。伸手捻起缠入发丝的花办,白玉堂微瞇双眸专注看着自己。――但笑不语。
“嗯……”腹部又开始抽搐闷痛,让展昭忍不住闷哼出声,不知为何――这阵子只要想起白玉堂,腹部就会闷痛不已。展昭弯腰扶着长廊栏杆,面色惨白,险些握不住手中巨阙。
闵秀秀见状赶紧跑到展昭身边,“展昭,你还好吧﹗”闵秀秀扶着展昭焦急道。
展昭抿嘴勉力轻笑道:“卢夫人,我不要紧,我们走吧。”
从长廊左转穿过一道圆砖拱门,进入后院,院中竹林青翠鲜绿,环绕在一座庄严厅堂四周,二道白陵垂挂在敞开的木雕门二侧,随风摆动。展昭紧握巨阙,一步一步往前走,每踏一步就是痛,展昭走了多少步就是痛了多少次……
跨过门坎,厅堂内弥漫着典雅檀香,稍稍吹散些许令人哀伤氛围,这是白玉堂最爱的熏香味……
“展小猫你房间也点上这檀香,这样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了。”展昭想起半年前为了这事,俩个人差点大打出手的情形,心中更显哀恸。
白福跪在白玉堂牌位桌前,哽咽啜泣,烧着纸钱,公孙策神情哀痛,垂手站在一旁陪着白福。摆放在白玉堂牌位旁的白桃花枝片片白色花瓣飘落,几瓣跌落飞旋火焰,更多花瓣洒落白银剑台举箸的血红画影剑周围,柔弱颤动着。
闵秀秀看着展昭呆愣站着,直盯着画影剑,便走到展昭身边,哽咽道:“当晚那老贼便派人送来染满鲜血的画影剑……”,闵秀秀缓口气复又说道:“五弟坠落冲霄楼底……被八卦铜网阵压得是血肉模糊,那老贼当天便将五弟火化也不肯将骨灰坛交出来也不……”闵秀秀是再也说不下去,掩面哭泣。
展昭腹痛甚剧,左手按压其上,冷汗直冒,险先昏厥,公孙策赶紧向前扶住展昭焦急道:“展护卫……”
展昭伸手拉开公孙策的手,他一步一步走到摆放画影剑的黑木桌前,浓墨鲜红血渍将银白冷冽古朴剑身渲染成殷红血剑;雪白长流苏剑穗,鲜红刺目,纠结成缠――这把上古凰吟神剑,此刻,身、心、神俱裂,暗淡无光。
双眸酸涩胀痛,垂睫颤动,泪珠滑落苍白面容,滴落,融入画影剑淌落桌面上的瘢瘢血渍……
“不﹗”
“白玉堂――”仰头哭喊,展昭气血攻心,腹痛剧颤,倒地昏厥!
“展护卫!”
距离襄阳城大约二十公里远的郊道旁,一匹快马转了个弯急忙往五峰岭奔驰而去,马蹄踏上黄褐泥土坡道扬起一片碎石风沙,一身黄铜盔甲头戴红簇铜盔小兵,翻身下马,快步跑上五峰岭。岭峰四周,围绕三列士兵一列十二人,其余人等皆围在一株巨大枯朽老树周围。
老树前,耸立着一坡垒高宽厚土丘,三柱清香点燃土丘之上,水寨王钟雄一身银铜盔甲,端坐土丘前一张虎头护皮套铜椅,右手握着一柄大刀,刀身宽厚,刀锋斜开二口弯勾,一口弯勾刀锋直插入土,威风凛凛。
“启禀钟爷,已将消息带往巡按大人府邸了。”
“很好,很好,哈哈哈――看这阵仗,就算是那四鼠再加上展昭,也是手到擒来的份儿,哈哈哈――”钟雄狂傲笑道。
白福看着床榻上,紧闭双眸、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的展昭哽咽道:“卢夫人,展大人会不会有事……”
坐在床榻边的闵秀秀,拍拍白福纠结缠绕手指,轻笑道:“你这傻小子,有我以及公孙先生在这里,展大人还能有什么事呢?”
转回头,闵秀秀看着诊脉中的公孙策,神色由担忧、讶异、疑惑到现在一脸茫然,毫无头绪模样。心中已然猜到七、八分。
公孙策将展昭的右手放入锦被里盖好,站起身,紧怵眉头,不发一语站在床榻边沉思着。闵秀秀对着白福道:“白福,你在这照顾展大人,我有事要同公孙先生商量。”
“是,卢夫人。”白福坐在床榻边红着眼望着昏睡中的展昭。
“公孙先生,请。”闵秀秀拉开房门,公孙策看了闵秀秀做出个噤声手势;公孙策点点头,便随着闵秀秀步出客房。俩人踏上直通院中八角凉亭的青砖石小径,小巧玲珑的凉亭,古色古香,在这秋阳午后别有一番雅致。
八角凉亭内的圆石桌上已摆放茶水、点心,闵秀秀倒了杯茶给公孙策,“多谢卢夫人。”
闵秀秀轻笑回道:“这片茶,甘甜爽喉,茶韵味儿十足,连我大当家都赞不绝口,还有这紫薇花加冰糖熬煮的甜糕饼也是一绝,公孙先生,你快尝尝。”
公孙策摇头,试探道:“卢夫人可也诊视过展护卫的脉象?”
闵秀秀看着公孙策,神色镇定道:“刚刚在长廊时,展昭险先昏厥,当时便略微探了他的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接触不断滚动的珠子……且还出现明显的震动感。此脉若出现在女子身上,必定是已受孕、怀胎。”
公孙策蹙眉,摇头道:“滑脉也会出现在青壮年纪,展护卫长年习武,营卫调和、气血充盈有此滑脉也属正常。”
“公孙先生,你我学医多年,展昭所呈现的脉象,几乎可确定腹中怀有胎儿……”
公孙策倏地起身,瞪大眼睛,惊讶喊道:“卢夫人,展护卫可是男儿身啊,这话可太……太惊世骇俗了……”
“公孙先生,我已生育一子,岂会拿活生生的生命开玩笑。”闵秀秀看着一脸震惊的公孙策严肃道。
公孙策缓缓坐回圆石椅上,他知道闵秀秀是对的,展护卫的脉象千真万确所呈现的是妊娠之象,可是,展护卫是男儿之身,他该如何询问展护卫,任何有关此事的……
闵秀秀看着神情忧愁的公孙策,开口道:“若是公孙先生不好开口,等展昭醒来,我再问他最近身体状况如何,是否有什么奇特异状。”
闵秀秀原本就打定主意,若是公孙先生不敢问,自己也是会去找展昭问个清楚,当时帮展昭解开手腕裹布时,那手腕上的青紫瘢痕虽然淡去不少,但仍可看出是被人用力捏伤的,这个人会是……
“那就劳烦卢夫人了。”公孙策感激道。
“公孙先生,你还跟我客气什么,这些天若不是有你帮忙照顾大当家跟颜大人,我恐怕早累倒了。”闵秀秀轻笑道。
俩人在凉亭稍做歇息。“卢夫人,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去看看展护卫醒了吗?”
“嗯,也好。”,俩人相偕走下凉亭。
“房门怎么是敞开着?公孙策蹙眉说道。俩人快走至房门口,只见王朝趴伏在桌面上,白福则是躺在床榻上不醒人事。
“还好,只是被点了晕穴,二个时辰后,便会苏醒。”闵秀秀手指搭上白福左手寸脉上,放心说着。
“王大人也是被点晕穴﹗”
“展护卫人呢﹗?”公孙策大惊喊道。刚一时被晕倒的二人吓到,急忙观看二人状况,略为放心后,公孙策这才想到,怎么没看到展昭在房里。
“唉呦﹗马汉你咋么冲这么快啊﹗差点儿被你撞到水池里头。”蒋平大呼小叫着推开房门,马汉紧跟在蒋平后头,他双手用力一推将蒋平往房门一压,挤进房里急喘道:“展大人,自己…自己跑去五峰岭了﹗”
“五峰岭?!”房中三人,同时开口喊道。
 
第二章再陷江湖险之三
风沙滚滚,一匹红棕马奔驰在襄阳城外官道上,急往北方而去。
一辆马车缓步小跑在午后宁静官道和急奔的马匹错身而过。
“咳﹗咳﹗你是赶着去投胎吗﹗”丁兆蕙被马匹急奔而过所扬起的漫天风沙扑面,沙粒钻鼻入喉呛的他是难受不已,忍不住开口大骂着。
“兆蕙弟,先停下马车……”一矫健身影从马车里跃出。
“怎么了?”坐在马车里边的丁兆兰看着翻身下车,抬手挡着午后秋阳,紧绌眉心,微瞇双眼望着远方的欧阳春。“刚刚,那骑马之人很像是展昭。”
“是吗?”丁兆蕙走到欧阳春旁边,也举手遮阳,看着远方飞扬尘土。
马车里,丁兆兰蹙眉不爽道:“你们俩个,别在那闹腾了,展昭他们今天才会抵达襄州,此刻应该是在巡按府里,我们已经比预定行程晚好些天了,快点上马车出发了。”
欧阳春手撑车板,跳上马车,轻笑道:“还不是你们兄弟俩搞不定你家妹子,耽搁到行程。”丁兆兰白眼看着笑瞇瞇的欧阳春叹气道:“是啊,要不是仲元连哄、带骗的安抚好妹子,我看我们这会儿还是在茉花村里待着出不来。”
欧阳春摇头,苦笑道:“也难怪,丁妹子要不顾还未足三月的怀胎身子,死活也要跟着来襄州,若不是听闻那白少侠死……”欧阳春脸色暗淡,垂眼,沉默不语。”
“我也是不相信玉堂会就这么样的死在冲霄楼里。”丁兆兰蹙眉,叹气。一时间俩人相对无语。
秋阳斜照,远方归来倦鸟飞过马车顶朝前方树林隐没,只留下淡淡鸟鸣展翅声。
通往五峰岭山道入口处,“有匹马。”守在五峰岭下的士兵单勾枪直指前方大片翻飞滚动的风沙尘土。“喂﹗你看啊﹗”矮胖士兵伸手拍拍身旁瘦高的伙伴,再转回头时……
一道蓝影,凌空跃起,身与剑合;剑与神合,巨阙龙吟声起,出鞘,挥剑怒砍,一人手断血喷,一人腿裂血涌――手腕反转,兀自滴血剑尖直指瘫软在地的第三名小兵。眉似雪、眼如冰,展昭苍白面容更显寒冽、摄人。
“饶…饶命……啊”,瘫软在地的小兵丢掉了手中单勾抢,趴在泥地上挥舞着双手扒抓地面,整个人是连滚带爬地急往五峰岭顶狂奔。
展昭握紧巨阙,一步一步,走向峰顶。
玉堂的骨灰,我要把玉堂的骨灰拿回来。
吸气、呼气间都扯的胸腔剧痛,直到此时,展昭还是不愿相信,白玉堂就这么死了……
喜得骄傲、怒得张狂、哀得深沉、乐得潇洒。
这样龙骧虎步,傲笑风流的白玉堂怎可能就这样死了……
从第一次见面――挡下徐三爷铁锤,从此之后,他便帮我挡下了无数次危险――
“公孙先生,你行不行啊﹗真不行,我回陷空岛,找我大嫂来……”
“白少侠﹗你要不要紧﹗”
“不要管我,快点医治展小猫!”
“我还真没看过五弟对谁这么上心过呢?展昭那你对五弟呢?”卢夫人双目含笑,直视自己。
“我对白玉堂?”
自从知道白玉堂出事后,经常回想起过去与他相处的情景,彷佛很理所当然,展昭的身边一定有白玉堂;白玉堂的身边一定有展昭。
模糊的眼,悲恸的心,展昭怒吼着:“我要玉堂活着!”咬紧牙关,展昭提气,足尖点地,直往五峰岭顶疾飞。
“钟爷……钟…钟爷……”小兵跌跌撞撞跑上峰顶,神色慌张穿过士兵列,软倒在钟雄脚边。“展…展昭…展昭来了……!”。
“什么――﹗”钟雄倏地站起,峰顶风沙翻飞,四周空旷,毫无遮掩之处,钟雄左右晃头看着,“展昭在哪里?连个鬼影子都……”
话未毕,一道剑气扬起,蓝影藉势腾空、翻飞转手间,杀气盛。展昭走得是行剑一派,讲求得是动作敏捷,均匀而有韧性,短穗随剑飞舞,蛊惑敌人目光,剑随手转;手藉剑旋,劈、撩、砍、刺间,三列士兵已然死伤数十人,钟雄前方顿时破开一道缺口,两旁士兵惊骇展昭杀气怒火皆不敢上前围拢竟反而向缺口二边退开数步。
巨阙直指钟雄,展昭清冽浑厚嗓音极怒道:“将白玉堂的骨灰坛交出来。”
五岭峰老朽大树后边沿坡往下走,有道小缓坡上是一大片杂乱枯树林,密密麻麻环绕五峰岭后边山峦。赵元昊将大轿停在枯树林中较高缓坡上,一眼便可看到五峰岭上的一举一动。
“迦陵频迦﹗”苏奴儿冷漠目光闪现光彩,直盯着峰顶上那抹负伤中,仍旧孤傲挺直的消瘦身躯,就像那翅膀受伤依然迎着冷冽高原之风;傲然伫立在高耸悬崖枯枝上的雄鹰,不屈服大自然的考验,鹰嚣震天,不畏刺骨寒风仍是展翅翱翔,至死方休。
微敛心神,静心,“展昭……”苏奴儿轻声喊道。
钟雄看着展昭噈嘴冷笑道:“哼,你以为凭你一人,就可以拿走骨灰坛吗?”
巨阙剑身沾染的鲜血随风洒落,展昭目光炯炯,杀意涌现,巨阙剑尖点地,扬起数道剑气旋飞激射,钟雄大惊﹗慌忙举起宽厚二口断刃钢刀,竟还是被展昭剑气震退数步。钟雄强压翻腾血气,怒吼道:“还不快上,他只有一个人,快上去杀了展昭,谁杀了他‘赏银千两’。”
周围士兵本是不敢上前,一听到赏银千两,“大家上啊,他只有一个人。”不知道是谁喊出声,“上啊﹗”风沙扬起,数十柄单勾长枪轮番围杀展昭。
钟雄对着身旁副将张劳耳语道:“去取弓箭来。”
“你心乱了。”赵元昊坐在大轿里对着蹲跪在地的苏奴儿轻声道。
身躯一震,苏奴儿垂眼,不语。
“起轿,襄阳王手下皆是平庸之人,不看也罢。”赵元昊在大轿里,迟迟等不到心腹大将的响应,轻叹一声:“苏奴儿,你想做什么,便做吧。只是你别忘了,你该有的责任。”
“多谢,吾祖。”苏奴儿单膝跪地,目送赵元昊起轿离去。耳听身后细微拉弓紧绷之声,苏奴儿站起,回身间,右手已搭上背后黑金箭尾,抽出,搭弓急射,一黑金箭射断钟雄击射出的硬木箭;另一黑金箭直射钟雄持弓左手臂内侧,“唉呀﹗”只听钟雄惨叫一声,瘫倒在地,左手瞬间肿胀、乌青。
副将张劳看着钟雄面色铁青,嘴唇发紫,惊喊道:“不好――箭上有毒……”“钟爷我要将箭拔起,您忍着点﹗”张劳压着钟雄左臂使力一拔,痛得钟雄险些昏厥。
展昭口吐鲜血硬撑着,拳掌如风,剑舞如指,回身、踢腿、旋转手中巨阙有如行云流水般,瞬间便又砍伤数十人,但仍是有更多的人,前仆后继涌向前,围住展昭。
血汗濡湿衣襟,眩晕感让眼前一黑,体内气血翻涌,展昭呼气、吸气,急喘着勉力平顺紧涩脉气,微弯身躯,手臂颤抖、疲软,巨阙重如千斤,强忍眩晕呕吐感。展昭抬头,目光如炬,惊得一群围绕在身边的士兵,你推我挤没人敢再上前一步。
“有好几匹马往这奔来了﹗”峰顶上有人惊慌喊道。副将张劳看钟雄受伤不轻,而展昭仍在顽强抵抗着,又有不知是敌是友的人前来……
顿时心中惧怕万分,张劳慌忙站起身,大声喊道:“撤退――快来把钟爷抬离五峰岭,快撤退﹗”
一踏上五峰岭顶,蒋平,欧阳峰众人便看到钟雄人马急忙往五峰岭另一头撤退。岭顶上横躺数十名钟雄手下,有些还在满地翻滚,哀嚎不止。
展昭一身蓝衫血迹斑斑,半跪在五峰岭上,“展昭﹗”欧阳春足尖点地,纵身而起,双手一伸刚好揽抱住软倒、扑地,几近昏厥的展昭;展昭血沫掩眼,勉力伸长颤抖手臂,直指前方高耸土丘――颤声道:“玉…玉堂骨灰坛……在那里……”,展昭呛咳吐血,手臂无力软倒在地,昏厥在欧阳春怀里。
“展昭……”,蹲跪在展昭身边的蒋平忍不住掩嘴啜泣。
看着昏厥在欧阳春怀里的展昭,苏奴儿强忍心中杀意,转头,纵身离开五峰岭。
 
第二章再陷江湖险之四
襄阳王府弥漫凝重肃杀气氛,赵爵手背腰后,愤怒的在书房来回踱步,气极,绣纹镶金边大袖一挥,花几上一只唐朝青花瓷瓶,落地,应声碎裂,“真是一群无用之才﹗”赵爵怒极拍桌,震得书桌上砚台浓墨遍洒。他看着低垂着头站在一旁的三人,怒吼道:“一个展昭就让钟雄负伤回来,骨灰坛还被抢了去,要是他们真杀了过来,还不把我襄阳王府给掀了吗?还让那西夏大使给看笑话,这下子还要拿什么跟人家谈条件?真是气死我了。”
张劳、邓车、徐敞三人,站在一旁噤声不语,深怕王爷一个不爽,大伙都只有被砍头的份。
“邓车,备船,要赶在大使还未改变心意前,与他将盟约之事定下。”
“是,王爷。”邓车转身往书房外走出,大喊道:“摆驾,王爷要前往广济殿。”
“恭送王爷――”张劳、徐敞,屈身拱手恭送赵爵。经过俩人身边时,赵爵冷眼瞪视,头低到胸口的“将军们”,叹口气,拂袖而去。
刚被赵爵一瞪,还以为会没命的张劳看着徐敞,松了口气道:“呼……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这次会没命了……,徐将军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王爷都走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徐敞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没事的话,我先回冲霄楼了。”徐敞说完,便慌张的跑出书房,还差点被门坎绊倒,看的张劳是一整个莫名其妙。
襄州夜空,月晕似水波荡漾,星子亮如水面灿光,今晚赏月,定是花前月下、心旷神怡,惹人醉。
但此刻,巡按府花厅里,却是闹腾得沸沸扬扬、争论不休。方才草草吃过晚膳后,担心今日五峰岭埋坛之事有诈,欧阳春便提议打开骨灰坛,没想到,展昭拼了命,抢回装着白玉堂骨灰的坛罐里,竟然是碎石、黄沙。
颜查散看着众人激动道:“这是不是表示,白五弟还活着?﹗”
丁兆兰蹙眉道:“若是如此,那玉堂怎不回颜大人府邸?”
“一定是五弟伤重,半途昏倒――”说完后,便要冲出去的徐庆被蒋平硬扯住,骂道:“这都几天过去了,真的昏倒半途,还不早让人发现了吗﹗”
徐庆气道:“那你说这坛子是怎回事?﹗”
蒋平蒲扇抵住下巴,严肃道:“或许这是那老贼故意散发的假消息,目地在引诱我们盗取骨灰坛,好将我们一网打尽。”
“那蒋三爷你的意思是――白兄未死,只是被擒?”丁兆蕙看着蒋平疑惑道。
“这……我不敢确定,毕竟画影剑是染满血,送到府邸,五弟是绝不可能让画影剑离身的,所以五弟此刻是生、是死,我还真不敢乱下断言……”,蒋平手中蒲扇轻拍下巴,摇头道。
“蒋兄说的也是有理,但我宁愿相信,白兄是被擒未死。”颜查散紧握拳头,目光坚定看着众人。
卢方拍桌站起,激动道:“颜大人说的对,既然坛罐里不是五弟的骨灰,那应该是被那老贼抓住未死,那大家还等什么,快来去襄阳府救人。”说完便要离开,徐庆也大声嚷嚷跟着要走,被欧阳春拦手挡住。
欧阳春拱手道:“大当家且慢,请听小弟一言。今晚襄阳王府必定是戒备森严,你们四兄弟也早已被那襄阳王盯上,若真是要去,还是得要重长计议再做打算。”
“是啊,大哥。”蒋平也在一旁附和道。
“可是多耽搁一天,五弟不是更危险吗?”徐庆怒吼道。
“徐三爷,你若真不放心,那今晚我跟兆兰兄就先去襄阳王府探个虚实。”欧阳春转头对丁兆兰点头示意,丁兆兰也点头回应。
“这怎好意思,劳烦欧阳大侠跟丁兄。”卢方歉歉然道。
欧阳春轻笑道:“大家同是江湖中人,且互相结识已久,白五弟乃侠义之士,兄弟当真有难,我等岂会袖手旁观。”
卢方拱手道:“那就有劳欧阳兄跟丁兄,代替我们兄弟走这趟,三鼠再此感激不尽。”
蒋平拱手道:“欧阳兄、丁兄,几日前,我们兄弟就已去襄阳王府探了个大概,你们且随我到书房。我于你们说个明白。”蒋平手中蒲扇往厅堂门口一挥,对着三人点头道:“请。”,四人便往书房而去。徐庆跟在后头喊道:“我也去。”
王朝、马汉从长廊另一头转进大厅里,“颜大人,展护卫仍是昏迷不醒,公孙先生跟卢夫人还在房中照顾着,而且卢夫人还特别吩咐说:‘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展护卫。’”
看着王朝、马汉一脸惧怕模样,想必是被自家媳妇,好好警告过了。卢方摇头苦笑,突然想到,傍晚时,秀秀看到受伤昏厥的展昭,是吓得脸色惨白,险些跟着一道昏厥。他也是想不透,秀秀是何时对展昭这么另眼相看。
黝黑街巷,更夫穿梭其中,敲着锣钹大喊着:“三更天﹗”,襄阳王府――欧阳春与丁兆兰贴着王府后院墙檐下,闪躲月光,找到一处空隙翻身入院,院内长廊、楼阁、走道间;灯火通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俩人一惊,闪身躲入墙角矮树丛里,动弹不得。
欧阳春伸手拨开枝叶,凝眉道:“真的是戒备森严﹗”
丁兆兰蹙眉道:“嗯,欧阳兄,这下该怎办?”“还是先撤退吧,等过些时日再来。”俩人相互点头示意,便纵身翻出红砖墙檐,离开襄阳王府。跑离几步远的欧阳春忍不住回头,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冲霄楼,在心中叹道:“白五弟真是好胆识,竟敢一人独闯此楼。”,思及白玉堂此刻仍是生死未卜,欧阳春面容瞬间暗淡、凝重,他转身追着丁兆兰,瞬间隐没黝黑街巷阴影中。
蒋平、徐庆俩人等在巡按府前,晕柔月色将俩人焦急的身影倒映在凌乱脚边,两道矫健身影翻身落地,从夜色中无声走出,四人站在深夜街道上,神色凝重,叹气、摇头,相互搭肩打气后便一起走入巡按府邸,厚重红漆二环铜门在身后无声关上。
 
第二章再现江湖险之六
雷声轰鸣,暴雨夹杂激烈闪耀白光,肆虐着古城襄阳,黝黑巷弄间,几盏大红灯笼残破落在泥泞水洼里,转瞬间就被暴雨打散,只余留一缕残烟。
巡按府邸伙食房里边,彷佛置身事外般,无惧风雨,炊烟袅袅。
白福汗流浃背,蹲在炉灶前――思绪飞回立秋时节――听到白玉堂出声喊了自己,累到瘫在会仙楼天字房,双手趴在花雕木桌面的白福吃力转头,望着身穿簇青色外袍,腰系镶蓝玉素白缎布的白玉堂。
前天一大早――“走,去开封府。”,还搞不清楚状况的白福,就这样从陷空岛,马不停蹄被白玉堂抓来汴京,等到开封府时,已是三日后。
白福强睁着眼,有气无力,虚弱道:“五爷怎么了……”
“你,另一条命在哪?”月光下,白玉堂半曲起腿坐在突出半圆型窗台,握着酒醰的右手臂枕在膝头,随意晃动手中酒坛,头后仰,靠在窗格边上,镶金滚边束发长系带落在宽厚结实臂膀,另一条腿伸长,抵在房间楼板。闭眼问着。
白福翻着白眼,无力道:“五爷……我只有一条命而已……”
微晃手中酒坛,白玉堂若有所思,抬头道:“我就有那第二条命,当我自己的命失去时,为了那仍活着的第二条命,就算违逆‘天命’,拼死,我也会再次活过来。”
“喔――”白福睁着亮闪闪双眼,一脸崇拜的看着白玉堂,“五爷﹗那你已经找到,你的第二条命了喔﹗”
晚风卷入窗扉,吹起薄绿纱帘,裹住白玉堂的视线――像老鼠看到猫﹗白玉堂伸手扯掉眼前飞舞的纱帘,将手靠上栏杆,倾身,微瞇细长双眼,挑嘴,朗笑道:“找到了。”
白福听着白玉堂喊道,立马起身冲到窗台前,爬了上去,半趴在栏杆上,朝外低垂着头,左右观看;一袭大红官袍缓步走在阴暗街道上,身后跟着四名衙卫。白福兴奋的举手挥舞,张嘴欲喊。
“别吵猫儿了﹗”白玉堂将手中酒坛瓶口对着白福的脸,一挡,浓郁酒气熏的白福差点跌下窗台,白福晕头晃脑的拨开酒醰,只见白玉堂仍是温柔看着,展昭渐去渐远的单薄身影。
白福低低问了一句,“五爷……展大人,是你的……第二条命吗?”
闻言,白玉堂举起酒醰,豪迈入口,复又靠回窗板边,剑眉一挑,嘴角微扬,浅笑道:“你猜――”
“五爷一定会回来﹗他的第二条命在展大人身上,所以五爷绝对会活着回来﹗”,韩彰被突然站起大吼的白福,惊的一口热鸡汤直吞入腹,烫得他龇牙裂嘴,哀哀惨叫。坐在板凳上的韩彰,摀着嘴,站起身,走近炉灶,伸手拍着白福细瘦肩膀,“是啊……五弟会回来的。”他刚刚已经听白福说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不过,第二条命是什么意思啊?”韩彰一嘴含糊问着。
白福一抹泪花,擤鼻道:“等五爷回来,你自己去问他。”覆又蹲下,添捡灶火,炖熬人参鸡汤。
斜雨入檐,房门外,楼道边垂挂着的大红灯笼被吹打的残破不堪,一道激烈闪光打中园林一株茂盛大树,发出“滋滋”烧灼声响,在这狂乱雨夜中,是倍感凄凉。
彷佛天地无声――
展昭脑海中,只回响着,“腹中胎儿”这四个字。
震惊、不解、疑惑思绪,宛如汹涌潮水,将展昭冲击的只能呆愣无神站着,“展护卫﹗”公孙策双指一掐展昭虎口,激痛;让展昭浑身激灵颤动,略微回神,他转头,眼神恍惚,看着公孙策。
“展昭……”闵秀秀再次轻扯展昭衣袖,展昭回头看着闵秀秀,“腹中胎儿”,四字;复又闪现脑中,蹙眉,紧抿嘴角,双手使力扯回衣袖,展昭后退数步,眼神透着责备,冷声道:“卢夫人,就算妳是为了展某着想;不想让展某再次涉险,也无须编此可笑谎言来阻止展某,我乃堂堂七尺男儿之身,怎可能会如同女子一般怀孕生子,卢夫人,您的言论有失庄重――”
公孙策蹙眉喊道:“展护卫――﹗”
身躯微颤,展昭胸膛起伏甚剧,张嘴急喘,撇头,紧握手中巨阙,不再看着闵秀秀。
闵秀秀笑着摇头,柔声道:“公孙先生无妨,你切莫责怪展昭,他的反应早在我预料之中,天地间有那个男子,被人说已怀有身孕,还能一笑置之不理。”闵秀秀走近展昭身前,“展大人,这几日,我与公孙先生就你的事情已商讨许久,你有身孕的事,也是让我们惊诧,不解,我们的震惊不会小于你;展昭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不能接受这荒诞无稽之事,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你确实已怀有身孕。”
展昭圆睁双眸,惊诧转头,看着闵秀秀认真严肃面容,站在一旁的公孙策伸手紧握展昭手臂,严肃点头附和。
“展大人……听听我和公孙先生的解释吧。”闵秀秀皱眉,双手紧缠扭绞,颤声道。
展昭嘴角微颤,深深吸气、呼气,平缓胸中翻腾心神、脉气,丹田下又开始隐隐闷痛,这阵子自己不也是有发现到异常难受现象,但是……怀有身孕……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可是看着卢夫人跟公孙先生俩人严谨、认真态度……
展昭闭上眼,再睁开眼时,清澈明亮双眸,平静无波,他拱手道:“那就烦请卢夫人跟公孙先生将事情解释予展某知情。”
闵秀秀跟公孙策互望一眼,同时松了口气,这几日积压在俩人心中大石,终于尘埃落地。待三人坐定,闵秀秀倒了杯茶给展昭,茶香甘甜入口,稍稍纾解口中苦涩之味。
公孙策捻须,轻声道:“展护卫,你还记得立夏(五月)之时,陈留县发生一起连续七日、七名处子女子被抽血而亡的诡异案件吗?”,展昭点头,公孙策复又开口“罪嫌最后是被白少侠所杀,你还记得罪嫌的妻子吗?”
“记得,她不是自尽身亡吗?他们二人和我的事情有关连吗……”
闵秀秀将奇书翻至苗疆异族“女娲族――解之篇”,将书推至展昭面前,“根据我跟公孙先生研讨的结论,当时的那对夫妻,应该是‘女娲族’硕果仅存的其中二人。”
指头轻抚散发霉味的古朴破旧书页,顺着密密麻麻的清隽字体,指头微颤停在‘胎蛊’二字不动,展昭抬头望着闵秀秀;闵秀秀点头道:“你当时是已被那女娲苗女种入‘胎蛊’;‘胎蛊’入腹,会先吐出阴寒之蛊,让人身中阴寒之毒,以掩饰自身的存在。若是将‘胎蛊’种入体中,只要行夫妻之实,便可化蛊为胎。重点是:还需要二人心意相惜、相依,方可真正化为‘人胎’;若不是心意相惜、相依之男女,就算已行夫妻之实,‘胎蛊’可化胎,却不能真正化为‘人胎’,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那女子仍会被‘胎蛊’破腹而出,肚破肠流而亡。”
展昭惊诧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闵秀秀轻拍展昭紧握到指关节泛白颤抖的拳头,“‘女娲一族’不易繁衍后代,因此只要是不容易受孕的女子,皆能依长老旨意,逆天造‘胎蛊’,此女一生就这么一颗‘胎蛊’;若是与她心意相惜、相依之男子不幸身亡,那此‘胎蛊’就再也没有机会化为‘人胎’出世。”
公孙策蹙眉,开口道:“展护卫,当时那罪嫌会残杀处子女子取血,正是因为他的妻子患有‘血疾’;若不施行‘七日换血之术’他的妻子会因‘血疾’发作而亡。但是白少侠却杀了罪嫌,他的妻子才会将‘胎蛊’种入你腹中;让‘胎蛊’与你血脉相连,待七七四九天后,让你破腹而亡……。”
展昭看着公孙策,“那我当时所中的阴寒之毒,亦是胎蛊所引发的……”
公孙策点头道:“是,我也以为你只是被那苗女下‘寒蛊’,并未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惊天后果……”
展昭摇头,“为什么是我被种下“胎蛊”?……为什么,这么多时日过去,我并未破腹而亡……”
闵秀秀站起身,走至被狂风暴雨打散开的窗扇前,她伸手掩上窗扇,被风雨打湿的秀发湿黏苍白娇颜,她回身看着展昭,轻声道:“应该是五弟的关系……”
展昭瞬间苍白了脸――
闵秀秀等着展昭神情略微和缓后才又开口道:“你那日被种下‘胎蛊’后的七七四十九日,若没有行夫妻之实,你便会被‘胎蛊’破腹而亡。往后推算――当时你跟五弟应该已被婆婆用‘捆龙索’索住。你们二人从早到晚应该是离不开彼此,七七四十九日当天你应该是与五弟……”
展昭颤抖着手,紧握白瓷茶碗,紧抿嘴唇,无声低头。
 
第三章龙现江湖路之三 (下)
清晨时分,城内仍是霜雾漫天,走在路上都会被透彻入骨寒气给冻的直哈气、搓手。
襄阳城第一大酒楼“永乐丰”侧门,闪出二道人影,在白茫雾气中,模模糊糊走着。
“丁兄,你的睡姿好差,我的手差点被你压废了。”,丁兆兰白了走在身边的人一眼,“欧阳兄,你的睡姿也好不到哪去,我的腿差点被你压瘸了。”俩人在浓重霜雾中,你一句、我一句,斗得厉害。
丁兆兰拍拍欧阳春的左臂,“前方那人……好像是徐敞。”
欧阳春瞇眼看着前方雾茫茫一片,疑问道:“丁兄,你没看错人吧。”
“我双眼可目视极远之处,走﹗快跟上﹗”丁兆兰急往浓雾里窜去,欧阳春急忙起脚,跟在丁兆兰身后,被他带着拐了好几个弯,穿过数条巷弄。走在前方的丁兆兰突然放慢脚步,弯身躲在一大水缸后,欧阳春蹲在后头,正要开口问时,只听到丁兆兰“咦﹗”了一声,从水缸后闪出,站起身,往前方跑去。
“还跑啊﹗”,等欧阳春跑到时,只见丁兆兰举着双手在三面围起,二人高的砖墙四处摸索着,“怎么不见了﹗明明看到他往这来啊﹗”丁兆兰骂咧咧,仍不死心,举着双手对着三面砖墙摸索。欧阳春伸手拍拍丁兆兰的肩膀,下巴边往左边砖墙下方抬起。丁兆兰转头往下看,一道细小砖缝从内往外凸出几寸。
欧阳春轻轻推开砖缝,用着一只眼,侧头,揪看着,只见徐敞围着一件黑色斗篷,推开一间破败祠堂木门,闪身而入。欧阳春蹲回身子,朝丁兆兰点点头,俩人打开砖缝钻入里头,贴着砖墙,闪进祠堂前廊,蹲在一扇满布蜘蛛网的圆形阁扇窗下。
丁兆兰垫起脚尖往祠堂内看,只见徐敞背对着他们,站在通往后堂穿门前,不知在跟谁说话。另一人隐没在后堂暗处,看不到面孔,只觉得应该是位高大男子。
丁兆兰缩回头,窃声道:“看不到里面另外一人是谁。”
欧阳春蹙眉,疑问道:“徐敞怎会与人约在此地,莫非白五弟真是被徐敞所抓,而里面那人是他同党。”
丁兆兰回道:“不太像,因为徐敞对他的态度很是毕恭毕敬,而且……”
话未完,祠堂里传来争吵声,俩人惊讶对视,欧阳春微敛眉,“快进去看看﹗”,俩人踏进祠堂,一时尘埃漫天,徐敞手抚腹部倒在穿门下,鲜血化开身下灰尘糊成血团。欧阳春冲到徐敞身前,抬起他的头,徐敞口吐鲜血,“西…西夏……”,口中血沫爆出,双目外凸,徐敞双手垂地,已无气息。
祠堂左侧坍塌破损格扇窗外,苏奴儿背靠祠堂墙壁,转头斜眼看着里头三人,他在看到欧阳春时,眼神凌厉、杀意满溢,他低头,嘴角扯出一道残酷冷笑,纵身跃出砖墙,往城中哨楼而去。
欧阳春放下徐敞,用手抚上睁大的死目,人既已死,瞑目而死,应当是他还能为徐敞做的。
丁兆兰站起身,看着欧阳春解开徐敞斗篷盖住尸体。他蹙眉道:“徐敞已死,白五弟的线索算是断在这了……”
欧阳春蹲在尸体旁,双手靠着膝头,正色道:“徐敞应该是被人灭口。”
丁兆兰惊讶道:“灭口﹗这没道理啊﹗徐敞是襄阳王的手下,难不成他勾结外人要叛变吗?”
“快快快――在这边﹗”“这有一道入口﹗”,外头传来吵杂纷踏脚步声,以及兵器碰撞声。俩人冲出祠堂门口时,驻守襄阳哨楼的士兵正从入口爬起。
欧阳春双手环胸,冷笑道:“被陷害了。”
“白五爷……”船夫战战兢兢走至船头,拱手弯身,“白五爷,渡头结霜冰块太多,你可能要多等会儿,让我们把霜冰敲碎才能靠岸。”
白玉堂看着浓重冰冷霜雾,蹙眉道:“把我的马牵来。”又吩咐众人将长条栈板另一头搁置渡头,在中间搭起一道简易板道。白玉堂翻身上马,拍拍绛雪白细马鬃,轻声道:“走。”雪白马蹄稳稳踏上晃动不止的栈板;白玉堂双腿一夹马腹,马蹄如履平地,直往渡头飞奔,瞬间便隐没浓雾之中,消失在众人眼前。
早膳后,展昭、公孙策、白福三人站在巡按府前,要送闵秀秀、韩彰二人回陷空岛。
闵秀秀看着展昭,“展大人,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最近天气已寒冷许多,你可千万不要受凉了。”
韩彰靠在马车旁整个是莫明其妙,看着他家大嫂,惊讶想着:“也没看过大嫂对大哥这么关心过啊﹗大嫂是怎了……”
展昭抿嘴浅笑道:“我会的,卢夫人,这一路上妳们要多加小心,提防襄阳王的人马。”
韩彰走向前,站在闵秀秀身边,开口道:“放心吧,有我在。大嫂我们该出发了。”
闵秀秀仍是不放心得再三叮咛,最后是被韩彰硬推入马车,才得以出发。
展昭看着远去的马车,心中暖意涌动,“这便是‘娘’的感觉吗?”这些时日,闵秀秀对他的照顾、关心,让他感受到另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体会;从小娘的病便时好时坏;许多时候他都是抱着娘为他缝制的七彩花布球,蹲在房门外。等娘身体好些时,娘便会开口唤他进房,这时他才能稍稍赖在娘的身边撒娇。等他懂事后,娘却早已过世了。
“展大人……”白福拉着展昭的衣袖,抬头,一脸担忧看着他。白福低语道:“展大人你刚刚,好像快哭了……”
展昭低头,轻声道:“白福我……”声未毕,展昭眉心紧凝,撇头,左手一推白福,转身往右后方急闪,右手顺势伸出,疾飞如电,手掌紧紧握住从右后方激射而来的铜箭。
公孙策惊喊:“展护卫﹗白福﹗”,公孙策一撩衣袍,跑上前,蹲在跌坐在地的白福身边,“白福你还好吧﹗”。
白福颤声道:“没……我没事,展大人呢﹗”
一众衙卫冲出府门,要去追偷袭之人,展昭举箭一挡,大红衣袖迎风飒飒作响,“不用追了,此人轻功甚好,连我都未察觉他埋伏何处,直听到射箭声响,我才惊觉有异。那偷袭之人,应该早已离开了。”
“公孙先生。”展昭走到公孙策面前,将铜箭上解下的纸条拿给公孙策看,纸上写着:若欲寻白玉堂,请至襄阳城南野,崖瀑岗。
公孙策惊讶道:“这是陷阱啊﹗展护卫你千万不可前去赴约﹗”
展昭看着公孙策,坚定道:“就算是陷阱我也要去。”
崖瀑岗是座小丘延伸而下的竹林地,需再深入边缘的奇特断崖,从入口进去,二旁皆是高耸密集竹林,走到底是一片宽阔黄土沙地,前方是一道深壑山沟,底下汉江支流湍急奔流,右边是一道陡峭断崖;左边则是第二道陡峭断崖就像层层瀑布因而得名。
展昭翻身下马,他未戴官帽,一身大红官袍,身围黑色斗篷,头系素白发带,腰系黑色镶玉扣带,手握巨阙,挺直身驱,走进第二道崖瀑岗。冷冽寒风刮起数道小旋风,展昭朗声道:“展某来了,不知大侠能否告知白玉堂的下落。”展昭举剑拱手,看着站在前方的数名黑衣人。
“展大人,还真的单身赴约,不知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兄弟﹗”为首者,手持两根狼牙棒,快速轮起两道旋风,激起漫天黄沙,“兄弟们,上﹗”。
展昭右手举剑向前,斜睨左右两旁,手持大刀、长枪渐渐围拢向前的黑衣人。
巡按府前,白福紧张的左右转圈走着,“怎么办﹗怎么办﹗……展大人,自己一个人去,会不会有危险……偏偏,卢夫人、韩二爷也离开了,怎么办……”
公孙策伸手搭上白福双肩,“白福你冷静点,要是展护卫再不回来,我们再去找他。”
白福愣神点头回应,突然间他身躯一僵,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拨开公孙策的手,转身,往左边街道看去,“这是――这是――白五爷的马﹗这是白五爷的马﹗是绛雪﹗是绛雪的马蹄声﹗是白五爷――”
公孙策闻言,面带疑容紧跟在白福身后往左边看去。
一匹白马,迎着冷冽寒风急奔而来,白玉堂拉紧缰绳,停在白福面前,“白福我回来了。”
公孙策呆愣当场直盯着白玉堂看;身后一众衙卫个个是张口瞪大双眼,看到眼睛都快凸出来了。
白福率先回神,他扑到绛雪身旁,紧扯白玉堂的白绸衣袍,“白…白五…白五爷……”
白玉堂低头看着白福,“缓口气,再说话吧,免得断气了,哈哈。”
白福大喊出声:“展大人,展大人,有危险了﹗”
白玉堂身躯一震,眼神瞬间凌厉杀意甚起,震怒吼着:“猫儿怎么了﹗”
展昭手持巨阙,勉力站着,身上红袍被划开数道缺口,鲜血使得一身红袍更显煞红,四周躺着数名滚地哀嚎的黑衣人。手中巨阙直指前方,展昭喘气瞪视着,手持两根狼牙棒仍气定神闲站在一旁观看的为首者,高壮大汉狂笑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大名鼎鼎的‘御猫展昭’展大人,竟会被一张纸条就这么简单引出来,我看你,也是不怎么样嘛――”声未消,高壮大汉已抡起一把狼牙棒往展昭身上砍;展昭双手握剑档下这一棒,却是虎口一麻,险先掉落手中巨阙,展昭咬牙瞪视前方,身形往后退开数步,急喘不休。高壮大汉就是在等这一刻。
“展大人,你还是乖乖认命吧﹗”高壮大汉说着,边提脚,往展昭急冲过来,双手抡起两把狼牙棒,圈转数道旋风。
展昭硬撑起身,腹部却因刚刚耗费太多气力,而开始隐隐闷痛。
冷汗滴眼,展昭深深吸气、呼气,举剑身前,紧蹙双眉,凝眸咬牙,面对这决定生死一击。
白玉堂骑着绛雪奔驰入林,耳边听到前方传来断断续续的兵器打斗声。
白玉堂咬牙,怒眉冷眼面色森罗,“不行,还不够快﹗”,他双腿夹紧马身,挺直身躯,双手将簇青色长外挂撕扯开,破碎衣料被强风瞬间扯远。俯身马背上,右手紧握赤金布包;左手撑在马背上,双腿一松,白玉堂左手五指使力按压马背,弓身,双腿曲起,足尖轻点马背,提气纵身,狂奔在耸天竹林间。
白玉堂冲出竹林时,只见展昭被一道罡气打飞,身驱离地,整个人直往后方山壁撞去。
“展昭﹗”,白玉堂纵身往展昭身后飞扑而去,整个人挡在展昭身后。
――没有痛彻心扉的撞击,展昭只觉自己被一堵温热环抱住,眼前白色衣袖翻飞,嗅闻到令人熟悉的檀香味,展昭抬头,看到一双这辈子早已深刻在心的眼眸。
“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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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龙现江湖路之四(上)
白玉堂纵身飞扑到展昭身后,右臂环上肩头;左臂紧搂身躯,抱着侧身压在自己身上的展昭,往后方山壁急冲而去。
“猫儿﹗”
“猫儿﹗抱紧我。”
展昭抬头,望进一双他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眼眸;望进这辈子早已深刻在心的眼眸,他哑然道:“玉…玉堂……”
白玉堂看着展昭的脸,心潮涌动,动情不已,他何曾见过展昭此刻的眼神,专注、深邃、不舍,还有……情……
冲势不减,白玉堂已能感受身后山壁回旋风压正在两相抵触,心思一转,他将全身重心下压,身躯似要触地般,右脚跟往沙地一踏,跃起,足尖复又往下一点,使劲扭转身躯,顺着两方风劲,直往左侧竹林弹飞冲入。身上重量顺着风劲的势头让白玉堂止不住周身力道,背部猛力撞开身后密集青竹,他搂紧展昭,低头护住展昭,用自身躯体挡住不断抽拍扑打俩人的细密竹枝,刷﹗刷﹗刷﹗,白袍被撕扯破好几处破口,细密血丝染红一身。
白玉堂左眉上方被竹枝抽打出一道血痕,扑势锐减,白玉堂闷哼出声,撞上一处密集青竹,被强劲后势力道往上弹飞复又跌落泥地。
“噗通﹗噗通﹗”,耳畔清晰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响;脸颊感受着略显燥乱的急促鼓动。展昭双手紧扯住白玉堂背部衣袍,全身微微颤抖着,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喉头哽涩,眼眶酸软,“玉堂﹗真的是玉堂吗……他现在抱着的人,真的是白玉堂这个人吗……”
白玉堂将右手握着的昆吾刀直插入地,借刀使力,挺起身躯,展昭整个人还是趴卧在他身上,白玉堂举起左手轻拍展昭后背,却发现他抖得厉害,“猫…猫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刚冲出竹林时,看到展昭被打的离地侧飞时,他整个人都快疯了――
恐惧感忽地贯穿全身,他不能再次忍受失去展昭。
――绝不能﹗
腹中阵阵紧缩闷痛着,展昭突然意识到,他身怀白玉堂的孩儿……
“我…我没事。”展昭垂头,推开白玉堂,双手撑地,勉力站起,白玉堂跟着慌忙站起身,急切喊着:“猫儿你怎么了,快点跟我说啊﹗”
展昭面色苍白,右手轻压腹部,走向前方青竹林,他左手紧握青竹,弯身,微冒冷汗。
白玉堂跑到展昭身边伸手握住展昭右臂低头看着展昭,焦急道:“你的肚子怎么了,是刚刚被伤到了吗﹗”
展昭紧蹙眉心,摇头道:“我…我没事,那黑衣人还……”
“展昭,出来﹗别以为你有帮手,我就怕了你﹗”嚣张跋扈声响在竹林外头讪笑叫骂着,“哈哈,你们俩个就一道出来受死吧﹗”
白玉堂杀意怒涨,咬牙道:“猫儿,你先在此休息等我;我去杀了他﹗”
展昭闻言,慌忙抬头,颤声道:“不…不可以,要去,我也一起去。”展昭右手紧扯住白玉堂左手衣袖不放。
白玉堂见状,心绪悸动难平,他深深吸气吐气,稳住心神,脱下衣袍披上展昭肩头,硬拉着展昭往后走压着他让他背靠着青竹丛坐下。
白玉堂轻笑道:“猫儿,这衣袍暂且留在你这,等白爷爷解决事情后,再来找你拿。”双手紧握展昭双肩,白玉堂复又柔声道:“猫儿,你现在身体不适,你跟着我出去,只会让我分心;你就好好待在这,让我放心,好吗?”
展昭睁大微红双眸,看着白玉堂温柔面容,张口结舌,终是妥协点头,答应了他。
此时竹林外吼声又起,白玉堂转头啐口血沫,邪狎道:“这么想死,白爷爷就成全你。”,白玉堂站起身,抓握起身后直插入地的昆吾刀,便往竹林外头急窜而去。
展昭看着白玉堂消失在眼前,莫名恐慌猛地让心脏一紧,双手紧扯还留有余温的白色衣袍,展昭强撑起身,慢慢往竹林外头走去。
身为武者,“气”是取敌利刃之一亦是保命绝招之一;“气”于身外敌惧;“气”于身内敌绝。
高壮大汉黝黑浓眉微扬,满嘴胡须微颤,一滴虚汗由眉心直落人中,黑布衣角微微翻飞,全身俱颤。一股猛烈杀气由身前青竹林里直冲门面;凌驾其上是一道炙热如火刀气。高壮大汉一时间虚汗淋漓,出于求生本能,他不自觉高举狼牙棒交叉横挡身前,身形欲退,却已是来不及,数十截青竹断枝随着猛烈刀气激射而出,震的高壮大汉离地飞起,直冲到深壑山沟前,才重摔落地。
张嘴急喘,闷声叫痛,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手中狼牙棒白银刚刺凸凸凸连连碎落数十枚,散落剧痛气滞胸膛上,一截青竹断枝插在耳旁,高壮大汉冷汗衍脸,“死”之念头刚起。一道强劲气旋悬空劈下,“啊﹗大侠饶命啊﹗饶命啊﹗”高壮大汉使劲大喊着,抱头,曲身,抖如畚筛。
“黑狼山,金面神蓝骁,不过尔尔。”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蓝骁抬头,“白玉堂﹗……你,你不是……死在冲霄楼了吗……﹗”蓝骁骇然惊喊,坐起身,双手撑地往后扒抓,整个人滑地往后退开数十步远。
白玉堂邪狎冷笑,举刀疾射,恰恰插在蓝骁身后,惊的他险些倒地昏厥。
白玉堂只着白色单衣站在冷冽寒风中,森罗嗓音响彻四周,“白爷爷我,暂且饶你不死,你既敢笃定展昭断然会前来赴约,想必你身后必有熟知此事之人,指使你这么做。说出那人,你尚可活命,不说,你就葬生此地吧。”,白玉堂抬腿走向前。
蓝骁双目圆睁,惊骇大喊:“是邓车﹗是邓车﹗是他指使我这么做的――”
白玉堂蹙眉,“邓车为什么要杀展昭?”,他走到整个人趴伏在地,仍兀自颤抖不止的蓝骁身侧,伸手拔出昆吾刀带起几落软泥块。
“白五爷――”
“展大人――”
白福急切叫喊声远远传来,公孙策带着数十名衙卫跟在白福身后。
白玉堂展颜而笑,走向前与众人会合,他将身后一干罪嫌交给公孙策,便急忙提气纵身往竹林找展昭。
“猫儿﹗”,白玉堂还未入林,便见展昭面色苍白走出竹林,他急忙跑至展昭身边,神色是止不住的担忧。
展昭抬头看着白玉堂,看着那双满溢担忧;却仍是炯炯有神的眼眸,他情不自禁抬手轻抚白玉堂微凉脸颊,动情道:“玉堂,你终于回来了――”
白玉堂惊讶看着展昭晶莹明亮双眸,心神俱震,再也隐忍不住自身渴求,他伸出手将展昭搂进怀中,双手紧紧搂着展昭,埋首展昭肩颈处,颤声道:“我回来了,猫儿……我回来了。”
感受着白玉堂温热身躯,展昭低头将额头抵上白玉堂微颤肩头,他举起双手环上白玉堂宽阔后背,寒冷霜风旋飞,卷起漫天青竹叶片飘落俩人四周;彷佛天地无声,俩人耳畔只听得到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深深隽刻彼此灵魂深处――
紧蹙眉心,“嗯﹗”闷声痛喊,腹中剧痛甚嚣,展昭紧扯白玉堂――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白玉堂搂着展昭单膝抵地;撑着展昭虚软身躯,急切道:“猫儿――猫儿――你怎么了﹗,我抱你去让公孙先生看看――”
闻言,展昭抬头,苍白面容微怒,左手紧扯白玉堂单薄衣襟,咬牙道:“你敢抱我回府,我就……”眼前一暗,展昭就这么晕倒在白玉堂怀里。
天圣九年――白玉堂年方,一十四。
腊月一十二刚过,元宵跟着热闹登场,金华府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美仑美奂。初春抖捎寒意仍不减居民兴奋过节喜悦,河川沿岸垂柳高挂各式各样花俏七彩灯笼,人潮川流不息,比肩继踵。酒铺、摊贩、小馆、茶楼,各色汤圆大颗小颗,酸甜苦辣任君挑选。河川上,数十艘扁舟随风摇晃,舟上小贩卖力吆喝糕饼甜粥,跟岸边商家争得是面红耳赤,好不热闹。
白府大院也正热热闹闹庆元宵,白府占地广阔,是金华府首居一指的商贾大富。白家经营茶叶、织品、布匹进出货买卖,自家也栽种茶田,养殖桑蚕,因其雇佣甚众,白府大院四周民居自成一小村头,简称“白村”。
白府当家白金堂年方三十,他正俏俏离席,走出热闹滚滚的白府正院,往东侧长廊而去,白玉堂所居住的“云雪居”就位居此处。白金堂走过每次都让他头昏脑胀、晕转不止,建造的犹如深山野林山道蜿蜒不休的长长廊道;再通过二道内院圆拱穿堂,双脚踏上软泥地,白金堂深深吸口气,舒展忧虑难耐心闷,“那道长廊真是古怪――他真是搞不懂,玉堂怎会酷爱这些奇门遁甲之术。”
“云雪居”桃林处处;桃花清香随风飘散,白金堂缓步走着,正欲踏上搭建在月池上的曲廊时,一缕幽然箫声入耳动听,萧声曲音玲珑剔透;曲丝音线穿透夜色缭绕整座“云雪居”。很少人知道白玉堂吹得一手好萧。
萧声辄然而止,白玉堂一身白衫,肩披簇青色长外挂,跳下云亭栏杆,走至石桌前坐下,“大哥你这样偷跑出来,不怕被大嫂骂﹗”
白玉堂一脸捉狭,讪笑道。白金堂苦笑摇头,一撩衣袍,坐在白玉堂对面神情落寞,叹声道:“你明天就要离家,前去陷空岛。为兄,还是不放心,不舍得……”
白玉堂举着白玉酒杯,正色道:“这些年,若不是有大哥辛苦撑起白府,愚弟也不可能天地间,任我逍遥遨游;大哥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我大哥,亦是我最敬重尊爱之长。”
白金堂何曾听过白玉堂说出如此亲密之语,心下激动,眼眶泛红,“好﹗好﹗好﹗有玉堂你这番话语,为兄就放心许多了。”
看着白金堂神色和缓许多,白玉堂复又浅笑道:“大哥这糯花糕香甜不黏牙,你尝尝。”举箸一点白玉浅盘,盘中三团,由大而小堆栈而起的三色糯花糕腾空,白玉堂头未抬;眼未看,抬起右手,举箸往空中一夹,三色糯花糕被夹成一团杂色糯花糕,“常叔说这三色要和成一色才好吃。”
白金堂神色惊叹,赞许看着白玉堂,频频点头。他注意到白玉堂右手掌裹覆着深绿药布,担心道:“玉堂……你的手﹗”
“不碍事。”,白玉堂将手中竹筷上下夹动,不以为然道:“被猫抓伤的。”
白金堂闻言,忍嗦不住噗哧一笑,白玉堂没好气斜睨着对面,笑到拍桌举袖擦泪的大哥。白金堂笑岔了气,心中暗想着:他这宝贝弟弟――“超爱猫﹗”――只要是路边没人要的小猫,脏兮兮的大猫或是垂死老猫,他都会捡回府中饲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捡回的猫都不喜欢他,最后不是跑走,就是跑去让其它仆佣饲养,所以白府还有;一有趣别名“猫府”。
“玉堂,你还真是不死心啊﹗这次,这只猫又跑去谁那儿了?”
白玉堂举箸指着石桌下方,轻笑道:“这只小红猫在桌底下睡觉呢。”
白金堂挑眉,一脸不信模样,白玉堂瞪视着白金堂,微怒道:“不信﹗你不会自己看看――”
白金堂低头往白玉堂脚边看去,真见到一只红棕色小猫卷缩成毛茸茸一团,窝在白绸布里,睡得正香甜。白金头抬头,双眼圆睁看着白玉堂,惊讶道:“你确定……牠不是一只狗﹗”,白玉堂蹙眉,瘪嘴道:“大哥……”
“哈哈哈,好啦,不闹你了。”,白金堂挺直身躯,举着白玉酒杯,正色道:“玉堂,为兄这杯酒敬你。”
白玉堂飞扬起年少俊颜,举着白玉酒杯,豪气潇洒回笑道:“多谢大哥。”
金华府,白府东侧偏厅,“相公,天冷,快些关窗吧。”白金堂妻子简氏,手捧黄铜暖炉,笑劝着丈夫。
白金堂看着花窗外飘着浅浅霜雪院落,“玉堂当初离家时,也是这寒霜时节,当年他才一十四,……一晃眼已过十年……”
简氏走到丈夫身旁,轻笑道:“‘锦毛鼠白玉堂’,可是威震江湖、扬名万里,相公你就尽管放宽心吧。”,
白金堂转头爱怜看着妻子,伸手搂过结缡已二十二载的爱妻,抚须傲笑道:“是啊,我家玉堂,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锦毛鼠’啊﹗”
 
第三章龙现江湖路之四(下)
白玉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稍早在崖瀑岗时――“展护卫﹗展护卫怎晕倒了﹗白少侠,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公孙策惊呼着,跑到展昭身边蹲下,急忙拉起展昭左手把脉。白玉堂对着公孙策大略说了下刚刚的事情,公孙策这才眉心舒展,安心道:“那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正当白玉堂要开口问,展昭为什么会突然晕倒时,“展大人﹗”,白福猛地惊喊声,害他差点把展昭摔到泥地上。
当他说:要把展昭扛近府里时――公孙策跟白福只差没跪下求他别这样做,后来他还是把展昭抱进府里。
“啊﹗展大人醒了﹗”
“猫儿﹗”当要靠向前,去看展昭时,却被……,“白少侠,展护卫若是醒转过来,就应当是没事了。你身上被竹支划伤多处,还是要先处理伤口才是,白福你先带白少侠去疗伤。”,公孙策对着白福抬了抬下巴。
“喔,喔﹗是﹗公孙先生。”
白福拉着白玉堂,“五爷我们去外边儿,我帮你包扎伤口。”
白玉堂蹙眉,疑问道:“不能在这里吗?为什么一定要去外面。”
白福睁着黑白分明大眼,瘪嘴道:“等等展大人要是看到五爷你又受伤,他一定会担心,展大人为了你受伤好几次了,五爷你不要再让展大人担心了……”
白玉堂看着白福,复又转头满脸担忧看着仍未睁开眼睛的展昭,“好吧。”白玉堂转身,大步跨出房门,跟着白福来到后院八角凉亭里。
他伸长右手枕在摆放石桌上的布枕,让白福包扎伤口,半曲起左手抵靠石桌上,白玉堂将下巴抵在左手,正在思索,要如何开口询问白福有关展昭的事情时,右臂传来一阵凉意,白玉堂转头看向白福,只见白福紧抿嘴唇,硬憋着声音,眼泪却是大颗大颗落个不停。
“五爷…五爷……,你说过,男人是不可以哭的,所以我只有掉泪,我没有哭出声――”
看着白福忍到小脸蛋都憋得鼓鼓的,他抬手轻抚白福微颤的小脑袋,柔声道:“男子汉是不应该哭,但是当你觉得我这时候哭,是男子汉该有的担当时,你就哭吧。”
“五爷……呜呜……”,白福扑到白玉堂怀里,双手紧抓白袍衣襟,大声哭喊着:“我好害怕,好害怕,五爷你要是回不来,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大当家他们该怎么办……展大人该怎么办。我真的好害怕……呜呜……”
白玉堂抬手,轻轻拍抚白福哭到颤抖不止的单薄背脊,轻声道:“是我不好,害你们担心了,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这么莽撞。”
白福抬头,睁着一双水泡泡大眼,一脸不可置信看着白玉堂,“五――五爷――你你……”
“噗哧﹗”白玉堂看着白福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忍不住笑出声。
白福举袖,用力擦脸,微怒道:“五爷﹗我正在伤心,你还笑话我――”
“哈哈哈――”,白玉堂朗笑道:“抱歉,抱歉,噗――”
“五爷﹗你还笑――”白福满脸怒气,高举双手,做势要打白玉堂。
这时,一名衙卫神色惊慌,冲进后院,大喊着:“不好了――”
闵秀秀紧抓马车缕空花窗框,看着坐在车头的韩彰,紧张道:“二弟……这马会不会跑的有点儿乱﹗”,稍早前,在城野官道叉口时,被突然冲出的衙卫马匹吓到,差点撞上路旁土墩,韩章气的跳下马车,要揍人,才知道是公孙策派人来通知他们,“白玉堂回来了﹗”。
韩彰便又急忙赶着马车转回襄阳城,不知是这一惊一咋太过急切,让拉车的马匹有点狂躁暴乱,韩彰虚汗淋漓道:“大嫂,妳别担心﹗我行的﹗”口气却是虚气有余正气不足,听的闵秀秀是胆战心惊、慌张不已。马匹疯狂往前直冲,韩彰使尽力气才让马匹转过右边街角,却因转弯过急,车轮仍是擦撞到药铺前摆放的药篓子,掀乱好几篓子药材,惹得店家一阵惊乱叫骂。
过弯后,离巡按府已不远,两旁商铺渐少,道路亦是宽敞许多,但是前方不远处却是有一座窄面拱桥。“啊﹗这马跑得太急、太乱了﹗这样下去是会坠入河中的――”
韩彰听着两旁不断喊“停﹗”的吶喊声、惊叫声,心里越是发慌。马车仍是直直往前急冲,马鼻急促抖动,马嘴喷着粗气,涎出团团白沫。
“快闪开啊﹗”一挑夫丢下手中扁担,急忙扯开一名老妇。韩彰死命扯住缰绳,冷冽寒风直扑门面,压着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闵秀秀在马车里被甩得头昏眼花,她紧闭双眼,双手紧抱窗格,惊叫连连,突然车顶一震,吓得闵秀秀放声惊喊。
“大嫂,别怕是我――”
闵秀秀惊恐美目闪出朵朵泪花,“五弟…五弟﹗是你吗﹗”
白玉堂俯身车顶,安慰道:“大嫂,妳在忍一下,我马上救妳出来。”白玉堂举掌,掌风起,“破﹗”车顶被劈砍出一缺口,白玉堂拉起闵秀秀,“五弟﹗五弟﹗真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白玉堂惊喊道:“大嫂妳先别乱动,我先带妳离开马车”,纵身跃起,白玉堂抱起闵秀秀落到一旁石台前,“大嫂,妳先在此喘口气,我去帮二哥。”
语毕,身形瞬闪,只见一道白色身影逆风并行与马车旁,随即跃上车头,“二哥﹗”,韩彰转头看到白玉堂,高兴的将手中缰绳一抛,一把抱住白玉堂,“五弟﹗五弟﹗你没死﹗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危险啊――”白玉堂右手一捞,稳稳扯住缰绳,喊道:“二哥,你先放开我,我们还在马车上啊﹗”马车猛地歪斜,车轮磨地发出巨大声响,又吓得两旁居民惊喊连连。
“二哥﹗”,白玉堂迎风大喊着:“你先去照顾大嫂,我来停住马车――”。
韩彰一路撑来,也是气虚力空了,他回喊着:“五弟你要小心,千万要小心――”,白玉堂朗笑道:“放心。”,韩彰转身,半蹲着身躯,握住车轼,顺着风势跃起,翻滚落地,马车迅速往前奔驰。
白玉堂眼神专注,双手紧扯缰绳,稳住马匹,拱嘴吹哨;哨声激响――,一匹通体白马嘶鸣着,从拱桥上奔驰而来,白玉堂双手硬扯起缰绳,内劲随着一声暴喝透过缰绳猛击狂乱马匹,车势略减,绛雪冲到马匹前方,抬高马腿嘶鸣咆哮。白玉堂再次击发内劲,紧扯缰绳,迫使马匹转向,急停岸边一株高大垂柳旁,白玉堂翻身跃出车头,拍拍绛雪雪白马背,朗笑道:“做的好﹗”
“五弟――五弟――五弟﹗”
白玉堂转身,被猛扑上身的韩彰撞的背靠马车,韩彰双手紧搂着白玉堂脖颈;双脚圈住白玉堂,号哭着。“二哥……你快下来,我快被你勒断气了﹗”,感觉到右手衣袖被紧扯住,闵秀秀泪如雨下,颤声道:“五弟你没死……还好你没死……我好想你,大家都好想你……”
展昭骑着马奔过拱桥时,便看到这一幕,寒冷秋风断断续续吹来哽咽哭泣声,微暖秋阳透过垂柳,洒下斑斑光晕,将三人身影阻挡在寒风外――
展昭凝眉,明亮双眸透着哀伤,眼睫微颤,神情专注凝望着白玉堂――他应当是要咨意潇洒、快意傲笑、风流江湖,遨游自在生活的侠士。
不应该为了他,扼杀自己的生命。
入公门;护青天,是自己愿意接受,愿意承担的职责。
――他是属于陷空岛;属于江湖,那才是他,那才是他“锦毛鼠白玉堂”的天与地――
可是自己真能放开那双手吗――
真能习惯没有那人的陪伴吗――
自冲宵一役后,才深深明暸,对那人已情深难掩;爱恋难离――
展昭紧抿双唇,神色哀戚注视着白玉堂,虽然心中已知他对自己的一番情深,但是同为男子的二人,要再一起面对的压力非同小可。大宋律法、伦理常纲、道德规范,无一不是阻碍,他不能,也没有资格将白玉堂留在身边。
此次他侥幸活着回来,若是还有一次;再一次――
终究他能躲过几次――
若是此生,不能与白玉堂生死相随,往后只要知道他平安无事;只要能远远看着他,便也能心满意足。好似抗议展昭心中所思,腹中微微闷痛着,展昭酸楚难忍,低头垂眼,调转马头,走至拱桥中间时,忽觉马身一沉,手中缰绳被一把抢走,身躯被紧搂着,往后靠上一堵温热胸膛。
白玉堂低沉嗓音在右耳响起:“猫儿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转头就走?”
展昭挣动着身体,惊讶着:“他知道我刚刚在那。”
白玉堂低语威胁着:“不要乱动,我们俩人的重量会让马儿吃不消。”
展昭在心中叹了口气,知道现在与白玉堂争论是没有用的,便也默默由着他。
“驾﹗”白玉堂双腿一夹马腹,奔下拱桥,往东城门距离官道不远处的宽阔土丘奔驰着。
“这里――”,白玉堂翻身下马,走至前方,手指山丘下,绵延不绝宛如波浪般直达天际的苍郁陡坡,“初秋时,这片大地会美丽如金色海浪,等明年初秋时节,我们再一起来这饮酒赏美景。”
白玉堂转头目光如炬,看着骑在马上的展昭,目光像似要戳破展昭心思般,紧盯着展昭,眼神透着怒气,责备道:“猫儿,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只要是我白玉堂决定好的事情,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止我。”
“展昭,我喜欢你。”白玉堂迎风喊着,双拳紧握,目光坚定看着展昭。
展昭双眼圆睁,一脸惊讶看着白玉堂,亲耳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声音对自己表明心意,若说心中仍是不为所动,那是自欺欺人……
可是,刚刚自己已下定决心要离开白玉堂……,展昭紧抿嘴唇,眼神闪躲白玉堂专注目光――
白玉堂走向前,扯住缰绳,翻身上马,展昭垂头不语,轻柔嗓音在耳边喷着炙热气息,“猫儿,你慢慢想,我不急,你只要记住一句话:这辈子你休想离开爷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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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江湖有信 第一部•滴血劫(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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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2-18 21:02:37  更:2022-02-18 21: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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