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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小说]原创长篇武侠《江湖道》,人在尘世,心在江湖,欢迎各位评价[第1页]

作者:jrskyf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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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爱读金古,对书中的江湖心生向往,长大后忙碌纷杂世事,明白理想现实有差,可静下心时却依放不下那份对中华独有武侠文化的痴狂,遂决定写一部长篇武侠。小说创作始于两年前,期间留学工作,也曾数度辍笔,但终还是将初稿完成了,虽自知文笔拙劣,但也算这些年为之奋斗的小小理想,现放在武侠小说贴吧连载,欢迎指正评价。
小说约八十章上下,目前先连载第一卷,暂定一周两更,更新时间为周三和周末,一次为情节相对完整的一章内容,每章大约5000-8000字。
我所描绘的江湖或许不够精彩,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按时更新,将这部作品写完。无论褒贬,你们的留言便是对我最好的鼓励。
 
简介
天性淳朴的书生遭逢家门变故,追求武学的剑客肩负众望之托,英俊潇洒的少侠初入混沌尘世,凄惨坎坷的皇子迷陷情网之中,江湖道上,行着各样的人,走着不同的路,有人一心融入,有人厌倦遁出,曾道江湖皆是快意恩仇,回首方知更多无奈哀愁。纷繁世事,人们各有准则,所行之事难分对错,守住初心便是难得。大宋初年,旧秩序随风淡去,新势力蠢蠢欲动,风云变幻,只见新人笑,谁闻旧人哭,期望朋友读到某处时,依稀有所感触,忆起心底的江湖梦。
 
楔子
太原城外的崛围山,自古桦柏成林,时值暮秋,满山红叶尽成朱紫,夕阳下,一名五旬开外的老者,沿着山道徐行,至山脚下的望峰亭驻足。这人衣衫素朴,长相寻常,唯那与众不同的发式尤为醒目,额顶头发悉数剃去,余下的则扎成两条小辫,搭至肩头。这是典型契丹人的装扮,若在中原腹地,轻则遭人非议,重则引来拳脚,可在这里,却无需顾忌太多。
此地的君主叫刘继元,所统治的国家史称北汉,其时与契丹族创建的辽互为同盟,这老者萧思浑一来出自契丹皇室萧姓后族,二来武功卓绝有万夫不当之勇,在北汉的都城附近,自是畅行无阻。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射来温暖和煦的光芒 ,伴着山中鸟兽的啼鸣,勾绘出恬静祥和的山色。萧思浑神情肃穆,目放精光,心思丝毫未放在美景上,生气盎然的风光下,几许难以察觉的杀怨之气,隐隐而动。
常人若觉危险,多会抽身离去,萧思浑却是静心凝神,誓寻出根源所在,这几日他在太原城中大发神威,连败各路高手,难求一败之际,收到了一封无名来信,约今日黄昏在崛围山望峰亭切磋。
从远处缓行来一人,穿金边紫衣,蓄长须,见萧思浑正站在望峰亭旁,便笑着挥手道:“是大辽第一勇士萧思浑萧大侠吗?”紫衣人直接以汉话相问,看来对萧思浑的背景有作了解。
对方八面玲珑,看似友善的脸面下,真实意图难以揣摩,萧思浑拱手回道:“老朽便是萧思浑,大辽第一勇士的名号愧不敢当,可是阁下约我来望峰亭切磋?”
紫衣人摆手笑道:“萧大侠,误会了,写信约你的人是我,但我也是受人之托,与你比武另有其人。”
话音刚落,望峰亭前的野花来回剧烈摆动,似受了惊吓般,一株一株斜倒在土中,地面也随之颤抖,现出数条裂缝,最后汇聚成了一道深沟。沟中竟躺着一个活人,这人从沟中幽幽站起,沙哑的声音没有一丝生色。
“萧思浑,和你比武的人是我,不过并非切磋,而是生死决斗。”
是此人发出的杀怨之气,萧思浑虽有所感,但未寻出藏身之所,不由注目细观,只见这人身形枯瘦,手臂细长,深灰的布衣上沾满了泥土,土中夹杂着蠕动的蚁虫,显在地下一动不动隐伏良久。他的面容同样枯槁,褶皱遍布,头上空余几缕乱发,白多仁少的双眼甚是可怖,若孤魂野鬼,立在山野间,有无尽哀怨待诉说。
萧思浑不敢大意,双掌一摆,护在胸前,沉声道:“请教兄台大名,缘何要与我生死相搏?”
这人继续用低沉沙哑的嗓音道:“在下姓石,二十七年前,就在这,太原城外,崛围山脚,萧思浑,你可还记得?”
二十七年前,萧思浑忆道,那时随辽军南征中原,踏着无数敌首亡魂,立下赫赫战功,也是在那一年,先帝耶律德光病危,自己在朝中渐失恩宠,萌生了退隐山林,潜心习武的念头,只是当年杀人结怨太多,也不记得当中是否有姓石的这号人物。
灰衣客见萧思浑沉默不言,许是未有认出,不以为意,弯腰从伏身的沟中取出一长五尺宽三尺的铁盒。盒盖开启,里面是一条怪异兵刃,分三节,中间一节为铁质硬杆,首尾两节各是一把细长尖刀,节节环链相连,折叠后恰能放入盒中。他展开三节刀,目露凶光,示意萧思浑出手。
对方既要动武,萧思浑心道不如先斗上一斗,探探武功路数,主意打定,运力掌心,一招‘山雨欲来’,挟劲风朝灰衣客的心口推去。
萧思浑以掌法闻名契丹,不仅掌力刚猛,而且出掌迅捷,蓄力出掌不过转瞬之间,但灰衣客身形奇快,掌风未到人先避开,手中三节刀在闪转之际借势挥出,前刀劈向脖颈,后刀绕向腰腹。
最初现身的紫衣人未有加入,在旁笑颜而观,似不在意结果。江湖行伍使刀者众,一人初学刀易,无非是劈、砍、刺三式,但若要精通其中奥义却不轻松,更何况双刀齐出。这灰衣客显是用刀好手,三节刀在手中若双头毒蛇,时而各自为攻,时而互为照应,刀招凶险怪异,直指要害,常人攻出一招的时间,他借兵器之利,可同时递出两式。萧思浑虽只有一双肉掌,但江湖闯荡多年,历经腥风血雨无数,沉着以对,见招拆招,稳健扎实的掌法似有千斤之力,所过之处,枝叶裂碎,砂石滚落,丝毫不落下风。
萧思浑先守后攻,待熟悉对方武功招式后,逐渐反客为主,双掌愈打愈快。灰衣客的三节刀中段铁杆为空,内藏铁链,随刀招变化,铁链顺带而出,拓宽了劈砍的范围。你来我往,两人战至百余合,竟是难分胜负。
夕阳悄然落下,皓月攀上枝头,观战的紫衣人面上不急,心中却道,差不多是时候了,以萧思浑深厚内力,若在拖延,恐有变故。
就在这时,传来急促马蹄声响,三匹快马驰骋行来,马上各坐一人,看打扮是当地巡城的士卒。三名士卒来到亭前,翻身下马,为首之人马鞭一扬,向场中相斗二人厉声喝道:“哪来的刁民,敢来我太原城撒野,难不成是赵宋奸细?弟兄们把他们一并拿了,回去审个明白!”
萧思浑和灰衣客跳出圈外,各自收手。大辽北汉互为盟国,萧思浑不愿节外生枝,正要掏出名牒,亮明身份,忽见灰衣客长叹一声,似有不甘,随即刀光骤闪,斜劈向为首士卒。那士卒猝不及防,哎呀一声脖颈中刀,倒毙而亡。
其余两个士卒见状,大惊失色,齐声怒吼,向灰衣客攻来。萧思浑正思忖着是否要隔岸观火,哪知两人招行一半,忽然间方向骤变,竟转身向自己夹击而来。左边那人飞掌奇袭萧思浑胸口,是正宗丐帮掌法,右边那人手中剑疾点萧思浑咽喉,应出自华山一脉。
事出突然,萧思浑未加防备,幸亏浸淫江湖多年,事事皆留后招,匆忙间蓄力腰间,倒栽葱往后疾掠而去,随即双掌拍地借力,再退数丈,这才全然躲开两人偷袭。使掌的和使剑的见一击不中,乘势而上,随之攻出第二招,丝毫不给萧思浑喘息之机,誓置死地而后快。
灰衣客却收起三节刀,立在一旁,未加入战团。
这两刺客招式出自名门正派,武功却不若灰衣客纯熟精湛,萧思浑以一敌二,五合过后逆转颓势,十合之后渐占上风。
静默许久的紫衣人这时脸上没了笑意,朝灰衣客冷冷道:“石先生,今日我约萧思浑出来,让你有了手刃仇敌的良机,如今依约,百合已过,单打独斗未能赢下,若再碍于江湖规矩,不愿以多欺少,让萧思浑逃脱,以他的武功修为,往后有所防备,怕是再无机会。”
灰衣客石先生也瞧出那两人绝非萧思浑敌手,苦笑数声,二度出手。
形势瞬间急转,面对三人围攻,萧思浑虽身经百战,竟也被逼得左支右绌,遇险不断。
这些人是何来历,为何要置自己于死地?情势危急,萧思浑无从细想,暗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脱困境方为上选之策。气息运转,萧思浑将周身之力运至掌间,左掌探前划一短弧,右掌守后划一长弧,随之双掌齐向外打出,这招‘天地独尊’,是他近年潜心独创的绝学,看似简单无奇,实则化繁为简,避开纷繁招式变化,完全倚仗内力修为,将内家劲力尽数化为掌力攻出,震天地而平八方,唯萧思浑这般内力深厚之人方可在须臾之间使出。只听咔咔声作响,掌风有席卷万物之势,所过之处摧枯拉朽,望峰亭的亭柱竟也吃不住这等浑厚掌力,四根亭柱立断其三,亭顶垮塌而下,霎时泥砂漫天,土石飞扬,天地间一片迷蒙。那使剑的和使掌的两个刺客连退四五步,险些跌倒,紧捂胸口,似被震出内伤,就连灰衣客也后撤两步,方稳住身形。
这一瞬,紫衣人,灰衣客,两名年轻刺客,为避凛冽掌风,皆往后撤,萧思浑瞧准良机,弹地而起,身如离弦之箭,往远处驰行而去。
眼见就可逃出升天,忽有一柄利剑,透过世间混沌,悄无声息朝萧思浑心口刺来。萧思浑本就放松戒备,运攻之后体力又耗大半,可待察觉到危险,依在空中侧身急转,力求避开。怎奈这一刺速度太快,准狠兼备,前心堪堪避过,却还是被划中了左胸。
尘埃落定,中剑的萧思浑奋行了几步,终未破茧而出,伤重倒地不起。他手捂着伤处,目光寻向出剑之处,原来是那个被灰衣客砍翻的士卒,此人假意中刀丧命,实则伺机而动,竟瞒骗了萧思浑这样的江湖老手。萧思浑自嘲苦笑,其余二人既是灰衣客同伙,将此人忽略,实乃自己的疏忽。
那刺客用指间轻拭着剑上鲜血,若在触摸一件圣物。他手中的剑有几分殊奇,没有剑柄,纤细的剑身只有常剑一半的长度,恰可藏于袖中,作暗杀偷袭之用。
灰衣客走到这刺客身前,手指轻敲他的肩头,以示赞许。这人露出洁白皓齿,报以浅浅一笑,月色下,他看上去很年轻,或许也就二十出头。
冷冷的山风拂面而过,望着提刀迫近的灰衣客,萧思浑心知在劫难逃。灰衣客却没有立即动手,他弯下腰,贴着萧思浑耳语道:“二十七年前,开封城破,大晋国亡,有一衣食无忧少年,被迫随家人北迁。这家人行至太原崛围山时,少年之母因姿色靓丽惨遭辽兵轮番凌辱,少年束手无策,只得向随行的辽国将军求助,期盼救母于水火,可这辽国将军非但未施援手,还用鞭子狠狠教训了少年一顿。”
灰衣客空洞干涸的眼窝,燃放出了光彩。“那将军说的话,我至今还记得,‘晋国石敬瑭,自称儿皇帝,他的子孙后代,男人是我们大王的牛马,女人是我们大王的贱婢,你母亲给我们契丹人享乐,是她应尽之责。’当晚,少年母亲不堪受辱,自缢在这望峰亭中。”灰衣客眼中的光彩,化作几滴浊泪,无声淌落。
原来是他。时光倒溯,恍惚之间,萧思浑回到了二十七年前,先帝耶律德光驾崩,群臣商议后决定北返,新王争位之际,自己却被派去押送晋国亡主石重贵(注一)家眷迁回辽都。行至太原附近,石重贵十多岁的小儿子闯入帐中,哭诉母亲受辱,萧思浑正值低沉烦躁,哪有心事处置这等烂事,随手抽了那孩子一顿鞭子,至于说了什么,却半点也不记得。
山间回荡起幽怨的长啸,那是国破家亡的孤魂野鬼在泣诉。长啸过后,灰衣客挥动利刃,一刀接着一刀,疯狂捅刺着萧思浑,宣泄着心中的悲愁。弥留之际,峥嵘岁月如过眼云烟,最后停留在萧思浑脑海中的,不是当年金戈铁马,也非昔日江湖豪情,而是疏于照顾的那双儿女。
碧草黄花,染作血红,鸟虫止住啼鸣,余人伫立不动,天地之间,仿若只余下灰衣客在挥刀独舞。良久,他止了手,神色激动,身形颤抖,可当回身望向众人时,眼中复归往日的暗淡冷漠。
紫衣人笑了笑,似见惯了这般场景,言道:“石先生,如今大仇得报,不知可愿助我,成就大业,搅江湖一个天翻地覆?”
石先生漠然道:“国破家亡,流亡东瀛,石某心如死灰,形如槁木,江湖荣辱与我何甘?但你助我报仇雪恨,手刃仇敌,却是实现了我毕生夙愿,石某虽不知你缘何会赌上大好前程,重归江湖险道,但愿依约,竭尽所能,替你扫清障碍,荡平敌手。”
紫衣人纵声狂笑,眼中浮现出妒火,轻声喃喃自语。“江湖虽大,却无容身之处,置身世外,终是心有不甘,与其任其发展,不如亲手毁了这个江湖。”
几人刺破手指,歃血为盟,大宋初年,平静了数年的江湖,即将迎来血雨腥风。
注一:五代后晋少帝石重贵为后晋开国皇帝石敬瑭的养子,继位后不肯向契丹称臣,招致辽太宗耶律德光讨伐,于公元947年国破身降,后晋至此覆灭。
 
第一章 故友重逢
秋风萧瑟,勾起几许寒意,颍州城外的大树下,两匹骏马嘶嘶啼鸣,马旁有两个年轻人,皆约莫二十多岁年纪。年龄稍长者,身材魁梧,腰板挺直,双目炯炯发光,踱着步子的同时,来回摆动手掌,掌法虽打得不快,但雄浑有力,掌过生风,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另一个年轻人,书生打扮,身躯略显单薄但还匀称 ,相貌谈不上英俊倒也端正,眸子间散发光芒,唇间含笑,手中拿着一本前朝李翱所著的《复性书》,原来是沉浸在诗文之中。
这两人是一对兄弟,乃颍州城当地商贾苏定海的儿子,踱步练掌的是大儿子苏辽,端书品读的是小儿子苏远,他们在城外是奉父命,迎接苏定海的一位故人。
远处两辆马车缓缓驶来,苏辽收起掌,拍拍兄弟肩道:“小弟,这回该是李大人来了。”苏远点头,合上书,和大哥一道迎了上去。
第一辆马车边,缓行着一个骑手,马上老者管家打扮,红脸短须,背负一柄单刀,神色严肃,环视着马车周围。
苏辽迈步向前,朝老者拱手问道:“朋友你好,请问这是李维国李大人的车队吗?”
老者未有马上回答,盯着兄弟二人打量会儿,疑声问道:“请问两位小友是谁,怎知大人行经于此 ? ”
 
苏辽面带喜色,答道:“鄙人姓苏名辽,这是我小弟苏远,家父苏定海,是李大人故交。李大人乃当今天子股肱之臣,这次听闻大人由吴越上京,途经颍州,家父特命我兄弟二人来城外迎接,还望李大人赏脸来府中盘桓。”
见老者不置可否,苏远对着马车喊道:“ 听闻李大人在古文上颇有见地,家中藏书甚多,小生近日读李文公(李翱别称李文公)的《复性书》,对其文章甚感兴趣,大人是李文公后人,家中定有不少文公当年手稿,可否赏脸借小生一观?”
苏辽闻言,皱眉暗责,小弟真是读书读痴了,诗文之事无非琐事,迎请李大人回府,与父亲叙旧方是此行目的。
忽听马车中传来一阵嬉笑,有女子言道:“姐姐,这书呆子真好玩,把我们误认做父亲了。”声音柔而不媚,一听便知是少女之音。又听另一女子道:“妹妹,切勿讥笑,想必这位公子饱读诗篇,求知若渴,是故急于寻父亲借书一观。”声音酥软人心,不急不缓,如空谷幽兰。
 
苏远听得二女交谈,不由一愣,虽未见其人,心绪已随之跃动。这时马车门开,从车上下来一名女子,白净的瓜子脸上薄施粉黛,柳眉杏眼,唇角微微含笑,上着浅蓝罗衫,下着珍珠白留仙裙,纤腰细腿,袅袅婷婷,向苏家兄弟轻一躬身,言道:“两位公子,家父在后面的马车上安歇,拜访之事望公子过去商议。”接着独向苏远道:“这位苏公子,舍妹年幼,方才玩笑勿要当真,清妍在这替她赔个不是。至于公子所提手稿,家父虽是李文公后人,但期间相隔百余年,常逢战乱,文公先生的真迹手稿已然遗失殆尽了。”
苏远幼年丧母,府中女佣又全是姿色平庸之辈,故甚少与青年女子交言,今日美人在前,闻其谈吐,内心狂跳不止,面泛通红,浑然不知如何应答,只顾盯着对方俏脸,小声喃言:“姑娘,不碍事,不碍事。”
“原来不止是书呆子,还是痴汉子,傻瓜,难不成你是假借观书之名,寻机与家姐搭讪吧?”
苏远一听,这才平复住心境,定睛瞧去,原来马车中还坐着一女子,同样是大户人家小姐打扮,一袭粉衣,体态丰盈,娥眉大眼,容颜娇嫩,一对长辫搭在肩上,正笑嘻嘻望着苏远,虽未达天姿国色,却也俏皮动人。
苏辽闻见弟弟痴态,忙拱手解围道:“多谢李姑娘指点,舍弟让两位姑娘见笑,还望海涵。”说罢拉起苏远,向后面的马车走去。
这时,从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位老者,五十往上的年纪,面目慈祥,脊背微弓,头发白多黑少,身材虽不高大,精神还算抖擞,此人正是苏氏兄弟在此等候的贵客,官拜从四品太中大夫的李维国。
见苏家兄弟上前施礼,李维国先是友好地拍了拍苏辽的肩,道:“这是苏辽贤侄吧,一晃十五年未见,如今也长成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了,想来这些年随定海老弟学了不少功夫。”又望向苏远,“你这小子,当年我去苏府议事,就常见垂髫之龄的你端书苦读,如今大了,神态举止还是一模一样,可有去科举场上一试身手?”
苏远听李维国问及自己,忙回道:“李伯父,小生已过州试,明年打算赴京参加省试,若能金榜题名,必尽我所能,为当今天子效犬马之力。”
李维国哈哈大笑,转身对骑在马上的管家道:“谭兄弟,无须戒备,这俩孩子我记得,是苏定海的二子无误。如今入了大宋腹地,那柯无赦怕是不敢追来寻仇,今晚你也可好好安歇一宿。”
管家谭松听了李维国吩咐,点了点头,却仍向苏家兄弟盘问道:“你们既是苏定海之子,可知当年苏大人在吴越朝中所任官衔?府院门第在何处?”
苏远不由一愣,父亲从商后,甚少谈及过往,那时自己年幼,这些事已不记得,只听哥哥苏辽答道:“家父曾为吴越兵部尚书,府邸在杭州青吟巷,不知晚辈可答得准确?”
谭松听言,这才躬身对李维国道:“大人,他们回答无误,看来确是苏定海的两个儿子,只是我们这次北上进京,沿途小心谨慎,连州县衙门也未告知,他们又是从何知晓的消息?”
李维国笑而不答,对苏家兄弟道:“两位贤侄可否带路,十五年未见你们的父亲,我心中甚是思念。”
一行人进到颍州城,在两兄弟的指引下,来到一所宅院前,宅院还算宽大,中间朱漆大门,两侧石狮分立,庭院中种着的苍松翠柏,跃过墙头,丝毫不见深秋的萧索。
苏远翻身下马,准备进府禀报,却见管家苏方正在门口翘首张望,苏方这十来日未见踪影,今日也回到了府上。
苏方见两兄弟归来,忙上前问道:“两位少爷,这可是李大人的车队?”得到确认,苏方立刻进屋回禀,不多时,宅院主人苏定海亲自迎了出来。
苏定海今年五十有一,虽过天命之年,行起路来却是虎虎生风,浅灰的长衫衬托出强健的体格。他见李维国正从马车上下来,忙飞奔上前,躬身搀扶道:“维国兄,一晃十五年未见,身子骨还硬朗否?”李维国微笑点头,二人并肩入府。
两位小姐这时也下了车,来到庭院中,苏远偷瞄向那位名唤清妍的李姑娘,只见她步伐轻盈而不浮华,言行间彰显大户千金的典雅。
苏远再度痴然,正沉迷在幻梦,忽额头一痛。有女啐道:“你这傻子,穿着还算斯文,举止怎如此轻浮?”苏远回过神来,方觉是那位粉衣姑娘下的手,姑娘蛾眉微挑,水灵灵的大眼带着娇怒。
苏远脸又一红,他生来性格内敛,唯爱读书,苏定海虽有教兄弟二人练武,苏远却远不若苏辽尽心尽力,家传的惊雷掌只学得皮毛,在外也未交上几个文友,毕竟豪强割据,社稷未稳,世人多习武求自保,哪有心思看书?不善交际的苏远,见到美人失了定力,却也不足为奇了。
李清妍这时转过身,对着苏远嫣然一笑,道:“舍妹洛嫣一向古灵精怪,几次三番开公子玩笑,苏公子不要见怪。”
心思又往九霄云外飘去,苏远忙默念起了《论语》,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念完之后,见李家姐妹狐疑望来,正色道:“哪里哪里,两位姑娘如天仙下凡,是践行失态了。”
李洛嫣奇道:“践行是谁,你不是叫苏远吗?”
苏远解释道:“这位姑娘,践行是在下表字,在下姓苏名远字践行。”践行二字是苏远少时读书有感而取,虽告知父兄,但他们从不这样称呼,今日随口告知了两位初次谋面的姑娘。
李洛嫣咯咯一笑,道:“大傻瓜,书呆子,本姑娘若是男儿身,定要习武练剑,闯荡江湖,成为江湖四公子那般赫赫有名的剑客,怎会如你,不知世事冷暖,只知闭门苦读。”
苏远莫名其妙,正自琢磨李洛嫣口中的江湖四公子是何方神圣,却听李清妍厉言道:“洛嫣,不可调戏苏公子了,否则姐姐真跟你生气了。习武有习武的好处,但从文也不失为一条正途,国虽靠将士的武勇一统,但治理江山,万不可以武妄为,文臣的辅佐同等重要。昔年名士王猛谢安,皆不是舞刀弄剑之人,却凭一己之力,成为国之栋梁,留下千古美名,当今天子,礼贤下士,从谏如流,有真才实学的书生文士,投身科举,谋获重用,实现的理想抱负岂是江湖草莽的虚名薄利所能相比?”
苏远初见此女,只觉清新淡雅,靓丽非凡,万没料还有如此远见卓识,激动之余拍掌叫好,直把周围人等又惊了一跳。
 
正值晚饭时分,众人入席就餐,李府管家谭松,被李维国拉着,同坐一桌。
宴会伊始,其乐融融,李维国与苏定海多年未见,推杯换盏,共忆往昔,两人当初同在吴越为官,苏定海官拜兵部尚书,而李维国则是参知政事。长辈们所言的大多事,苏远已无记忆,他幼年印象最深刻的是六岁时的一场火。
那段时日杭州城中混乱,父亲忧心忡忡,吩咐仆人紧闭府门。当晚,有几个客人匆匆来访,父亲与客议至半夜,之后家中突然起火,招来了许多官兵。又过了几日,父亲就带着全家人轻装简从,悄然离开杭州,辗转到了现今居住的颍州,从此父亲经商为业,在外人面前,再未谈及当年在吴越为官的事了。
苏远正沉浸在回忆中,忽听席上谭松道:“苏大人,十五年前贵府的那场大火,可没忘吧?当时吴越爆发政变,皇弟夺权(注一),城中混乱,千牛卫柯无赦为防二皇子遭遇不测,找我们李大人寻求庇护 ,李大人和彭大林将军、刘平初主簿商议后,将二皇子带到贵府藏匿,未料离开不久,你家中便突发大火,州府兵马随之而至。李大人得到消息后,可谓如坐针毡,深怕事情败露,幸亏未查出二皇子和柯无赦下落,否则大家皆有杀身之忧。事发几日后,你苏大人不知所踪,可我们李大人这些年在吴越朝中,一直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谭松端起身前酒杯,倒满了酒,说道:“来来来,苏大人,这杯酒我谭松敬你。”说话间他手指用力一弹,酒杯带酒,直向对面苏定海飞去,去势平稳快疾,未溅洒出一滴美酒。
苏辽见情形不对,正要起身替父接住酒杯,却被苏定海左手轻按回座。但见苏定海探出右掌,平伸而去,来势如箭的酒杯安稳落入掌心,杯中酒水同样一滴未洒。苏定海手掌轻张,停在掌上的酒杯纹丝未动,杯中酒水弹射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水弧,正落入他的口中。
苏定海未现丝毫不快,和颜悦色道:“十五年前的大火,苏某我至今也没查出原因。大火之后,我担忧新王查出是我收留过二皇子而责罚于我,故带着妻儿逃吴越而入宋,这些年过得同样不如人意,入宋不久内人因病而殁 ,独留我一人抚养两个幼子长大。来,谭兄弟,这杯酒苏某回敬你 。”
说罢,苏定海把酒满上,却未如谭松飞掷酒杯那般显露身手,起身离席,恭恭敬敬端到了谭松面前。
 
谭松见状,不由自觉方才唐突,有失礼节,面现羞愧之色。李维国哈哈一笑,打圆场道:“谭兄弟,过去的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如今吴越向大宋称臣,我有幸为圣上赏识,被从吴越王身边要来,入京为官,也算青云直上,时来运转。往昔恩怨,浮云过眼,又何需计较对错?”
 
谭松点头称是,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对苏定海道:“苏大人,对不起,刚是谭某失礼了,还望见谅。未想十余年未见,大人你的惊雷掌非但未有放下,反而比之当年,更有精进。也好,因为大人可知,当年在大火中不知所踪的千牛卫柯无赦,如今又重出江湖。”
苏定海摇了摇头,神情半惊半忧。谭松续道:“不仅是柯无赦,二皇子同样尚在人世,传言就在江南李唐境内。当今天子励精图治,志在一统,袭取荆湖,入川灭蜀,前不久又灭了南汉,天下江山收之大半,下一步就是平定江南李煜。现今的吴越国主臣服圣上,二皇子与他水火难容,此时多半是想联合李唐,夺取吴越皇位,同大宋作殊死一搏。”
李维国叹道:“这不过枉费徒劳,如今李唐风雨浮萍,自身难保,哪有精力帮着他们谋划夺位之事。只可惜当年我们未能在吴越动乱之际保护好皇子,致使他们现今误入歧途。”
谭松却道:“此举虽是飞蛾扑火,可对柯无赦这人却不可掉以轻心,遥想当年,他便武功卓绝,不仅官居千牛卫之职,在江湖中也是号人物,人送绰号‘铁指铜爪’,以一对奇门异器金刚爪闻名。此人生性桀骜,自称只服昔日武学宗师慕容城一人。据传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带着二皇子,苦寻绝迹江湖多年的慕容城下落,想让皇子拜其为师,也不知结果如何。但柯无赦这次重出江湖,找十五年前大火的知情人寻仇报复的消息,却是千真万确。彭大林彭将军目前就坐镇前线,对江南的动态一直有刺探关注,李大人临入京前,特将此事告知大人,叮嘱路上小心,我们这一路轻车简从,将仆役留后慢行掩人耳目,我护送着李大人父女先走,就是为了谨防这厮在路上寻仇报复。苏大人,当年你和李大人,彭将军,刘主簿都是知情者,往后也需多多提防 。”
苏定海此刻却定下心来,淡然道:“十五年前的大火,虽非我所纵,却是起于我府,若柯无赦要来寻仇,来便是了,苏某的这条性命甘愿奉上,只求不要伤及我的家人。”脸上浑无一丝惧色。
众人听了,对苏定海肃然起敬,谭松深受触动,又满上一杯,向苏定海躬身敬酒。
酒宴过后,各自离席休息,苏远回到房中,本想挑灯夜读,怎奈眼中遍是李清妍的窈窕倩影,思绪纷繁,辗转反侧。
第二日一早,颍州城下起了瓢泼大雨,雷声阵阵,雨水绵绵,苏远却欣喜不已,这般天气,李姑娘今日许是不会走了,正喜不自胜,忽听敲门声响,有女子道:“请问苏公子在房中吗?”虽不见其人,但闻轻柔声色,苏远就知是李姑娘到了。
苏远忙起身开门。门外,李清妍笑意盈然,上披浅黄色华衣,下着纯白长裙,乌丝长发,皓齿朱唇,手中端着几卷书,见苏远现身,轻声吟道:“我来问道无余说。”
苏远立刻答道:“云在青天水在瓶。”两人会心一笑,这两句诗出自《赠药山高僧惟俨》,正是李翱的名作。
李清妍微微一笑,道:“多谢苏公子和苏伯父的殷勤款待,昨日公子向小女提及李文公,小女家中虽无他的手稿真迹,但这几日小女在整理家中藏书时,恰寻到了几卷韩愈的文集。韩愈与李翱亦师亦友,提倡文以明道,共同推行古文运动,想必公子对昌黎先生(韩愈世称韩昌黎)的文章一定有雅兴观读,小女子遂拿来交予公子。 ”
苏远接过李清妍递来的书卷,这几卷书果真是韩愈的真迹,其中有几篇从未见过。苏远激动不已,跟着逐字念读,见李清妍噗嗤一笑,方回过神来,暗道又失态了。
李清妍不以为意,道:“公子如此爱读书,虽是好事,但也该多出去走走看看,昌黎先生博学多才,文采出众,可在武功上亦有建树,随征淮西,荡平叛乱,单刀赴会,化解风波,可谓勇夺三军之帅也。如今时局渐稳,公子当志在四方,游历天下,而不该拘泥书本,闭门造车 。”
苏远忙点头称是,心想李姑娘知书达理,貌若天仙,要是能与之白头偕老,纵是金榜无缘,此生却也值了。
又听李清妍问道:“不知公子棋艺如何,最近小女在研习棋谱,有几处不解,家父在和苏伯父叙旧,舍妹又不喜下棋,公子能否指点一二?”
苏远不由无地自容,自己这些年只知读书,除了略跟着父亲学了点粗末掌法,其他皆是一窍不通,只得尴尬摆手。
初陷情场的后生,最不善言辞。苏远苦思冥想,正思索着该如何继续谈话,忽听得有人高声嚷道:“姐姐,姐姐,洛嫣到处寻你不到,原来是在这幽会情郎。”却是李洛嫣不知何时冒出来了。
李洛嫣朝苏远咯咯一笑,道:“我姐姐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你这呆子可强多了。”
李清妍转身狠狠瞪了妹妹一眼,对苏远轻声道:“苏公子,清妍这就告辞了。”说完拉着妹妹,消失在回廊,留下苏远一人,捧着佳人送来的书卷,感受着纸上的温暖余香。
注一:公元947年十二月,吴越国主钱倧继位未到一年,朝中大臣胡进思发动政变,软禁钱倧,扶持钱倧的九弟钱俶继位。本作起始的时间设定约为公元974年,按照书中所说的十五年前的说法,和正史中所言的947年不符,故为虚构,望读者知悉。
 
第一章完,本来想完整发布,可总是不通过,无奈拆成数段。
 

 

 
前排帮顶!
 
今天心绪有些低沉,不过更新继续,
 
第二章 家门血案
中午时分,暴雨停歇,苏远急匆匆跑去临近的书铺,购置了数本棋谱,回到家时,却见两辆马车停在门口,原来是李维国一行人准备启程离开了。
苏远对着马车喊道:“李姑娘,你的书还在我这呢。”
车门未开,从里面传来李清妍声道:“苏公子,书先暂存在你那,若有缘相见,再还给小女吧。”伴随着李洛嫣的嬉笑,车轮转动,缓缓驶出了颍州城。
李维国一行走后,苏远接连数日品读李清妍留下的几卷书,读着书上的文章,倩影浮现在目,苏远意犹未尽,又展开棋谱自学棋术,虽一人却仿若在与佳人对弈,其乐无穷。
 
这日傍晚,苏定海喊两兄弟入厅中,管家苏方立于一旁。打从苏远记事起,苏方便在苏府办事,父亲许多过往,他比两兄弟还要清楚。
只听父亲道:“辽儿,今年你也二十有四了,虽出过几次远门,办得多不是什么要紧事,为父今日要你去趟蕲州,却是有要事托办,万不可马虎。”
苏定海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道:“这封信是为父写给在蕲州驻扎的彭大林将军的,为父曾和彭将军同在吴越朝中为官,算是故友,他看信后会将你安排入他的亲兵护卫中。蕲州乃宋唐边界之地,不如颍州这般太平,辽儿你去到之后,须谨言慎行,处处留心,切记,在外人面前,不可透露真实姓名。”
见苏辽自信满满,胸有成竹,苏定海喝了口茶,道:“此行事关重大,我让苏方陪你同去,也好有照应。”又转身对苏远道:“为父近来偶感头晕目眩,精神也难集中,本盼着你和辽儿一样,随我好好学武,可你手不释卷,嗜爱读书。为父转念一想,盛世即来,乱世将终,当今天子雄图伟略,文人贤士蒙受启用,远儿你从文也不失为一条正途,只可惜为父的这套惊雷掌,虽谈不上什么武林绝学,但毕竟也是这些年苦练的心血,趁着今日身子骨还算硬朗,与你们演练一番,望能有所领悟。”
 
苏定海脱去长衫,纵身跳到了庭院的空地上,四指并拢,双腿微屈,摆好架势后,向前起手推出一掌,再借身形侧转之力,左掌往右递出,右掌从身后打来。
苏远虽无心学武,却也和哥哥随父依葫芦画瓢学了几年,平常所见的掌法从未如今日这般快捷灵动,潇洒自如。父亲平日教习打出一掌的时间今日已递出八掌,掌掌浑厚有力,哥哥的掌法虽也刚猛,却拘泥在招式中,远不若父亲的惊雷掌如火纯青,变幻莫测。练到酣处,掌声呲呲作响,如惊雷之声,苏辽看得兴起,跳入院中一同演练,苏远在旁观摩,竟也难得沉迷其中。
掌法打完,苏定海轻欠欠身,微整衣衫,对苏远道:“远儿,你先回房休息,你哥明日就要出门,为父还有事与他叮嘱。”
苏远告退回屋,忍不住又翻开了那几卷韩愈的文集,心道,正如李姑娘所言,昌黎先生贵为文坛大家,尚能披甲上阵,为君分忧,我一介布衣,却也不该偏居一隅,只知闭门苦读,若跟着父亲好好学习掌法,不仅继承了家门心血,还可作防身之用。苏远暗下决心,今后要跟着父亲好好学武。
第二日清晨,苏辽和苏方两人骑马离开了颍州城。苏远则在看书之余,多了两个喜好,下棋和练掌,时不时向父亲请教一二,倒也不亦乐乎。
 
半月无事,这日苏远正在父亲面前演练惊雷掌,忽听门外迅疾马蹄声响,接着一人奔进房中,汗透背衫,衣沾尘土,却是管家苏方回来了。苏远往后望去,却没寻到哥哥。
苏方顾不得歇息,抢到苏定海近前,道:“老爷,正如你所预料,柯无赦果真去找彭大林寻仇了。”
苏方抖了抖衣上尘土,道:“三日前,彭府有人登门求见,称有要事相商,来人少言寡语,目有凶光,手套一对金刚爪,正是铁指铜爪柯无赦。门房见状,本不打算放他进府,未料彭大林得知后,竟主动请他进来,待柯无赦进门,更是屏退左右,单独和柯无赦进到堂中。大少爷当时在府中当值,担心意外,便躲在窗边聆听。起初屋内二人,语气平和,谁知过了会儿,柯无赦忽问其起了当年的那场大火。”
苏定海向苏方递了杯水,示意稍安勿躁。苏方喝了口水,续道:“柯无赦诘道:‘那夜我与殿下入苏府借宿,怎料之后突发大火,招来官兵,此事知情者不过四五人,彭大林我且问你,可是你引来的灾祸?’,彭大林摇头否认,称大火乃天灾,而官兵不过是赶来灭火。柯无赦却道:‘大火绝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纵火,我护着殿下逃脱了火海,却被那人趁机盗走了一幅图。只是那人的如意算盘却也打空了,单凭图妄想称霸江湖不过白日做梦。’彭大林似很疑惑,问是何图,柯无赦避而不说,转言道:‘彭大林,今日我来不单是与你翻旧账,还有一大事与你商量。如今殿下在江南广招豪杰,心雄万夫,你身为吴越重臣,若能献出蕲州,联唐反宋,将吴越伪王赶下皇位,助殿下登上大宝,昔日冤仇我柯无赦既往不咎。’”
苏定海听到这,不禁叹道:“联唐反宋,犹若以卵击石,柯无赦痴人说梦,彭大林断然不会答应。”
苏方点头道:“老爷你所料不错,柯无赦连问数声,彭大林皆是不允,尔后屋中传来一声惨叫,火光骤起。院中护卫闻声,正要进去查看,见柯无赦独行而出,金刚爪上血迹斑斑,有上前阻拦者,立时惨死在他的爪下,十余名年轻力壮的护卫兵丁,竟敌不过柯无赦一人,皆是被金刚爪上的五根铁指穿胸。待柯无赦大摇大摆走出府门,余人方敢进屋灭火,见彭大林倒在地上,胸口有五个洞孔,早已气绝身亡。”
见苏远在旁义愤填膺,苏定海道:“远儿,杀人放火,虽属残暴,但在过去那兵祸四起的战乱年代,实不为奇,你且安心读书,这些打打杀杀勿放在心上。”
半月前的酒宴上,苏远初闻柯无赦之名,因与当年家中大火有关,便一直记在心上,今日听闻苏方叙述之事,方知其残暴嗜杀,见父亲安慰自己,便回道:“父亲,此等凶徒,一定要速速缉拿,若是流窜入我大宋境内,后果不堪设想。”
苏定海点点头,示意儿子回房,苏远虽想听下去,无奈父亲吩咐下达,只得退下。
晚上父子二人用餐时,管家苏方又不知跑去哪了,苏远正想打听更多有关柯无赦的事迹,却见父亲夹了块上好的酱牛肉,放到了自己的碗里。苏定海和蔼言道:“远儿,明年你就要进京赶考了,现在时候虽早,但颍州离京城不近,路上保不齐会出岔,你今晚就去收拾收拾,明晨出发。”
苏远不觉有些奇怪,这才深秋十月,省试在明年二月初九,此时去京城赶考未免太早,而且如此匆忙,竟要明日就出发,正要提出异议,却见父亲走进书房,取来七八张图纸展在案上。
 
“这些是沿途所经州郡的地图,你收好带上,若早抵京城,还可去附近逛逛。且记走官道,勿要赶小路,从颍州到京城,为父去过几次,路面上也算太平。”父亲前些年常去外地经商,一别就是数月,归来时总会搜集所到之处的州郡地图,若是没有,还会亲手绘制,放于书房珍藏。
苏远急忙接来收好,只听父亲续道:“远儿,为父这么早打发你出去,实是想锻炼你独立自主之能,你从未出过远门,不谙世事,今后许是要吃不少苦头,可唯有碰到钉,吃过苦,男儿方能真正成长。你不似你哥哥,他比你坚毅稳重,办事从不拖泥带水,而你书看太多,所学太杂,做起事来瞻前顾后,反而容易弄巧成拙,这是往后要改正的地方。”
父亲说了这么多教诲的话,苏远感激不尽,便未质疑了。
次日清早,苏远启程出发。临行前,苏定海牵来一匹骏马,又掏出一个锦囊放到了儿子手上。“远儿,这一路为父不能伴你左右,现将这匹好马送你,望你善待于它。这锦囊中的字条,可帮你排忧解难,切记在遇到重大变故时拆开观览。”
苏远应了一声,疑云再起,这两日父亲的行为甚是反常,却也不敢明问,又念及等进到京城后,或可与李清妍重逢,不由又多了几分期冀。
背好行囊,翻身上马,苏远往颍州城的北门而去,行至巷口,回首望去,父亲穿着浅灰色的长衫,犹候在门旁。天宽地广,游子信马由缰,无论行到何处,都在父母的心上。
 
出了城,苏远沿官道前行,路上算不上热闹非凡,却也常有行人来往,有江湖汉子背刀挎剑,纵马疾行,有打着大宋旗号的士卒行伍,由北向南,往蕲州黄州方向进发。苏远忆起了幼时随父母逃离杭州城时的景象,母亲体弱,可为了避难,父亲坚持赶着马车日夜疾行,一路上饿殍遍野,常闻到婴儿的啼哭和老人的咒骂。前方若是出现大队兵马,父亲就拉着一家人躲进草丛隐蔽,深怕是流寇逃兵,母亲的病根也是那段日子落下的,到了颍州没几个月就病重而亡,战乱对平民百姓造成的苦难,给幼年的苏远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现下的太平光景,得来不易,苏远触景生情,轻声吟道。他苏践行立志读书,投身科考,有追名逐利的尘心不假,但更是为求天下太平,苍生安定,别人只看他外表文弱,又怎知他内心豪迈,此等抱负纵是被笑作呆骂作傻,他苏践行也浑不在乎。
苏远骑在马上,思绪飞扬,仿若已然金榜题名,佳人伴旁,官居一品,子孙满堂,不知不觉进到了今晚歇脚的小镇时,丝毫未感旅途的困乏。
苏远寻了家客栈留宿,用过饭后,见时候还早,便来到街上闲逛。小镇不大,五脏俱全,酒楼商铺分列两旁,街角处支了张桌,桌前白纸上书七个大字,“无所不知瞿半仙”,再看桌边人的装扮,原来是处算命的卦摊。
算命先生瞿半仙见苏远目光投来,便招手唤道:“这位朋友,本半仙上知天文地理,下晓富贵姻缘,不妨过来算上一卦。”
苏远对占卜之事半信半疑,一时犹豫不决,瞿半仙又岂肯让快上钩的大鱼溜掉,看他书生打扮,便嘿嘿笑道:“读书人,你莫要瞧不起我,本半仙平日写书立传,今天闲来无事,在此客串算卦。”
苏远被说动了心思,思虑片刻道:“先生,我正要赴京赶考,结果如何,可否为我推算一二?”
瞿半仙点点头,盯着苏远的面目念念有词,接着又拿起他的手抚摸不放,半晌言道:“此番省试,高手云集,公子形势不妙,唯一法可解。”
“何法?”苏远急忙问道,却见瞿半仙默然不语,眼光射向自己背着的包裹。
苏远不解其意,想了想,把平日所作文章从包裹内翻出,恭恭敬敬呈到了瞿半仙面前,道:“先生,还请多多指教。”
这傻小子好不上道,瞿半仙心中暗骂,只得点明道:“公子,为今之计需破费点钱财,让本半仙请来文曲星庇佑,方可确保不会名落孙山。”
苏远闻言,摇头道;“科举场上,众人皆以真才实学较高下,我若落榜了,必是学识不足,见识有限,与神灵何干?”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公子莫走!”瞿半仙一通口舌,竟连半个铜板也没捞到,只得祭起了杀手锏,咒人全家。“公子今日若不破财,恐有灭门之灾。”
“什么?”苏远吓了一跳,方才还在推算功名利禄,如今怎么牵扯到全家生死了?
瞿半仙眼珠一转,故作神秘道:“公子家附近可有镖局?”
“是有一家永泰镖局,这又怎么了?”苏远疑道。
“和镖局有牵连者,多有灭门之灾,这可不是本半仙编的,而是很多书上开篇这么写的。”
一派胡言,苏远瞪了瞿半仙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经此折腾,大好兴致给搅没了,回到客栈,苏远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虽不信瞿半仙的咒言,可父亲这么早催自己上京赶考,是有些反常,联想到苏方提到的凶徒柯无赦,难不成?
苏远一骨碌爬起床,从包裹中取出了临行前父亲相赠的锦囊。按理说这锦囊是要逢遇重大变故方可拆开,可现下好奇心起,苏远急切想知道里面的字条写了什么,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拆开锦囊,取出了字条。
字条上四行字,写着: “备考不辍,勿要发丧,科考结束,方可归家。”
字迹确是父亲的无误,其他三句读来无甚殊奇,可这第二句不由惊出苏远一身冷汗。勿要发丧,亲人亡故才要发丧,此言乃父亲寄语,莫非父亲意识到危险将至,故而命自己离家远行,逃避灾祸?
“若柯无赦要来寻仇,来便是了,苏某的这条性命甘愿奉上,只求不要伤及我的家人”那日父亲席间豪言回荡耳边,苏远越想越不对劲,整晚没有睡好,第二日清晨,决定先不去京城,回颍州看看父亲是否安康。
苏远一路策马疾行,反走岔了几次路,约莫亥时,终赶回了颍州。府院内灯火点点,苏远隔墙张望,家中似无异动,下马叩门,高声道:“父亲,远儿回来了。”
“啪!啪!”从府内传来奇怪的声响,苏远等了会儿,却是无人应答,一推大门,方发现门是虚掩着的,竟未上锁。苏远忙冲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府中的门房王伯,他仰面倒在院落前的空地上,一动不动。苏远奔至近前,不由惊呼一声,只见王伯面容僵硬,两眼尽是惊惧之色,身下一大片鲜红血迹,竟已气绝身亡。
“死了,死了。”苏远颤声道,虽看过尸体,可从未见过被杀不久的人,一时吓得迈不动步。
“啪!咔嚓!”又传来一阵声响,苏远回过神,正要起身,忽发现不远的回廊上,两人躺倒在地,是府中的仆佣张婶和阿红,她们也死了。苏远扑通一声,重跌坐在地上。
“苏定海,还逃吗?”终于有活人说话了,可是声音阴森,若阴曹地府的怨鬼哀嚎。树上的鸟儿惊飞而起,伴着沉闷的脚步声,一道模糊的人影由暗处走来,逼向苏远。
“别杀我,别杀我。”什么诗词文章,什么壮志豪情,在索命恶鬼前,未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书生低头闭目,只记得重复三个字,别杀我。
“远儿,你怎么回来了?”生死一线之际,耳边响起了亲切熟悉的声音,苏远感到身后有人拉起自己,往外退去。
“父亲!父亲!”拉着苏远的人正是惊雷手苏定海,可他的情形极为不妙,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浅灰长衫上全是血迹。
父子俩退至门口,苏远正要询问前因后果,却被父亲一把推出了门。“咣当”,苏定海将门由内反锁,向逼近的黑影踉跄冲去。“远儿,速去府衙报案,这里交由为父抵挡。”
“父亲,让我进去呀!”苏远奋力敲打着府门,胆怯的书生终鼓起了勇气。
“远儿,你不是对手,快走!”火光燃起,父亲和敌手厮打在一处,在飞扬的烟尘下,隔门而望的苏远瞧不清具体情状。
“走!去京城!谨记锦囊之言!”父亲的嘶吼转作哀嚎,苏远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可除了去搬救兵,别无他法,只得向府内喊道:“父亲,等我回来。”挥泪上马,向府衙疾奔而去。
 
时值深夜,府衙中当班的差役寥寥几人,苏远告以危况,差役答之要禀明上级方能受理。苏远心中焦急,苦等了大半个时辰,正打算先行回家查看时,颍州的捕快终于姗姗来迟。
这捕快是一个打扮干练的中年汉子,对苏远倒也客气,抱拳言道:“苏公子,让你久等了,我是颍州捕快靳穆,听闻你报案称家中遇袭,可否略述情形。”
苏远急忙回道:“情势危急,我父亲遭人寻仇,尚困在府,还请捕快大哥,速速带人来救。”
靳穆挥手招来五六名差役,众人在苏远的引领下,往苏府赶去。
苏府门前,此刻聚拢了不少百姓,原来是火势渐旺,惊醒了周围的住家。靳穆吩咐余人去搬救火机灭火,自己则翻墙而入,一探状况。
不一会儿,府门由内而开,走出来的却只靳穆一人,苏远忙上前问道:“靳捕快,有看到我父亲吗?”
靳穆摇头道:“大火从书房燃起,浓烟滚滚,摸不清里面情状,院前空地虽遗留了大量血迹,却未发现一具尸体。苏公子,稍安勿躁,待灭火之后,容我细细勘查。”
凌晨时分火方扑灭,院中情形确如靳穆所言,只有打斗破坏的痕迹,竟连之前门房王伯的尸体也不见了。苏远心存侥幸,或许大家逃过一劫,正躲在别处。
“苏公子,贵府现居几人?”靳穆不知何时站到了身后,将苏远从思绪中拉回。略思片刻,苏远答道:“除去我、出门在外的家兄苏辽和管家苏方三人外,我苏府现居七人。”
靳穆闻言,哀叹一声,道:“苏公子,你随我来吧。”
 
月色下,松柏傲立依旧,火势虽烈,却也只毁了西面的书房,几只乌鸦不知何时落在了庭院,哀鸣不止,月落乌啼,踏着寒霜,两人一前一后,进到了只余下残垣断壁的书房。七具被烧得面目模糊的尸体赫然叠现在眼前,底端四具女尸呈‘口’字状排列,交叉摆放的两具男尸在中间一层,而最上面的那具尸身,被火烤焦大半,可通过那尚可辨别的浅灰长衫,苏远已知道是谁。
“父亲!”呕吐伴随着哭泣,在惊惧和悲痛的双重作用下,苏远晕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第二日醒来时,已过中午时分,苏远正环视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门吱呀一声,靳穆出现在了面前。
“这是我的家,你昏睡了约有六个时辰。”
若是长眠不醒,那该有多好,苏远只想躺在床上,忘记一切,可靳穆却不给这样的机会。“苏公子,靳某知你现下心中悲痛,可为了早日侦破案情,现有几个问题不得不问。”
靳穆察言观色,缓缓道:“昨夜在书房中发现了七具尸首,观公子言行,最上面的那具似是令尊苏定海苏老板,不知我推断得是否正确?”
见苏远默然点头,靳穆继续道:“凶手作案手法残暴果决,绝非寻常百姓可为,可苏老板在颍州经商,按理说不会牵扯到江湖恩怨,有关疑凶身份,苏公子可有怀疑的人选?”
一人立时浮在心间,苏远不假思索道:“柯无赦。”
靳穆脸色骤变,低声道:“公子说得可是江湖外号‘铁指铜爪’的柯无赦?”
苏远咬牙道:“正是此人,这柯无赦与家父有旧怨,这次血案定是他所为。”
靳穆轻叹气道:“难怪查验尸身时,每具尸身的胸口处皆有五个整齐划一的血洞,如今想来,应是柯无赦的独门兵器金刚爪留下的,只是素闻此人武功高强,要拿他归案却是大大的不易。”
思及父亲惨状,苏远泪如雨下,抓起靳穆手臂,奋力摇道:“ 靳捕快,靳大哥,求求你一定要抓住这个凶徒,告慰先父亡灵。”
靳穆本想多询问一些案情,见此情状,只得安慰道:“苏公子节哀顺变,俗话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靳某少时随黄山掌门卓岳学艺数年,绝非无能之辈,你且安下心来,我定将元凶擒住,还苏府一个公道。”说完离去,留苏远一人静养。
浑浑噩噩,苏远沉浸在自责悲痛中,茫然出房,任由寒风吹打,若游魂般,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最后却回到了那个一夜之间支离破碎的家,往日温馨不在,醒目的血迹映衬着焚毁的断垣,现下的苏府如若鬼宅,阴森凄凉。
读书有何用,家逢横祸时,手无缚鸡之力,只得冀望他人。苏远心中悔恨,恨自己昨夜仓皇出逃,未随父亲留下抵抗,恨自己疏于练武,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
苏远在家中找寻着父亲的印记,可大火烧毁了苏定海在书房的所有珍藏,就连冷冰冰的尸体,此刻也被抬去了府衙。
父亲真的就这么走了吗?苏远又想起了父亲留下的锦囊,为什么是备考不辍,勿要发丧,科考结束,方可归家?以至昨夜永别之际,父亲还要提醒自己勿忘锦囊中的话。
苏远决定再次确认一下,翻包裹时,不经意瞥到了里面的几册书,原是清妍所借的韩愈文集。
“公子如此爱读书,虽是好事,但也该多出去走走看看,昌黎先生博学多才,文采出众,可在武功上亦有建树,随征淮西,荡平叛乱,单刀赴会,化解风波,可谓勇夺三军之帅也。如今时局渐稳,公子当志在四方,游历天下,而不该拘泥书本,闭门造车。”耳边响起了佳人劝诫,苏远骤然振作,可随即心中一震,彭大林和父亲已先后遭遇毒手,那么接下来会是李维国吗?
与其在此伤怀,现下有更为紧要的事去办,苏远不敢多想,收起行囊,快马向京城进发。
 
第二章完,明日更新第三章。
 

 
第三章 酒逢知己
淮阳在眼前,京城在百里之外,可家在何方?街上人来人往,安宁祥和,可苏远无心流连,望着繁华的美景,忆起得却是那夜的惨状,勾动出心中无限的悲凉。
一座古朴的酒楼斜倚在道旁,壁上的朱漆淡去,横匾上“醉晚楼”三个大字折射着夕阳的余光。黄昏日落,苏远进到醉晚楼,找了张临窗的小桌坐下,点了两个小菜。
店小二没有立刻离去,向苏远推荐道:“本店的招牌乃淮阳当地名酒陈州特曲,酒香醉人,口味醇厚,客官可要来上几坛?”
苏远心绪低沉,木讷望向窗外。店小二自作主张,指着苏远右手五指道:“客官,你可是要五坛?我这就去给您拿来。”说完撒腿就跑,生怕苏远反应过来。
醉晚楼看似破旧,实是百年老店,名气颇佳,正值饭点,酒客熙熙攘攘。西北角,两个大汉端着酒坛畅饮,酣醉之余划拳行令,兴致正旺。正对门,一大家男女老幼围坐一席,桌上摆着十来道美菜佳肴,欢度天伦时光。靠近苏远的桌子,则坐着三个江湖客,上首的中年汉子,身材魁梧,双臂甚是粗壮,眉毛浓密,国字脸,鹰钩鼻,加之黝黑的肤色,坐在椅上犹如太岁金刚,足下放着一件足有一人长的器物,用布裹着,瞧不出具体形状,下首两人,一个相貌无奇,背负一柄单刀,另一个面皮白皙,眉宇间透着轻狂。
苏远回过神,见桌上凭空冒出五坛美酒,正要寻店小二问话,却被一个刚步入酒楼的年轻人吸引住了目光。来人身材匀称,细眉凤眼,白嫩的唇角留有微须,一袭白衣丰神俊朗,腰悬宝剑器宇轩昂,虽年少尚稚,可也称得上一等一的美男子,尤是那双俊目,弥漫着青春的朝气,活力四射,神采飞扬。不仅是苏远,这年轻人甫一进门,酒楼众人便都不由自主朝他投来目光。
 
白衣青年神色自若,未急于找位坐下,他绕过坐在门口的一大家人,来到那两正在划拳行令的大汉面前,道:“两位大哥,江湖浪迹,萍水相逢,可否赏碗酒喝?”虽不是当地口音,但字正腔圆,纯净清澈。
两个大汉哦了一声,却只倒了半碗酒递了过去,道:“只这一碗,我兄弟二人带的盘缠不多,未有多少闲钱请酒。”。这两人喝的正是店小二推荐给苏远的陈州特曲,一坛酒要一钱银子,如此吝啬也属正常。
年轻人接过酒碗,一饮而尽,恭恭敬敬朝两人道了句谢,接着朝那三个江湖客走去,依旧言道:“三位大哥,江湖浪迹,萍水相逢,可否赏碗酒喝?”
下首的两人没有回话,扭头望向上首的黑大汉。那黑大汉倒也爽快,大声道:“来来来,你这兔儿爷,这就给你酒喝 。”说完单手提起了桌上的一坛酒。
年轻人不知兔儿爷是骂人的粗鄙之语,伸手正要去接,怎料那黑大汉手腕猛一发力,酒坛嗖得飞出,直朝他的胸口砸去。
两人相隔不足一步,在旁的苏远见状惊呼,出言提醒却也晚了。只见那年轻人也不躲闪,左足轻点,右足抬起轻轻一勾,飞来的酒坛顺势卸去了七八分力道,随之左掌一托,干净利落接住了酒坛,他举酒自酌,旁若无人,脸上未显丝毫愠色。
那黑大汉却没这般好心情,见一击未中,无名火起,从桌边又提起两坛酒,一手一坛,左右开弓,同时向那年轻人面门砸去。
年轻人这次有了防范,提前将手中酒坛置于脚下,双手齐出,分别去抓两美酒。这次掷酒,黑大汉比之前加了十倍气力,年轻人虽抓住了两坛酒坛,却也被力道一带,往后连转两圈,借力卸力,方稳住了身形。
“朋友……”年轻人话说一半,黑大汉腾得一下,将身前的八仙桌高举而起,连带桌上盘碟飞掷而来。年轻人这回没有硬接,身形侧转,先行避开,可八仙桌来势凶猛,跃过大半酒楼,直朝门口那一大家子食客砸来。危急时刻,年轻人灵机一动,将手中的两坛酒向飞行的八仙桌掷去,酒坛应声而碎,幸也阻了八仙桌的去势,避免了血案。
 
几番出手皆是不中,黑大汉哇呀呀怪叫,弯腰拾起那齐身长的器物,抖开外裹麻布,一把偃月大刀现了出来。“小子,找死!”黑大汉擎刀在手,纵身跃起,照着那年轻人迎面劈去。年轻人面无惧色,也不拔剑,两足踏地,倒行而退,去势迅疾的雷霆一击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得躲开。酒楼乱作一团,食客纷往街上退散,苏远也想出门避难,却苦于被这使刀黑汉挡住了去路,只得心惊胆战坐在位上,不敢动弹。
二人一进一退,一黑一白,黑的气势汹汹,几十斤重大刀使得得心应手,虎虎生风,若猛虎下山,白的身形飘逸,步法灵动,在桌椅之间迅捷穿梭,似蛟龙游海。黑大汉的偃月刀虽是威猛,可连白衣人的衣角也沾不到,倒是将桌椅劈坏了不少。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 ”
白衣青年初时还有些谨慎,之后见对方伤不到自己,索性倒背双手,一边闪避来招,一边信口吟起了李白的《侠客行》。其实若以刀剑相拼,白衣青年未必能赢下黑大汉,可他的步法快奇,对方全然觅不得近身良机,只逃不打,自是显得游刃有余了。
 
有人跑去府衙报官,不多时来了一队衙役捕快,为首之人,矮个子,小脑袋,一双鼠目,却只守在酒楼门口,也不进去阻拦。这时,有人将那使偃月刀的黑汉认了出来,指着他道:“这不是臭名昭著的流寇荆楚太岁马刚吗?怎跑到了淮阳作乱?”
随马刚同行的白脸汉子闻言,立时回道:“小子嘴巴放干净点,我大哥乃恭孝王马希萼亲生子,大楚国皇位继承人,岂是你们这帮草民可直呼其名?”马楚国地处荆南,二十年前已被灭国,马刚不过是末代楚王马希萼的私生子,却仗着一把六十斤重的偃月刀,纠集了两三百贼寇,对外称作大楚国的皇位传人,实则打家劫舍,流窜为恶。他这次带着两个心腹手下王山和帅天明潜入京城,本有要事要办,不料在淮阳被人识破了身份。这白脸汉子便是帅天明,不仅随着马刚四处劫财越货,更是一个偷香窃玉,败坏女子贞操的淫贼。
相较帅天明,王山则要持重许多,见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忙朝马刚低语:“大哥,此地离京城不远,耳目众多,如今被人识破身份,不如从长计议,暂留这小子一命。”
马刚追着这白衣青年斗了二十几合,虽想将对方千刀万剐,却也心知不易,见属下规劝便也冷静下来,寻思道,继续打下去,赔了名声是小,万一招来大量官兵,暴露行踪,那可便耽搁了大事,于是收刀在手,朝白衣青年恫吓道:“小子,本太岁今日心情好,且放你一马,若再让我撞上,必将你大卸八块,犹若此墙。”说罢偃月刀往墙上一劈,开出个一人高的洞门,大摇大摆走了出去,楼外一众衙役,摄于马刚嚣张气势,不敢阻拦尽皆退避。
帅天明见大哥放了狠话,跟着骂道:“你这小子给爷爷记着,爷爷我今日饶你性命,明日午时再来取你项上狗头。”忽听啪啪作响,顿感脸上生疼,原来是被这白衣青年连扇了数个巴掌,手法之快,帅天明竟来不及躲闪。
白衣青年朗声笑道:“爷爷我记住了,乖孙儿今晚可要好好把脖子洗干净了,爷爷明日来取。”
众人哄声大笑,帅天明心中火起,要拔兵刃,却见马刚和王山人已行远,急忙转身追了上去。
 
门外捕快见马刚三人没了踪影,这才齐刷刷冲进酒楼,为首那矮个捕快扬脖扯嗓,高声喊道:“我乃淮阳第一神捕燕六,众位乡亲勿慌,贼人摄于我的威势,四散而逃,不日就能缉拿归案。”听言辞信誓旦旦,看神态胸有成竹。
酒楼掌柜哭丧着脸道:“燕捕头,我这砸坏的桌椅板凳,碗筷盘碟可怎么办呀?”燕六充耳不闻,继续自顾呐喊,反是那白衣青年从袖中掏出一两纹银,放在了掌柜手中。
“这位店家,冷某武艺不精,不慎砸损了桌椅,你且用这钱购置些新的,今日之事,还请多多担待。”白衣青年先前寻人赏酒,众人道他囊中羞涩,谁知出手如此大方。掌柜顿时转忧为喜,点头称谢,殊不知这一两纹银是白衣青年掌掴帅天明时,顺手从帅天明怀中取来的。
掌柜吩咐伙计把地面打扫干净,捕头燕六摇头晃脑与人吹嘘。斜阳西下,倦鸟归巢,食客们纷纷归位就餐,方才的恐慌混乱随风而去,苏远多想和这些人一样,就这么怡然坐着,忘却伤痛,静享恬静。
一道身影来到了面前,苏远抬头看去,是那个白衣青年。年轻人微笑着,活力四射的双眸相望而来,温言道:“这位兄台,江湖浪迹,萍水相逢,可否赏碗酒喝?”
曾道江湖离自己很远,侠客不过停留在纸间,可这一刻,江湖中的侠客就在眼前,这个戏斗恶匪,吟着《侠客行》的俊朗青年便是苏远心中最完美的侠。年轻人的请求有一种难以抗拒的魔力,苏远情不自禁拍开封泥,满上酒碗,送到了他的面前。
“多谢兄台。”年轻人接过碗,他喝酒的方式与众不同,不是向常人那般将酒碗移到嘴角一饮而尽,而是将酒碗高举过头顶,伴随着手腕的转动,酒水在空中若一条银线般,倾泻而下,落入口中。
一碗饮毕,年轻人见苏远正目不转睛望着自己,便笑了笑道:“兄台,让小弟独饮多没意思,来来来,我们一块喝。”苏远闻言,立时倒酒举碗,与之交杯。两人开怀畅饮,酒坛旋即见底,苏远看对方意犹未尽,便唤来伙计又端上了五坛陈州特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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