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 风雪罩九州第一章初显江湖 “驾！驾！驾！……” 一阵呼喝声[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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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小说]风雪罩九州第一章初显江湖 “驾！驾！驾！……” 一阵呼喝声[第14页]

作者:圣灵路西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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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厅内众人刹那间都静了下来，齐齐望向牛皋。要知军令状不是随便能立的，若不能完成其上所书之事，便是杀头之罪，届时军法如山，谁都不敢再去求情。
　　岳飞盯着他道：“可是当真？军中无戏言，这军令状一立，三日一到，若你攻不下随州，便是本帅也保不下你了。”
　　牛皋一拍胸脯，道：“当真！元帅，俺老牛若三天之内攻不下随州，不用元帅动手，俺自己便把这颗牛头砍下来，送到元帅帐前！”
　　众人一听此言，更是惊疑，又有些忍俊不禁，有的已发出笑声。
　　岳飞摆了摆手，让众人莫笑，喝道：“好，来人，为牛将军立下军令状！”

　　片刻间，随军参事已将军令状拟好，逞到岳飞案上。牛皋大踏步上前，抓起笔管，歪歪扭扭地写下“牛皋”二字。他虽不曾读书，但名字还是会写，只是字迹让人不敢恭维。
　　岳飞命人放入匣中，小心收好。众将见岳飞如此仔细，均替牛皋捏了把汗。想来三日之后若牛皋不能攻下随州，元帅那边也定难求情。
　　牛皋大踏步又回到席上，吃肉喝酒混若平常，毫无异样，众人均佩服其胆色。
　　赵希声虽也好与他斗嘴，却不愿见他牛头落地，急问道：“喂，老牛！你是不是有什么妙计？说出来，让我们几个给你参谋参谋，看到底行不行。”
　　牛皋哈哈一笑，道：“没什么妙计，到时候我双锏一抡，杀将进去，那随州城顷刻便破！”
　　赵希声鄙夷道：“破个头！说大话也不怕把自己给噎死！以前我一直觉得我最能吹，今儿才发现你老牛比我还能吹。你这吹牛连你的牛头都不要了，真厉害！嘿嘿！”
　　牛皋呵呵一笑，却不理他，端起酒杯向风满楼道：“来，风兄弟，我敬你一杯！”说完偷偷地向风满楼眨了眨眼。
　　风满楼不知他有何用意，只得端起酒杯与他对饮一杯。

　　赵希声见他向风满楼敬酒，道：“风兄弟，别跟他喝！小心被他粘上，完不成任务，军法处置。”
　　牛皋气道：“你这小子，满嘴放炮！我与风兄弟喝一碗酒怎么了？就算俺老牛打不下随州，也甘愿自己一个人扛，砍下这颗脑袋便是，又怎么会连累到风兄弟？！”
　　风满楼知牛皋是粗中有细之人，刚才向自己使眼色定有深意，微微一笑，道：“牛大哥胆识过人，带兵打仗也不是头一回，以前在蔡、唐等地与金人作战尚不落下风，此次我看定能得胜归来。来，牛大哥，我敬你一杯！”
　　牛皋见他会意，又出言夸赞，十分高兴，忙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笑道：“还是风兄弟懂哥哥。来，咱俩喝一碗，气死这损嘴的小子！”
　　赵希声见他俩一唱一和，气得头上冒烟，却干着急没有办法。

　　宴席罢了，牛皋大呼道：“哎呀！我喝醉了！风兄弟，快扶我一把！”随即又向风满楼使了个眼色，风满楼会意，留下来搀扶。
　　众将见他明日便要出征，今晚尚且喝得大醉，无不摇头叹息，均料他定不能三日攻克随州，依次离去。赵希声也唉声叹气，摇着头离开。
　　待众人离去后，岳飞也穿戴整齐，正要回后厅歇息。牛皋却突然挣脱风满楼的手，上前一把拉住岳飞的手，笑嘻嘻地道：“元帅莫走！俺还有一事相求。”
　　岳飞看了他一眼，笑道：“牛将军果然海量，适才已醉得不省人事，尚需风兄弟搀扶。现今又立马酒醒，有事要求本帅，当真奇怪呀！”
　　牛皋面上一红，道：“元帅可别挖苦我老牛了。末将想向元帅求一人前去助战。”
　　岳飞哦了一声，问道：“你要请哪位将军前去助战？”

　　牛皋拍了拍风满楼的肩膀，道：“末将哪需别的将军相助？有风兄弟一人，末将三日必破随州！”
　　岳飞看了看风满楼，笑道：“为何适才厅前不提出要风兄弟相助，却在这个时候又来求人？”
　　牛皋腆着笑脸道：“元帅你就不能给俺老牛一个面子？末将已带了岳云侄儿前去，若再在人前要求风兄弟同去，别人还不笑话俺老牛打个仗需要一屋子人来帮？定然笑我胆怯啊，元帅！”
　　岳飞叹了口气，道：“你呀，让我如何说你！你若求风兄弟相帮，也不问问风兄弟是否愿意助你呢？”
　　牛皋以哀求的眼神望着风满楼，风满楼轻轻一笑，道：“牛大哥既让小弟前去助战，小弟焉能不从？若真能三日破敌，非但牛大哥大功一件，对我军更是有利！”
　　牛皋过来一把抱住风满楼，哈哈笑道：“就是，就是！风兄弟是爽快人，一点儿都不墨迹，哈哈！元帅，风兄弟愿意跟我同去，你便同意了罢！”
　　岳飞笑道：“既然风兄弟愿意前往，再好不过。我原本还担心你只知一味蛮干，恐误了军情。现有风兄弟一同前往，我便放心不少。只是你若不能三日攻克随州，便真要依军令状上所书，军法处置了！”

　　牛皋道：“那是自然！俺是来跟元帅讨人的，不是来讨人情的。到时候若打不下随州，俺这颗牛头奉上！”
　　岳飞道：“我只愿随州早日攻克，勿被敌军所趁，要你这颗牛头有什么用？只是你已在众将面前夸下海口，又立了军令状，到时候便只能依军法从事了。天色不早了，你且回营准备去罢。风兄弟，你代我监管他，他若只知一味蛮干，切不能依他。岳某谢过了！”说着抱拳一礼。
　　风满楼赶忙还礼，道：“元帅放心，牛大哥虽好嬉闹，却也知晓轻重，定不会拿将士性命与军情大事来儿戏。在下此番随去，也愿尽一臂之力。”
　　牛皋也道：“元帅您就放心吧！有风兄弟帮忙，此事必成！您也早点睡觉，我们告辞了！”说完拉着风满楼，走出大厅。
　　岳飞看他二人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来到无人处，风满楼站定问道：“牛大哥，你可是有什么破敌良策？”
　　牛皋神秘一笑，道：“这会儿说还有点儿早，等到了随州我再告诉你。风兄弟，你一会儿回去，告诉咱那准弟妹跟你那准大舅哥，让他们别声张，好歹给俺老牛留个面子！”
　　风满楼听他如此称呼赵诗雪跟赵希声，哭笑不得，知他初到岳飞军中，想立大功，有意成全，便道：“你放心，我会叮嘱的。”
　　牛皋嘿嘿一笑，道：“还是风兄弟最好，老牛这颗脑袋磕都要看风兄弟你的了。”说完连连拱手，哼着小曲而去。

　　风满楼回到住处，赵希声一把拉过来他，问道：“那姓牛的留你在后面干啥？”
　　风满楼见他与赵诗雪均未入睡，尚在等候自己，也不隐瞒，道：“牛大哥让我前去助他攻克随州。”
　　赵希声又问道：“怎么只求你一个人去？不让咱们一起去？”
　　风满楼道：“他怕去多了帮手，让人知道了笑话他。”
　　赵希声嘿嘿冷笑道：“这老牛倒真会替自己留个好名声，自己立了军令状，倒让风兄弟你去跟他一起冒险，还不想让人笑话，真是个贼精的老牛！不行，我得跟你俩一起去！去看看这老牛到底有什么高招，三天就能打赢。兄弟你厚道，可不能让这个老牛精给卖了！”
　　风满楼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给他卖掉？你俩平时就好对掐，此行关系重大，别因为你俩斗嘴误了事。牛大哥立了军令状，到时候便是岳元帅都不能保他了。”
　　赵希声道：“我不跟他斗嘴就是了，反正不管咋样，我都得去看看。”

　　赵诗雪也道：“风大哥，就让哥哥跟你一起去吧。你俩也好有个照应。哥哥虽有些爱闹，但大事上从不乱来。”
　　张文稷这时道：“牛将军这个人看上去很粗犷，其实是个有心人。他既敢立下军令状，三日破敌，定是心中早有了主意。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咱们既然不好都去，就让希声随你一起去吧，好歹有个照应，楼儿。”
　　风满楼见赵诗雪与张文稷都这般说，也不再推辞，道：“好，希声大哥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知晓干系轻重。这次就有劳你辛苦一趟了。”
　　赵希声见他同意，很是高兴，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
　　次日一早，牛皋见到风满楼带着赵希声一同过来，脸色由喜转忧，问道：“你小子来干嘛？我请风兄弟来，又没请你来。”
　　赵希声冷哼一声，道：“我来照看一下风兄弟，别让你给卖了，也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吹牛皮。”
　　牛皋气道：“你这小子，满嘴放炮。俺老牛怎么会将风兄弟卖了？既然你来了，就得给我看好了，让你瞧瞧俺老牛的手段！”
　　赵希声也不示弱，道：“行，我就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风满楼催道：“赶紧出发吧，三日时光，十分紧迫。等破了随州城之后，你俩再好好叙旧吧。”

　　牛皋一想也对，赶忙令大军出发。行至营门口，见岳飞率众将来送，牛皋哎呦一声，忙把风满楼和赵希声二人塞到士卒当中，不让众人看见，这才大摇大摆来到岳飞与众将面前。
　　牛皋向岳飞一礼，道：“元帅，为表末将克敌必胜之心，俺只带了三天的粮草。不破随州，俺老牛就没脸来见元帅了。”
　　众将一听他竟然只带了三天的粮草，丝毫不留后路，都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岳飞却不以为意，勉励道：“你既有此决心，本帅与众将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牛皋笑道：“元帅这句‘马到成功’说得太好了！俺老牛骑马一到，随州必克。时候不早了，元帅，诸位将军，俺走了！”说完向众人一礼，上马率军而去。
　　众将之中有人向岳飞进言道：“元帅，牛皋如此托大，竟然只带三日所用的粮草。万一攻城不顺，便丝毫没有退路了，是否要派军在后跟随，若有变故，也好接应。”
　　岳飞望向牛皋大军，轻抚胡须，道：“牛将军并非有勇无谋之人，我虽令他立下军令状，却也是激他。古语说得好：遣将不如激将。若不激他一激，说不定他便要粗心大意，惹出什么乱子。我料他三日必克随州！众将且与本帅设宴相候，静听佳音便可。”
　　众将一听此言，才知岳飞早对牛皋破城之战甚有信心，只是故意激他一激，无不感叹不已。

　　牛皋、岳云、风满楼、赵希声四人带兵一路疾驰，天黑之时便已赶到随州城外，与张宪、徐庆二人汇合。
　　张宪得报援军到来，急率徐庆出营门相迎。
　　风满楼只见一条大汉迎面而来，身材悍伟，面色发红，三十岁上下，双眼有神，身后跟随那将也是威猛。
　　张宪见到牛皋，脸有愧色，抱拳道：“张某不才，攻城月余，未能克敌，还烦请元帅派牛将军来援，实在愧对元帅与将军！”
　　徐庆上前一把拉过张宪，道：“张将军不必有愧！我等仅率几千兵马，与王嵩数万兵马相对，尚且杀得他不敢出城迎战！随州城地势险要，为襄汉咽喉，易守难攻。王嵩这人心地狠毒，被我等围困月余，城中已无军粮，竟然纵兵抢掠城内百姓，实在罪大恶极！这姓牛的没有将军职位高，将军又何必向他行礼，哼！”说罢，与牛皋怒目相对。

　　牛皋丝毫不以为意，笑道：“徐将军的话虽然糙点儿，却也很有道理。张将军不用愧疚，岳元帅没有责怪的你，派俺老牛前来，只是助战，一切安排还都得听将军的。”
　　张宪道：“前日喜闻元帅攻克襄阳，我等十分欣喜。随州乃要害之处，李成必定不甘心，恐引军来援随州，则我等危矣，元帅定然料定此处，才遣牛将军来援。将军一路辛苦，且进帐稍歇，再议军事。”
　　牛皋也不客气，引着岳云、风满楼和赵希声一同进入大帐。张宪见风、赵二人身份不凡，忙请牛皋引荐。牛皋将他二人介绍一番。
　　张宪听罢，脸色郑重，抱拳一礼，道：“失敬，失敬！两位兄弟仗义行侠，不顾个人安危，报效国家，张某敬佩！”
　　徐庆听闻二人是报效国家的义士，也上前恭敬一礼，神色庄重。他本是直性人，先前气不过牛皋才出言顶撞。
　　风满楼与赵希声二人也赶忙还礼。

　　牛皋哈哈一笑，将这四人都拉回座位，道：“都是自家人，不要见外。张将军很有本事，深得元帅器重，是元帅的爱将。风兄弟武功高强，人更是好得很。你们俩以后多亲近亲近，一块儿上阵杀金人便是。这会儿不要客气。军情紧急，张将军还是先给俺们说说战况吧。”
　　张宪点了点，道：“我与徐将军初到随州，王嵩不知我等深浅，派出两员战将出城迎战，均被徐将军斩落马下。王嵩这厮甚是乖猾，见势不对，竟不顾城外士兵，将城门关上。从此以后，不论我们如何挑衅，再不开城应战。我等无奈，只有强攻。这随州城本就是要害之地，城墙修建的十分牢固高大。说来惭愧，我等攻打了快一个月都未攻下。随州城被围这么久，城内粮草早已用光。听说那王嵩竟纵兵抢民，城内百姓没有饭吃，苦不堪言，但惮于王嵩手段毒辣，镇压了几次民变，百姓暂无人敢反。如此，便僵持到了今日。几番攻城，折损不少士卒，又误了军情，末将见到元帅，定请元帅责罚！”说罢，面有惭色，不住摇头。
　　牛皋大手一挥，怒道：“这也怨不得你！王嵩这厮，这般不顾惜士卒、百姓，若被俺擒到，定千刀万剐了他！既然他这般鱼肉百姓，正好给了咱们机会。”
　　张宪沉吟一下，问道：“牛将军此番前来助战，是元帅委派而来，还是将军自己领命而来？”

　　牛皋嘿嘿一笑，道：“俺老牛刚到元帅军中，还没立过什么功，怎么能不把这个差事给抢过来了呢？”
　　张宪闻言一笑，道：“既然牛将军自告奋勇，想来定有破敌良策，我与徐将军洗耳恭听！”
　　牛皋挠了挠那颗硕大的脑袋，“这个”“那个”，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到底有什么计谋。
　　赵希声见状，急道：“别这个、那个了！一路上问了你几十遍都藏着掖着，现在都到地方了，你也该说了吧，老牛？”
　　风满楼见张宪只问了牛皋一句话，就知道他有计策，十分佩服其才智，见牛皋还不说，也是十分好奇他到底有什么良策。

　　牛皋见众人催促，也不再隐瞒，道：“说穿了也没啥。早先俺老牛曾在这一带跟金人打过仗，随州城里还有一些老伙计没有跟俺一起过江投奔岳元帅，都是以前杀过贪官、无赖的，怕朝廷不接纳。现在这王嵩这般可恶，我进城鼓动一番，定能拉起一支队伍，作为内应。到时候，你们在外面猛攻，我们在城里大杀一番，随州城还不立马就给破了？王嵩那厮到时候还不是手到擒来？哈哈！”
　　张宪想了一下，点头道：“这倒是个好计策。王嵩不得民心，只怕也失了军心。之所以能坚守到今，还是百姓、士卒惧怕他的手腕毒辣，若是城里大乱，城外猛攻，到时人心一乱，便是破城良机。只是这随州城四门紧闭，城墙高大，你如何能进得去呀？”
　　牛皋将风满楼推到张宪面前，哈哈一笑，道：“我这位风兄弟是天下第一轻功高手谢御风老先生的弟子，轻功天下第二！有他在，肯定能带我进城，哈哈！”
　　赵希声这时才明白为什么牛皋特意求岳飞带风满楼过来，大叫一声，道：“好你个老牛！算计我们风兄弟这么久，现在才把牛尾巴露出来！路上一直瞒得我们好苦，太不够意思了！风兄弟，咱们走！咱不帮他进城，看他老牛怎么办！”说着拉起风满楼就要往外走。
　　牛皋赶忙拉住二人，赔笑道：“赵兄弟、风兄弟，赶紧坐下！是俺老牛不好，一直没跟你俩说。俺可是在元帅面前立下了军令状的，到时候打不下随州，老牛这颗脑袋可就要落地了。两位兄弟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见死不救呀！”

　　风满楼笑道：“你俩别在这儿斗嘴了。也不怕张将军与徐将军看了笑话。牛大哥这是想给咱们一个惊喜，故意憋着，让咱们眼前一亮，刮目相看。咱们既来助战，自会竭尽全力。牛大哥，且说说咱们进城之后如何做。”
　　牛皋笑道：“还是风兄弟懂俺老牛，嘿嘿。进城之后嘛，咱俩一起去找我那些老伙计。百姓肯定对王嵩恨之入骨，定会有人响应咱们。咱们拉起一彪人马，与张将军定个时辰，里应外合，一起动手。这随州城外面看起来高大坚固，但是西门里面地势偏低，最易得手。到时候让人佯攻南门，将敌人兵力拉过去后，咱们再内外一起，猛攻西门。保准拿下随州！”
　　张宪拍手赞道：“牛将军好计谋！到时，我让徐将军佯攻南门，我与云儿率军早早埋伏在西门。你们在城内放火为号，我们看见火光便起兵攻打。”
　　牛皋点头道：“事不宜迟，我跟风兄弟这便进城。明日戊时整，我们在西门放火为号，你们听见喊杀声便同我们一同攻打，切不可误了时辰！”
　　张宪应道：“放心，定然不会误了。既然牛将军不愿歇息，也好，早日拿下随州，咱们也便能早日安心。请诸位暂且稍驻，一路奔波辛苦，用了晚饭，再进城不迟。”
　　牛皋也知不急在一时，况且他肚子早就饿了，咕咕乱叫，都被众人听到了，也不推辞。饭菜上来后坐下便吃，虽十分想喝酒，却只舔了舔嘴唇，硬生生忍了下去，看得众人哈哈大笑。风满楼见他知晓轻重，克己为公，抵制私欲，越发心中赞叹。

　　牛皋、风满楼二人收拾完毕，正要出发，赵希声却不依不饶，非要跟着去。牛皋瞒了他一路，有些理亏，拗不过他，也便同意。三人同张宪、徐庆告别。
　　牛皋拍着小岳云的肩膀道：“云儿，好好杀敌立功，但也别伤着自己。这次回去，牛叔定让你爹把处罚消了。”
　　岳云却摇了摇头，坚定地道：“牛叔，功便是功，过便是过，父帅自会定夺。牛叔不要为侄儿求情。”
　　牛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道：“好孩子，像你爹！张将军，云儿就交给你了，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张宪笑道：“云儿虽年纪尚小，一身武艺已不在我之下，又何须我照看，你且放心去吧。”
　　牛皋咧嘴一笑，道：“那是，虎父无犬子嘛！俺们走了！”说完，众人相对而别。

　　牛皋对这一带颇为熟悉，三人由他领路，到了随州城外后，沿着城墙而行。
　　来到一个山包处，牛皋伸手示意停下，压低声音道：“有这儿上去，里面有一个步梯能到城里，守军也不多。风兄弟，看你的了。”
　　风满楼对他一笑，低声道：“放心吧，牛大哥。”说罢，向上观望一阵，见四周都无士卒向下观看，展开身形，轻飘飘跃起两丈，手脚并用，在城墙上借力之后再又跃起，几个起落，手已攀上城墙箭垛处。
　　风满楼自修习《指玄篇》以来，气息越发绵长，身随意动，动作潇洒自如。这番上城比之在仙人关时更觉轻松。城下牛皋、赵希声二人见他毫不费力、快捷异常便上了城楼，都咧嘴傻笑，竖起大拇指夸赞。
　　风满楼待巡逻士兵走远后，这才翻身上了城墙，从背上取下绳索，甩下去将牛皋、赵希声二人都拉了上来。牛皋寻得步梯，三人快步而下。
　　这时恰有一名士卒出来，见人下来，正待喝问，却已被风满楼闪身上前，一掌拍晕。三人更不停留，下得步梯之后，立即闪入城中。

　　牛皋熟门熟路，领着二人东拐西拐，进入一条巷中，来到一处宅院外，道：“我的那几位兄弟就住在这儿。当初跟俺分开后，他们就隐了姓名，在这儿做起了贩米的生意。待俺前去叫门。”说罢上前对着那扇大门一顿乱捶，口中不住喊道：“开门！开门！”浑不似来找人，倒似要账一般。
　　好在三人已进城许久，不怕再有人追来。风满楼见他这般叫门法，也不禁好笑。
　　这般叫门法倒却十分管用，随即便有人来应门，只听门里有一个出粗厚的嗓音喝问道：“什么人？！这般大声，若说不出一二来，别怪爷爷我不客气！”

　　牛皋叫道：“张铁牛！快开门！俺老牛回来啦！”
　　门人之人闻听此言，立马将门拉开了，只见一个黑大汉冲了出来，一见牛皋，跳过来一把抱住，满脸堆欢，大声叫道：“哎呀！真是你！牛大哥！可想死俺铁牛了！”随即又朝院里喊道：“哥哥们，咱们牛大哥回来了！都快出来啊！”不由分说，伸出大手拉起牛皋就往里走。
　　四人刚入院内，便见屋内奔出四五条大汉，各执刀剑，见了牛皋一个个都喜出望外，纷纷将刀剑收了起来。
　　为首一个红脸壮汉，上前一把抱住牛皋道：“真是牛大哥啊！俺还以为是铁牛唬俺呢！”
　　牛皋也是许久未见这些兄弟，也是十分高兴，笑道：“迎俺便迎俺，怎么都拿着刀剑？”

　　那红脸壮汉叹了口气，道：“哥哥有所不知啊。如今听说岳元帅派兵来打随州，王嵩那厮打不过了，就不敢出城，更是几番派人来抢百姓的粮食。咱这儿也有人来抢，都给铁牛他们打了回去。适才哥哥这般叫门法，我等还以为又有人来抢粮食了呢。这才拿了刀剑赶了出来。”
　　牛皋问道：“王嵩这厮这般作孽，你们怎么不反了他？”
　　那红脸壮汉摇了摇头，道：“那日与哥哥一别，我等几个就在这做起了贩米的生意。道上的朋友也都给面子，生意也算红火。自从宋军围城以来，王嵩派兵抢粮，这生意就没法做了。早先有几股人吃不住，跟他们打了起来，都被打散了。兄弟们本也不想受着窝囊气，***的，却没个头领，又不能平白无故送了这许多弟兄的性命，只能捱着。哥哥，你怎么回来了？可是在宋军中过得不快活？”

　　牛皋哈哈一笑道：“快活倒也快活！只是没有咱们当初那般吃喝自在。哥哥这次是奉了岳元帅之命特来取随州的，大军都到了城外。岳元帅待人宽厚和善，对哥哥也照顾得很，还派了重任。以前你们不跟我走，是怕朝廷不接纳、进了军营受人欺侮，这下便放心吧。有哥哥在，保准没事！咱们一块儿打金狗，替咱们的亲人、百姓报仇雪恨！我看你们也别在这儿卖米了，一个个五大三粗，指头缝比那筛子还宽，抓一把米，能漏掉大半把，哪儿是做生意的料！跟俺老牛一起杀金狗去！”
　　红脸壮汉、张铁牛等人听他这般说，对照一眼，脸显喜色，均有心随牛皋投军。
　　那红脸壮汉点头道：“咱们与金人有不共戴天之仇，铁牛的父母也都给金狗杀了。我等几人也都有亲朋死在金狗的刀下。既然哥哥还念着这几位弟兄，岳元帅也能见容，兄弟们便再跟哥哥大干一场！只要能杀金狗便成！”
　　牛皋喜道：“俺老牛等得便是你这句话！俺已有了计策，咱们进屋说！”

　　进屋之后，牛皋将众人互为引见。那红脸壮汉名叫董春平，跟其他几人都是牛皋的旧部，当初在乡里杀过贪官、惩过恶霸，逃到山上，落草为寇。后来金人来犯，亲人多有被害，与牛皋结识，一同抗金。牛皋被岳飞招去，他们几人只恐不容于朝廷，这才留下。董春平听牛皋说风满楼是谢御风的徒弟，甚是敬佩。他们几人虽非名门正派，但久在绿林，江湖上的人事也还知晓一些。风满楼见他们一个个都是直爽的汉子，也很喜欢。
　　董春平咧嘴笑道：“风兄弟，俺们都只会些粗浅功夫，全仗一身蛮力，定入不了你的眼。以前牛大哥只会这般夸自己武功了得，俺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夸别人。风兄弟你武功定然十分了得！但我等都是血性汉子，这辈子只求能杀尽贪官、赶跑金人，收回我们的土地。还望风兄弟不要看不起我等！”说罢对风满楼抱拳一礼。
　　风满楼赶忙还了一礼，道：“董大哥说哪里话。众位哥哥都是血性男儿，保家卫国，不顾生死，兄弟佩服得很！且莫听牛大哥吹嘘，兄弟武功着实一般。”
　　董春平、张铁牛等人见风满楼待人真诚，不心高气傲，心中甚喜，又多了几分亲近。
　　牛皋笑道：“你们都别客气了！都是俺老牛的好兄弟！以后咱们一起上阵杀敌，有的是机会亲近。到时候咱们再看看风兄弟的手段。这当口儿还是先把随州城破了，将王嵩那厮给宰了要紧！”当即便将所定计谋讲给董春平、张铁牛等人。
　　说罢，牛皋问道：“老董，你给我透个底儿，咱们要是攻打西门，你能拉起多少人马？”

　　董春平想了片刻，盘算道：“咱们的弟兄当初留下的有两三百人，听到大哥你回来，多半会再出山跟着大哥你干；先前那几波被王嵩打散的，也还有几百人，听说咱们要反了王嵩，多半会跟咱们一伙；再加上一些早对王嵩怀恨在心，只是不敢动手的，鼓动几番，拉过来一批，也能有两三百人。加一起，差不多一千人吧。”
　　牛皋皱了皱眉头，道：“一千人，是少了点儿。但好钢用在刀刃上，用好了也能成事。只是咱们这一千人大多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直接去打西门，只怕战力不行，死伤定多，还得想个法子才行。”沉吟半晌，不住摇头。
　　这时风满楼道：“牛大哥，咱们此番最大的作用便是扰敌，而非克敌。在咱们这一千人的袭扰下，给城外张将军他们一个攻城的良机便可。若仅凭这一千人便想打下西门，怕是十分困难。既是扰敌，便是越乱越好。咱们先命一些人埋伏在四门周边，南门战事一旦开打，便一起放火扰敌。再分一拨人去攻打西门守卫，就是打不开西门也要牵扯不少兵力。牛大哥，咱们一起带着最有战力的队伍趁机攻上西门城头，给咱们城外的军队提供攻城良机。只要我军一登上城头，敌军定然军心大乱。王嵩待百姓严苛，对士卒也不爱惜，到时候众士卒见势不对，定然无心再战，四散而逃，到时随州城还不是唾手可得！”
　　牛皋一拍大腿，叫道：“着啊！风兄弟果然跟俺老牛想到一块儿去了！咱俩真是心有……心有什么来着？反正就是心意相通，想到一块儿去了！”

　　赵希声嗤了嗤鼻子，道：“吹牛也不怕闪了你的牛舌头！我风兄弟这么妙的高招，也是你能想出来的？还心有什么？是心有灵牛！我在书上看过，是一个‘牛’字！别不懂还装秀才！”
　　董春平、张铁牛等人早见惯了牛皋这般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举动，只在心里偷乐，又都没有读过什么书，自然不知道还有“心有灵犀”这个词，听赵希声一番解释，均无甚表示，脸色如常，十分平静。
　　风满楼心里憋得实在难受，强忍着笑意，道：“你俩别斗嘴了。先前在仙人关抗敌，被长孙无惧一番袭扰，再加上上次在均州城，你们放火扰敌，我才学会这点。牛大哥粗中有细，怕要有了法子。”
　　牛皋摆了摆手，道：“俺是个粗人，拍着胸脯说，也只想到了扰敌这一策。怎么弄，却没风兄弟这么周密了。按风兄弟的计策来，定然万无一失。老董、铁牛，你们快去准备，别耽误了大事！”
　　董春平点头道：“哥哥放心，定然误不了大事！”
　　风满楼知牛皋是粗人，只得自己再三叮嘱，方始让董春平等人前去布置。三人劳累半夜，也都各自睡了。

　　次日傍晚，戊时将近，张宪命徐庆率军先去攻打南门造势，自己与岳云带兵早早埋伏在西门外，只等城内火起。牛皋、风满楼等人也早已安排妥当，赵希声率人在四门放火，董春平、张铁牛等人率兵攻打西门守卫，牛皋同风满楼率一半兵力攻上城墙，只等时候一到便开始动手。
　　南门徐庆依计行事，催动士兵佯攻，却造得喊杀声震天。因是夜间，守城将士也看不清形势，不知有多少人攻来，慌忙飞骑报于王嵩。
　　王嵩正在府中宴饮，听闻奏报，不以为意，下令严守城门；后又有士卒去报四门火起，也不放在心上，下令将纵火之人格杀勿论；待听得士卒奏报西门有乱民在城内攻打城门时，才始大惊，一脚踢翻桌案，率人前去督战。

　　西门那边，戊时一到，赵希声命人四处放火，牛皋、风满楼与董春平、张铁牛各率一半人马分别攻打城上与城下守军。只见四门火起冲天，守城士兵忙来救火，乱作一团。
　　董春平、张铁牛在城内攻打把守西门的守军。张铁牛一根碗口粗的铁棍开路，勇不可挡，后面董春平手持长枪紧随，两人一前一后，率军猛攻。牛皋手持一对铁锏开路，左右挥舞，见人便打。风满楼展动身形，把周边弓箭手逐个解决。两人所率之军快速向城墙之上冲去。
　　城上守城将士见有人攻来，不得不分出兵力来迎。城外张宪、岳云也率主力大举攻城。先前都是在攻打南门，牵制大半兵力，故而西门守军并不甚多，牛皋、风满楼等人又分去许多兵力，宋军攻城异常顺利。
　　张宪情知城内牛皋、风满楼等人只能乱上一时，若敌人大军来援，不但攻城无望，他们在里面更是凶险，亲自上阵指挥士卒攻城。宋军将士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得此良机，都十分英勇。牛皋所率之军也都加入战斗，本就是生力军，又知晓主将在城中与敌人搏斗，更是卖力攻城。
　　一时间，两军将士杀作一团，战况分外激烈。

　　突然，攻城宋军之中竟已有一人冒着箭矢奋勇登上城头，四下拼杀，好不勇猛！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那人一身银盔银甲，面如冠玉，英气逼人，却只有十六七岁，手持铁锥枪，力大无穷，宛如猛虎下山，又若蛟龙出水，勇不可挡！打得守军哭喊声一片，顷刻间便杀出一片空地来。身后宋军得此机会，纷纷登上城头。城上守军见敌人已攻了上来，且那员小将勇猛无敌，尽皆逃窜。
　　张宪勒马仰头一看，那员小将不是别人，正是小岳云，不由得惊叹道：“云儿当真勇冠三军呐！”
　　牛皋、风满楼等人也已将至城头，见岳云勇猛如斯，无不感叹。两路人马兵合一处，向城下杀去，直夺西城门而去。
　　城下董春平、张铁牛正与守军苦战，忽见城内大队人马赶至，却是王嵩率人来援，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

　　王嵩端坐马上，大声骂道：“好你们这些乱民！我等舍生忘死守护城池，你们不思报效国家也便罢了，竟然还敢勾结宋军作乱！来人，将这些乱民一律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城头上已又有人高喊道：“快跑啊！宋军已经攻上城头了！随州已被攻下了！”
　　王嵩闻言大惊，抬眼观瞧，只见己方士卒潮水般涌下，四散而逃，城头上杀下一军，正是高举宋军旗号。王嵩心中剧震，一言不发，拨转马头，向城内逃去。他这一逃，城内守军更是无心再战，发一声喊，溃散而逃。
　　董春平、张铁牛轻而易举便打开城门，将门外宋军放了进来，随州城随即陷落。
　　牛皋在人群中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王嵩，拉住董春平急问道：“王嵩那厮逃到哪里去了？”
　　董春平道：“那狗官见苗头不好，转身就跑。我与铁牛只顾得去开城门，顾不上去追他，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牛皋急不可耐，对岳云道：“好云儿，你率军去打理战场，我等几人分头去擒那王嵩！”
　　岳云点头道：“牛叔叔、风叔叔，你们小心些，我去了！”说罢，领军前去清扫残敌。

　　半个时辰后，张宪已率军掌控了随州，抓获俘虏五千余人。牛皋、风满楼等人又汇在一处，均未能抓获王嵩。牛皋气得破口大骂，直把王嵩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十数遍。众人也都十分沮丧，心中暗自叹息。
　　正这时，只见对面遥遥走来一人，手持一绳，绳上另一端缚着一人，衣衫不整，浑身脏污。众人定睛一看，被缚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嵩，都喜出望外，再看来人，却是赵希声得意洋洋而来。众人又惊又喜，慌忙围了上去。
　　赵希声摇头晃脑，道：“是不是在找这个狗官呐？却让本大爷给抓住了。牛皋，你想要人，需拿十坛好酒来换！”
　　牛皋心里那叫一个舒坦，笑道：“十坛好酒？这等狗官鱼肉百姓、贪赃枉法、纵兵抢民，祸害无边，他的性命，别说十坛好酒，就是一碗好酒都不值！”
　　赵希声不意这王嵩在牛皋眼里这般不值钱，有些愕然，支支吾吾地道：“这个……我抓他也费了不少功夫，老牛，你多少也得意思意思吧？”
　　牛皋哈哈一笑，道：“这狗官的性命一文钱都不值，比狗还贱！但赵兄弟你抓住了他，功劳不小，回来奏明元帅，定然好好赏你！哥哥我嘛，也要请你喝上几顿，到时候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众人也都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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