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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小说]历史武侠小说《大道觉迷录》——云上散人倾心敬呈!!![第1页]

作者:云上散人丨酹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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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历史武侠小说短篇合辑连载!
 
二楼留用,虽然俺也不知道有啥用~
 
宋辽澶渊之盟三十年后,
一段尘封的过往,一个隐藏的秘密。
一群江湖中人,一堆江湖故事。
泪和血相融,哭与笑相和,久违的江湖,在等你一探究竟。
一个个互相勾连却又相对独立的故事,最后将会是怎样的呈现?
作者力求每篇故事都采用不同的手法,体现多变的风格,描绘迥异的人物,设置跌宕的情节,同时贴近历史创作,重现历史场景,再融入一些作者自身的思考和情感,给读者塑造一个熟悉而又新鲜的历史武侠江湖。
 
第一章:黑刀、陌生人
  天上的太阳走了好几个时辰,已经将积攒一晚的精力耗费得差不多了,再也难发出夺目的光芒,即使直视它也无妨。
  
  一阵微风吹过,老树枝桠上颤颤悠悠的叶片被吹下几片,他鬓边的几缕头发也被吹到了额前,撩拨着他的眼眶,他不禁眯了眯眼。
  
  他现在很想离开这个地方,他这一生中没有比这个时候更想要回家的了。
  两刻钟前他还在不远的林子里砍着柴火,他的手法很娴熟,一堆柴既不费力又快速地被他砍好扎成两捆,地上捡了几个黑色晶莹的小石头,擦了擦揣进腰里待会儿回家带给孩子们玩儿。他摇了摇立在旁边树桩子上的葫芦,来时婆娘打的酒早被他喝干了,他舔了舔嘴唇,干咽了一口,把葫芦栓在了腰上。一根扁担两头挑,他担起这两捆柴乐呵呵地往家赶。
  
  如果不是遇到眼前的男人,这会儿他应该早已经到家了。
  
  一个他最不想遇见的男人。
  
  婆娘现在应该在做晚饭了吧,她弯下身子俯在灶台上时凹出勾人的曲线,如同催情的药一般总引得他忍不住把手搭在上面摩挲,那美妙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地从后面的圆润鼓起向前面的凹陷处游走,这时候婆娘总会醉人地回头羞赧一笑,把他的手拿开轻打一下;两个孩子会不会又一身泥巴地被村头李大叔拎回家来,然后手也不洗就往碗里抓吃的,嘴巴一圈全是油还跑过来“香”自己两口;阿黄这条老狗晒了半晌的太阳,这时候应该趴在桌腿儿旁边等着自己丢几块儿骨头菜渣。自己平常过的就是这种平常的日子,虽然平常,但是自己却觉得这是天下第一等的日子。他很想回去,非常想,可是现在他不能,因为他面对着面前这个男人!
  
  一个他最不想遇见的男人。
  
  不仅仅是他,应该说是江湖中人人都不想遇见的男人。
  “一定得是我么?”他终于开了口,像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用了很大的力气。
  
  “一定。”那个男人淡淡地回应,身体并没有从倚靠着的爬了半层青苔的大青石墩子上挪开,左脚撑着地,右脚面儿贴在石墩上,头还是低着,躲在斗笠的阴影里,左手拿着剑双手抱在胸前,一动没动。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是我?当初也是这样,这不公平,这不……不,”他的语气变得很焦躁,然后声音又低了下去,“怎么会,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非得是你。”那个男人仍然淡淡地回应,好像这件事和他本无关系一般,但是语气中多了几丝坚定。
  
  “放了我!”他两脚抓地捏紧了拳头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喊道,然后似乎觉得不妥,声音颤抖着地补了一句,“可以么……?”
  
  “你知道不行。”那个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把头低得更低了。
  
  相对无言,他知道从这个男人口中出来的这五个字绝无讨价还价的可能,他也知道见到了这个男人代表着什么,可是他还是抱着希望求了求情,可是现在他心中那一点点希望也破灭了。他的几缕发丝被风从额前吹至鬓后,再向后没有规律地飘摇着。
 
  既然没有希望了,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一个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解决办法。
  
  风又大了点,似乎要把面前这个男人的斗笠吹翻,男人便抬手去扶自己的斗笠沿儿。
  
  就是现在!他一运力将原来靠在树下的扁担向那个男人飞去,老毛竹做的扁担此时便看上去有着千钧的力气,他也飞身向那个男人冲去,再也没有刚刚的畏缩不安和焦躁,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种必杀的决心和坚定,这是一个久经江湖的高手所必备的素质,在他身上更是如此。这个男人必须死!
  
  那个男人还是抱着剑一动不动,似乎生在那大石墩上了,当那扁担前端约莫快到他心口两寸时,他一侧身就躲了过去,动,便如脱兔之势。
  
  那扁担生生地插入石墩两寸,后面的竹体受力吃不住裂开,竟从中露出一把黑柄刀来。而他此时也已冲到跟前,右手擒住刀柄,抽将出来,顺势再向那个男人捅去,他这一招使出来就是及其狠辣的杀招,一招中有十种变化,他很清楚,如果不能在三招之内杀了眼前这个男人,那就再无机会了。
  
  想当年,他“关中三客”之一的黑刀常千也是名震一方,折在他这黑柄刀下的豪杰好汉不可胜数,可六年前,关中三客却突然集体失踪,一夜之间杳无音讯,家中也是人去楼空,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江湖上传言是他们惹了什么厉害点子,被满门屠尽,时过境迁,一代新人换旧人,江湖上关于关中三客的过往逸事逐渐如烟消散,也就被一些老江湖们偶尔翻出来当作酒后的谈资逗逗生瓜蛋子。
  
  谁曾想,如今这常千竟然在这山里小村出现,竟还娶妻生子,当个老实巴交的村汉。
  
  闲言少叙,常千刀将及身,眼看快要得手,那男人忽地略往后一倒,左手剑鞘一翻,就把他手中黑刀隔开,下半身仍是一动未动,常先脚下立止前冲之势,双脚生跟,手上用力,竟不能撼动这个男人分毫。
  
  一招不成,再接一招,刀锋横劈,常千转身向这个男人背后斩去,这招便无那么多变化,端的是力大势沉,集全身之力旋转身体,再运力于手,刀锋所至,金石皆裂,刀风与手中黑刀交融一体,夹杂凌厉破空之声,便有如黑旋风一般,任他什么高手宗师,也断难破得了这破风一刀。
  
  可不管什么宗师高手,也忌惮常千眼前这个男人,忌惮他手里的剑。
  
  这个男人又动了,他摆正身子,右手握住剑柄,只将剑拔出半寸,仅这半寸,便如神光一闪,左手上抬剑鞘,将这剑倾斜了几分。“当!“刀锋与剑身相接,发出令人全身一颤的金属碰撞声,黑刀竟被卡在剑鞘口再不得前进分毫,而此时刀锋于男人肋下也不过半寸。
  
  常千惊了,饶是他这样的江湖成名人物,也不敢相信这样的场面,更不敢相信这种场面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一瞬间激出一身冷汗。
 
  时间在这一瞬间犹如静止了一般,刀剑相交的碰撞之声之后就是一阵死寂,彷佛万物也在此时紧张地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害怕了,但是他又不能怕,也不能迟疑,因为不论是怕还是迟疑,都只有一个结果等着他,那就是死!
  
  常千变化刀势,身体再向前冲去,刀也擦着剑刃向这个男人割了过去,第三招,也是他求胜的最后一招,虽然他使的是刀,这一招却用的是巧劲儿,为的就是让对手防不胜防,因为谁也想不到在那样生猛的第二招之后是变化如此大的后招,第二招难破,第三招那就无法可破,常千是这么想的,以往倒在他刀下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他面前的人不一样。
  
  这个男人贴在石墩上的右脚向后蹬出,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跃出,同时,拔剑,挥剑,再于落地前归剑入鞘。
  
  常千只看到眼前寒光一闪,好似乌云中闪电一刹,接着感觉脖子上一凉,再接着,滚烫的血就止不住的喷涌而出。
  
  第三招,还没使完,就已经结束了。
  
  常千丢了刀,用手按住自己的脖子,翻身坐倒在地上,背靠在大石墩上,看着眼前这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不断渗出鲜血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惨然的苦笑。
  
  天边几朵云彩拉长了身影,拼命向早已困倦了的太阳靠拢,把自己染成一片赤红。
  
  那个男人终于直起自己的身子,挺了挺胸,抬头看着天空,说到:“关中三客黑刀常千的无常三绝么?好刀法。”
  
  “哈……哈,好……好么?”常千每吐出一个字,口中就要喷出几口鲜血,手按住的脖子那里也噗噗地冒着血,好像一股血泉,“其实,只要你想,我连一招……都使不出来,对…对么?”
  
  “对。”男人淡淡地回应。
  
  常千嘴角地笑又多了几分苦涩。他不想说话了,也说不出话了,他的大脑一阵一阵地眩晕,眼睛看到的东西越来越模糊,所有的东西都发出淡淡的白光。
  
  可是他要回去,妻子、孩子们,还有老狗阿黄,都在等他回家一起吃饭,他得回去。他翻身趴在地上,匍匐着身子向村子的方向爬去,这条路他已走了好几年,可是身上越来越使不出力气了,挪不动腿了,也抬不动胳膊,妻子好像正站在路口笑着向他挥手,孩子们一路颠颠地向他跑过来,阿黄跟在孩子们地后面汪汪地叫着追着。
  
  他笑了,这次没有苦笑,笑得很开心。他的眼睛也浑浊暗淡了。
  
  那个男人把一切看在眼里,叹了口气,盯着常千的尸体,“以后没有关中三客了。”自顾自地轻声说了一句,又再叹了口气,提上树下的两捆柴,向村子的方向走去。
  
  村子里,家家炊烟飘起又散去,日头往山后面藏了一半儿,常家媳妇心里犯了嘀咕,这当家的怎么还不回来?往常这时候早就回来了,今天饭菜都快凉了都还没回来,可别出什么事了吧。
  
  “娘,我饿……”“娘,我也饿……”两个孩子嘟着嘴在娘边上转悠。
  
  “好了好了,不等你们爹了,吃吧吃吧,给你们爹爹留点儿菜啊。”常家媳妇也端起了碗,突然阿黄对着院外狂吠。
  
  “是常二哥家么?”篱笆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外乡人声音。
  
  “是啊,怎么啦?”常家媳妇回着,隔着半人高的篱笆墙,看到来的是个带着斗笠的男人。
  
  “嗷,是常二嫂吧,常二哥下山办事去了,托我把今天打的两捆柴捎家里来,他说事情比较急可能得有一阵子才能回来了。”
  
  “啊,走的这么急,怎么也不先回家说一声。谢谢这位兄弟,还没吃晚饭吧,来家里用些再走,当家的不回来也多好么些饭菜。”常家媳妇说着,走得离篱笆近了些,但并没有去开门。
  
  “不用了,谢谢嫂子好意,我也还赶着下山呢,天黑了就不好走了,我把柴放门口啦”说罢带斗笠的男人转身就走了,不一会儿就拐出了常二嫂的视线。
  
  常家媳妇怔怔地呆在原地半晌,打开外门,把柴搬到院子里,然后再关上门。然后一言不发,面色惨白地走向里屋。
  
  “娘,你不吃饭吗?”孩子们嘴里塞着菜饭支吾着问。
  
  “娘不饿,你们多吃点儿,多吃点啊。”常家媳妇对着孩子们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快步走进了里屋,关上了门,怕孩子们听到声儿,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看见了那个男人腰上别着剑,又瞥见柴上挂着的酒葫芦,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日子还得过不是么?她擦了擦眼泪,心里这么想着。
  
  是啊,日子还得过呢。
  (第一章完)
 
第二章:长枪、**、算盘
  
(作者注:本章部分措辞方式和场景设定可能会导致读者观感不适,请各位读者酌情选择是否阅读此章节)
  
  一
  
  盛夏的夜,令人烦躁。
  
  聒噪的知了,一声接着一声地叫唤,倒和楼上男女的此起彼伏的床第之声一点儿也不相和。
  
  躺倒在摇椅上的老金,摇着蒲扇,敞着开襟短衫,胸脯和肚子上的赘肉随着身体的摇晃也轻微地颤动着,汗滴在沟壑里汇聚再源源不断地滴向地下,又闷又热的天气既让他困倦又让他烦躁得睡不着,更让他烦躁的是那些怎么也赶不走的蚊虫,任他怎么驱赶拍打,都不能为自己博得片刻安宁。
  
  这三伏天的夏夜,着实令人烦躁。
  
  后院门后拐进来一个瘦弱的佝偻着的黑影,脚下没根般晃荡着。老金眼角余光一打,上唇一撇,又把眼闭了,蒲扇扇动的速度略快了些。
  
  “嘿!翠儿!***就不能快着些啊?就你这个麻利劲儿,后半晌楼上那些老爷奶奶们也洗不上,指望你做点儿事是真***费劲。”
  
  那黑影又晃近了些,不大明亮的灯光将她照得不太分明,原来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双手拎着一个大号装满水的水桶,挪两步就要把水桶放在地上停一会儿。
  
  老金看的直皱眉,本想张嘴再骂,那翠儿又离他近了点儿,粉红的光洒在翠儿脸上,原本蜡黄的肤铺上一层血色,一对杏眼儿因为疲惫和畏惧拢着,略干瘦的身体在一身旧单衣的包裹下初显窈窕的先兆,小嘴儿抿着竟有几分可人。老金怔了怔,上半身从椅子上立起来,蒲扇搭在腿上,微眯着眼笑道:“翠儿,拎不动就放下,待会叫你哥拿进去,过来,让你金叔仔细瞅瞅。”
  
  翠儿讷讷地放下水桶,走到老金跟前,老金一抬手把她拉过来,嘴里调笑着,“咱们翠儿真是出落地越发水灵了,嘶,真是不错,让金叔好好查看查看。“一边把他那汗湿的肥手往翠儿腰肢里探。
  
  翠儿身体抖动着,眼泪扑簌簌地滚下来,想用力挣脱老金那双大手,但是怎么也挣不脱,牙齿咬着下唇呜呜地哭着,却也不敢发出很大的声音。
  
  “好***下流的老贱皮子,老娘在上面人前人后忙的茶喝不的一口,你给老娘躲到园子里装死,操*****,给***上来!“楼上开了一扇窗,一张怒气冲冲的脸伸了出来。
  
  “操***臭**,你敢管老子了是吧?谁知道你在上面和哪个小白脸干的昏天黑地的,自己快活了***让老子难受,老子******!”老金一拍椅子站了起来,手拿蒲扇指着楼上的女人,翠儿也被他一手推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没稳住身子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对,老娘就是在和俊后生风流快活呢,一两个也不够老娘吃的,好几个呢!你上来数数?功夫都好的很,比你那提不起劲的死蛇玩意儿好了不知多少倍。小子们!再跟老娘换几个得劲儿姿势,好好教教下面那绿头王八!”说罢那女人啐了一口就把窗户关上了。
  
  老金一张胖脸憋得紫红,脸上的肥肉抽了又抽,又无可奈何地放下手,回头恶狠狠地盯了翠儿一眼,“哭你妈哭,真***扫兴,赶紧给爷滚,叫你哥来把水拎走,晦气玩意儿。”
  
  翠儿扶着旁边的的石凳站起身来,全身仍然还微微抖着,低着头,眼泪直直地滴在地上,但抿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赶紧跑开了。
 
  二
  
  郭家少爷没想到今天这么晦气,遇到的人一个个不敬着他还敢给他气受,就是在家里老爷子也没让他这么憋屈过。
  
  本来有了点儿兴致去倚红楼听两首曲儿,喝一壶酒,拉上两个姑娘亲嘴儿,再一番云雨好不快活,现在被搅得一点兴致都没了。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捡了条命。
  
  就在刚刚,他背着手踏进倚红楼,姑娘们如预料中围了上来,他随手搂了两个就要上楼往里间走,迎面赶上鸨母李妈妈下的楼来。
  
  “哟,郭大公子,您来啦,咱们这小店儿可全靠郭公子养活了,姑娘们,可得给郭公子伺候舒坦了。”李妈妈堆出一脸笑,连眼角的鱼尾纹一同呈了上来。
  
  “李妈妈,听说你们这儿最近来了个角儿,请出来,给爷我唱两首,爷我高兴了少不了你赏钱。”说罢郭少爷从怀里摸出锭银子扔在李妈妈手里。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保准儿让公子满意。”李妈妈随声应着,把银子揣进了腰里。
  
  “对了李妈妈,最近有没有新进的野味儿啊,公子我就好这口。“郭少爷把一张虚黄的脸凑近了点,淫邪地对着李妈妈说道。
  
  “哎哟,公子,我们就不行吗?公子您忘了前几日跟我怎么恩爱的吗?真真是薄情呢。”郭公子怀里的小红娇嗔道。
  
  “嘿,好好,待会儿让你看看什么是有情,嘴倒是贫得很。”郭公子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小红衣服里用力捏了一把,惹得小红娇声连连。
  
  “公子放宽心,妈妈我一早儿就给您留意着呢,物色到不错的我给您送去府上。”
  
  “诶,可不能送府里,老爷子知道了又得在我耳边念什么‘克己‘之类的君子道,烦得要死,他当年要是克了己哪来的小爷我啊?”郭少爷摆了摆手,“没有就算了,倒是李妈我看你倒是风韵不减当年,要不今晚咱俩?”
  
  “哟,我这老婆子还能入得了您的眼,小心过几天眼睛里生烂疮,您可快上楼去吧,小红小兰,招呼好郭公子。”李妈妈拿手一拍郭少爷的胳膊,轻轻捏了一下。
 
  微醺的劲头儿刚刚上来,屏后也将将唱到意浓处,郭公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小红肩上打着拍子。
  
  “公子,妈妈让我来给您添酒菜。”
  
  “你他…”郭少爷被搅扰了兴致刚要发作,打眼儿忽地看到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虽然衣着素旧,但是在这烟粉浮华之地倒是别具一番风味,婷婷袅袅的身段衣服更是藏不住,“哟,哪儿溜出来你这么个小可人儿啊,李妈妈这事儿办的不错,这小桃子看着倒是味道不错,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酒菜放下,来我这里坐坐。”
  
  “公子,我只是来送酒菜的下人丫头。”那姑娘说罢将酒菜放在桌上就要离开,却被郭少爷一把抓住,硬生生地往怀里拉。
  
  “不要!公子不要!您搞错了!不……不要!”小姑娘摆动自己地手臂想要甩脱郭少爷,但是无济于事,反而换得郭公子更粗暴的拉扯。
  
  “不要?那就是要咯?哪个姑娘在床上不是这么说的,***什么装,伺候好了小爷我一分也少不了你的,还多给你银子。”郭公子被惹得急了,一下子拉开了小姑娘的衣服,把她按在桌上,用腿抵住,然后火急火燎地就要往外掏玩意儿。
  
  “哥!哥啊!啊!救我!哥!”这个姑娘就是翠儿,她发了疯似的撕着嗓子乱喊,头发散乱,不停地摇着头,眼泪像珠子一样滴在面前的盘子里。
  
  忽地一个茶盏自门外飞入,蹭过郭少爷发髻,“啪!”,打中一旁柱子击了个粉碎,吓得郭少爷登时停了手,“谁啊?***坏老子好事?有胆的站出来给爷瞅瞅。”
  
  可是过了一会儿,除了翠儿仍在呜咽抽啜外,没有一点儿别的动静。
  
  “妈的,扫兴。”郭少爷见无人敢应,又要再行前事。
  
  这时从门外撞进来一个汉子,下人打扮,肩上扛了一根长长的棍样东西,被布包了两层,又被布条缠了个结实,左手提了个篮子,一进来就把东西放下打了好几个躬,然后说道:“这位老爷您行行好,求你放了咱家妹子吧,她哪里不懂事的惹您生气我给您赔个不是。”
  
  “呦呵,还真有胆子大的,***还敢拿东西砸老子!赔不是?你有什么脸赔不是??狗一样的人,也配在这里求我??”郭少爷指着来人的鼻子骂道。
  
  “是是是,您说的是,是小人不对,小人哪有脸求您呢?您有气冲我出,但求您放了我家妹子吧,您是不世出的菩萨,宽宏大量不计较咱们这些下人过失,以后一定步步高升。”那汉子听了郭少爷言语,脸上转过几分疑色,但随即又做了两个长揖。
  
  “去***吧,有气冲你出?下面的气也冲你出?赶紧滚!告诉你,你妹子能陪爷睡两晚是你们家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就滚回去偷着乐吧!”郭少爷往门外摆了摆手,意思让汉子出去。
  
  “这可不能啊,老爷!这可万万不能啊!我妹妹还是清白身子,您高抬贵手!”汉子走上前来拉郭少爷。
  
  “***烦不烦!清白身子怎么了,老爷我破的身子多了去了,哪个不是千恩万谢的,给老爷我玩了是你们的造化!”郭少爷想一把把汉子推开,没想到那汉子丝毫没动,火气上来,用力一脚过去,正正踹到汉子胸口上。
  
  “哥!“翠儿惊声叫道。
 
  那汉子本想向后拉开郭少爷,没防备被踹得脚下没了跟往后退了几步,一把抓住靠在门口的棍子才稳住身子,可被布包着的棍子也被拉出了一个口子,露出了点点银光。
  
  那汉子将棍擒在手里横在胸前,眼神不再畏缩反而冒出腾腾的杀气,左腿前弓,右腿后撤,如猛虎欲跃。
  
  “张续,你在这干什么?还不滚到后面去,在这里碍眼!”李妈妈悠悠地从门外过来,一只手搭在那汉子肩上,但是那汉子并不为所动,棍端前送两寸,势头更盛。
  
  “干什么干什么,你这副样子摆他妈给谁看呢?别惊了我这么多贵客!”李妈妈说罢又在那叫张续的肩头重重地拍了一下,然后又横到他身前挡在张郭二人之间,“都怪我这些不长眼的下人,冲撞了郭公子,扰了您的雅兴,我给您赔个大大的不是,以后肯定好好调教他们。”
  
  “真***扫兴,爷玩个女人还得看你们脸色??”郭少爷整了整衣服,坐了下来。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我们的罪过,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爷您今天就先回府吧,改天我亲自向您赔罪。”李妈妈欠了欠身子。
  
  “什么?你要我回去?爷还没玩够呢?你们这怎么做生意的???”郭少爷簌地站起身来,不敢相信地看着李妈妈。
  
  “走。”李妈妈突然脸色一变,一扫往日谄谀之色,眉眼中只生生地透着冷酷,好似那不近人情的夜叉,马上又换出一副笑脸,“公子不走,难不成真的要婆子我作陪才能消了气?”作势要坐倒在郭少爷腿上。
  
  “得了吧,你这时候凑的什么热闹,今天真是走了背字儿了,回了,妈的。”说罢郭少爷悻悻地走了。
  
  “人都走了,你还这个样子做什么?”李妈妈两手一搭,白了张续一眼。
  
  “枪露了,他得死。”张续微声说道,顿了顿,又接着说,“当初发了誓,银显红祭,您是知道的。”
  
  “露什么露?死什么死?这不是没露么?”李妈妈一边说,一边把裹枪的布往上拉了拉,露出的部位又被盖上了。
  
  张续撇了撇嘴,直起了身子,低着头紧紧地握着手里之物。
  
  “好了好了,还在这干杵着,也不来看看你妹子怎么样了,你这哥哥怎么当的?”李妈妈说完走了出去,其他人也跟着陆陆续续走了出去,房里只剩下了张续和翠儿。
  
  “妹子你还好么?那个***没……”
  
  “哥…我没事,就是衣服破了…我回去补补就好了。”
  
  “是哥没用,哥没能护好你,下次不会了,不,没有下次!”
 
  三
  
  “这个月的账,进项少了二成啊。”老金俯在桌上,右手用笔在账本上勾勾画画,左手在算盘上拨拨打打,只有桌上一盏灯亮着,照的房里不甚透亮,依稀照见床上横着一双雪白的大腿,凹凸有致的肉体若隐若现。
  
  “那怎么办?银子,总是不够的。”床上的人开口了,原来是鸨母李妈妈,她原本就是老金的姘头。
  
  “能怎么办?凑呗。”老金抬头看了看床上的人,把账本一扔,衣服随手一抛,随手扇灭了灯,然后滚上了床,把这个女人搂在怀里。
  
  “诶呀,汗!”女人嘴上嫌着,用手轻拍了一下男人地胸脯,但并没有挣离男人的臂弯,反而温顺地贴在了他身上。
  
  “你知道么?常千死了。”男人看着眼前的黑暗淡淡地说道。
  
  “死了?怎么死的?”女人的声音毫不动声色,但是男人明显感到女人地身体微微的震颤了一下。
  
  “听说是被人一剑割了喉咙,全身再无一点别的伤痕,死在一个小村子外面。”男人叹了一口气。
  
  “关中三客,黑刀常千,无常三绝,做鬼争先。”女人喃喃道,继而噗嗤笑出了声,“我记得他说自己黑刀下亡魂无数,如今倒做了别人的剑下之鬼,真是讽刺。”
  
  “我的预感不太好。”老金却笑不出来。
  
  “会不会是仇家寻仇?”女人也停住了笑。
  
  “我的预感向来很准,”老金顿了顿,“能一剑杀了常千的人……不多。”
  
  “确实不多,”女人很不情愿地说出后半句话,“所以是…时候到了么?”
  
  “不知道,也许是吧。”
  
  两个人都沉默了。
  
  “对了,银子的事,我会想办法,你放心好了。”
  
  “我放心,我从来都不用操心这些。”
  
  “睡吧。”
  
  “睡吧。”
  
  这一夜,两个人,彻夜未眠。
 
  四
  
  这几天张小翠过上了人生中最好的日子,不用烧水做饭,不用洗姑娘们的衣服,更不用洗那些混合了汗臭和某些难闻液体的席子和床单。
  
  她只要每天吃别人端上来的饭菜,喝别人泡好的茶,睡别人铺好的床,然后被李妈妈亲手好好打扮一番,她不知道自己是活在梦里,还是梦成真了。
  
  “翠儿,妈妈教你的曲儿,你还记得么?唱两句吧。”李妈妈一边给翠儿梳着头发,一边留意着镜子里的人儿。
  
  “妈妈我记得,都记得真真儿的。”翠儿说着就摇着脑袋唱了起来,“我欲与君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水亦竭,冬雷震夏飞雪,天地交相合,我亦不忍绝。”
  
  “别摇了,头发都乱了,”李妈妈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翠儿地头,“你小时候妈妈教你唱的还记得么?”
  
  “风儿吹杨柳,池塘映月明,伢儿我要数星星,东边一颗明闪闪,西边一颗亮晶晶,伢儿我要长高高哩,爬到树上摘星星,最亮一颗给娘亲。”翠儿这下不动了,轻轻地唱着。
  
  “唱得真好听,”李妈妈声音抖了一下,吸了口气,“你看,头发梳好了,咱们的翠儿多好看,真出落成大姑娘了!”
  
  “妈妈,你哭了么?”
  
  “胡说什么小蹄子,你什么时候见妈妈哭过?”
  
  “可是刚刚我从镜子里看见妈妈掉眼泪了。”
  
  “妈妈老了,眼睛里进不得风。”
 
  五
  
  老金这几天愁眉不展,一为了银子,二为了那件事。
  
  哪一件事都不好办,可哪一件事都得办。
  
  银子的事,已经有了眉目,可是那件事,还是一筹莫展。
  
  难道,只有那个法子了?
  
  也只有哪个法子了,有些事,向来是没有选择的。
  
  “金老爷,我有点事儿想找您谈谈。”有人敲着房门,是张续。
  
  老金没理他,继续噼里啪啦拨着自己的算盘。
  
  “金老板,我知道你在里面,关于我妹妹的事儿,我想跟你聊聊。”张续继续拍着房门。
  
  “没空!你他娘的不知道我这会儿正忙么?挑这个时候搅扰老子,滚!你妹妹不好好的么聊什么聊,没什么可聊的。”老金不耐烦地回着,算盘拨得更响了。
  
  “金有礼!”张续直接一掌推开了门,对着老金怒目而视。
  
  “瞪他妈什么瞪?”老金也火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张续强忍着一股子怒气,“金老板,这么些年我们兄妹俩在您这受您照顾,也没给您和李姐帮上什么忙,心里过意不去,我盘算了几天,还是出去自谋生路比较好……”
  
  “扯淡!想就这么走了?不行!”老金根本不让张续说完。
  
  “为什么不行?!我问你,你们这几天,谋划着把我妹妹卖了是也不是?上次姓郭那小子看上了我妹妹,我就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你们竟然敢把我妹妹卖给那个人渣?”张续显然已经怒不可遏。
  
  老金愣了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不错!老子是把你妹妹卖了,你能怎么样?这六年来你们兄妹俩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老子只不过是捞回一点本钱,***叫什么叫?”
  
  “金有礼,做人留一线,咱们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撕破脸皮可不大好看。”张续的脸色黑得难看。
  
  “嘿,***也别吓唬老子。爷告诉你,卖你妹妹的定金我都收了,现在想走?门儿都没有。”老金一脸不屑。
  “那我们要是非走不可呢?!”张续手里多了条被布包着的严严实实的棍。
  
  “呦呵,想动手?***试试!”老金嘴里依然不干净,手却已经放在了自己的算盘上。
  
  “得罪了!”张续手里棍一端指向老金,双手握棍,身后还留着一尺,直身弓步,起势已定。
  
  “等等等等,你***看不起谁呢?套子摘了,把你那见不得人的东西亮出来!搁这跟我切磋武艺玩儿呢?”老金嘴上还是不干净。
  
  “亮了枪了,就得见血,你知道的。”张续盯着老金。
  
  “知道又怎么样?你还能伤得了老子?**玩意儿,亮了枪也是老子给你放血。”老金的嘴永远都不干净。
 
  枪,终于亮了出来,通体银白,散发着点点寒光,好像一块被埋没已久的美玉,一出世就要夺人耳目一样,只不过它夺的,是人的性命。
  
  张续率先发难,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动过武了,确切地说,是整整六年,六年前,他有一个响亮的名号:“北王枪“,东汉末年至今张家的家传枪法到他手里已经几百年了,这几百年里,张家代代能人辈出,到了他这代,人丁凋零,但是却出了他这么个天才少年,张家枪法早早地就被他融会贯通,继而推陈出新,年纪轻轻立志要将家传绝学发扬光大。
  
  然而这六年里,他却在这倚红楼妓院里,当个小厮。
  
  现在,他已经没了枷锁。
  
  张续脚不点地往前猛奔,单手持枪一瞬儿就向前刺出二十八枪,枪枪要害,处处要命。
  
  快!
  
  可老金不急不徐,一兜手将转盘在手掌转了几转,每一枪都刚刚好被算盘的梁、档、框、珠刚好挡住,气不吐一口,身不动一下。他“金算盘“金有礼能说大话,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稳!
  
  张续眼见不成,枪尖一抖,双手握枪向上一刺,再向下一劈,虚中有实,虚虚实实。
  
  老金当然看得到这一点,不敢硬接他这一劈,两脚点地飞身向后撤了两个身位,身上的肥肉也跟着晃了两晃。
  
  “啪!”老金之前坐着的椅子被击得粉碎,地上也被生生地砸出一个一寸多深的坑。
  
  “好小子!”老金欺身向前,一脚踏住枪身,一脚再凌空向前虚踏,手中算盘反转,算盘中机括一动从框和梁中弹出三把二尺来长精钢短刃,一手扫去三道寒影往张续头上直去。
  
  正当此时,张续一转枪柄,再向上一抬挡住老金这一招,一脚向上往枪前杆踢去,双手将枪杆做一肩挑,再于背上挽了两个花,把个二百来斤的金有礼逼的无处落脚。
  
  这老金虽肉肥体胖,却身轻似燕,于枪杆上一用力,向后一个翻身,手中翻腾便射出三道黑光,再稳稳落定在桌上。张续急急闪过两道,再扬枪击下一道,竟有铮铮金属撞击之声,定眼一看,原是那算珠,一枚印在地里,一枚刻进墙里,还有一枚躺在地上,通体漆黑,看着分量不轻。
  
  趁张续分心之际,老金左手又夹住四枚算珠,一抬手一齐向张续发了过去,两枚攻要害,一枚封住退路,一枚又封住张续前攻之道。
  
  张续心道在房里长枪施展不开,倒是处处受制,不引这胖子去院里着实难以取胜,索性不管那算珠近身,拖枪飞身撞碎门板,进了院子。
  
  此刻约莫申时前后,日头正烈,院子里热气蒸腾,正是没人的时候。
  
  房中先倏地射出七八枚算珠,又再射出十几枚,老金才不急不赶地追了出来。
  
  院子里空间一大,暗器的杀伤力顿减,老金虽不停手,但都被张续从容躲过,只不过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亭台桌椅就遭了殃了。
 
  记着算珠将将耗尽,张续眉眼怒横,身随枪动,体若奔马,势如龙贯,破空之声阵阵随着这一枪向老金刺去。
  
  老金心里一动,手里摸到算盘机括,机簧咔哒咔哒响了几声,两条算盘横框擒在手里已成了两把双尖刺,算档离了那梁框竟原是数十根金针。
  
  老金抬手十来根金针向张续飞去,双刺架住银枪,卸了枪头三四分力道,再用力往旁边一格,张续近身眼瞅着金针难躲,一脚踹向老金肚子,借力一蹬,身形于空中变了一变,躲了七八根去,剩下的虽然或擦破皮肤或入肉几寸,皆避了要害,倒也无妨,倒是张续血气上来,在空中回身横扫,力大千钧,老金虽然用刺去挡,但刚刚已然是解了一杀招,又被踹了一脚,尚不及运力去挡这一招,左手中双尖刺被震飞,枪杆正中他肩头,登时飞了出去,跌坐在地上。
  
  张续用手拔了两三根扎入肉里的金针,随手扔在草里,看着坐倒在地上的金有礼,“金老板,咱们相识数年,一个屋檐下也过了好几年,闹成现在这副模样好看么?我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带着我妹妹远走高飞,大家以后各走各的道,大家还是道上的朋友,若真有了危难,我张续也不会坐视不管。“
  
  “妈的,说的***好听,爷卖了的人,怎么可能收回来?你走了,我和小清怎么办?想走,就给老子把命留在这。“老金右边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约莫是已经断了。
  
  “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张续倒吸了一口气,挺枪向老金靠了过去。
  
  老金低头用左手在腰间摸了摸,好像找到了什么宝贝一般,嘿嘿地笑出了声。
  
  然后左手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把找到的宝贝亮在左手指缝里,竟是三枚金色的算珠。
  
  数年前,金算盘就以精明狠辣闻名江湖,被他留作最后杀招的东西,当然大意不得!
  
  张续脚步顿了顿,不敢懈怠,在心里打定主意,再提枪快步向前。
  
  老金毫不留手,直接将两枚金算珠打出,张续不敢硬接,纷纷闪过,身后“轰!轰!”两声巨响,接着火势迅速向四周攻去,竟是两枚火云霹雳弹。那金有礼原是霹雳堂中高手,遇险自是拿出自己看家本领。
 

 
  说时迟那时快,张续快速抖动银枪打散火球,不曾想火散处又有十来根金针飞出,原来霹雳弹是虚,金针夺命才是真,张续抖擞精神奋力挥枪,崩挑圈点,将金针扫落大半,扑近身来,再一拨一刺。
  
  老金本欲用左手刺拦住银枪,被张续拨开,便觉腰间一阵寒意,接着刺痛感源源不断地传进脑子里,痛得老金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子像小溪一样直淌下来,一下子又坐倒在地上。
  
  张续松了一口气,拔枪站立,紧盯着面前坐在地上的这个胖子。
  
  “刚刚这招……嘶……妈的真痛啊……这招叫什么名字?”
  
  “‘杀’字枪,我不明白,这是何苦呢?”
  
  “杀字枪……杀字枪……”老金低着头喃喃道,“真是厉害啊,我破不了,确实……啊!你说什么?何苦……对啊……何苦呢?”
  
  “我得走了,和我妹妹一起。”张续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周围的火势势头不妙,得赶紧寻得妹妹离开这里。
  
  忽地张续心里一阵刺痛,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坐倒在地上。
  
  “毒?什么时候?”张续实在想不明白。
  
  “嗐,刚刚,针里的,你他娘的没想到吧。”老金似乎提起了点精神,但是肚子上的血仍然不住的往外冒。
  
  张续难以置信,他第一次中针的时候确认针上没有毒,所以刚刚躲开霹雳火弹扫落大部分金针其他又避开要害之后他才可以抓住机会一举制敌。
  
  “金针确实没毒,你看看你的腿上。”老金似乎看穿了张续的想法。
  
  张续低头看去,一根乌黑乌黑的细针扎进了他大腿肉里。
  
  霹雳弹让张续全神贯注,不想却在空中化为火球,而之后金针穿过火球让张续觉得这才是后招,注意力全放在防备金针上,任谁也想不到还有一根黑针混入其中,而这根黑针,才是杀招。
  
  “哈哈……哈,所以,是我赢了!”老金看起来很开心。
  
  “哇……”张续突出一大口黑血,愤愤地说,“你这一招,不论成与不成,我都会得手!你不要命了?”
  
  “唉……你还不明白么,你必须得死……”老金挪了挪身子,靠在台阶上,慢悠悠地说,“可是……哎……如果不逼你杀我,我也下不了手杀你。”
  
  “什么意思?”张续用枪撑着自己的身子,瞪大了眼睛。
 
  七
  
  “欸欸欸!听没听说,那倚红楼被一把大火给烧了!”
  
  “这事儿谁不知道啊,听说啊,还死了好几个呢!”
  
  “可不么!老板娘李妈妈,账房金胖子还有那个跑腿的姓什么的我忘了,都死了!听人说啊,都烧成炭了!”
“欸哟嗬,真惨呢,也不知做了什么孽!”
  
  “嘶……可惜了那李妈妈了,那身子,啧啧,那脸蛋儿要是年轻个十岁啊,京城里头牌也给比下去了。”
  
  “确实可惜了,人间尤物啊,我就不嫌她老。”
  
  “嘿,你们俩可真行啊,死人也惦记,当心人家阴魂不散半夜过来爬你的床,再说了,人京城里的头牌你们见过么就在这吹。”
  
……
  
  酒馆里,一群酒客大着嗓门儿扯东扯西。
  
  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坐在墙根儿边上,一仰脖儿干了一碗酒,“啪!”几个铜板拍在了桌上。
  
  “客官 您不再来点儿酒菜?我们这儿……”小二过来收了酒钱,一回头发觉那人竟早已没了影儿。
  
  (第二章完)
 
第三章:馄饨、贼
  一
  日头在天上走了一天,累了似的缓缓沉入山谷,仍留下一块儿,像在外面淘气了一天的孩子,到了家门口儿还要回头再和小伙伴们告个别,红扑扑的脸蛋儿把这一片山川平原连着城里的砖瓦楼台匀出一层均匀的橘红色。
  
  芒种将将过去,地里春忙的庄稼汉们还不及歇闲,大名府的街上却越发热闹,男男女女脸上都挂着点喜气儿,端阳节就快到了。
  
  娃娃们唱着新编的童谣,你追我赶地往家颠,这几天先生课放的早,可正遂了他们的心思,几个大点儿的孩子按耐不住,掏出书包里压了半天的纸鹞子,趁着微风,两只小手翻腾着把心爱之物呼啦啦地弄上了天。
  
  “五月五,不举子,男娃阳盛灾不尽,女娃阴火患全家,五毒也怕五月子,躲了端阳再生娃,合家老小笑哈哈!”几个小娃儿提着书包边蹦边唱,几只小脚把个路边的石子儿踢得飞来弹去,只扬起几团尘土。
  
  “嘿!嘿!放得什么屁呢!真不中听,小爷我打个盹儿都被搅和了!”李飞儿本躺在路边矮墙上,双手枕在脑后,蜷着腿,嘴里叼了根稗子草,闭着眼正消受着这最后一点暖阳,被这几个娃儿唱醒了神儿,斜着眼看着他们。
  
  噌地一声李飞儿跃下了墙,拍了拍屁股,走到这几个孩子个面前,咧嘴说道:“这破歌子谁教你们唱的?说啊!”几个娃儿被这个突然横在面前的人吓得楞了,垮着脸互相瞅瞅,不敢言语。李飞儿扫了他们两眼,眉毛一扬,撇了撇嘴,脸色缓了不少,“怕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们。”
  
  “是坊里东头刘阿妈教的。”一个胆子大点儿的孩子站出来先说道。“是啊是啊,刘阿妈平常没事儿的时候常教我们唱歌哩,她唱的可好听了。”别的孩子簇着他附和。
  
  “好听甚么好听!我问你们,五月五生的孩子怎么了?生孩子还要选个良辰吉日?你们啥时候生的?”李飞儿把脸一板。“四月十八……七月五……十月二十二……”孩子们唯唯诺诺地答道。
  
  “呵!一年那么老些日子,就你们生得高贵,五月五生的孩子就低贱,就要害的家破人亡?”李飞儿十分不忿,“什么道理!”
  
  “可是这是大人们说的……”孩子们被李飞儿吓得挤成一团儿,几只小手因为害怕紧紧地互相攥在一起。“大人说的!大人说的就一定有道理么,凡是屁话昏话,不管是谁说的,不对就是不对!”李飞儿一脸的不屑,继而眼皮一搭,略一沉思,然后转身在旁边草堆里抽了几根用手鼓捣了一会儿,再转回来手里已经多了几个草杆子扎的小玩意儿,有小马儿,有小雀儿,还有一只六条腿的蚂蚱,糙是糙了点儿,可是神形皆备,煞是有趣儿。
  
  “小子们,那刘妈教的歌有啥好的,大哥我教你们一首,你们要是学会了,我就把这些玩意儿送你们,好不好?”李飞儿自己也觉得好玩儿,一脸的笑意,牙都露出了两排。
  
  本来这群孩子看李飞儿转头没理他们了,站了一会儿,互相使了个眼色,准备脚底抹油开溜,突然看到李飞儿手里的玩意儿,个个眼睛放光,一个个嘴答应地比脑子都快。
  
  ……
  
  “官仓鼠,食我黍,百姓无粮健儿饥,将军无米征夫苦,巧妇难为炊,卖儿换两馍,馍馍掰成八瓣儿吃,吃完无法儿拜衙府,俯地定眼看老爷,朝堂坐着官仓鼠。”一个孩子一边把手里的草扎转着圈儿,一边唱着歌儿悠进了家门。
  
  孩子他爹听着了,过来一把拿住小孩儿肩头,另一只手就向孩子屁股上招呼,“又在外面跟哪个不着边的学的歪歌!你老子爹指不定哪天被你害了,看我不打死你!”几声孩子的哭叫透过门板传到街上人耳里,听到的人摇摇头,准是谁家孩子顽皮,被他老子教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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