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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小说](原创·武侠)《风雨谣》——辰舟敬呈![第1页]

作者:孤独辰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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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向所有还深爱着武侠小说的读者和作者致敬——我们有着一颗相同的心!向所有喜欢武侠小说吧的吧友致谢——侠吧,因为有你更精彩!
 

 
本楼层留用。
 
  【前言】
  
  《风雨谣》是我个人所构思且下笔写的第一本小说,也是完稿的第一本小说。作为一个业余中的业余写手,水平不高,能力有限,作品质量也就一般般,在此厚颜献丑,还望朋友们能多多批评指正。
  
  我身边也有人问我为什么偏偏写武侠小说,更有甚者拿其亲人朋友作为“正面教材”来表明写别的题材能赚钱。我的回答是一贯的,立场是坚定的,不论是回复我身边的人还是吧友们的相关问题,我的答案就一个——因为喜欢。
  
  至于为什么喜欢,呵呵,这个还真不好简言概之,长篇大论一番倒是可以。除了武侠,我也读过很多其他题材的小说,但结果还是那个结果:武侠小说仍旧是我的独爱。我想其他独爱武侠小说的朋友应该有着与我一样的心境,也应该跟我一样难以回答为何偏偏独爱武侠小说吧。
  
  我从小就深受武侠剧的影响和熏陶,这应该是同龄人的共同属性,只是大家爱的结果有所差异罢了——我在爱的同时也选择了创作它。自上初中开始,我就有着想要杜撰一片江湖的想法,而当这样的想法付诸于实际行动之时,已是多年后的高三期间。好在经过这些年的学习努力和坚持,我总算将《风雨谣》写完了,后又花了一年多进行修改,这才有胆量将其发表出来供大家审阅。首先为自己的坚持鼓鼓掌。
  
  不写作不知道写作的苦,《风雨谣》的创作之路是很艰辛的,所有的小说创作都是很艰辛的,特别是像我这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人来说,那种艰辛更甚。而且咱又不是天才,因此咱没法像天才们那样下笔既成文。既然基础不好,又不是天才,那就只能去学习,用心学习。读书就是一种很好的学习方式。
 
 
  读书对写作是有用的,因为读书真的是个学习的过程,学习别人成熟的手法技巧,学习别人与众不同的江湖观。为了更好的写作,我在大学毕业之后强迫自己去读小说,强迫着强迫着,我就喜欢上了读小说的感觉,也学会了从小说中汲取自己需要的东西,我的写作能力也随之成长,我都能清楚地体会到自己在写作上的成长。
  
  多说一句,希望大家多读书,也希望大家喜欢上读书。
  
  但不写作也就体会不到写作的快乐。曾有朋友问我“如何耐得住写小说时的那份寂寞”,我的回答是“我写文的时候不觉得寂寞,我寂寞的时候才写文”。是的,写作不仅不会给我带来寂寞,反而能消除我内心的寂寞并给我带来快乐。这是一种特有的快乐,一种只有真正喜欢上了写作的人才会懂的快乐,就像有人在喝苦咖啡或者在吃潍坊青萝卜时觉得很享受一样(其实潍坊的青萝卜并不辣,而是有些甘甜)。我就很喜欢喝苦咖啡和吃青萝卜……呃,我就很喜欢写作时的感觉,那种感觉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就是一种上天赐予的快乐。
  
  因此再多说一句,希望大家都能开始写作,用心去写作,当你习惯了并喜欢上了写作的感觉的时候,你一样会体会到只有写作才能带来的快乐!
  
  提前说一下,本文不涉及具体朝代,也不出现明显的历史信息,区域性地名是以现代省份划分为原型,城镇地名则全都是杜撰的;故事背景和情节全是原创,并不会出现借用他人作品设定的行为,若有相似或雷同,纯属巧合。它就是讲了几个故事,塑造了几个人,通过故事和人物来描绘了一片江湖,大家权当乐子看上一看就好。
  
  好了闲言碎语到此为止,下面就开始贴文,提前感谢大家赏脸鉴阅,也感谢大家不吝指教,哪怕是水个贴也是极好的。
 
 
  【第一章】?梦
  
  泪水迫出眼角,再次湿润了双鬓。
  
  梦,又是一场同样的梦。没有人喜欢噩梦,可陈虔林已不记得将这同一个噩梦做了多少遍了……
  
  三月春风轻抚,尚未抚去北应城外大地的枯黄冷清。东城门正东偏南三里地外的乱石场上,他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
  
  他十七八岁的年纪,是个光头,头上的黑布香帽和身上的短衣道服表明了他并不是和尚,看上去更像是个道士,背上背着一个蓝布包袱,一条五尺长的青铜棍子立在身旁。
  
  他孤独地坐在大石上,呆呆地看着前方那座繁华的北应城。人尚在,魂却已经飞至天外。
  
  十七八岁,对于一个男儿来说,本是该为自己的未来奋斗努力的年纪。可从他的神情中,却看不出一丁点对未来本应有的渴望,有的只是伤心、痛苦、迷茫与无助。
  
  初春的冷风轻袭,如刀如镖,割得人脸生痛。一阵冷风奔袭而过,陈虔林泪水迎风而下,香帽绫带伴着泪水黏在了脸颊上。他没有哭出声来,任由冷风吹打,任由泪水流下,偶尔望向远方的城镇,也偶尔低头凝视那根陪伴了他十多年了的青铜齐眉棍。
  
  走神之际,突然有许多不同装饰的人仿佛平地理冒了出来,或持刀或持剑将他围在当中,有的在向他问话,有的犹如饿狼盯着猎物般瞪着他。
  
  看到周围这些人如狼似虎般的神情以及一柄柄明晃晃的刀剑,他害怕极了,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心脏跳动地厉害,几乎要蹦出胸膛。他试图用尽力气去听对方说的是什么,可令他不解的是,双方明明相距不过一个身位,他却听不到丝毫声音。
  
  见刀剑砍来,陈虔林疯狂地向众人挥舞着手中的青铜棍,霎时间,已有很多人倒在了血泊中,不断地抽搐哀嚎。鲜血染红了青铜棍,溅满了他的衣裳,浓浓的血腥味更是让他感到恶心欲吐。
  
  陈虔林发足狂奔,直到跑到再也跑不动了才停下来,而身后的那些人,却是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杀人,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从没想过要杀人,他今天却杀了很多人。回想起方才的腥风血雨,他的胃突然开始猛烈收缩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胃中没有丁点食物,可他还是强忍不住地呕吐着,似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呕吐出来。
  
  剧烈的呕吐没能阻止他流泪,他的泪水似乎永远没有流干的时候。
 
 
  想起恩师的死,想起自己背着欺师灭祖的罪名离开师门移神栈时的场景,他依旧忍不住地流泪。几日前他还是一个有人疼爱的孩子,如今却成了过街的老鼠,不仅无家可归,更是要不停地逃命。
  
  自从离开师门移神栈,他便不止一次地遭到许多江湖门派的围攻。“欺师灭祖之辈人人得而诛之”只不过是那些人追杀他的借口,更重要的是那些人认为他身上有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名家利器、旷世秘笈,自古以来都是武林中人所追逐的,如今这样的命运却落在了少年的头上。可那些人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他却没有一点头绪。
  
  作为移神栈第七代掌门风清真人的关门弟子,陈虔林自十岁开始便得到了恩师的悉心相授,医术自然了得,武功同样不赖。可是,就算他的武功再好,他始终还是个孩子,面对如此之多的武林中人的围攻,也不可能每次都能安然无事。离开移神栈不过半月,他便遭到了那些来路不明的江湖人一次又一次的围攻,他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自己的命运为何反转得如此凄惨。
  
  泪水滑落,冲去了脸上的污尘,两道泪痕更加明显了。陈虔林凝视着西方的那座繁华城镇,眼神中依然透露着几分不舍,那里原本是他的家,可不舍又有何用,他已经无家可归了。
  
  陈虔林又是低头不语,过了一阵,又缓缓闭上双眼,挤掉了眼眶中的泪水。或许这是他今生流下的最后一滴泪水了。匕首握在手中,他毫不犹豫的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人生若无方向,活着也无意义。死,对于一个绝望之人来说,无疑是最好的解脱。
  
  他依然留恋着这个曾经给他带来无数快乐的世间,可此时的他已经找不到一丁点活下去的勇气。这个世间给他带来的快乐,早已随着自己被逐出师门而成为一场梦境,取而代之的是他这个年龄本不该有的痛苦。
  
  自从半个月前被逐出师门,他已经不再指望任何人了。疼己护己的授业恩师已死,原本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大师兄李正声,则一口咬定他是杀人凶手,若不是在师叔和其他师兄师姐的袒护之下,这才能够离开移神栈,他早就横尸在李正声的掌下了。而自己的启蒙恩师普渡寺于因大师又远在普罗山……
  
  无依无靠又生无可恋,除了死,他还能有何选择?
 
 
  陈虔林不再犹豫,双眼紧闭,五寸余长的匕首迅速划向自己的咽喉!他正等待着下一个瞬间过后即将获得的永远的解脱。
  
  有时候,想解脱时却也未必如人意。
  
  突然间两声撞击声响后,陈虔林手腕震痛,匕首被飞来之物打掉在地上,整条右手臂被震得抬不起来,鲜血也由被震破了的虎口划过拇指和食指滴落在地上,随即便浸入土中。
  
  “他娘的,死都不让死成!”陈虔林低着头心里咒骂这那个多管闲事的人。他并不在意是谁出的手,多半是那些向自己讨要什么狗屁心诀的江湖中人吧。
  
  视野中出现了一双僧人的脚,陈虔林的心头突然一热,登时庆幸自己没死,也庆幸自己没骂出来。陈虔林慢慢抬起头来,希望眼前出手阻挠的人是他此刻最希望见到的人。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僧和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僧人,一前一后站在自己跟前,而二人挂在胸前的佛珠均已散落一地。出家人向来不喜暗器,看来是二人见自己欲寻短见,不得已之下同时扯下胸前佛珠当做暗器,这才打落了他手中的匕首。
  
  老僧人看上去已过花甲,瘦小的身躯上,一身宽大的杏黄色僧袍在冷风中呼呼飘动,颇有一代神僧的凛凛威势。少年僧人身材与他相仿,瘦而健壮,不惧严寒地只穿了身单薄的深灰色僧袍,双掌合实立在胸前,任凭冷风肆意击打着露在外面的上臂。仔细看来,那年轻僧人的贴身衣衫离肤少许而起,一股温和而又强大无比的纯阳真气正笼罩着他全身。这般绝顶级别的内功修为,很难让人相信他还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陈虔林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哭泣与泪水,双膝跪地,抱着身前老僧的腿大声哭了起来。他哭得撕心裂肺,可他却一点也听不到自己的哭声。
  
  老僧将他扶了起来,抬起宽大的衣袖将其脸上泪水拭去,嘴唇一开一合正在向他说着什么。陈虔林努力地去听二人的话,虽然近在咫尺,却同样丝毫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两个僧人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模糊,陈虔林发足狂追,却是越追越远,脚下拌蒜,结结实实地跌了几个跟头,再起身时已不见了他们的踪迹。
 
 
  天色已黑,圆月高挂,皎洁的月光令这片冷清的大地陡增了几分阴森凄冷。每月都有十五,每个十五不见得都会月圆高照,可今年的这个三月十五的月亮显得格外的明亮,也格外冷。
  
  陈虔林最终停了下来,一阵砍杀的场面挡住了他的去路。他起初还轻身轻脚的走近,可四周找不到丝毫可以遮掩的地方,再怎么轻身轻脚也是无用。四周空空如也,平如湖镜,他站直了身子,他本就不再将生死放在心上,而且他很爱干净,即便是死也要干干净净的。
  
  可是众人似乎根本没有在意他的靠近,一阵砍杀过后,便各个提着刀剑渐渐远去,只留下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他慢慢走近,泪水瞬间夺目而出,地上之人竟是他同门四师兄袁同宇!陈虔林无助地哭泣着,使劲地哭泣着。他明明嚎啕大哭起来,可是他的哭声依然连自己都无法听见。陈虔林跪在尸体一旁,泪水滚滚撒落,环顾四周,哪里还是那平坦的旷野,一棵棵大树一堆堆灌木足以把他挡得严严实实。他颤颤巍巍地伸手去触碰那具渐渐冰冷的尸体,师兄的尸体明明就在眼前,他却只能看得到而摸不着。
  
  尸身渐渐模糊,陈虔林擦去泪水,抬起头来时,竟发现所跪之处多了一座碎石堆砌起来的坟墓,坟墓前立着一块用树干削成的墓碑,碑文赫然写着:“四师兄之墓”,落款则是:“不肖师弟立”。碑文中既没有书明墓中之人也没有标明立墓之人,仅仅十个字书得倒是工整,却个个均是用血写成……
  
  这不正是自己亲手写下的么?
  
  他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又发现墓碑前跪着一个人,隐隐约约竟然正是自己!
  
  陈虔林呆呆地看着坟墓,看着眼前的那个同样已经哭得泪眼模糊的自己,看着一个翠衣飘飘、相貌朦胧的少女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绿衣少女缓缓走来,好似生怕打扰到正在坟墓前抽泣的那个自己。眨眼之际,少女的身影也渐渐变得模糊,渐渐地消失在了蒙蒙晨雾中……他呆呆地看着少女起身南去,望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南方远处。
 
 
  陈虔林扭过头来,原本跪在坟前的那个自己此时也已经不知去向。全身一阵酸软,他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不知不觉间竟已昏睡过去。梦境中的他却来到了一个宏伟壮观、鳞次栉比的庄院里——竟是师门移神栈的老邻居江北十大门派之一的聚龙坛!
  
  眼前不断闪闲着聚龙坛坛主彭江连和他独生女儿彭玲儿,以及聚龙坛里那众多名声响誉武林的高手们的身影……还有很多人,很多不认识的以及刚认识的人,很多要他死的人,很多让他从死亡中挣脱的人。
  
  畏惧、紧张、感动、幸福、憧憬,还有阴谋、绝望、无助、逃亡……不同场景与心情不断地在他的梦里闪现……
  
  梦里有面相慈和的隋家老爷和夫人,有稚气未脱争强好胜的隋家二公子、自己替师父收的关门弟子隋延亮,还有……
  
  陈虔林又感到全身一阵酸痛,仿佛睡前刚刚下过一番苦力,待到他醒来又感到头脑昏昏沉沉,几处要穴被封,全身动弹不得,竟是躺在一停歇的马车上。他本是人称神医陈洛天的弟子,而移神栈的内功「移神心诀」更是以运气调息冠绝江湖,要想冲开被江湖上一流好手所点穴道尚且不是难事,要冲开三四流之辈所制的穴道,更是可谓易如反掌。
  
  陈虔林细听着车外的动静,冲开穴道后再挣脱双手双脚的束缚,又向马车外看去,只见十余人正在路旁的小酒馆吃饭喝酒,好似捡到了宝贝一般热闹地庆祝着,只有两个人在马车旁守着。
  
  陈虔林扫视过那些人,又见不远处是片山林,猛然出手将车前的两人点倒在地,跃出马车向山上奔去。不论躲避还是甩开追踪,往山上逃去本就不是个上策之选,待到狂奔了半刻钟后,他更是不禁暗暗叫苦——一条湍流不息的长河挡住了他的退路。身后的追兵已将他围了起来,陈虔林自知命运至此,放手一搏总比坐以待毙要好一些。他武功不弱,可面对这些江湖老手一对一尚且勉强,以一敌十当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一顿厮杀后,那些人越战越勇,陈虔林渐渐筋疲力尽遍体鳞伤。陈虔林眼前一黑胸前中掌,他不想让自己死后的躯体落在那些人手上任他们蹂躏糟蹋,手指由下而上点向朝自己胸口抓来的手掌,脚上用力,身子借着所受掌力腾起,微闭双眼,身子已然朝河中跌去……河并不算宽阔,可是河水湍急,人一落水瞬间已不见了踪影。
 
 
  不知过了多久,陈虔林被身上的伤痛惊醒,耳中哀猿声阵阵流水声淙淙,身子飘飘荡荡,只觉是身在船上漂流于山涧中。
  
  “原来还没死。”陈虔林暗忖道。想来是自己在落入河中时,下意识地运起移神心诀中的闭息之法,又遇见贵人,这才保住了性命。双眼微睁,只见扁舟两段各有两人正在掌船,身旁还有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正给他的伤口涂着药剂。药剂抹入伤口,剧痛难耐,人又昏死了过去……
  
  脸颊上的泪水已经凄干,陈虔林的梦却并未像往日那般继续下去,他希望继续去做这场未做完的梦,他希望改变这场梦的前因后续。
  
  陈虔林又慢慢睁开眼睛,与往常一样再次轻叹了口气。
  
  “今天是你醒的最晚的一回了。”一道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从一张干瘪的嘴唇里传了出来,“又做同一个梦了?老夫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你在这三个月里第十三次梦中流泪了。”
  
  老者身材魁梧异常,更是瘦得吓人。他齐腰的头发是白的,稀疏的胡须是白的,低垂的眉毛也是白的。单凭外貌,很难能说准他的年纪。他已经在这片树林里度过了二十五六年的光阴,他来此之前就已经是个老人。
  
  “第十三次?是么,这有什么好数的?”陈虔林话语中没有尊敬之意,可对于老者徐进来说也没有丝毫不敬,三个月的相处,他已了解陈虔林骨子里就是一个这样随性的人。
  
  徐进已经将饭菜摆在了桌子上,正等着陈虔林下床。今天的饭菜四荤两素一汤,还有两大坛子酒和一大壶茶水,算是这三个月来最为丰盛的一顿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也是陈虔林在这里吃的最后一顿饭。
  
  陈虔林又一次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又长长叹了一口气,接着用手在额头上拍了几下才再次坐起身来,又将眼泪往脸上一抹,接着不急不缓地淡淡说道:“也没什么,别说十三次,一百三十次估计也有了,早就习惯了。”
  
  徐进已经坐在桌前等了陈虔林一炷香的时间有余,好不容易等到他醒来却又见他并不着急下床,双手无所适从地又将两双筷子重新摆了摆,这才又道:“这样可不是件好事啊。老夫觉得,你做噩梦的时候是你最脆弱、最无防备的时候。好了起来吧,吃点东西,该走了。
 
 
  陈虔林嗯了声,他承认徐进所说的,回道:“那从今晚开始,我就不再去做那个梦了。”看了看已经摆放好了的饭菜,又扭头看了眼一侧墙上写着的差一笔的十八个“正”字,一声长叹,“二月初一,这么快就三个月了。”
  
  也许他真的不再做那场噩梦了,做噩梦的将会是那些曾让他做噩梦的人。
  
  “还以为你会说‘终于三个月了’呢。不过,以老夫之见,倒是想让你再在这里呆上一年半载。当然,老夫也知道,你是不会再在这里多留一天的。”
  
  “我已等了快三年了,我一天都不想再等下去了……”陈虔林脸色稍带欠意,强颜一笑后继续说道,“也许冥冥自有注定吧,不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渴望能有这三个月呢!能有幸在徐老这里呆上三个月,足以抵得上我在江湖上闯上十年。要不是因为有放不下的仇怨,让我在这里和徐老把酒而歌三年五载,都无所谓。”
  
  徐进应道:“冥冥自有注定……是啊,整个江湖上能解开老夫经脉封禁的人还是有的。可除了小兄弟,又有谁肯帮老夫解禁呢?”
  
  就在陈虔林下床时,木舍外面突然间传来了呜呜之声,像极了有人被布条之类的堵住了嘴。
  
  见陈虔林皱眉,徐进解释道:“老夫怕他们打扰你睡觉,就将他们全都封了经脉。”
  
  陈虔林闻言,也就当即知道了徐进所指的是些什么人,除了林子尽头村落里的地痞自是别无他人。大清早的,洗漱还是有所必要的,陈虔林将外衣短袍往身上简简单单一披,踏拉着鞋就朝屋外走去。果不其然,陈虔林对地上横七竖八趟着的那六七个青年汉子倒是有些印象,年前为了图个吉利,他和徐进还曾用银子打发过他们。
  
  见陈虔林出了门来,那几个汉子使出全力拼命告饶,可是穴道被徐进所封,不仅身子难以动弹自如,就是嗓子也麻木地说不出话来。陈虔林并不理会他们,简简单单地洗了把脸后就又回到了木舍。
  
  饭在桌上,陈虔林没有吃,徐进也没有吃。人再饥饿饭菜再香,离别前的饭菜往往让人难以下咽。他们只是在喝,陈虔林一直在喝茶,而徐进则是在喝酒,只喝得陈虔林胃腑胀满,也喝得徐进酒意上头。
 
 
  【第二章】劝
  
  树林深处,木屋旁,陈虔林站在马旁,一身不算新也不算旧的短袍黑衣,背后背着一顶不算新也不算旧的黑布斗篷。马全身漆黑发着亮光,一眼看去就知不是宝马,没有哪匹宝马会像它似的肥得像头猪。
  
  陈虔林手抚马鬃,扫视着近处或半截折断或竟是穿孔的树林——三个月前,这木屋周边可不是这般景象;三个月前,那时的他也绝不能与现在的他同语。徐进亦是感慨颇多,三个月前,木屋周边的确不是现在的这篇狼藉景象,如今的自己同样不再是三个月前的那个可以被人随意欺辱的糟老头。
  
  “年纪大了,站一会儿都觉得累。”木屋门前,徐进坐在了台阶上,继续道,“其实看得出来,你还是觉得这三个月过得很漫长的。”
  
  陈虔林深呼一口气又长叹一声,道:“还好,比在无极谷的两年快得多。如果不是偶然间进入了这片林子遇到了徐老,三个月前我便已经重出江湖了。”
  
  徐进微笑着听他说完,然后微笑着回道:“是老夫感谢你才是。”
  
  陈虔林却对徐进的道谢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谢不谢的,我帮你打通玄关,你传我「天魔咒」,公平交易,合情合理,两不相欠。如今想起来还真有些后怕,如果三个月前没遇到徐老,恐怕我在江湖上都未必活得过这三个月。”
  
  闻听陈虔林说到“天魔咒”三个字,躺在地上的那七个人立时惊呆在了当场,别说那几不可闻的呜呜声,就是连呼吸和心跳都要停止了。他们虽然年轻,大的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小的看上去也不过才二十出头,且他们都只是当地的地痞,连江湖中人都算不上,但他们却听过天魔咒这三个字,更是对当年天魔横扫江湖的故事如雷贯耳。他们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面前那个糟老头竟然就是天魔徐进——他们明明欺辱这个老头足足二三十年了!但他们又不得不信,因为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正是那个原本弱不禁风的糟老头,仅仅在刹那之间连出六指将他们点倒在地,直到现在,那全身的麻木感都不曾消去一丝一毫。
  
  陈虔林也注意到了那些人突然间的安静,也知道此时,这才扭头俯眼打量了一遍他们。只见那七个人只是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除了因寒冷而让面色有些苍白,并不见他们身上有何外伤。陈虔林内心冷笑一阵,暗道:“想来经历了这二十多年的磨难,天魔真的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天魔了。”
 
 
  徐进对那些人突然间的安静也不在意,且他内心里竟然还生出了一丝喜悦,想不到都已过去二十多年了,一群寻常百姓竟然也还记得他天魔的威名。徐进朝陈虔林摇了摇头,那并不是“交易”,他知道陈虔林帮自己打通玄关,绝不是为了能得到他的「天魔咒」,如果自己不是个老人,可以肯定陈虔林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肯。像他这个年纪的人,经过了这么些风风雨雨,已经完全能够看透他人外貌下掩饰着的内心。
  
  “就算没有「天魔咒」,凭你三个月前的武功一样能够驰骋江湖。”
  
  陈虔林也像徐进那般一边笑着一边摇了摇头。他在三个月前的确是这么想的,但三个月后的今天,他却嘲笑起了三个月前的那个狂妄无知的自己。徐进感激他解除了经脉的封禁,而他同样感激徐进将那纵横天下的「天魔咒」传授给了他,正是有了「天魔咒」傍身,他才有了足够的实力让他去狂妄!
  
  陈虔林说道:“仅凭我三个月前的武功修为,恐怕也就能和三年前的兄弟虔文打个平手,若是稍有不慎,二百招内也难以敌得过,就更不用说那个仙剑山庄的孙应洪、以及丐帮的张远承了。可如今三年已过,虔文的武功一定又精进不少,要是真的较量起来,还真不知道现在的我能否占到一丁半点的便宜。”
  
  说到这些人,陈虔林眼神中散发出一丝向往的光芒,经过在无极谷近两年的苦修和这三个月的疯狂练功,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证明自己。对仇人的恨和对亲人的期盼,已经让他无法再忍耐“等待”了!
  
  徐进的眼眸中亦是神采一闪,道:“以你现如今的武功,就算是当年初闯江湖的老夫都有所不及,而你竟又是这般推崇那几人,看来如今的江湖可真是人才辈出啊。”
  
  陈虔林略略摇头,显然并不认同徐进所言,道:“要说人才辈出,我们这一代岂能比得上徐老当年那时?不仅有号称五大绝世高手的,还有三剑两刀一神镖六大高手,神剑、神刀、神镖又与我师父合称江湖四神,再加上你这个大魔头天魔,那可真是自古以来江湖上最为鼎盛的时代。”
 
 
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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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个
 
谢谢啦
 
  听到此话,徐进神色黯然,仿佛时光逆转,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自己刚刚出道江湖的时候。可往昔不复,当初初闯江湖时的傲气与纵横江北十年所向披靡势不可挡的戾气,以及经脉被封武功尽失后的仇怨懊恼,都早已随着这二十五年以来的隐居生活消散殆尽。
  
  “只可惜岁月不饶人,二十余年前,太行雪狼赵东与天冥教主沈天层在南海比武切磋,怎奈再有本事的人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最终二老皆因力竭而亡。百家姓近十年来也已在江湖上没了踪迹,丐帮帮主周峰如今也已是九十多岁的风烛老人,估计离死不远了。五人之中最年轻的双掌刀锋王荣威归隐江南海岛,多年来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如今是死是活也鲜有人知。至于现如今的江湖,你说是人才辈出,我倒是觉得是青黄不接才对。”
  
  陈虔林说得简单,但听在徐进的耳里,以他的人生阅历,自是足够详细了。徐进在此隐居二十五年多,这些年来江湖上所发生的事故他并无听闻,陈虔林来此三个月,今天也是第一次说起当年五大绝世高手的事。
  
  “老夫也实在想不到这才过去了二十几年,不仅五大绝世高手死的死没的没,就连当时江湖上最为嚣张的那几个小鬼竟也没能熬得过老夫。什么神剑魔剑,什么神刀刀王,什么神镖神……”原本要说上“神医”,顿时想到了跟前的陈虔林,只好打住不再将那个“医”字说出来,接着道,“各个都急着投胎转世,江湖上最为鼎盛的时代转瞬间却成了最为没落的时代,真可谓是可笑至极。小兄弟可算是生对了时候,趁着这些人隐居的隐居,投胎的投胎,你可要好好在江湖上闯荡一番。”
  
  陈虔林并不在意他说什么,在意的只是徐进沧桑尽露的双眸之中闪现出的那丝泪光。徐进和当年的五大绝世高手以及三剑两刀一神镖并没有丝毫交情,他们是死是活也与他没有关系,然而他却为他们流下了泪水。陈虔林本不懂,此刻的他也突然有所感触,也许那一丝泪光才正是来自于人人口中所说的“江湖”,也只有更多的泪水才汇成了这令无数人追逐与挣扎的江湖。
  
  另外,这也不是徐进第一次劝陈虔林要在江湖上闯出名头来了,陈虔林也明白徐进为何对他这般三番两次的劝解。徐进的江湖戾气虽然已被岁月消磨殆尽,但他的江湖心仍在,「天魔咒」曾让他横闯江湖,他怎么会甘心让它就此失传?好在老天爷开眼,就在他的心都要被岁月磨死的时候,陈虔林却偏偏走进了这个树林子,更是丝毫报酬未要地解开了他经脉的封禁。如今的陈虔林不仅得到了他的真传,更是身怀另一项邪功「阴阳诀」,他期盼着陈虔林能带着他天魔当年的威风傲立江湖之巅!
 
 
支持啊!
 
  “江湖有着江湖的命,兴也好亡也罢,却都不干我陈虔林的事儿。只要能找得出真相、报得了师仇,我就也来这里隐居起来,过过安稳日子,再也不在江湖这滩浑水中煎熬了。”
  
  徐进语气之中略带斥责:“你才在江湖上混了几年啊竟会发这样的厌世感慨。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白白沉没了自己一身傲人武功岂不可惜?”他还在劝,其实就算不为了让「天魔咒」再次名震江湖,他也不想让陈虔林像他这般消极面对江湖。
  
  人过留名……那是陈虔林小时后的梦想,他曾梦想着自己能练就一身本事,让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他曾梦想着与师兄师姐一起,带领着移神栈也能跻身名门大派之列;他也曾梦想着自己扬名江湖之后娶妻生子,再收上百八十个徒弟,创建一个自己统领的名门大派……他的那些梦想早就破灭了,他现在的梦想就是找出真相,将所有凶手全都杀死在自己手里!至于复仇之后的事儿,他没想过,他没兴趣想那么远,现在的他只想复仇。
  
  愁苦的面容中勉强挤出了几分笑意,陈虔林绕开这个他一点都不喜欢的话题,道:“徐老是不是觉得这三个月过得很快?”心中却在暗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相比于你当年天魔,只怕日后我在江湖上的名声也好不了哪去。”
  
  徐进微微一笑:“年纪大了,自然觉得时间比以往过得快。”
  
  陈虔林追问道:“趁着身子还算结实,何不出去走走?”
  
  “如果你早来十年,老夫或许真的会再出去闯闯。如今老夫都奔九十的人了,早就没了当年那股要横扫江湖的豪情。要是再闯江湖,恐怕是有命出去没命回来喽。”
  
  陈虔林眉头轻皱,听此一说,也不禁去想象自己到了这样的岁数时,会不会也如此刻的徐进这般无心江湖,更对自己能否在江湖上混到这样的年纪而感慨,毕竟江湖上又有几人能够真正做到终老此生呢?
  
  陈虔林无奈道:“是啊,江湖中人总是争强好胜,但争来争去有何意义?人生在世数十载,熬到最后,也不过都是一堆黄土罢了。”
  
  经历过生死劫难的人,很多事也就想开了。当然,对于徐进来说,以陈虔林不过二十过头的年纪,想开得未免太早了些。
 
 
  多劝无益,徐进不再劝他,转而一脸严肃地说道:“如今的你集两大邪功于一身,虽然前途无量,但却也不是没有风险。当中利害,我想你比谁都清楚。”
  
  “徐老是说……”陈虔林自然明白徐进的意思,却也不禁多问了一问。
  
  徐进没有回答,他当然知道陈虔林明白这个道理。「天魔咒」与「阴阳诀」催生的真气都是阴寒霸道一路,修炼之人自是不惧小伤,但一旦受伤过重,若不用同样阴寒霸道的真气辅助疗伤,后果不堪想象。放眼整个江湖,内功以阴寒为主的,只怕除了他们二人就再无旁人了。
  
  “这也没办法。有「移神心诀」作根基,体内阴阳真气共生共存,阴盛阳弱也是没办法改变的。真是难以想象当年创作此功的人是个怎样的奇人异士。”陈虔林倒是想得开,且他自信江湖上已经没有一个人能够轻易地伤得了他,他同样自信如果有人能够伤得了他,那对方必将付出不可估量的代价。
  
  徐进并不罢休,他只想在临别之前给予陈虔林尽量多的忠告:“老夫在出江湖之时也曾受过伤,那一次,老夫整整调养了四年之久。因祸得福,也好在那次伤,老夫才重新将「天魔咒」的两步一掌重新整合了一遍。回想那次重伤,老夫竟能扛得过去,当真是万幸得很。但之所以说是万幸,那是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当年的老夫那般,你也不例外。”
  
  陈虔林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例外,要是他真能得到老天爷的眷顾,他也就不会经历当年的那些不幸了。可再回想一番,陈虔林又觉得自己是无比幸运的,至少他还活着,也相信自己能踏着仇人的尸体继续活下去。徐进说得真切,陈虔林在听,可徐进却不在多做解释。
  
  徐进轻叹一声,道:“凡事有利必有弊,各有天定。走吧!办完你该办的事或者有空时,要记得来这再陪老夫喝喝酒。”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物,竟是一锭碎银子,手在胸前轻轻一挥,那锭碎银子裹着一道劲力,径直飞向陈虔林的面门!
  
  碎银子飞至,陈虔林右手一抬,袖中一枚铜钱陡然划入食中二指之间,二指一抖,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破空异响,铜钱正中飞来的那锭碎银子!二物相击,犹如雷雨天中的霹雳般散出一阵轰鸣和火星。徐进方才一掷,那锭碎银子飞出虽快,却并不含多少力道,铜钱与之相交,碎银子被击成数块四散而开,那枚铜钱则完好无损地钉进了一旁的树干里。
 
 
  陈虔林自信地笑道:“那自是当然,能交到徐老这样的忘年交也算不枉此生,你号称天魔,而我在江湖人眼中是一个欺师灭祖的无耻之徒,我们今生相遇结成忘年之交,或许这就是前辈所说的天定的吧。”
  
  徐进看着陈虔林,就像是慈父看着自己孩子般,道:“你还年轻,这句话本该是老夫说的。”
  
  就在这时,远处喧嚣声渐起,还有刀剑撞击声不断传来,料来周边的地头恶霸过见派出去的人迟迟不归,便抄起家伙赶来了。这次来的人似乎还不少,以声音辨别,只怕少说二十人的样子。同伴抄着家伙头来驰援,而地上的那七人也终于有了动静,但各个额头上大汗直冒,青筋根根突起,似是很想告诉那些同伴赶紧跑路保命。
  
  陈虔林朝徐进一笑,道:“反正过完年了,也就没了那些顾忌。这些人是留给你自己活动活动筋骨呢,还是我顺道代劳?”
  
  徐进也是一笑:“还是算了吧,老夫在武功尽失时都忍了二十多年,如今功力恢复,也不愿跟他们计较。他们也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年纪大了,也不愿再给别人增添悲伤仇怨。”
  
  陈虔林脸上的微笑不变,但心里却是有些惊愕,他虽然知道徐进的江湖戾气已失,却也没料到竟然丢失得这般彻底。若是换做成他,就算是仁慈心再怎么汹涌泛滥,最多也就是不去为难这些人所在的村子,而这些人性命可是难保,最轻也得缺胳膊断腿。可他心念电转,似是觉察到了不对,暗道:“难道他这是有意做给我看的?他这是在劝我放下仇怨吗?”
  
  徐进当然是故意做给陈虔林看的,因为陈虔林的仇心太重了,杀伐戾气更是明显。但他不敢明里劝他,就算是旁击侧敲地劝也不曾有过,今天是头一回。短暂的接触,他已经了解现如今的陈虔林是个怎样的人,若是劝解,哪怕并非强劝,不仅骑不到作用,反倒是会加深陈虔林内心深处的那份仇恨。
  
  陈虔林当然不想被劝,装作糊涂地回道:“也好,我离开后,倒也可以让他们养活着您老。”
  
  见陈虔林装糊涂,徐进也只好陪着他装糊涂,捋着胡须呵呵一笑:“好主意。”
  
  徐进想要陈虔林放下仇怨,但陈虔林却是想让徐进重新拾起那条江湖路,再次劝道:“不过,我还真希望你能再出江湖闯荡一番,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是在江湖,说真的。我们一老一少,不得让这江湖好好热闹一阵?”
  
  徐进不止一次地劝陈虔林在江湖上闯出名堂,而陈虔林亦不是第一次如此劝他了。早前徐进听后只是摇头微笑,这次却是开起了玩笑:“你就不怕我找普渡寺和移神复仇?”
  
  “无所谓。”陈虔林边摇头边说道,“三个月前不怕,现在也不怕。到那时,就由我来作徐老的对手好了。”
  
  “不行了,当真不行了,这把老骨头动一动都要散架了,要是在去江湖上混,把这老命给搭上岂不亏了?还是省点力气,找个没人管的地方给自己建座坟,也好到时候剩点力气把自个儿搬进去。”徐进说着俯身捡起一石子,手臂轻轻一挥,石子随即打在马臀上。马儿受击,缓缓向前走去。
 
 
  青山,绿水,茂林,本应该让人心情舒畅才是,可对于陈虔林来说这样的风景与荒凉萧瑟的冬天无异。他曾经想过横刃而死,曾经自暴自弃想躲藏在救命恩人隋老爷府上一辈子也不再出来,曾经想过在无极谷隐匿一生……如今的他很想重出江湖,很想真真正正的在江湖上闯荡一番。可是他却有些害怕,害怕江湖上躲不掉的是是非非,害怕又有亲人在他面前逝去。
  
  江湖上有等着他的人,江湖上也有他要等的人。
  
  马走的很慢,陈虔林也不急着走出这片好似没有尽头的树林。他在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做,一直盘算到了中午、过了黄昏,心里却始终没有个底。如果不是遇到天魔徐进,他早就在三个月前就重出江湖了。如今看来,今天才是他真正重出江湖的开始。
  
  出了林子,前面没有城镇,也没有村落,只有连绵千里的山地丘陵,好在他已经习惯了在荒野中度日。在无极谷的这两年里,他就没有在舒适的床上睡过一晚,或躺在乱石上,或躺在树干上,或躺在冰冷的溪水中,每时每刻他会用尽一切可以利用的方法磨炼着自己、折磨着自己,为的是让自己铭记那些从天而降的仇恨,让所有关心自己的人不要再因为他而受到伤害,让自己成为一个不屑生死的复仇者,让自己能在那个变化莫测的江湖里活下去。
  
  二月的天还是那么的寒冷刺骨,而他只是穿着一件黑色的单衣,冷风如刀般刺在他身上,他却并没有显露出一丝寒意。他一人身兼数百年前的高人所创的两大邪功,真气运转之下,自是不惧这小小冬寒。他的身子不觉得冷,他的心更是火热。他就要重回江湖了,他等待了很久了,他也知道江湖也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回归。
  
  每一个阴寒幽森的山林夜晚,陈虔林所到之处总会响起一阵催人泪下的笛声。他一直希望笛声能够让他忘记往日的苦恼,可笛声每每响起,却又让他回忆起当年的点点滴滴。
  
  笛声起、猿悲吼,笛声幽缓沙哑又低沉,伴衬着山涧里猿猴的惊喉,凄凄沥沥,好似是在向上天哭诉、在向人间诅咒!
  
  离析江湖叹人生,情仇名利久醉中;笑看轮回皆过客,梦里梦外一场空。
  
  难道江湖本该如此?
 
 
占座
 
端板凳
 
顶顶
 
还没更到我看到那儿
 
坐等啦
 
  陈虔林见那女子身着一身翠绿色的纱衣,心中暗叹:“如果真的是她就好了。”
  
  待到走近五人,那女子的相貌掠过眼帘,陈虔林眉间一紧,神情在陡然间变得有些激动,双眼登时涌现出一丝泪光。要是还能保留着三年前的性格,他一定会因一出江湖便遇见那翠衫女子而大声惊呼起来。但时间改变了他,命运愚弄了他,那些曾经逝去的与后来得到的一切,早已摧毁了他原本异常开朗的性格。
  
  就在这时,青衣女子的短剑被身前的两个大汉击脱离手,而身后的两柄单刀紧跟着朝她的后背捅来!面对即将到手的胜利,四个大汉那狰狞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笑容。面对死亡,女子双腿一软就朝地上瘫坐下去,面色惊恐中带着遗憾,嘴角上却又露出一丝笑意。
  
  只听得“嗤”的一声刺耳的响声过后,清脆的撞击声响传来,两人均已刺了个空,刀柄还在手中,刀身却已飞向了半空,同时心口一凉,紧跟着全身脱力而瘫倒在了地上。另外两大汉见状大惊,料来是那女子趁那两个同伴不意而暗算得手,他二人惊而不乱,几乎同时向后退出两步之后又将钢刀扬起,可不等出手,亦是突然感到心口一凉,两枚铜钱已经刺穿了他们的心脏朝前飞出。那二人这次瞧得清楚,那翠衣女子蹲坐在地,根本不曾有过出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头看了陈虔林一眼,最终落得个死不瞑目。
  
  就在那翠衣女子惊魂未定地扫视着躺倒在地上的尸体时,陈虔林坐在马上已是来到距离女子不足十步的地方,双手牵着马缰,看不出有过出手的样子。
  
  女孩所受的都是一些皮外伤,但鲜血流得不少,染红了大片的衣衫,看起来着实吓人。她一边捂着左臂上的伤口,一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朝陈虔林简简单单行过一礼后道:“多谢英雄救命之恩。”
  
  陈虔林坐在马上来到少女跟前,心脏跳得越来越厉害,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仿佛是久别重逢后竟高兴地忘记了如何开口说话。他只觉得,世间之事巧合千万,可这也太过巧合了。泪水划过脸颊流入他的嘴角,泪是咸的,也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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