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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小说]原创长篇武侠连载《欢乐牛逼武侠梦》[第1页]

作者:刘绪国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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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借问对手何处有,牧童流着泪道:“姐,求求你饶了我吧!真找不到哇!”
年少时曾想,如果我不能成为天下第一,有何脸面立足于天地间?
而今,没有对手,我痛不欲生!
我可以将体内纯正的真气分解为至阳和至阴两股,既能将对手烧焦,亦能将他冻成冰棍。作为吃货,我还自创了“五味指”神功。除了替自己解馋之外,谁要是敢不听话,我就让他“苦不堪言”,或者让他“半死辣活”。
我是西门美夕,小名牛逼,字翘楚,曾用名东方不湿。传说中的“天下无敌的东方大侠”,便是区区在下。我来了,你在哪?
 
大家的叫好声渐弱,玉箫师太也恢复到常态,嗲声对东方一家三口道:“你们一老二少,谁来争夺此书?”言下之意,少林寺、丐帮和青城派均已败阵,便算已丧失抢书资格。少林、丐帮和青城派众人齐声起哄道:“都没讲明比武规则,也未正式开始,怎么就算你赢了?”“有本事堂堂正正比,重新来过。”
青城跟峨眉都在巴蜀境内,二派历来有北大清华情结。青城派的人如何能容忍峨眉派的赢了?文钱子当即跳了出来,朗声道:“我二师弟刚才跟后辈比武是让招,怎可以此定输赢?贫道来跟师太学两招。”
跟正色和尚激战之后,玉箫师太的内力消耗了不少。但她仍然正眼也不瞧文钱子一下,轻蔑地道:“凭你也配?还是你们青城派四个老家伙一起上好了,免得你们此起彼伏,狂吠不止。”
文钱子怒道:“你功夫可没你胸高,我喜欢你吹箫,可不喜欢你吹牛。看招!”话音甫落,便已倏地一剑刺出。剑光一闪,剑尖离玉箫师太的心窝便已只差半寸。
玉箫师太成竹在胸,玉箫打横,一招“棹歌中流”向剑上击去。玉箫去势看似不疾不徐,却偏偏后发先至。长孙饼正内心得意之时,突感手腕一震一麻,差点拿捏不住,手中长剑颤了两颤总算没有脱手。长孙饼心道:“这娘们儿内功还挺高深,看来只可巧取。”主意打定,长孙饼便长剑翻飞,绕着玉箫师太游走起来。
青城派分三大支系,长孙饼一派属于道家,其武术讲究轻灵飘逸,舒展大方。只见长孙饼把一套松风剑法使得中规中矩,进退有度。玉箫师太以逸待劳,前凸后翘立于原地,只在长孙饼长剑近身时才出箫狙击。长孙饼不敢硬碰,一待箫来便将长剑转向递往他处。
捂耳休息的正色和尚看得真切,心下也不得不佩服自己刚才的对手。这老道姑激战之后尚有如此内力,端的是后劲十足。自己跟她比下去,实在难说谁胜谁负。
湿儿看热闹倒是不耐烦了,大声嚷嚷道:“这是耍猴还是比武呢?一个大男人,躲躲闪闪的,成何体统?”长孙饼身材偏瘦,长得就有点猴头猴脑,加之这么一高一低地在师太身边晃悠,的确有点像猴子跳来跳去。群雄听湿儿这么一叫,顿时哄堂大笑。几个闷骚的青年男子便又叫道:“长孙掌门,你就不能再硬一点吗?”
长孙饼的脸红一阵绿一阵,勃然大怒道:“瞎……瞎叫什么?小心……小心把嘴给……你撕开了!”他此时已累得气喘吁吁,嘴皮子也早已变得不利索。
玉箫师太一看玩儿够了,便在防守中夹杂若干进攻招式。一支玉箫上下翻飞,霎那间把长孙饼罩在箫风之下。长孙饼不得不硬着头皮拿剑挡箫,只三五下,长剑便被震飞。长孙饼情急之中一招“撒豆成兵”,撒出一把麻将,分别打向师太的六处大穴。然后身子向后一翻,接着就地一滚,总算逃出了玉箫的包围圈。
 
为了保持跟微话题 #欢乐牛逼武侠梦# 同步,下周一开更
 
流弊啊
 
一样的江湖,不一样的武侠梦
 
楼主,我也是醉
 
昨天看某杂货店收银员(20多岁的年轻姑娘)没事干在看小说打发时间,就斗胆问她喜欢看武侠小说吗?如果她说喜欢,我就向她推荐《欢乐牛逼武侠梦》。她不回答喜欢与否,竟然说:“看不懂!”当真是挖掘机易学,武侠难懂。能看懂武侠小说的女文青越来越熊猫了。
 
去英雄志吧连载吧_
 

 

他处做的封面。只有小图,不是很清楚。如果本吧有厉害的美工大师,希望有人能替我另做一个。
 

 
  湿儿人虽然机灵,但轻功低微,华克之拆了好几招,她却还没跑到马的跟前。华克之从她旁边掠过时,抱起她一起飞上马背,随即纵马飞奔。食人鳄的鳄鱼钉早已随形飞至。若在平时,这些鳄鱼钉焉能伤着华克之?但此时华克之重伤未愈,又刚跟黑虎对了一掌,动作自然迟缓许多,右小臂便中了一钉。华克之顿觉伤口麻痒难当,猜想钉上喂有剧毒,急忙自己用左手点了右臂上的穴道,防止毒血上行。
  伊聪、殷于飞和庞大海随后纵马追来。见华克之又快晕倒,湿儿只得抱着他打马狂奔。庙的前方是个小镇,此时已经有不少赶集的人。湿儿边跑边喊道:“抓强盗啊!”有两个壮硕男子闻声抢出,拦在路中央。伊聪飞起两笔,将二人刺了个透心凉。余者见状,再也无人敢上前阻拦。
  湿儿见白狐等人趋近,向后一扬手,掷出一个小东西,喝了声“着”。掷出之物正是华克之昨夜替她解穴的小土疙瘩,湿儿竟然一直将它珍藏在兜里,此时竟也可以拿出来当暗器一用。伊聪等人怕是有毒暗器,赶紧闪身避过。
  再跑得几十丈远,伊聪等人又已催马追了上来。湿儿瞥见街边墙角有三个叫花子在晒太阳,好像见到救兵一般,冲他们大叫道:“丐帮英雄们快快救命!”白狐等人自然也见到了那三个叫花子。他们怕叫花子们突施偷袭,便勒马朝那几个叫花子奔过去。湿儿却马不停蹄,继续往前逃走。
  那三个叫花子并非丐帮中人,也不会武功。见白狐等人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赶紧磕头请罪。白狐等人端的是邪魔外道,纵马驰过时,这三个叫花子已是身首异处。只是这么一折腾,白狐等人和湿儿相距已是数百丈。湿儿又跑了一阵,身后已经没了白狐等人的踪影。心下大喜,没想到胯下这匹坐骑载着两人居然还能把白狐等人甩掉了,真是神力。
  过了小镇,华克之已处于朦朦胧胧之中。湿儿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机械地打马前行。她偶一回头,发现一个身影飞奔而来,依稀便是水中花慕容虚。大概她跟冷酷师太的恩怨已了,便追了上来。此人的轻功实在了得,湿儿吓得急催坐骑。
  眼见慕容虚追得越来越近。湿儿瞥见路边有一间茅草屋,屋前整整齐齐地堆了一大堆的柴草。湿儿抱着华克之翻身下马,向柴草堆奔去。
  慕容虚远远望见湿儿的身影,心中暗笑道:“真是穷途末路,无处可逃了。竟然玩钻柴草堆这样低级的游戏。哼,看你们怎么逃!”手执长剑,大步流星地朝柴草堆走去。
  慕容虚走近后,发现柴草堆变得非常凌乱,明显有人动过。不消说,定是那小丫头抱着华克之躲进去了。当即毫不犹豫,挥剑往柴草堆刺去。突然,有人从身后窜出拦腰抱住她。慕容虚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胸前已经中了一掌。抱她的正是湿儿,而击他这一掌的则是华克之。原来,湿儿只是故意将柴草堆拉乱,给慕容虚一个假象,她自己则抱着华克之躲在柴草堆旁边的墙后。她狠狠掐了华克之一把,将他掐醒,吩咐他出掌打人。这近身一掌,打得慕容虚吐了一口鲜血。华克之把积蓄的一丁点真气用尽,又昏迷过去。
  湿儿拾起慕容虚的长剑,慌乱中刺了她一剑。哪知那剑竟重得离奇,湿儿这一剑便自然没有刺中要害。湿儿扔下剑,抱起华克之转身又跑。好在她先前骑的那匹马正在路边吃草,湿儿又再上马狂奔。奔出数里,进入一个树林。后面隐约传来西海六龙追兵的声音,湿儿慌不择路,只顾拍马前行,路却是任马自己选择。
  在林中胡乱绕了一阵,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湿儿的马却已累得跑不动了。怀中的华克之早已昏睡不醒,中毒的右小臂已经变得黑黑的,连上臂也有一些黑色了。显然,点过的穴道已经开始松动,毒血正在缓缓上行。看来,他即便不被西海六龙抓住,也会毒发身亡,今日当真是在劫难逃。
 
  好容易绕出了树林,来到一片麦田间。眼见追兵转瞬即至,湿儿急中生智,将路边的一个稻草人缚在马背上,打马让其继续前行。自己则抱了华克之往麦田深处走去。鬼使神差般,西海六龙竟然尾随着稻草人一直追了下去,湿儿和华克之又幸运地躲过一劫。
  过了几亩麦田,竟然看到几小块刚插上秧苗的稻田。湿儿知道,北方人都喜面食,地里一般都种麦子,在北方见到稻田实属罕见。
  追兵早已远去,湿儿终于可以停下来歇一歇了。她用稻田里的水给华克之清洗了一下伤口。看着昏迷不醒的华克之,湿儿心乱如麻,不自禁地掉下泪来。自己身上没有解毒的药。如果有,一定也不能用。各门各派所用的毒药各异,解毒方法自然也不同,乱解毒反而会害死人。能解百毒的,只有莫龙丹。一粒莫龙丹,远离鬼门关!此时此刻,我要是有一粒莫龙丹该多好!服了莫龙丹,华克大哥马上就可以醒过来。只可惜立山圣母远在仪陇县立山寨,即便自己护送华克大哥到了那里,华克大哥也早已没命了。
  太阳已经高高升在空中,天气热了起来。一阵热风吹来,湿儿却觉浑身冷飕飕,竟然打起寒颤来。此刻,她多需要一个拥抱,一点儿,哪怕是很小的帮助。
  湿儿止住泪水,抱起华克之漫无目的地继续前行。行得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又抱着华克之回到稻田边。她从华克之的伤口处挤出几滴黑血来,滴到稻田里。等了一会,果见水蛭们纷至沓来。湿儿本来甚怕小虫虫,此时为了心爱的华克大哥,瞬间变得什么都不怕了,毫不犹豫地将水蛭捉来,放到华克之的伤口处。
  傻乎乎的水蛭如饥似渴,也不管血液有毒否,瞬间就吸得浑身饱满,躺在华克之的伤口上一动不动了。华克之伤口的黑血逐渐减少。湿儿大喜,又如法炮制,抓了十几条水蛭来,让它们排着队替华克之吸毒血。到后来,华克之右臂的黑色终于变成了苍白。湿儿心满意足。虽然华克之尚未苏醒,但她知道,他应已无大碍。
  麦田的尽头有一间小屋。湿儿抱着华克之走了进去。屋里没人,也没什么家具,只地上有一堆柴草。湿儿只得将华克之安放在柴草上面。
  昏迷中的华克之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呼吸急促,看来伤得着实不轻。二人大难不死,患难之中情意更深。湿儿情不自禁地想亲他一下。小嘴刚凑近他的脸,却听他轻轻叫了一声“十三妹”。湿儿大惊,赶紧抬起头来。十三妹是谁?从来没听华克大哥提起过。莫非是他受伤后说胡话?顿了一顿,湿儿又将小嘴凑了过去,华克之却又叫了一声“十三妹”。湿儿怔在当场。这十三妹恐怕真有其人,对华克大哥还颇为重要。此时的湿儿早已疲累不堪,无暇细想十三妹的事。往华克之身边一躺,便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湿儿被饿醒了。睁眼一看,华克之正在旁边打坐练功。湿儿大喜。华克大哥被水蛭吸去毒血后已经自己苏醒过来。这不是就要恢复的前奏么?刚才只顾自己睡觉,却忘了照顾他。现在看华克之在旁练功,突然觉得有些对不住他,暗暗责备自己贪睡。
  华克之见湿儿醒来,高兴地道:“咱们现在又到哪里了?”湿儿道:“应该还在天水附近。”她想,从姜维庙出来,骏马虽然跑了近两个时辰,但是在树林里绕的时间长,所行的直线路程应该不远,那么此刻当还在天水境内。华克之道:“谢谢湿儿妹妹照顾我,如果没有你的照顾,我早就……”湿儿用小手捂住华克之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华克之一激动,轻轻将湿儿拥入怀中。
  情正浓时,华克之忽然“啊”地一声惊呼,急伸左手捂住右臂。原来,地上柴草扎着了他右臂的伤口。湿儿轻轻替他按摩几下,华克之疼痛稍减。湿儿缓缓拿开他的左手查看伤势,只见伤口还肿得老高,不过比起用水蛭吸毒前好了太多,比起刚吸毒后也好了不少。华克之虽然呼吸粗重,但是精神还算不错。
  华克之道:“西海六龙都去哪里了?”湿儿道:“他们朝前追去了。”华克之道:“他们会追回来吗?咱们是不是应该躲一躲。”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受伤后的华克之想的也都是躲避和逃难,丝毫不敢逞匹夫之勇。湿儿胸有成竹地道:“不必。”华克之奇道:“为什么?”湿儿道:“你中了食人鳄的鳄鱼钉,钉上有剧毒,按理说需要解毒的药材。以白狐那点小聪明,定然是守在镇上的药店里,等着咱们去自投罗网呢。”
  华克之奇道:“我中剧毒了吗?好像没事啊!”湿儿笑道:“我刚才请几个朋友把你的毒血吸出来了。现在当然没大事了。”华克之急道:“湿儿妹妹,你……你又害朋友了?”湿儿笑道:“倒不是我要害它们,而是它们本来就有这个嗜好,我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华克之又急切地问道:“那些朋友们在哪里?他们现在可好?”湿儿道:“它们现在快乐得很呢。”她心想,那些水蛭去了西方极乐世界,定然快活无比。
  湿儿正想问问十三妹是谁,却听华克之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湿儿便道:“华克大哥,你再练会功,我想办法去搞点吃的。”华克之叮嘱道:“湿儿妹妹小心!”
 
  湿儿出了麦田,进入早上经过的树林。早上是逃命,慌不择路。现在虽然还随时有被抓住的危险,但是危险总是离得比较远。湿儿得以略显悠闲地在林中晃荡。但见林中青草郁郁葱葱,一簇簇不知名的小花散布于草丛间。湿儿顺手摘了一朵紫色的花戴在耳畔的发梢上。然后寻了一汪清水欣赏起自己的容颜来。
  湿儿见水中自己的倒影头发凌乱,鼻子上还有脏东西,小脸一下就红了。她心想,千万别让华克大哥讨厌我。当下暂缓找东西填肚子,而是在水边仔细地打扮起自己来。她以指做梳,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也洗得干干净净,直到自己满意了,方才转身去找吃的。
  转过一个小山坡,发现一只野鸡。湿儿大喜,悄悄靠近,将一块石头掷了过去,野鸡应声栽倒在地。湿儿得意非常。东方大侠的暗器可不是好躲的,哈哈。提了野鸡赶紧往回赶。
  到了小屋,华克之还在练功。湿儿也不打搅他,自个儿去烤野鸡。说来也怪,野鸡这东西,在火上一烤就香喷喷地直冒味道。华克之再也顾不上练功,过来陪湿儿一起烤。二人边烤边流口水。等不及烤熟,二人便已动上了嘴。湿儿先撕一块下来自己吃两口,然后打赏给叫花子华克之。到烤熟的时候,二人也正好将整只鸡吃了个一干二净。二人对望一眼,齐声道:“好吃!”
  接下来好几天都是华克之练功,湿儿出去打野味。这几天二人过得颇为提心吊胆,也颇为逍遥自在。虽然湿儿信誓旦旦地说,西海六龙在药店守株待兔,但二人也担心他们难免会追到麦田来,不得不随时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这一日,华克之练功练得无聊了,便跟湿儿一起到林中打野味。湿儿道:“华克大哥,虽说‘打兔焉用降龙掌’,但我还是要给你一个机会。等下你用降龙掌打野兔,看看你的功力恢复得如何了。”华克之应道:“好啊。”
  华克之见湿儿耳畔的花已经枯萎,便采了一朵红花替她换上。湿儿娇羞地依偎在他身边,幸福无比。要是能像郭靖和黄蓉那样,去一个像桃花岛那样的地方生活,那该多羡煞人?不过转念一想,桃花岛上生活诸多不便,买个米买个菜还要坐船出海。白居易《中隐》诗说得好:“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唯此中隐士,致身吉且安。”就是嘛,要隐居何必跑那么远呢?其实眼前这片山林就很不错。
  湿儿尚沉浸在幸福之中,蓦觉华克之手腕一动,接着便听到兔子的哀嚎。忙抬头一看,只见两丈开外的一只兔子被降龙掌掀了几个翻翻,已经倒地毙命了。华克之也“哎哟”地大叫了一声。湿儿赶忙扶住他。原来,他这一用力,震裂了身上的伤口,渗出大量鲜血来。湿儿大感心痛,忙一手扶着华克之,一手提着兔子回小茅屋去。
  到小茅屋后,湿儿仔细检查了一番华克之的新伤旧痕,估计还要数天才能痊可,当下叮嘱他不可再用力。华克之却认为这都是些皮肉小伤,不碍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尽快恢复内力。
  又连着吃了几天烤野味,湿儿有点腻了,便想换换口味。可是麦田附近没有农家,自然没有口味可换。她见华克之虽然有伤在身,功力恢复尚不足四成,但行动还算自如,便提议继续前行。华克之自然听话得很。此时二人也没有马可以骑,又不敢走大路,便沿着麦田边缘往前行走。晌午时分,终于看到一户农家。
  “前面有一户农家,咱们去讨点吃的吧。”湿儿不等华克之搭话,牵了他的手就往屋里走去。二人进到屋里,发现屋子里已经落满了灰尘,似乎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湿儿道:“咱们找找看可有什么好吃的。”二人翻箱倒柜,却只找到一点小米。
  湿儿是旭日山庄的大小姐,自小有人伺候,自然不会煮饭。华克之虽贵为丐帮帮主,但因自小在丐帮长大,对于砍柴煮饭很是在行。当下华克之便主动下厨,湿儿便自告奋勇要去地里寻觅点蔬菜。
  屋子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麦田,湿儿只得向屋后山坡行去。边走边想,这破地方,哪有什么蔬菜?搞不好,又只能吃野味了。湿儿走出两三里路后,在荒山中竟然真的发现一片菜地,长满茄子和辣椒。奇了怪了,在这荒无人烟的山中,竟然有人种菜?湿儿大喜,管他三七二十一,奔入菜地,便要采摘。
  恰在此时,山坡后传来马蹄声。湿儿抬头望去,一人一马从山坡后转了出来,正是凶神恶煞也似的食人鳄庞大海。湿儿吓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赶紧趴伏于菜地中,一动也不敢动。眼下华克大哥不在身边,自己独自一人,断不是庞大海的对手。即便加上受伤的华克大哥,恐怕也难以跟他抗衡。如果西海六龙都在附近的话,那可糟糕至极!
 
  庞大海却并没有驰过来,而是立马道中,朝山上喝道:“姓卓的小子,快给大爷滚下来!”山上一个声音应道:“是,大爷。” 随即,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匆忙从山上跑下来。湿儿这才发现,山坡上有一个很隐蔽的山洞。这些菜大概就是姓卓这小子种的。
  姓卓那人来到庞大海马前,双膝跪下道:“小人卓超然拜见庞大爷。”庞大海道:“你的腿伤如何了?”“回大爷,已经痊可。”
  湿儿双手紧紧地抓着地面,手指已经深深地陷入泥土中。心想,也不知庞大海和卓超然是什么关系?既然关心他的伤势,多半便是一伙的。我即便不偷姓卓这小子的菜,他也会帮庞大海来捉我。我刚才贸然跑入菜地,幸好没有被姓卓这小子发现。想至此,不禁后怕不已。
  庞大海道:“这次比以前几次都好得快嘛。”湿儿闻言一愣,这话啥意思?难道姓卓这小子的腿经常受伤么?
  卓超然道:“托大爷的福。”庞大海喝道:“好。给大爷站直了!”卓超然依言站了起来,背对着庞大海。湿儿见他面如土灰,双目紧闭,全身颤抖,不禁有些奇怪。人家关心你的伤势,你怕个啥?
  只见庞大海禅杖一挥,朝卓超然的双腿扫去。卓超然虽然双腿打颤,却并不躲避。“咔嚓”一声脆响,卓超然双腿被打折,惨叫着摔倒在地。
  庞大海也太恶毒!湿儿吓出一声冷汗,又下意识地把头往下埋了一点。却突然发现,眼前绿油油的菜叶子上有一条青虫正在缓缓蠕动。湿儿从小就怕小虫子小动物,如在平常,早跳了起来,此时却也不敢稍动。那自是因为,食人鳄庞大海要比小小的青虫可怕得多!
  倘若此时有人问湿儿:“你愿意做一个美女还是做一个才女?”湿儿会毫不犹豫地答道:“我要做一只青虫,一只可以躲在菜叶子上的青虫!”
  卓超然哀嚎一阵后,忍着痛艰难地翻身坐起来,道:“谢谢庞大爷不杀之恩。”庞大海冷冷地道:“还记得大爷为什么打你么?”“记得,记得。五年前,小人在沈阳路盱眙龙虾馆喝酒,碰巧庞大爷也在。酒酣耳热之际,小人在人群中不禁多看了大爷你一眼。大爷问:‘你瞅啥?’小人当时狂妄无知,竟然反问:‘瞅你咋的?’然后就被大爷把腿打折了。”
  湿儿听完卓超然的叙述,方才明白个大概。原来这二人都是东北那旮旯的,酒后闹事,结下了梁子。湿儿自然不知庞大海的来历。江湖上也鲜有人知道,庞大海投入西海派之前,一直在沈阳慈恩寺做和尚。
  “以后大爷再问‘你瞅啥’,你怎么回答?”“小的向大爷行注目礼!”“不错。大爷打折了你的腿,你服气不?” “服气得很!庞大爷是西海六龙中最心慈手软的。如遇到其他五龙,小人早就死无全尸、尸骨无存了。幸亏是遇到庞大爷,小人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庞大海哈哈大笑道:“你明白就好!大爷我在西海六龙中,虽然长相最为凶恶,但却是心地最善良的一个。大爷也就这么一点小爱好,喜欢把别人的手呀脚呀什么的给打折。迄今为止,除了误伤之外,大爷还从未杀过人,更别说吃人肉。唉,真是愧对了‘食人鳄’这个称号!”
  湿儿见他笑起来,脸上的肌肉更显狰狞,比不笑时更可怕数倍。饶是庞大海心地善良,湿儿依然浑身颤抖。倒是那些心狠手辣的,湿儿反倒不怕。
  庞大海接着问道:“听说你老爹是葫芦岛岛主?怎么不让他来找大爷报仇?”卓超然道:“庞大爷武功高强,我爹爹断然不是你的对手。他来找你,也只会被打折腿。”
  湿儿心中一凛,葫芦岛的卓岛主,在江湖上可是颇有些名声。卓岛主的儿子一再被庞大海欺侮,竟然不敢给他老子讲,硬生生将这口恶气咽下肚里。自己一定要督促华克大哥带领丐帮弟子,将西海六龙灭掉,替武林除害。
  “不喝酒的话,你小子还真是个明白人。”庞大海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庞大爷,小人有一事不明。”“说来听听看。”“为什么每次小人腿伤愈合后,大爷便来再次把腿给我打折?小人已经知错,求大爷饶了小人。”
  “哇哈哈哈!哇哈哈哈!”庞大海先大笑一阵后,才道:“也不为什么。每次把你的腿打断,大爷我就有一种快感。跟大爷小时候玩蜗牛一样。大爷喜欢看蜗牛慢吞吞地爬树。待它爬到树顶时,大爷便把它拨弄下来。蜗牛这小东西有一种坚韧不拔的特性,掉下来没多久,又开始往上爬。等大爷睡一觉醒来,蜗牛又快爬上树顶的时候,大爷再把它拨弄下来。如此往复,大爷每次都能获得极大的快感。快感,你小子懂什么叫快感不?哇哈哈哈!哇哈哈哈!”大笑声中,庞大海已然勒转马头,下山而去。
  湿儿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便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啸声极其响亮,群山为之震荡而发出回响,湿儿的头皮也被震得发麻。她对这啸声熟悉至极,不正是当日被庞大海和殷于飞跟踪时,二人传递讯号的啸声么?只是这一声长啸比之庞大海和殷于飞的啸声,内力更为浑厚,定然是黑虎的啸声无疑。只听山下庞大海也回了一声长啸,接着“驾”的一声,庞大海的坐骑便飞驰起来,转瞬之间,马蹄声便即渐弱隐去了。
 
  行不多久,二人在路边遇到一个卖小吃的摊子。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正在吃着像面条似的东西。虽然刚吃完饭不久,但那东东确实香,惹得湿儿连咽了好几口口水。只是现在囊中羞涩,如何是好呢?如果华克之不在身边,湿儿多半会用强。她自幼就被父亲宠坏了,想吃想喝什么,都有家人送到面前。想买什么,也是差人去庄外买。像今日这般狼狈,还是头一遭。在自己喜欢的华克大哥身边,还是要尽量装成淑女模样,只好忍着。
  华克之一见湿儿的样子,便知她嘴馋,也知她不好意思去要饭。但他华克之是正儿八经的叫花子,要饭乃是他神圣不可侵犯的天职,立即走上前去唱个诺道:“老板请了!能否施舍一碗给在下?”
  华克之现在穿的可不是破破烂烂的叫花子衣服,而是湿儿从外间淘来的一件还过得去的长袍。老板见二人穿戴还算整齐,却怎地像叫花子一样要起饭来?他没有施舍,反而揶揄道:“长得壮如山的年轻人,不去耕作,却没的跑来要饭,丢人不丢人?”
  长得壮如山,为什么不去耕作?
  华克之臊了个大红脸。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他自小在丐帮长大,从会说话起就开始了要饭生涯。对他来说,要饭是理所当然的事。湿儿虽然伶牙俐齿,这个问题却也不会回答。叫花子本来是一群生活不能自理的人。近些年来,一些健康之人装成残疾人,用以博取好心人的同情,专事骗银子,实在可恨。丐帮这么多高手,如若自力更生,都会生活得很好。你说像萧峰、洪七公这样的武林高手,如果让他们去耕田,根本都用不着牛。可是,这些人为什么偏偏喜欢要饭呢?好在他们只要饭不要银子,否则,跟街头装扮成叫花子的骗子有何不同?
  这时,一个正在用餐的书生模样的人对老板喝道:“哪这么多废话?给他们俩一人来一碗,少不了银子给你!”说罢,邀请华克之和湿儿同坐。
  老板不敢多言,赶紧拿了一张软软的饼子出来,切成长条,加上佐料,恭恭敬敬地递给华克之和湿儿。
  华克之见请客之人约莫三十来岁,上唇留着小胡须,个子挺高,虽是一介书生,却不显瘦弱,说话更是掷地有声,透着一股豪气,让人肃然起敬。忙连连向请客之人道谢道:“多谢兄台美意!”请客之人道:“不必客气!两位看上去也是江湖上的朋友。咱们吃个饭,交个朋友!”
  一听对方说要交朋友,华克之赶紧拱手自报家门道:“在下丐帮华克之。这位是我朋友,旭日山庄的东方不湿。请教兄台大名?”请客之人忙还礼道:“原来是华帮主,幸会幸会!在下姓焦,名山口。东方小妹请!”
  湿儿顾不上说话,早已在大快朵颐了。这玩意儿竟然比肉还香,比肉还好吃呢!她再也不顾淑女形象, 两筷子就吃了个一干二净。焦山口见状,吩咐老板道:“给东方女侠再来两碗!”
  吃饱之后,湿儿抹了抹嘴,冲焦山口莞尔一笑,道了声谢。湿儿这一笑,焦山口竟然有点腼腆,有点脸红,忙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湿儿见焦山口那种表情,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忙转头问老板道:“你这小吃叫啥名字呢?”
  老板还未搭话,焦山口抢着答道:“这是西北地区的特色小吃,叫‘面皮’。从唐代的冷淘面演变而来。具有筋斗、柔软、凉香、酸辣可口、四季皆宜等特点。相较于西北其他地区的面皮,天水的面皮选料精良,工艺严谨,调味讲究,以‘白、薄、光、软、筋、香’而闻名,凉爽可口。”
  湿儿没想到面皮还有这么多讲究,见焦山口对面皮如此熟悉,便问道:“焦大哥定是天水本地人吧?”焦山口道:“非也非也,焦某乃长安人氏。长安也有面皮,但是天水的面皮更胜一筹,焦某是特意来天水吃面皮的。”湿儿道:“原来如此。佩服!佩服!”
  华克之奇道:“焦大哥说他爱吃天水面皮。这个有啥好佩服的?”湿儿贴着华克之的耳朵,悄声道:“我作为一个资深吃货,也从未跑这么远去吃过东西,能不佩服吗?”华克之如何懂得起吃货之间的惺惺相惜?只好又挠了挠脑袋。焦山口见二人亲密耳语,耳鬓厮磨,不禁露出羡慕嫉妒的神色来,只是这神色转瞬即逝。
  华克之担心随时会遇到西海六龙,吃过面皮后,便起身向焦山口告辞道:“焦大哥,华某去丐帮分舵有点公事。这就告辞,后会有期。”
  焦山口也站起身来道:“焦某有幸跟华帮主在此间相遇,实乃三生有幸。本欲邀华帮主多坐片刻,然此间陈设简陋,且华帮主有要事在身,那就期待下次再相聚。”说罢,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湿儿,甚是不舍,又甚是落寞。
 
  湿儿赶紧拽了华克之上路。走了数丈远后,感觉背后发热。回头一看,却是焦山口仍站着目送她。湿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又走数丈,来到转弯处,湿儿又回头瞥了一眼,焦山口仍是痴痴地看着自己的背影。湿儿心里一激灵,要是是华克大哥在这样看我,那该多好!
  转过弯去后,终于摆脱了焦山口的眼神。湿儿道:“华克大哥,你相信焦山口是长安人氏吗?” 焦山口说自己是长安人氏,华克之丝毫没有什么异样感觉。听湿儿如此问他,倒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随口道:“哦,难道这还有假?” 湿儿很自信地道:“他说那个‘长安’的‘长’字,跟你们巴蜀地区的人说得一样。如果是长安本地人,断不会这样发音。”华克之道:“这个区别也太细微,我根本没注意到。”湿儿道:“因为他发音跟你一样,你自然不会注意到。”“可是,只这么一点细微之处,你便怀疑他不是长安人?”“这人分明身怀武功。你自报家门是丐帮的,他却不说自己是何门何派。也是有点怪怪的。”“湿儿妹妹你多虑了吧。”“好,不说这个。”
  华克之问道:“刚才卖面皮那人问我,为什么壮壮的,不去耕作,却来要饭?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呀?”湿儿心想,你本来可以像洪七公、黄蓉等人一样,到处大吃大喝。可是你偏偏来要饭。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便敷衍道:“下次有人问你,你就说你喜欢要饭。”华克之道:“我的确喜欢要饭。但这些人喜欢饶舌,甚是讨厌。”湿儿安慰他道:“要自己的饭,让别人说去吧。”华克之又问道:“可是,别人不但揶揄你,还不把剩饭打赏给你,那又如何是好?”湿儿道:“依我说啊,可以把这个卖面皮的当作土豪打掉。”“这个……,他们似乎还算不上土豪,也只是辛苦的农民。”
  又行了一个多时辰,遇到几个路人。华克之便向他们打听丐帮陕甘宁分舵的位置。一个路人往他们前方不远处的一座不高的山一指道:“那山叫麦积山,分舵就在山下那棵大树旁。”
  二人一看,那山光秃秃的,没啥树木,山壁上却有很多石窟,给人一种坑坑洼洼之感。山的旁边有一株高大的柏树,跟山差不多高。此时虽已暮色苍茫,但湿儿眼尖,还是看见树上有一面红色旗帜,上书“丐帮陕甘宁分舵”七个大字。
  接近掌灯时分,二人上到一个山坡,终于清楚看到分舵的轮廓。这个分舵由数十间土屋组成,甚是简陋。
  马上就要到分舵,再也没有被西海六龙追杀的危险。华克之不禁称赞湿儿道:“湿儿妹妹真是神机妙算,西海六龙一定还在药铺等咱们呢。论智计,那个白狐远不是你的对手,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湿儿忙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得到心上人的夸奖,湿儿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又走了几步,湿儿突然停下来道:“华克大哥,你看我的头发乱吗?”她是爱美之人,尤其不想让华克之手下的弟子们看见自己的狼狈样。华克之道:“头发挺整齐,就是那朵红花蔫了。我替你取下来吧。”说着,便将红花替她取下,意欲扔掉。湿儿忙道:“别扔,给我留着。”华克之一愣道:“都蔫了,还留着干啥?”湿儿道:“不许问。”她珍惜华克之给她的任何东西,想把它们都保存下来。前几天她把小土疙瘩做暗器扔掉了,至今仍在后悔中。
  转眼之间,二人已来到分舵。简陋朴素的土墙,青瓦屋顶,干净而安静,颇像乡村农户人家。刚才远远见到的那株大树就在院子里,树干异常粗壮,需要三四人张开双臂合围才能抱住。湿儿抬头向上望了望,调皮的她自是在看树上有无鸟巢。但树实在太高,根本看不到顶,倒是望得她头晕目眩。
  门口有十来个叫花子把守。他们一见到二人的身影,远远地就上前相迎。为首一人道:“欢迎华帮主大驾莅临陕甘宁分舵指导工作。里面请!”华克之一边挥手,一边说道:“谢谢各位兄弟!兄弟们辛苦了!”也不客气,拉着湿儿的手便往里走去。
  湿儿见丐帮弟子们对华克之彬彬有礼,自己跟在华克大哥身边好不威风,心内甚是得意。如果待会儿华克大哥当众在墙上写下“多难兴帮”四个大字,那就更带劲了!只是华克大哥是大老粗,不知道会不会写这四个字?
  往里走了几步,湿儿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华克大哥说他没有来过陕甘宁分舵,他手里又没有作为丐帮帮主信物的打狗棒,守门的叫花子却认识他,那倒奇了!他们不应该认识华克大哥才对啊!她再仔细打量领路的这几个叫花子一番,发现他们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身上却并不脏兮兮,丝毫没有叫花子该有的那种邋遢味道。难道,难道是西海六龙已经攻陷了陕甘宁分舵?湿儿叫了声“快跑!”便拉着华克之急速往门外退去。华克之不明就里,但湿儿让跑,他自然跟着一起跑。
  院子里早已聚了数十个叫花子打扮的人,为首一人叫道:“华帮主,华克之,咱们又见面了!”正是刘堡主带着西海六龙中的黑虎竺人、白狐伊聪、猫头鹰殷于飞和食人鳄庞大海等人。水中花慕容虚和游隼谷云飞没有露面,大概这二人尚在养伤中。
 
  西海六龙原本是像湿儿猜测的那样,一直守在药店,却左等右等不见华克之来上钩。后来白狐又献一计,说华克之重伤之下,定会就近投靠丐帮陕甘宁分舵。刘堡主听从白狐的建议,攻占了分舵,并乔装打扮成丐帮弟子静候华克之二人的到来。湿儿虽然料到他们会去药店等,但是却没料到他们还有更进一步的毒计。
  陡然陷入险境中,华克之和湿儿心里难免都有些恐惧,但却惧而不乱。二人对望一眼,心底都明白,眼下只有硬拼,看能否杀出一条血路闯出去。湿儿悄声对华克之道:“擒贼先擒王,那个堡主好像不会武功。你声东击西先抓他!”
  白狐伊聪见湿儿跟华克之窃窃私语,眼神斜向堡主,立刻猜透湿儿的心思。他往堡主面前一站,护住堡主道:“擒贼先擒女王,快把那个小姑娘擒住!”
  湿儿一惊,对方果然是老狐狸,一下便猜透自己的心思不说,反而以我之道还施我身。自己虽不是女王,但敌人攻击自己,肯定让华克大哥分心。对方人多,尽可用几个人牵制住华克大哥,余下人来抓自己。而己方就俩,华克大哥现在的功力约为受伤前的三四成,自己勉强可以打赢三五个庄丁。怎么破?湿儿灵机一动,又悄声对华克之道:“先把我送到树上,你再下树跟他们打!”
  华克之心领神会,佯攻两招,一个转身,已牵了湿儿来到树下,再回身攻出两招,随即抱起湿儿飞身上树。
  白狐倒是没料到这一招,忙吩咐庄丁道:“放箭!”霎时,密密麻麻的羽箭纷纷朝华克之和湿儿身上飞来。
  华克之的轻身功夫原本非常出色,此时虽仅余三四成功力,依然上树如飞。向上窜出几下,已经出了羽箭的范围。华克之还不停歇,一直爬到树顶方才歇住。
  华克之对湿儿道:“湿儿妹妹,你留在这里,抱紧树干。我下去拾掇他们。”湿儿道:“你不要去跟他们打斗,你被他们缠住后,他们就会派人上树来抓我。”华克之一愣道:“那……那咱们就这么呆在树上么?”湿儿道:“树上哪是久留之地?咱们自然在这里静观其变,再寻机逃走。”
  华克之道:“那西海六龙会怎么办?”湿儿略一沉吟道:“如果他们有耐性的话,就围住大树饿死咱们。不过,我猜刘堡主可没这个耐性。在他的逼迫之下,白狐那个老狐狸一定要用火攻。你下去一点,他们用箭射你,你多收一些箭在手中。等会他们用火攻的时候,你用箭射杀那些放火的人。”
  湿儿刚说完,华克之尚未搭话,果见下面已有庄丁拿了火把朝树下走来,后边还跟着几个抱着柴火的人。华克之大惊,赶紧飞身而下。众庄丁见他下来,羽箭齐发。华克之连躲带闪,将数枚羽箭收入手中。待拿火把柴火那些人走近,他又往下飞去,一挥手,掷出手中羽箭。拿火把和抱柴火的十来人尽数中箭。只是华克之不忍乱伤人,故这十几人只是受伤,却无人丧命。
  树下庄丁见他进入射程范围,便又百箭齐发。华克之正愁手中的箭没了,赶紧又收了一堆在手中。过得一会,又有十来人拿了火把柴火过来。华克之再如法炮制,又将这十来人射伤,仍是一个也舍不得杀。
  湿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叹息道:“你现在不杀他们,等会他们就会杀我们!须知除恶务尽。这一切便都是因为你当初杀刘员外时,没有把他家人杀干净,才有了今日人家疯狂的报复。”
  华克之在树的下段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见不再有放火之人过来,便又返身上树去陪湿儿。湿儿不悦地道:“华克大哥,古人云:‘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咱二人的身家性命都在你手上,你可千万不要手软!该杀的一定要杀!”华克之道:“这些庄丁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只是为了混口吃喝,才在堡主手下做事。敝帮是侠义帮派,倡扬杀富济贫。敝帮从来都是只杀土豪,对他们的手下却是网开一面。”
  华克之一提起丐帮的侠义精神,湿儿就来气。想当初洪七公、郭靖和欧阳锋从桃花岛回来,洪七公便因为所谓的“侠义精神”,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欧阳锋。到头来,洪七公反为对方的毒蛇咬伤,武功尽失。这样的侠义精神徒增笑料耳!可叹武林中的正派人物都为“大侠”之名所累,偏偏吃了亏,也要挣一个大侠之名。金庸先生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从大海里面把西毒欧阳锋救起来,算啥子为国为民?反而让坏人作恶人间,残害良善。华克大哥倒真继承了洪七公等人传下来的“侠义精神”。只不过这种侠义精神在我眼里却如妇人之仁。倒像他是女的,我是男的似的。做人切不可优柔寡断、不识大体。在江湖上,妇人之仁最终害的是自己。湿儿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好吧!”
  华克之道:“他们不来放火了,接下来会玩什么花样?”湿儿担忧地道:“这棵大树距离麦积山很近。如果你没有受伤,原可从树上纵到山上去。偏偏你眼下有伤在身,跳不过去。我担心明天天亮后,他们会爬到山顶,居高临下对着咱们放箭,那样可很难对付!现在已经天黑,他们应该暂时不会用这招。”
  经湿儿提醒,华克之也恍悟。这树和麦积山之间的距离不过五丈。要是敌人跑到山上放箭,当真是无处躲藏!急道:“那可如何是好?”湿儿叹了口气道:“如果敌人真那样的话,恐怕咱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华克之揽住湿儿,满含歉意地道:“都是我连累了你。”湿儿靠在他怀里,轻轻地道:“你又胡说,咱们之间还分什么彼此!”华克之道:“好!不分彼此,也永不分开!”
 
  二人相拥片刻,湿儿突然道:“华克大哥,你觉得他们会把分舵的人怎么处理了?杀掉了吗?还是只是关起来了?”华克之道:“这我如何知道?”湿儿道:“如果只是关起来了的话,你去把他们救出来,双方就会变成势均力敌。”华克之担忧地道:“可是我现在不能离开你。如果我下去的话,他们肯定会上树来捉你。如何是好?”湿儿想了想,打消了念头,道:“我想,以堡主凶残的个性,多半已经全部杀掉了。还是不要冒险去找。”
  二人静静地坐在树上,谁也不说话。湿儿想,要是能跟华克大哥这样一直坐下去该多好呀!稍微在幸福中沉浸一下,马上便醒悟过来,目前二人正处在敌人的包围之中,须得时刻注意对手的一举一动。
  又过了一会,湿儿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策了。虽然现在二人在树上,华克之武功高强,又居高临下,自是一夫挡关万夫莫开。可是西海六龙只围不攻,以逸待劳,己方二人最终会被饿死。倘若刚才不上树,拼个你死我活,杀出一条血路,还有逃命的机会。现在,以华克之的武功,树下定然没人拦得住他。他要逃跑,自然不难。如果他要带着我一起逃跑,却又做不到。唉,都怪自己以前学武总偷懒,以致武功低微,眼下白狐偏偏又将目标锁定在自己身上。如果他们把我抓住,华克大哥肯定乖乖就范,现在却是我拖累了华克大哥。跟他一起赴死当然是我的心愿,可是我也未免太自私了吧!他是丐帮帮主,可以率领丐帮弟子们行侠仗义,救苦救难;他又是武学奇才,对武学的发展尤为重要。他要是跟我死在这里,降龙十八掌岂不是会失传?
  决计不能让华克大哥死在这里!可是,我怎生想个法子,让他一个人逃走呢?不如等一下我趁他不注意,自个儿跳下树去摔死算了。如此一来,他一个人便可轻松杀出重围。想到此处,湿儿鼻子一酸,眼眶不禁湿润起来,那自是伤感的永别之泪。也亏她小小年纪,竟然想到以自己之死去换取心上人的自由。她虽然武功低微,然自幼深受侠义精神的影响,关键时刻,便不自禁地萌生出牺牲自己,成全心爱之人的想法。
  华克之见湿儿突然流泪,以为她年纪尚幼,担心被对方抓住送了性命,便即出言安慰。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湿儿是在思索如何才能不拖他的后腿,助他脱困。湿儿忍住悲伤,淡淡地对华克之道:“如果我不幸被他们杀害,华克大哥,你可要给我报仇雪恨呀!”华克之忙安慰道:“不会的,有我在,他们伤不了你。”
  入夜,黑虎竺人、白狐伊聪、猫头鹰殷于飞和食人鳄庞大海四人就在树下大吃大喝。刘堡主早已不见踪影,想来应该是休息去了。他们此举,自然是想让湿儿和华克之二人看着嘴馋,诱他们下树去。庄丁们穿梭来往,吆喝着为四人端菜送酒,似乎生怕华克之和湿儿看不见闻不着,嗓门都特别地大。
  华克之和湿儿下午的面皮吃得很饱,现在情况危急,对西海六龙的吃喝还无感。不过,湿儿自然明白,今天晚上可以不吃,明天还能不吃吗,后天还能不吃吗?那样,岂不是最终要饿死在树上?华克大哥现在精神劲儿很足,还可以下去跟他们打上一架。饿两日之后,想打架都没了力气。如果现在让他下去跟他们过招,自己跳树自尽,华克大哥没有了自己这个累赘,肯定轻松逃脱。湿儿死意已决,对华克之道:“我看他们大吃大喝就烦,华克大哥,你去把他们的桌子掀了可好?”华克之揣度不出湿儿的心意,湿儿让他去打架,他焉能说不好?当即飞身下树。
  庄丁们见华克之下来,纷纷涌了过来。华克之一把抓住最前面的两个庄丁,向黑虎竺人等人的桌子扔去。余下庄丁见华克之神勇,只是大声吆喝,却再也不敢上前造次。
  黑虎竺人抹了抹嘴,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白狐伊聪、猫头鹰殷于飞和食人鳄庞大海等三人也随即站起。四人离桌朝华克之迎来。离华克之还有丈远,黑虎竺人便拦住其他三人,示意他们靠边站,他要单独跟华克之比试。
  华克之见黑虎要跟自己单挑,自然也以江湖规矩待之。他怕西海六龙其他三人上树去捉湿儿,便在离树一丈远处立定,单等黑虎上来。
  黑虎跨前两步,双手抱拳道:“华帮主请了!”华克之回礼道:“黑虎兄请!”竺人也不客气,气沉丹田,挥掌拍来。华克之见对方下盘稳健,料知其功力深厚,不敢怠慢,当即运足十成功力举掌相迎。两掌相交,“砰”的一声,双方各退了三步。
  华克之不由得赞了一声“好”。心想,这厮果然功力强劲,恐怕比正经和尚还要强不少。他有伤在身,原本信心不足。对了这一掌后,信心大增。如此看来,他想赢自己还不大可能。
  竺人更是吃惊不小,华克之虽然是丐帮帮主,但毕竟年轻,此人重伤未愈之下居然还能跟自己打个平手。如若他身上无伤,自己则非受重伤不可。白狐等人也是吃了一惊。心想,此人如此年轻,却怎地修炼出如此高深的内力?
  二人又各跨前两步,华克之又是挥右掌击出,黑虎竟也不闪不避,果断挥掌相迎。这一次双掌相交却是无声无息。华克之顿觉这一掌有如打到了空处,暗叫一声不妙,赶紧撤掌回来。哪知他刚一撤掌,对方却突然一股掌力送来。华克之大奇,赶紧催掌力向前,却又击到了对方的虚处。再欲撤掌时,对手掌力又立即袭来。华克之心中一凛,随即明白,刚才第一掌对方是试探自己的掌力,所以以硬碰硬。从这第二掌开始,对方已经用上了他的成名绝技、名震江湖的西海飘忽掌!
 
  一般的功夫,都是虚招和实招相结合。有时是虚一招,实一招,有时则是虚几招再实一招。飘忽掌不但招式中有虚招实招之分,更妙的则是一掌之内,掌力吞吞吐吐,时弱时强。你进攻,他则吞,你便觉掌力击空。待你想撤回掌力时,他则吐,掌力随之攻来。吞吞吐吐,殊难对付。华克之连击好几次,都击了个空。连抽好几次,又都让对方乘虚而入。情急之下,他赶紧左掌连击两掌,一虚一实,趁黑虎出招抵挡,总算把右掌抽了回来。
  至此,华克之见黑虎掌法奇怪,掌力飘忽,不愿再和他正面对掌,只得将降龙掌往黑虎身上各处招呼。黑虎的招式也颇为老到精妙,一套飘忽掌使出来几无破绽,时而掌变拳,时而又掌变爪,飘飘忽忽,毫无定式。黑虎一个劲地朝前凑,手掌专朝华克之的双掌拍来,逼华克之对掌的意图异常明显。华克之摸不透对方掌力的虚实,便避而不对,一心一意凌空远攻。他不住后退,始终和黑虎保持着数步的距离。
  白狐见状,摇头晃脑地嘲笑华克之道:“华帮主的降龙掌真是徒有虚名。改为降蛇掌略微妥当,若是改为被降掌则更是恰如其分。”殷于飞也道:“你不住后退,还比个屁!”华克之潜心应战,一心一意寻找进攻的机会,对二人的嘲讽浑若未闻。
  又拆得数招,华克之已被逼得背靠大树。眼见黑虎再出一掌,又非陷入对掌不可。华克之一跃而起,从黑虎头顶飘过,在落地之前施出一招“飞龙在天”,右掌凌空击下,掌势凌厉异常。黑虎倏地转身,左掌拍出。 两掌相交,又是无声无息。华克之突感一股吸力,不自禁地往前冲出两步。他刚刚站稳,黑虎右掌又已经击来。华克之不及细想,赶紧挥左掌相迎。如此一来,两人已是四掌相对。华克之再也不能像最初那样,用左掌助右掌脱困。此般情势,自然远出他之所料。
  华克之一皱眉,两掌同时发力,对方双掌却同时空空如野。他左掌发力,黑虎却朝他右掌使劲。他右掌使劲,黑虎偏向他左掌猛催内力。稍觉对方双掌都空空荡荡,华克之略一松懈,对方掌力随即传来。华克之大惊,赶紧运气抵挡。如此一来,华克之唯有一直运气跟对方僵持,黑虎却可以虚虚实实,甚至很长时间不发力。
  黑虎的力道怪得出奇,华克之数击不中,空耗不少力气,不多时便已气喘吁吁。而黑虎将掌力的吞吐用得随心所欲,越打越有精神。眼下情势自是对华克之大大的不利,如若有人上前相助黑虎,他更是无法分身应付。好在西海六龙也自恃身份了得,没有刘堡主的督阵,其他三人并不上前助阵,只在一旁尽情嘲笑。
  僵持了半个时辰,华克之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黑虎竺人却依然悠闲自得。初时二人掌力相当。到现在,华克之却觉对方掌力已然胜过自己,不禁心中暗暗焦急。如此下去岂能全身而退?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靠功力和掌法取胜,哪知对手用的正是一套以弱胜强的掌法,轻而易举便将自己的功力耗掉大半。
  时间一久,华克之渐感疲倦。又过一阵子,黑虎已采取主动进攻,时不时地左掌或者右掌催动真气。华克之琢磨不透对方的虚实,唯有在两掌之上注入相等内力防止他的攻击。华克之每掌各半的内力如何抵挡得住黑虎的全力攻击?黑虎每催一次掌力,华克之便被逼后退一步。
  华克之暗叹黑虎西海飘忽掌法之博大精深、用力如神。当日力斗玉箫师太、正经和尚和淡定道人三人也没这般狼狈过,黑虎却以一己之力将自己逼得不断后退。华克之心内焦虑不已,想不到我今日要命丧敌手。我死倒无所谓,只可惜湿儿妹妹也要被他们无情杀害。我太对不起她,辜负了她父亲的重托。想至此处,华克之一发狠,再次猛催掌力,却仍是打到了虚处。
  黑虎瞧见华克之脸上的神情变化,便知对手已坚持不了多久。他嘿嘿几声冷笑,又忽强忽弱、忽左忽右地连催几次掌力。最后一次竟推得华克之一个趔砠,差点摔倒在地。
  华克之苦思破敌之策而不得。忽然想,湿儿妹妹心思敏捷,要是她在旁边给我想想办法多好!一想到湿儿,华克之心里猛地一沉,才觉已经有一阵没听到白狐的嘲笑声了,难道白狐上树捉湿儿去了?他稍一走神,黑虎掌力随即送到。华克之赶紧催掌力迎击,却又扑了个空。刚一撤掌,黑虎雄浑的掌力又已攻到。
  便在此时,只听一声惨叫,空中坠下一物,落向黑虎头顶。黑虎正跟华克之专心致志地对掌,猝不及防,被击个正着。又加之此时他所有的内力也都用在跟华克之的拼斗之上,并无内力运在头顶护身,被击中后只是闷哼了一声,便倒地不起。
  华克之陡觉缠绕自己双掌的力道忽然消失,定睛一看,却是黑虎受伤倒地,而从树上落下之“物”正是湿儿。湿儿从树上掉下时因惊吓过度已经昏了过去,不省人事。华克之大骇,赶紧将湿儿抱起。
  原来,湿儿本打定主意要跳树自杀,让华克之独自逃生。可是真要跳下去赴死,却不是那么容易下决心的。她在树上犹豫不决的时候,正是华克之跟黑虎缠斗正酣之时,狡诈的白狐便乘隙上树来捉她。湿儿自然不甘就擒,她深知自己如被擒住,华克之肯定不愿单独逃走。此时自己唯有跳树自杀,华克之才会逃走,然后寻机替自己报仇。湿儿这般半推半就地跳树自杀,树下黑虎和华克之早已异位,站在树下的是黑虎,站在外围的是华克之。湿儿落下便正中黑虎头部。如若湿儿早些时候跳下,就可能砸中华克之的头部,二人就只有乖乖待毙了。
  殷于飞和庞大海哪里还顾得上华克之和湿儿?赶紧上前扶起黑虎竺人。庄丁们围住华克之却不敢动手。如此良机,华克之又焉能错过?几个纵跃,已夺路而去。
 
第五回、泰山日出:人生若只如初见,尔就仍非我对手
  “是黑虎的徒弟时猛么?”湿儿可是恨死了西海六龙。想起前几天被西海六龙捉去,差点把小命都弄丢了。后来又被他们一路狂追,直到长安城附近才勉强脱身。这一口恶气,湿儿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如果是黑虎徒弟在此,那再好不过!湿儿激动起来,催促华克之道:“还不快快宰了他?”
  华克之又犹豫起来,道:“人家是晚辈,我怎好以大欺小?岂不是有失身份?”江湖豪杰都顾忌身份,以大欺小自然会被笑话。华克之作为丐帮帮主,在辈份上便跟正经和尚、玉箫师太以及黑道的西海六龙等人平起平坐。眼前这个多情浪子是黑虎的传人,那自然是晚辈。湿儿道:“他年纪还比你大十来岁,你怎成人家前辈了?”
  等了半晌,湿儿见华克之还是犹豫不决,便觉心中不快。心想,这些江湖大侠都把身份看得极重。打起架来偏要论辈份,不好意思出手,比如说黄药师和李莫愁;结交起兄弟来又偏偏乱伦,隔着几辈都可以结交,比如说黄药师和杨过。要是我自己武功高强,我他娘的想打谁就打谁,哪管他辈份不辈份。只可惜自己武功不行,要看华克大哥的脸色。
  华克之见湿儿不开心,再也不敢犹豫,走上前去道:“华山派两位兄弟请了。在下丐帮华克之,让我来会一会这位西海派高手如何?”
  场中的多情浪子正是黑虎竺人的徒弟乖乖虎时猛。他一听华克之的名头,着实吓了一大跳。他早先自然看出他是丐帮的,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便是丐帮帮主华克之。而且华克之叫破他的门派,更让他诧异不已。西海派虽然名字响亮,但多在西域活动,闯荡中原的次数并不多。他现在用的这套西海飘忽掌,除了他和他的师父师爷,再无别人会使。便是他的几位师叔,也不会飘忽掌。华克之竟然在数招之内就识破了自己的门派,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自艺成之后便只身闯荡江湖,因此,尚不知这次西海六龙助刘堡主捉拿华克之以及他师父黑虎同华克之交手之事。
  此时,场中尚看不出胜负。华山派二人虽然单个武功均弱于时猛,但以二对一之时,在气势上还有略胜之迹。他们正要挽回面子,岂会让华克之出手相助?他们早已听见湿儿和华克之的对话,后加入战团的那个华山派弟子道:“原来是华帮主,久仰久仰!在下华山派机不失。你是一派掌门,岂可与我们这些晚生后辈交手?还请华帮主自重。”
  湿儿见华克之为难,便笑道:“华克前辈,你就跟晚辈一起看热闹好了!”华克之不善言辞,被湿儿一番取笑后,脸一红,只好又坐下观战。
  时猛身形飘忽,掌法飘忽,华山弟子连攻数剑都刺到了空处。华山剑法虽然精妙,却无论如何也伤他不着。打得一阵,二人的剑法反而乱了。打到后来,二人更是狼狈不堪。直看得华克之连连摇头。又拆了数招,只听时猛一声大喝,已将时不再和机不失二人的长剑打落地上。
  华克之正待上前相救,华山派二人却又已挥掌扑上,看来这些人在湿儿面前都喜逞强好胜。华山派是以剑法出名的门派,掌法本就泛泛,加之二人内力平平,自然远非时猛的对手。没几个回合,时猛就逼他们对上了掌。只见时不再和机不失二人在时猛飘忽掌的带动下,时而跌跌撞撞向前,时而踉踉跄跄向后。湿儿看热闹看得兴起,早忘了什么正邪之分,竟然替时猛叫起好来。
  华克之见势不妙,生怕华山派二人受了内伤,一招“亢龙有悔”呼啸而出,掌力正好落在四掌相交之处。他无意伤人,掌力拿捏得恰到好处,刚好将三人分了开来。华山派二人再也不敢逞能,赶紧面红耳赤地回到座位上。
  华克之来到时猛面前,拱手道:“华某向西海派高手请教几招!”时猛自知不敌,他也是奸猾得紧,赶紧拿前辈晚辈的身份说事。只见他双手一拱,恭恭敬敬地道:“晚辈西海派黑虎竺人门下乖乖虎时猛拜见华帮主。刚才晚辈跟华山派高手过招,招式中定有不少破绽。还望华帮主出言点拨。”
  湿儿心道:“华克大哥这个前辈真是当定了。好个出言点拨!是要打嘴仗么?”华克之一见对方自称晚辈,又恭恭敬敬地请自己出言点拨,又是犹豫起来。
  湿儿一看华克之要罢手,当然不干,忙道:“华克前辈,你跟晚辈过招该当让他三招才对,不可丢了长辈的身份!”华克之可不愿跟湿儿变成长辈和晚辈的关系,忙对湿儿道:“你还是叫我大哥好。”湿儿调皮地一笑道:“好吧,我就沾你的光,也当一回前辈。你跟时猛贤侄过招的时候,作为长辈,你要让他三招。”她这一称呼时猛为贤侄,大厅里还剩下的两三个胆大看热闹的便都笑了出来。
  时猛只好吃个哑巴亏,眼见不能轻易逃掉,但好歹当个晚辈可以先出三招。他一边准备迎战,一边狠狠地瞪了湿儿一眼。湿儿道:“时猛贤侄,你干嘛?竟敢对前辈如此无礼吗?”时猛忙道:“岂敢岂敢!晚辈时猛拜见前辈美女。”华山派的时不再和机不失也郁闷不已,以后要管华克之和这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叫前辈了。
  华克之道:“时贤侄,咱们就比划比划。我先让你三招。”说罢,他自己脸先红了。他可没有湿儿那般顽皮。自己二十多岁,管三十多岁的人叫贤侄,怎么都觉着别扭。
  时猛道:“晚辈就不客气了。”他的飘忽掌本来就是从以弱胜强的兵法中演化而来,面对强敌,自也不是十分害怕。但如何找到机会跟华克之对掌,心里却是没底。他“呼呼呼”就是三掌,朝华克之要害部位拍去。华克之虽不出招,但降龙掌身法极快,一一闪身躲过。
  湿儿生怕华克之吃亏,忙叫道:“三招已过!华克大哥可以出招跟时猛贤侄对打了。”
  华克之手掌一伸一缩,一招“潜龙勿用”拍了出去。时猛城府极深,知道前三招打不中对手,因此便用了三个虚招而已。这第四招,正是他诱华克之对掌的最佳时机。他见华克之降龙掌拍来,当即举掌趋前相迎。
  华克之吃过飘忽掌的亏,尽管时猛的内力比他弱得多,他还是不愿对掌。他见时猛凑上前来,赶紧后跃,避开两掌相对。刚一着地,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一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正是一招“亢龙有悔”。时猛哪敢以掌力凌空硬接?赶紧向旁跃开。他身后的桌子椅子可就遭了殃,应声倒了一大片。
  此时,华克之再也顾不得好友赖毅的生意,猛提一口气,然后以气化掌,左掌前探,右掌嗖的从左掌下穿了出去,向着时猛的小腹位置凌空击去。华克之这几招刚猛异常,都是攻向时猛的要害之处。时猛吓得面如土色,别说找机会对掌了,躲不及就要命丧当场,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逃跑。湿儿见华克之猛不可挡,高兴地拍手叫好。华山派二人第一次见到如此威猛的掌法,虽然并不是要打他们,也不禁浑身打颤。
  时猛手上有好几条丐帮弟子的人命,加之西海六龙前几日设计陷害华克之,华克之此时早欲除之而后快。见时猛摇摇晃晃朝楼梯口逃去,他跃起半空,用足了十成功力,一招“飞龙在天”朝时猛击去,务必在他下楼之前将他打倒在地。
  恰在此时,楼梯处飞上一人,替时猛接了这一掌。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那人被掌力震下楼去,华克之也后退了两步。华克之心下一惊,此人是谁?内力相当了得,只怕跟正字辈的和尚差不远!
 
  高含沙沉思片刻道:“这不是玄冥神掌。先师曾经提起过,玄冥神掌的伤处只呈碧绿,不会呈乌黑发亮。掌印处虽炙热异常,但浑身却是冰冷。像净悟大师这样又冷又热的伤,断然不是伤于玄冥神掌。再说,玄冥二老也没有传人。恐怕打伤净悟大师的却是另有其功。”净空和尚问华克之道:“华帮主有何高见?”华克之红着脸道:“华某没什江湖经验,只觉高掌门说得甚有道理。”净空和尚又问高含沙道:“高掌门可有良策,救贫僧师兄于危难?”高含沙摇摇头道:“高某不懂医术,惭愧惭愧!”
  正在此时,又进来两个和尚。前面一个和尚对净空道:“二师兄,澄定方丈法驾到了!”这和尚正是净空的师弟净慧。净悟受伤后,他和净空分别去请华山掌门高含沙和大兴善寺的澄定方丈。湿儿见澄定和尚白须白眉,少说也有八十来岁,气质超然出尘,端的是浑身仙风道骨。饶是她调皮异常,也对澄定和尚多了一份敬畏之意。
  净空赶紧将澄定和尚让到净悟的塌前。澄定和尚只看得两眼,便对净空和净慧摇头叹息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应是无人可救净悟师弟了!二位师弟,赶紧准备后事吧。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净空和净慧流着泪道:“烦请师兄细说详情。”澄定和尚叹了一口气道:“这是被东瀛倭寇打伤的。”此言一出,众人莫不一惊。华克之书读得不多,也很少听人提起过东瀛,但大抵知道东瀛便是俗称的日本。他喃喃地道:“东瀛和咱们中土不是隔着大海吗?倭寇怎么来的?”湿儿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示意他先不要发问。
  澄定和尚又道:“大约七十年前,老衲的一位师叔也被这种掌法打伤!那时老衲还小,十来岁的年纪。也不知道师叔在哪里遇到了倭寇,二人交手的详情又是如何。反正,最后师叔被抬了回来,一会儿叫好冷,一会儿又叫好热,肩上便也有一个跟这一模一样的掌印。中土武林名家、医学名家都来看了,什么法子都没用,老衲的师叔最后也是不治身亡。”说到这里,澄定和尚不住摇头,口中连喧佛号,眼含无限悲伤,悲伤中又分明闪过一丝恐惧。
  澄定和尚顿了一下,续道:“听师父一辈提起,这种掌法起源于东瀛,叫做‘冰火两重天’掌法。也不知倭寇们用什么法子修炼,竟然能在体内练成两股截然相反的真气,一股至阳,一股至阴。‘冰’自然是指至阴的真气,‘火’当然是指至阳的真气。”
  听说这种掌法叫“冰火两重天”,湿儿心内直呼不雅。一想到倭寇的荒淫无耻,便又觉得这名字真是太恰如其分了。中土的文人雅士断不会取这么个俗名。
  澄定和尚续道:“冰火两重天掌法可比玄冥神掌毒辣多了。纯阴的玄冥神掌尚可被纯阳的九阳神功治好。但如净悟师弟这般中了冰火两重天掌法,至阳至阴两股真气不停地转换,让人一会儿上到天堂,一会又跌入地狱,不断地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来回折腾。无论你用至阳的还是至阴的神功都无法解救,如何能不死?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倭寇真是恶毒变态至极!非要将人活活折磨至死。”
  “过去七十年中,这种掌法再也没有在中土武林出现过。于是,大家也便淡忘了。你们年轻一代人别说见到这种掌法,连听说的机会也都没有。却没想到七十年后倭寇又来中土挑衅,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在所难免啊。”叹息一声后,澄定和尚又转向华克之,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请了。”
  华克之忙拱手还礼道:“晚辈丐帮华克之,拜见澄定神僧。”“原来是丐帮华帮主。华帮主真是年轻有为,难得的人才。”“哪里哪里。神僧过奖了。这位是我的朋友,旭日山庄的东方姑娘。”湿儿忙拱手行礼道:“湿儿拜见澄定神僧。”
  “真是郎才女貌啊,祝贺二位。”寒暄一毕,澄定和尚正色道:“华帮主,我中土和东瀛的交往久矣。远在秦朝,就有徐福东渡。至唐代,两国的交往已经变得非常频仍。当时,很多倭寇来我天朝学习,史称‘遣唐使’。从明朝开始,倭寇贼子便经常大规模在我国沿海一带活动。倭寇和我中土武林人士过招已不是什么罕事。只是这个贼子竟然跑到高手林立的长安城伤人,实是大胆狂妄至极。”
  中土武林忽招东瀛倭寇挑衅,大家均感事态重大,尽皆沉默不语。过了一阵,众人忽觉室内少了点什么。净空和尚返身一看,却是净悟和尚早已没了呼吸。那少了的,自然便是好热好冷的叫声。净空净慧二僧跪在塌前放声痛哭。湿儿见净悟和尚背上掌印的颜色兀自变换不停,不禁紧紧握住华克之的手。
 
  远远传来一个声音道:“都说立山圣母是江湖第一女侠,原来却是欺负弱小的恶老太太。”话音落下时,一个花白胡子的小老头刚好出现在寨门口。刚才那颗地瓜自然就是他的杰作。
  立山圣母见来人身穿丐帮服饰,却并不做道人打扮。先是一愣,随即想起江湖传言说,淡定道人的师兄淡泊道人放弃武当掌门之位,加入丐帮,成了丐帮排行第二的长老。而淡定道人也因此得以补缺执掌武当派。便道:“照高长老这么说,莫非老太太该当让小坏蛋继续作恶人间么?”
  立山圣母一句短短的问话尚未结束,高岸谷便已从寨门口来到了东方骄阳的身旁,其身法之迅捷亦是江湖少见。高岸谷哼了一声,并不作答。伸手扶起东方骄阳,说道:“骄阳贤侄,叔叔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其神态倒不像长辈对晚辈说话,颇有下属认错的意味。东方骄阳躲到高岸谷身后,大声喝道:“高叔叔,我要你把立山寨铲平了!”高岸谷忙道:“不急不急,你妈妈也来了,等下再说!”
  原来来的是丐帮八大长老中排行第二的高岸谷。湿儿熟读诗经,知道高岸谷这个名字多半出自《诗经?小雅?十月之交》。《十月之交》是一首政治讽刺诗,直斥昏聩的周幽王屡遭自然灾异而不知戒惧,反而宠幸褒姒,重用佞臣,以致乱政殃民。其中有“高岸为谷,深谷为陵”这样的句子。高岸变为深谷,意指易位一类的政治巨变。易位者,君子在下小人在上之谓也。莫非这位高长老也善玩弄权术?这老头看上去城府甚深,如果他往华克大哥身上使坏,恐怕华克大哥远非他的对手。湿儿不禁替华克之担起心来。
  立山圣母本欲同高岸谷理论,高岸谷却只是护住东方骄阳,并不再搭理她。
  又过片刻,天井内涌入一大群丐帮弟子,足有上百人,把天井塞得满满当当的。当先是四个八袋弟子,接着是一乘八抬大轿,走在轿子旁边的是丐帮八大长老位列第三的祖玄律。轿子后面是四位九袋弟子,再后边是无数小叫花。
  轿子尚未停稳,一位三十多岁的少妇已经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只见她秀眉深锁,俏脸上满是怒容,一副怒气冲冲而又心急如焚的样子。腰悬一柄长剑,手握剑柄,长剑随时便要出鞘。最奇的是,她穿戴雍容华贵,却偏偏衣服上缀着九个口袋,而那九个口袋分明便是丐帮九袋弟子特有的标志。
  立山圣母心想,她既然是丐帮弟子,却又如何穿得这般华贵?令立山圣母更为不解的是,既然她只是一个九袋弟子,缘何比长老位尊?堂堂长老竟然要鞍前马后伺候她?素闻丐帮弟子升迁都是论功行赏,刚加入丐帮的是一袋弟子,随着贡献的增加,慢慢升为二袋、三袋……,最高是九袋弟子,九袋弟子之上才是八大长老,最上面当然是帮主。按理说,九袋弟子比长老位卑才对。莫非这个少妇的武功比长老还高?想至此,立山圣母倒吸一口凉气。己方只有十一人而对方竟有百人之众,敌众我寡且不说,敌人阵中又是高手林立,长老两位、九袋弟子五位、八袋弟子四位。这个架如何能打?仅仅一个高岸谷就够难缠,自己断难抵敌这十数位高手。立山圣母后悔刚才没有将东方骄阳控制住,轻易让对方夺了回去。否则,现在以东方骄阳作人质,敌人定会投鼠忌器,不敢乱来。而今,一切都晚了。
  屋顶上的湿儿心道:“好大的排场!那天华克大哥去夺书,也就寒酸地带了二十来个弟子,最高级别也就鲁猪脚和吴官歪两位长老,九袋八袋弟子一个都没有。这个姐姐真威风,看这排场,她的武功一定非比寻常,可能仅次于华克大哥。”其实,如果按她的推理,排场越大武功就越高,这个女子的武功应该高于华克之才对。可她偏偏认为华克之武功天下第一,所有人都次于华克之。
  东方骄阳一见到那少妇,顿时喜出望外,叫了声“妈妈”,便扑了过去。那少妇一见东方骄阳安然无恙,眉头瞬间展了开来,满脸便只剩下怒容。她将东方骄阳搂入怀中,爱抚地摸着他的头,慈爱地道:“宝贝受惊了,妈妈必定为你讨回公道。”
  那少妇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径直走到立山圣母的宝座坐了。一个小叫花赶紧搬了一个椅子放在少妇的右侧,请东方骄阳就坐。祖玄律靠少妇的左侧站了,高岸谷则站在了东方骄阳的右侧。其他叫花子分列两旁,先是九袋弟子,然后是八袋弟子,严格按照口袋的多少排列。
  立山圣母反应过来时,才发现主客的位置已经颠倒。自己现在站的地方,正是刚才东方骄阳坐的地方;而现在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却是东方骄阳的母亲。弟子们也已站到了自己的身后。不禁眉头一皱,这人也太蛮不讲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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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岸谷在丐帮八大长老中排行第二,其武功自然也是长老中的佼佼者。他幼年即投入武当派门下,道号“淡泊”,师从当时的掌门千思真人。论起辈份来,现任掌门淡定道人还是他的师弟。高岸谷在武当派成名之后方才加入丐帮。因他武功卓绝,加入丐帮时间又早,甫一加入,便成为排行第二的长老。他的太极剑和太极拳堪称二绝。此时,他用的便是太极拳。
  太极拳本来讲究心静体松、柔缓自然、连绵不断、动静结合。高岸谷的太极拳却多了五分刚劲和壮阔,打起来虎虎生风。普通人学习武功,都是遵照师父的指点,不敢越雷池半步。只有像高岸谷这种天资聪颖、悟性极高的人,才敢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以改进,终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高岸谷的这套太极拳耍将出来,惹得丐帮众弟子们齐声叫好。祖玄律虽然跟高岸谷不睦,心里却也不得不惊叹其武功之高。
  立山圣母既已知高岸谷功力深厚,又清楚认识到敌强我弱的形势,现在又已无法再施偷袭,便改用步伐轻盈的“霁雪飞花”跟高岸谷缠斗。“霁雪飞花”是立山圣母隐居立山寨后才新创的武学绝技。江湖上知道的人虽不多,但这套功夫却大有来历。
  小小立山寨如何能够留住立山圣母这样一位高人?
  可以说,仪陇八景之首的“立山霁雪”实是居功至伟。
  据说,立山圣母初到立山时,正逢当年的第一场雪。那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拴在寨门的坐骑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当年的那一场雪,也便凝成了立山圣母难舍立山寨的情结。多年之后,当立山圣母厌倦了江湖漂泊时,便将立山寨作为安生立命和修行之处。
  像刀郎之流的普通人看到大雪,总会想起心中的那个她,想起将她搂在怀里的感觉,想起她的红唇粘住自己的一切……
  作为武学大家,虽也有普通人的情怀,但他们更能从自然中得到启示。每一次灵感迸发,便是一次武功的飞跃。
  每当大雪纷飞之时,立山圣母就会陷入沉思中。雪花落下时看似毫无规则,但却是铺天盖地而来。任你武功多么高强,总有那么几片雪花飘落身上。如果能有一套模拟雪花飞舞的武功,那么,再厉害的武林高手,恐怕也难以抵挡如雪片般飞来的招式吧?
  在立山寨隐居的第五个年头,立山圣母终于创出了一套“霁雪飞花”剑法。这套剑法使将出来,剑影密密麻麻,的确威力无穷。但剑招再快,终究难以媲美漫天飞舞的雪花;剑身再软,也不能像雪花那样无孔不入。因此,这套剑法自然便算不上完美无瑕。
  某一日,立山圣母用拂尘清扫佛台,灰尘扬起时,一缕阳光恰好从门缝射了进来。那扬起的灰尘不就相当于漫天飞舞的雪花么?立山圣母瞬间顿悟,在剑法的基础上终于创出了以拂尘做武器的“霁雪飞花”功夫。这套功夫使出来漂亮异常,有“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优美意境,却又处处藏着杀着,实是世间罕有的极厉害的上乘功夫。
  立山圣母手中的拂尘一抖,千丝万缕的拂尘丝便如漫天飞舞的雪花一样,一片一片,悄无声息地攻向高岸谷全身的要害之处。高岸谷究是强中手,一套太极拳耍将出来,端的是水泄不通,飘来的拂尘丝尽数被他挡了开去。而无论高岸谷的拳法多么刚猛,也都被立山圣母拂尘的一撩、一带、一挥轻松化解。有时候看似击中了拂尘,拳头却似打在了雪花上,劲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人的精彩对决直看得众人忘乎所以。但有一个人却没有这么投入。这个人就是夏芸儿。她本就不是讲道理的主,见二人难分胜负,心中颇不耐烦,玉手一挥,娇喝一声道:“上!”
  祖玄律立即同另外三个九袋弟子蜂拥上前围攻立山圣母,那四个八袋弟子则负责擒拿立山圣母的弟子们。如此一来,立山寨的人马瞬息处于下风。
 
  立山圣母年轻时乐于只身闯荡江湖,没有收弟子授艺的想法。除大弟子朱菲菲之外,其他弟子们都是她在立山寨安定下来后才收的。因此,她这几个弟子入门时间都不长,功力尚浅,而且几无江湖临敌经验。她们的修为如何能跟丐帮八袋弟子相提并论?只几个回合,便尽数被群丐点倒在地。朱菲菲自小便跟在立山圣母身边,年纪最小,却是大师姐,武功自然也是师姐妹中最强的。她的功力大致相当于一个六、七袋弟子,但在四个八袋弟子的围攻之下,也很快束手被擒。
  当立山圣母跟高岸谷单打独斗之时,尚可用“霁雪飞花”跟他的太极拳战个平手。现在被五人包围,根本就没有腾挪的余地,“霁雪飞花”的步法便施展不开,唯有以硬碰硬。五人渐把包围圈缩小,立山圣母就更是疲于应付。看看眼前的形势,弟子们已经被生擒活捉,自己终究要被丐帮众人捉住。与其被擒受辱,还不如拼个你死我活。想至此,立山圣母便只攻不守,尽出杀着。丐帮众人胜券在握,自然无需跟她拼命。看到立山圣母招招直奔要害而来,五人便又将包围圈拉大。
  都拆了一百来回合,立山圣母还立于不败之地。五个人打一个还这么磨蹭,这也太不给力了吧?夏芸儿的俏脸气得铁青,解下腰间佩剑,娇喝道:“高长老,你用我这把剑。”
  高岸谷赶紧转身接了。剑身一出鞘,立山圣母顿觉眼前寒光一闪,浑身一个激灵。这绝非寻常宝剑!俗话说“宝剑配英雄”。夏芸儿既然有如此锋利的宝剑,其剑法造诣也定当炉火纯青,当世难觅对手。幸好她碍着身份,没有一起上来围攻。不然,自己焉能撑到现在?对方五人原本就大占上风,现在再加上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剑,高岸谷太极剑的威力自然远胜太极拳,自己断无翻身之机。当下立身圣母更是小心应付,不敢用拂尘去挡高岸谷的招式。一见剑来,便闪身躲开。
  丐帮余下四人见状,心下大喜,又逐渐把包围圈缩小,将立山圣母往高岸谷的剑下逼去。丐帮五人都是一流高手,出招迅捷异常。立山圣母以一敌五,险象环生。勉强又应付了十来个回合之后,立山圣母刚刚躲过祖玄律的一杖,右肩却被一个九袋弟子一拳击中,身子一个踉跄,向高岸谷的方向飞去。高岸谷不失时机地一剑劈出。立山圣母身体早已失去平衡,想要变换身形躲避这一招已无可能,只得硬着头皮用拂尘去迎这一剑。剑光闪处,没有任何声响,拂尘丝却已散落一地。看看兵器已失,再斗无益,立山圣母死意已决,以身撞向高岸谷的剑尖。
  高岸谷没料到立山圣母会自寻死路,收剑已然不及,心中暗叫不妙。没有生擒立山圣母,定要被夏芸儿责怪。眼见剑尖将及立山圣母胸口,高岸谷突觉一股力道由上而下击中剑身,剑身向下一偏,只刺中了立山圣母的膝盖。高岸谷回过神来后,发现一个身材玲珑、浑身散发着成熟魅力的女人挡在立山圣母身前。这个女人刚才用何种手法打偏自己的宝剑,又是如何扶起立山圣母的,自己竟然没有看清楚!
  高岸谷定了定神,喝问道:“来者何人?”那女人并不答话,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高岸谷问道:“你是哑巴?”那女人点了点头。“不想死的话就滚开!”那女人又摇了摇头。
  夏芸儿喝道:“少跟她废话,一并拿下!”
  高岸谷和祖玄律并那三个九袋弟子又一同上前围攻哑巴女人。几招之后,高岸谷便发现,此女功力虽强、动作虽快,一招一式却毫无章法,看不出功夫出自何门何派。祖玄律自然也看了出来,这人似乎并不会什么精妙招式。心里便开始打起小算盘来。
  祖玄律跟高岸谷前后脚加入丐帮,分别是排名第三和第二的长老,二人私下里又培植了不少亲信,在丐帮内形成了对立的两大派。因此,二人平时总少不了明争暗斗。高岸谷是掌棒长老之一,在干部任免上总是有意无意地阻止祖玄律的人马进入要害部门;而作为掌钵长老之一的祖玄律也没少用自己主管的宣传口对高岸谷及其马仔进行抹黑。最令祖玄律不能容忍的,却是每次帮里开大会,他都不得不走在高岸谷的身后。眼巴巴地等着高岸谷的那句“我的话讲完了,下面请祖长老也讲几句。”万一哪次高岸谷忘了说,说不定会就散了,自己准备的发言也就只好烂在肚里。
  祖玄律加入丐帮前,是江西正一派中闻名的高手。在江湖上也算是跟高岸谷齐名的人物。祖玄律从来都不服高岸谷,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表现出自己比高岸谷强。这个哑巴女人刚才打偏了高岸谷的剑,在众人眼里,高岸谷便算丢了丑。如果自己单打独斗赢了这个哑巴的话,在群丐面前定然会树立起八面威风,恐怕将来自己便可走在高岸谷的前面。想至此,祖玄律高声喝道:“以多胜少,胜之不武。未免被江湖豪杰耻笑。各位兄弟且先退下,祖某一人足矣!”
  以多胜少传出去后自然不好听,尤其是五个丐帮高手欺负一个哑巴女人。其他几人听他这么说,面子上都挂不住,便纷纷退到一旁观战。立山圣母鼻子里哼了一声。祖玄律脸一红,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刚才己方五人围攻立山圣母一个女人,却又哪里讲什么江湖规矩了?
 
  湿儿的话还没说完,夏芸儿和东方骄阳早已拨转马头开逃了。三个刁民拍马便要追。湿儿一看,倍儿纳闷。夏芸儿怎么又不战而退,难道她身上有伤不成?或者是担心不会武功的儿子被刁民伤害?自己该咋办呢?要是自己也跑的话,这三人定然会追上夏芸儿母子。倘若他们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如何向华克大哥交代?无论自己生死如何,也绝不能辜负华克大哥的重托。湿儿胸中豪气陡生,把心一横,跃马上前阻住三人的去路。长剑一横,娇喝道:“站住!”三人一怔,赶紧勒住马缰,略带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
  湿儿长剑轻轻一挥,在地上画了一条线,对三人喝道:“越过此线者,格杀勿论!”杨文海等三人一看,对方只是轻轻一挥,居然在石头路面上划出一道深约半寸的粗线。三人均吃惊不小,别看此人年幼,内力之深真是匪夷所思。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不过又是湿儿的立体画杰作。杨文海壮着胆子问道:“好大的口气,你,你谁啊?”
  湿儿一想,夏芸儿的名字已经不灵了,报自己的名字肯定更不行,看来只有抬出大姐的名字来咋呼一下。当即双手一叉腰,横眉冷对三人,傲慢地道:“日出东方。”
  一般来说,绝没人会把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当成四十来岁的半老徐娘,但东方不败威震天下,任谁一听到她的名头,都会被吓得晕头转向。“日出东方”四字甫一出口,三人不由得齐齐后退了三步。
  湿儿一看效果不错,心想有戏,便又缓缓说道:“唯我不败!”胡俊峰和夏佳吓得勒转马头就逃,杨文海似乎见过一些世面,拽住两人道:“且慢,东方教主怎么会这么年轻,其中必定有诈。”
  湿儿哈哈一笑道:“难道你们竟然不知,练功练到一定程度后可以返老还童吗?哼,谅你们这帮小兔崽子也体会不到练功的这种境界。你们看我长得像不像东方不败?”
  湿儿的确长得挺像她大姐东方不败。三人壮着胆仔细打量了一下湿儿。夏佳悄悄问杨文海道:“大哥,你曾见过东方教主。她到底像不像?”杨文海道:“有点像。只是东方教主的鼻子是塌的,这小姑娘的鼻子却很尖挺。关键是她太年轻,年龄差得太远。”“也说不定练功到一定程度后真会返老还童呢?”三人将信将疑,在湿儿画的线条前徘徊。
  湿儿继续咋呼道:“有大胆的没有?越过这条线试试看。”三人一听这话,又往后退了三步。湿儿一想,须得把这仨吓跑,不然僵持久了终会露馅。便大声喝道:“还不快滚!非要本教主宰了你们么?”三人以为“东方不败”要出手了,吓得拨转马头就跑。
  湿儿看到三人狼狈逃窜的样子,忍俊不禁,咯咯笑出声来。这一笑可不打紧,杨文海马上拨转马头跑了回来,指着湿儿道:“你是假的!东方教主的笑声我听过,哪有你的笑声这般好听!”湿儿赶紧敛住笑容道:“那你过这条线试试看!”杨文海在线条前犹豫不决,夏佳劝道:“大哥,还是小心为上!”
  犹豫一阵,杨文海突然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小骗子!东方教主的武器是绣花针,你拿个长剑骗得了谁?再说,东方教主岂会跟在一个丐帮九袋弟子后面?丐帮九袋弟子给她提鞋都不配。”转头对夏佳和胡俊峰大声道:“尽快宰了这不知好歹的小妞,莫让那娘儿俩跑掉了!”
  夏佳和胡俊峰也醒悟过来,确信湿儿是假扮无疑。三人呼啦一下圈了上来,一齐挥刀朝湿儿劈来。湿儿哪敢抵挡?一骨碌翻身躲到马肚子下面。三把刀同时砍在马背上,骏马被当场砍死。湿儿吓得七魂出窍,本能地就地一滚。杨文海并不罢休,跳下马来又是一刀朝湿儿砍去。湿儿心叫一声道:“我命休矣!”
  夏佳及时喝道:“大哥刀下留人!”杨文海的刀在距湿儿三寸处停住,刀身翻转,用刀背点了她的穴道。转头问夏佳道:“二弟有啥吩咐?”“这小丫头既然跟东方教主长得这般相像,也说不定真跟教主有那么点瓜葛。以小弟之见,还是留她一条小命,免得教主找我们复仇。”“二弟所言极是,”杨文海踢了湿儿两脚,嘲笑道:“你分明是东方必败,以后我们就管你叫东方必败啦。哈哈哈!”
  湿儿肺都快被气炸了,可是躺在地上又动弹不得,只有嘴皮子还利索。怒骂道:“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没本事就别瞎叫。”“哼。杀你还不容易么?宝刀一挥,你就身首异处了。要不要试试看?”湿儿最厉害的便是嘴上的功夫,依然嘴硬道:“有朝一日,定要让你们知道姑奶奶的厉害!”“妙得紧,我们每天牵着你游街示众,看看小姑奶奶到底有多厉害。”游街示众?一听三人这么说,湿儿马上就不吭声了。她极爱面子,如何丢得起那个脸?被几个人押到大街上走来走去,真是一点都不好玩。如果让她去押别人,她倒是乐意得很。
  湿儿一沉默,就显得异常乖巧可爱,尤其是她生气嘟嘴的样子。胡俊峰不禁赞道:“东方必败好乖啊!”杨文海道:“我要有这么个女儿就好了。”夏佳也几乎同时道:“我要有这么个老婆就好了。”胡俊峰打趣道:“老二要给老大当女婿,哈哈哈。”
  三人同时哈哈大笑,笑得湿儿恐慌不已,心内连说:“华克大哥快来呀,晚了我就成别人的媳妇了!”
  三人笑毕,夏佳又道:“能娶得如此娇妻,比大哥晚一辈又有何妨?”杨文海道:“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胡俊峰道:“大哥,咱俩快去追那娘儿俩,让这小两口就在这里入洞房吧。”杨文海说了声“走”,便和胡俊峰追夏芸儿母子去了。
  夏佳一边嘻皮笑脸地张开双臂朝湿儿扑来,一边叫道:“东方必败,我亲爱的娘子!”湿儿急得大叫:“滚开,臭流氓!”夏佳丝毫不理会湿儿的骂声,一步步靠近。
  湿儿只得又抬出东方不败来,道:“你再过来,我大姐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你大姐是谁呀?”“我大姐就是让你们胆寒的东方教主。”“哦?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她。他们怕,我可不怕。我是她妹夫,怎么会怕呢?再说,你大姐舍得你守寡吗?哈哈哈!如果她舍得,我便不怕死。”夏佳越凑越近,湿儿急得大叫:“来人呀!救命呀!”
  就在夏佳要将湿儿抱入怀里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叹息。这一声叹息有如无声处炸响的惊雷一般。夏佳像触电般迅速闪开,湿儿也突然安静下来不叫不闹了。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原来是谁在拉二胡。悠悠的琴声时而深沉,时而激扬。拉到后来,湿儿竟然忘记身处险境,情不自禁地跟着哼了起来。一曲终了,一个老叫花颤颤巍巍地来到湿儿跟前,而夏佳却不知何时早已溜得无影无踪了。
  湿儿看老叫花已经来到自己身边,再往前走非踢着自己不可。仔细一看,才发觉此人竟然是个瞎子。急忙道:“打住打住,地上有人呢!”心里责怪道:“看不清路,也不拄根拐杖,偏要双手拉胡琴。你要踢着我了,看本大侠怎么找你算账。”老叫花好像没听到,继续往前走,脚尖轻轻踢了湿儿一下,才终于发现地上有人。忙拱手道歉道:“都怪老叫花眼睛瞎了,请勿见怪!”
  湿儿正要出言怒骂,突觉被点的穴道一松,一翻身便站了起来。心中暗叫奇怪,这老叫花无意的一踢,竟然解开了自己的穴道!湿儿没有说感激相救的话,倒是对刚才老叫花拉的那首曲子颇感兴趣,问道:“请问大叔,你拉的是什么小曲儿,太好听了!”“这是我自己做的曲子,还没有什么正式的名字!”“真心好听,可以求你再拉一次不?”“就我这曲子你也爱听?”老叫花子略觉诧异,盲了的双眼似乎要放出光芒来,大概已经很久没有遇到知音了。
  湿儿使劲地点了点头。马上意识到叫花子看不到她点头,便大声说道:“我非常喜欢!”“好,今儿个我从头到尾给你拉一遍。”老叫花甚是高兴,凌空拂了拂衣袖,稳稳地坐在了路边一块大石头上。湿儿暗暗吃惊,这老叫花竟然能凭空气流动的声音准确找到石头的方位,耳朵之灵世所罕见。
  叫花子摆正姿势后定了定神。突然,右手一运弓,刹那间,刚才那一声叹息又破空而出,击碎了世间一切的喧嚣。老叫花一生的苦难似乎都饱含在这一声叹息里,湿儿立即被带入到旋律之中。叹息过后,旋律时而深沉,时而激昂,时而悲壮,时而傲然,湿儿被深深地吸引于其中。其间,湿儿想到现在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不禁担心起华克之的安危,切盼他尽快回到身边来。听着曲子,想着华克之,湿儿竟有断肠之感,豆大的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渐渐地音调婉转下行,声音更加柔和,节奏更加舒缓而趋于平静直至结束。曲子结束后湿儿仍然还沉浸在音乐中,半晌才醒转过来,拍手叫绝道:“太好听了!”湿儿觉得这首曲子非常适合她现在的心情,这个老叫花子创作这首曲子的背景,应该跟自己现在的处境很相似吧?便又问道:“呃,大叔,是不是你失恋的时候写的这首曲子?”
  老叫花略微害羞地摇了摇头。湿儿明白自己猜得没错,只是老叫花不好意思说罢了。又道:“我能够感觉到,你跟她分开之时非常痛苦。”老叫花脸上掠过一丝悲伤,随即淡淡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一阵山风吹来,湿儿陡觉双脚冰凉。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的鞋子已被泪水浸透。没想到自己流了这么多的眼泪。赶紧掏出手绢把眼角的泪痕擦干。心想,幸好大叔是瞎子,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不然多难为情啊。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湿儿打趣地道:“大叔,你拉二胡怎么不像朗朗弹琴那样摇头晃脑啊?不会装逼,是上不了台面的哦。”老叫花笑笑道:“那太有难度了,我就随便拉拉,不上台面了吧!”湿儿道:“我很喜欢听你拉二胡!”老叫花脸上漾起开心的微笑,有道是知音难觅呀。
 

(老叫花坐过的椅子)
 
  身子飞速下坠,湿儿吓得紧闭双眼。快要落地摔成肉饼之时,突然感觉身子被什么人抱住了。难道是华克大哥不成?准是他,一定是他听到我的大叫后,马上跑回来把我接住了。湿儿故意闭着双眼,幸福地往那人怀里靠去。
  湿儿只觉那人紧紧地抱着自己往空中窜起,一下就落到了平地上。湿儿陡觉一股寒气袭来,心中一惊,睁眼一看,才发现对方已把自己放到一个冰凉的蒲团之上。站在身旁的却是堂兄东方不红,所处的位置则是堂兄刚才藏身的窑洞。湿儿不觉小脸一红,把脸别去一边。忽觉眼前一亮,仔细一看,洞的一角斜倚着一根绿竹杖,莹碧如玉。湿儿心里一激灵,这不是传说中丐帮帮主信物的打狗棒又是什么?原来,要将华克大哥扶上马送一程的,正是自己的堂兄。
  “唉!”东方不红长叹了一声道:“你和骄阳俩没一个争气的!叫你们学武功都怕苦怕累,一个小小山坡都爬不上去,丢不丢人?”湿儿从小便被宠坏了,闻言大怒道:“这话跟你的宝贝儿子说去。你只是我的堂兄,我爹爹都没有这么跟我说过话。我争不争气你管得着吗?”东方不红道:“罢了,罢了。从今天起,你好好给我留在山上练功,不许随便乱跑。”湿儿怒道:“练什么破功。夏姐姐说了,女孩儿练功练得再好也不如嫁得好。与其辛辛苦苦练功,还不如嫁一个武二代,照样没人敢欺负。”
  东方不红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湿儿也针锋相对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东方不红不怒反哈哈一笑道:“这句话不是谁都能说的。想说这句话,就先把武功练好。”湿儿嘴硬道:“我练不练武功还由得你了?”东方不红也不跟湿儿多说,拽了她的手便出洞往山上走去。湿儿尽管有一千个不愿意,也身不由己地被拖上山去了。
  把湿儿带回屋里后,东方不红扔下一句“好好练功”,就转身走了。湿儿看看堂兄已经走远,也溜出门去,心道:“我再也不回这个鬼地方了!我意已决,绝不回来!”
  哪知湿儿还没到院门口,就被一个六袋叫花子挡住去路。湿儿在山上呆的时日已久,对守卫山顶的大多数叫花子都很熟悉,识得此人乃江南人士,名唤茶一杯。他们结义兄弟共七人,都是江南罕见的姓氏,分别叫做柴一根、米一斤、油一壶、盐一包、酱一桶、醋一瓶和茶一杯。他们原先自然都不叫这样的名字,加入丐帮之后,为了体现无产阶级的特性,也为了不忘本,才改名如此。平日里叫花子们对湿儿都尊重得不得了,但凡湿儿让他们干点什么,他们都不敢有违。今日竟敢拦住自己的去路,定是受了堂兄的指示。湿儿怒道:“让开,我要出去。”茶一杯笑道:“想出去也不难,须得先胜了我。”“什么,要打架?”湿儿才不理他,拔腿往斜刺里抢去。
  湿儿刚跑出没两步,后衣襟已被茶一杯抓住。湿儿大怒,转身一拳冲茶一杯面门打去。茶一杯的身手异常敏捷,湿儿的拳头刚刚伸出,他已绕到了湿儿的背后。湿儿转身飞起一脚踢向茶一杯的下三路,她的脚刚刚踢出,茶一杯又已绕到她的身后。无论湿儿如何进攻,茶一杯总是随着湿儿的转身而转,始终藏在她的背后。湿儿转来转去竟然奈何他不得。转了几十个圈,转得自己晕头转向,仍然没有机会够着茶一杯。湿儿终于累了,气冲冲地往屋里走去,茶一杯便松开手任她回屋。
  湿儿回屋以后,往床上一躺,独自流着伤心的眼泪。堂兄真是丧心病狂,为了督促自己练武,竟然把自己软禁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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