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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小说]弱水三千(古风微小说集)[第1页]

作者:時過進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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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其一 魅兽记·青鸟
 
【前言】
我的幻觉里一直记着苍灵墟上那场恢弘惨烈的大火。记得鸟群张开翅膀在微凉的空中穿行。记得王者一般尊贵的男子,潮湿而忧伤的手指抚在琵琶弦上,他说,爱情是从身体的裂缝中慢慢长出来的,它可以溃烂,可轻舍,可辜负,却唯独不可被遗忘。我爱你。
 
【一】
当这个伟大王国的钟声沉重的敲响时,我安静抵达叫僳的皇城。
穿丝质绣花绸衣,艳红锦缎的裙子拖曳逶地,眉毛描成黛青色,青丝挽成芙蓉结,鬓边插着一朵曼陀罗花朵,脚上铃铛一路笑声地穿透旧时城墙。
我手扶怀中的青鸟,哼着清凉的小曲,将月光的容颜踩成精致的弧形。每一朵浮云都淡淡地从唇齿间掠过。
将军沐白站在华美鹿台上迎我。
清晨缭绕的雾气中,依稀看得见他犀利的目光如猫一般星落成殇。黑色长袍下,包裹着一副削瘦的皮囊。原本秀俊的脸此刻却阴沉可怕。
我想他若生为女子,必定惊为天人。
西边的云层慢慢露出惨淡的白。
他望了一眼苍穹,然后平静的说,你不应该来僳城。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所有侍卫都齐齐跪了下来,他们卑恭地磕头,神色慌张。如一只划过微凉植物上的水鸟般,细腻而虔诚地说,恭迎葵妃娘娘。
葵妃,是我新的身份。
是僳城的王,僳惘言率万千兵士攻破瓦萨族后,在一片茂密丛林尽头迷路时撞见的女子。我依稀记得当初遇见时,他清澈的眸里满含忧伤。
他确实是无辜的少年。他不知自己正走在一条通往死亡的路上。每一步都被人精心策划过。包括攻打瓦萨族,包括遇见我。
此刻,他的眼神很飘忽,很茫然,还夹杂了一点点的落寞。
他站定在我的藤屋前,看枝桠上停憩的小鸟,沾着露水的花朵,甚至是不断变化的天色。认真的恍若只是想要打发时光。
他一点都不惊慌,这令我很是诧异。
通常在丛林中迷路的人见到我,必会心急地先问如何出去,或者惊恐地问我是什么人。可他只顾欣赏屋前风景和林中飞舞的小兽,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有多危险。
他不知,只要我轻吹一声号角,就会有更多的花朵歌唱,会有成群的蝴蝶鸟兽围拢过来。他更不会知道,离他数步之遥的那些蝴蝶与鸟兽都是噬人的。
为我所操控。
许是感觉到有人一直望着自己,他便转过头来仔细看我。他的眉眼,在瞬间惊艳地绽放。他说,我曾经见过你吗?你叫什么名字?
葵抑。
我抿嘴微笑。我把花朵捏得满手汁液。
男子在听闻我的名字之后,很是诧异地看了我三秒钟。仿若我是怪兽亦或是某种奇特的鸟兽。我正想问他怎么会这样。
话未待说出,我便嗅到他身后危险的气息如云层一般席卷过来。很快,一群黑衣蒙面的杀手正矫健无声地从树上跃下。
他们坦露的双眸透出寒凉的杀机。
在那些剑锋对准男子喉咙之前,清冷的号角想起。所有飞鸟像花朵一样颓落在黑衣杀手们的衣衫上,头发上,于是剑纷纷以颤抖的姿态掷地。
 
【二】
直到那群杀手的身体与地面平行时,僳惘言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险境。他漂亮的双眸睁得如月亮一般明亮。他试着弯下身来挽救他们碎裂的身体。
他看起来似乎比那群尚有余温的死人更加悲伤。
我不解,纠结地问,他们刚才可是要置你于死地。
可是,他们并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僳惘言眼里像苔藓一般的忧伤,潮湿的在我心上足以绽出最柔软的花。
我无语,沉默地想着他说的话。
他继续说,为什么你不连我也杀了?
而我非但没有杀他,还将他从迷雾一样的丛林里带了出去。在竖有“僳”旗的营帐外,一大群侍卫和将士远远地跪在那里通传:王回来了,王回来了。
我正准备转身离开。然而这男子竟拉起我的手,他的掌心沁着清冷的汗水,他的眼神如一泓泉水那样嘀嗒。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男人的眼泪也可以这么美丽地掉下来。在我所有关于苍灵墟的记忆中,我还从未曾见过他落泪。
王在哪里?王在哪里?
一个将盔甲穿得英姿飒爽的男子从营帐内跑出来,脸上的急切在见到他的王之后,慢慢转成笑而不露的音符。那些我未明的音符,在明媚的日照之下,像一只死亡的飞鸟那样,唱起忧伤的挽歌。
他的视线在接触到我打量的目光后,慢慢淡下去。直到失色尘埃。
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位姑娘……
终于,男子问出所有将士都迫切想知道的答案。
王看着面前看似忠心的臣子,再望了我一眼,淡淡地笑,他叫葵抑。
我不知道这名字到底有一种怎样的魔力,我甚至无法明白他们脸上的那抹像死亡一样恐惧的神情。王在这样的神情中,带着一种王者高傲的口吻说,她会成为僳城的妃。你们为什么这么悲伤呢?孤开心。
全场惊愕。
也包括我。
我连连对那些目光中恨不得杀死我的朝臣们摇头,正想给他们解释,他们的王只是在开玩笑,这不是真的。
可是,僳惘言却很轻很轻地在我耳边说,我讨厌他们事事谨慎,仿若孤是某种囚禁的宠物。我做梦都希望看见他们此刻脸上的表情。葵抑,你知道为什么他们如此害怕吗?你入僳城后,就会明白。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以一种最柔软的姿态,令我如中鸩毒,欲罢不能。
我以为这将会是一场美好奇迹的开始。只是,我身体里的幻觉在这一刻如此清晰地呈现男子径渭分明的轮廓,像是我怀中的青鸟,从微凉潮湿的高空中,匍匐落地。血滴在泥土里,连身体上的疼都在隐忍地哭。
 
【三】
在僳惘言回宫的三日后,僳国最年老的巫师在占卜时嘴角含笑地离奇死去。巫师的猝死,引起这个王国的朝臣们陷入最危险的恐慌中。
他们说古老的咒语起了作用。僳国将会亡于一个叫葵的女子手里。
而我正是在一片恐慌的气氛之下,抵达僳城。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某一天会离开那个丛林尽头的藤屋。会离开那些花朵和鸟兽祥和的歌声。
此刻,将军沐白年轻的脸上,隐忍着与我一样的固执。
他说,你知道城楼的钟声为何敲响吗?因为巫师雾死了。他死了。
他诡异的语气里充斥着寂寞的味道。是在笑,却又更想是在哭,他继续说,你知道雾是怎么死的吗?我昨晚梦见他走进我的幻觉里,他说他占卜时看见青衣的女子一便掐着王的脖子,一边大笑不止。他无法阻止王对那女子的抚爱,就如同他无法阻止王的死亡一样。
这些与我什么关系?我不是那青衣女子,别忘了,我曾经还救过你们王的性命。
不管你是何来历,我都不会让你伤害王的。绝对不可以伤害王。
他眼里的愤怒,在清凉的风中,吹出凄瑟迷离的味道。
那一刻,我脸上所有纹路都绽放出如花朵一般的娇媚,我盯着男子好看的眉眼,无限妖娆地说,那就劳烦沐将军带我去见王。
他的表情越来越冷,越来越悲凉。如一只寂寞太久的猫。透明的苔藓一般的眼脸,在狭长的缝隙下一点点舒展开来。
就像那些在暗夜里无声盛开的曼陀罗花朵。
我跟在沐白身后,随他去见王。绕过折回的亭廊,红色的小花在脚底嗞嗞作响。白发的宫女倚着新生的翠竹唱前朝的挽歌。
日光已经悄然隐退。
王将整个身体蜷缩在一张灿黄色的龙椅里。他的眼神在望见我和沐白的身影后,露出瞬间的喜悦,很快又黯淡下去。
他说,葵抑,你听见那些哭声了吗?像夜莺临死前那般凄凉的哭声,搅得我寝食难安。
我于是屏息静听。
王,外面并无任何动静,只有沐将军刚刚离去的脚步在回廊里渐行渐远。
他不信。他从龙椅中惊慌地站起,扯掉一层层苔藓一般透明的帘子,像一只狂躁的兽那样怒吼,所有人都在骗我。难道你没有听到吗?是我母后在哭。她躲在某个角落里等我去救她。她的蔷薇剑上都长茧了。像她手背上的皱纹一样。
她一定很寂寞。
 
【六】
是夜,皇宫内苑葵妃的寝宫出现黑衣的刺客。就在他的刀重落于锦被上的瞬间,他才惊觉上当。锦被里根本没有那个魅惑王的女子。
这时,只见所有的锦衣侍卫破门而入。王在那一刻,像逮到一只完美猎物那样的骄傲地走在最前面。
他对着蒙面的刺客冷笑。孤说过,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你。
王并不曾见过在下的样子,又怎会猜得到是为臣?
那么,沐白将军,孤猜对了,不是吗?
然后,蒙巾下的沐白,比一只猫还要惊恐。他一直望着王,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却始终没有说出。他看着王用那把龙剑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他看见血滴在地上。一滴,两滴,三滴,比火还要盛大的颜色。
他听见飞鸟扑起翅膀的声音。熟悉得似从梦境里穿透。潮湿的梦境中,曼陀罗的汁液在少女青色的舞裙上。
无数黑色白色紫色的飞鸟从四面八方集聚而来。
它们围在沐白身边叽叽喳喳。
没有人明白那些鸟群最终对沐将军说了什么话。只是,所有人都看见插了一把剑的沐将军哀伤地跪在王的面前,用手一直指,一直指。
他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他说,王,你能感知到我的难过吗?无数巨大的泡沫在空中不停地飞。我看见天空瞬间染成了通体的红。我预感到那个可怕的咒语就要实现了。我多么想带你避过这场灾难。可是我终明白,任何人都不能代替你死亡。我也不能。因为,父不放过你。
他说,王,你一定还不曾见过我真正的样子。
说罢,他扯掉头上发髻,抖落那件沉重的盔甲,他的指甲从长袖下伸出,白皙而细长。乌丝在清风中径直拂到王的脸上。
原来他是女子。
王突然觉得被人狠狠地从心上剜了一刀。
他无比惊讶地望着面前越来越透明的美人儿。眉眼如丝,细碎的哀伤在皱纹上穿梭。麻质紫裙上绣着细致的玄鸟图腾。
她说,王,你一定不曾记得我,苍灵墟上最下等的宫女,琉。
她说,王,你一定不曾知道自己奇怪的身世。你的身体里流着苍灵墟的血。你的东王父指派的苍灵墟异人与僳人的孩子。在十岁之前,你一直待在苍灵墟。我也是。只有将你身边的异人一一除掉,王你才会安然地长成一个出色的帝王。所以,你的母亲必须死。
她说,王,为什么你不杀死葵妃呢?
她说,我只是想用尽一切保你不受伤害。王,我只是想爱你。
 
【七】
万恶的幻觉在这一刻变得如此透明而涣散。
紫袍的宫人在惆怅的雨夜站在尖塔上高歌。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她的灵魂与身体一样妩媚。她只是一只长年在苍灵墟最远的角落为王子奏瑟的最下等的青鸟。
她每天欢笑着与飞过的鸟说话,与一只夜莺说话。甚至与一朵濒临死亡的残花说话。
葵,你看到鹿台上的王子了吗?他是不是锦袍荆冠,引吭高歌的少年?
葵,你知道怎样让一个最下等的宫人与王子有一场最惊艳的遇见吗?
葵,你能不能告诉我王子的眼神为什么终年像苔藓漫过河床一样哀伤吗?
葵,火已经将苍灵墟的宫殿烧成了一片废墟,就算再汹涌的水也无法将其熄灭。所有的人都弃王子而去了。
在她的身体倒下的瞬间,我仿若看见紫衫的东王父站在苍灵墟的莲塔上,俯瞰众生。他的手中捏着无数鸟兽血淋的尸体,大笑不止。他在派我去丛林附近的藤屋前,对我说,葵,你想听一个故事吗?那些潜伏在我身体里最隐秘的爱情,你想要听吗?
东王父的笑声在红色的天空中,每一个音符都像落下雨一般的泪。
许多年以前,住在碧梅中的少年,他是苍灵墟上最美的王者。喜看花朵与鸟兽的歌舞,喜把微笑藏在树枝上,喜把忧伤隐在宫人的发髻里。
他在某个雨夜的苍灵墟顶,遇见了改变其一生命运的女子。
彼时,她是来盗玉壶的窃者。轻柔的腰肢,敏捷的身手,像兽一样穿梭于旧时城墙的各个角落。于是,王将自己置在暗格里,他知道女子一定会找来。
他太年轻。年轻到以为美好的相遇必会有美好的爱情。
果真,女子在轻轻推开暗格的瞬间,被里面漂亮的少年惊住。
她问他,你是谁?
他笑,这个问题不是该我问你吗?
女子望着面前的美少年,良久,才露出如鸟一般清脆的笑声,她对他说,我叫葵。
正如少年所希望的那样,他们相爱了。比水草与飞鸟还要热烈的爱。他甚至忘了她最初来苍灵墟的目的。
他对她说,这玉壶是苍灵墟的法宝。我把它送给你。从此,它是你的了。
是为试探,也是为证明。
然而,就在他将玉壶奉出的第二天,女子与玉壶都不见了踪影。而不久后东边的僳水之国,传出关于僳国王后助王盗宝的奇迹。
每一场爱情的开始和过程有多美好都不重要了。而结局已经将一切都定格了在支离破碎的残忍里。
东王父站在曼陀罗残败的叶子上继续说,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葵了吗?僳国是因一个叫葵的女子变得强大,那么,我就要让它因为另一个叫葵的女子从此消失于世。
他说,我最终不得不承认,像葵那样的女子,我永远都不曾得到。我曾经在僳国的鹿台上见到她,她偎在僳王的身边,她竟已不记得我了。她问我的第一句话只是,我见过你吗?为什么你要这么忧伤的看着我?我看着她透澈的眼睛,突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甚至都没有拿回原本属于苍灵墟的玉壶。我只告诉他身边的男子,终有一天,我要让僳国永不得安宁。而一切,只因一个女子而起。我不愿承认,我是因为恨她才这么做。我不想让她知道,那么久之后,她仍然能够轻易地主宰我的心绪。
他又说,葵,你会恨我吗?
当所有的真相必须要如此鲜明地呈现时,你会不会恨我?
我仿佛听见女子的啼哭,从遥远的宫殿中传来。
我终于将曾经丢失的记忆全部拾回。我记起了苍灵墟上那场大火。原来是我放的。我甚至记起了自己隐秘的身世,僳王朝唯一的一位公主。是东王父在见过所爱女子葵之后,从僳国宫殿带走的少女。
他抹去我的记忆,教我至高无上的幻术,甚至于让属于苍灵墟撒谎功能的所有生灵于鸟兽都听我使唤。他让我在苍灵墟遇见惘言。
他让美好变得残酷。
他让相遇变成阴谋。
他说,葵,你知道吗?惘言那些关于爱情的记忆,从来只与一个叫琉的女子有关。而你,我只是给你关于你和他相爱的幻觉,从始至终,惘言在苍灵墟都不曾遇见过你。
很快,僳就要亡了。我保佑在水底城堡的那些瓦萨族子民,即将攻入僳城。
世人不一定记得这个王朝曾经的兴盛。但他们一定会记得,僳是因一个叫葵的女子而亡.
 
【八】
曾经辉煌的僳王朝,一夕之间,终成了一座废墟。很多断了手臂的男人在废墟里寻找他们失散的亲人。他们动物一般的呜咽,令我无比心伤。
在僳王朝西边的祭台上,我看见了东王父。他匍匐在黑色的柱子前。他常年潮湿的眼帘,在这一刻,竟然再也掉不出一滴泪。
他的手指在黑色的柱子的娟秀字体上。
我爱你。唯曼陀罗会知道。
他认出那是葵的字迹。他曾在苍灵墟的宫殿里,故意取笑葵的字写的像是树叶在轻舞、他记得在将玉壶交给葵的那个清晨,他问她,你是真的爱我吗?她对他笑,指了指外面一树的曼陀罗花朵,说,它会知道。
可是,东王父却一直不知道。他将自己终年置于苍灵墟顶的莲塔上,他被仇与爱折磨得发丝皓白。他精心策划一场阴谋,他安排一个又一个人置身其中。
在他的计谋里,惘言将被带回苍灵墟。永生永世禁锢在曼陀罗的花毒中受尽煎熬。除非僳皇族中,有人的爱意多过恨。这爱意将洗尽惘言关于僳的记忆。他只会记得苍灵墟的紫袍宫人。他将会失却声音。
葵抑,东王父望了我一眼,继续说,他会彻底的忘记你,你的眼泪和血,是让他可以快乐的最好武器。
那么我呢?这个僳国唯一的公主,在这场阴谋里,充当的,从始至终只是一颗棋子。我以为就算到最后,我也会死在爱情的怀抱里。
可原来。惘言那样的少年,我从不曾得到。
 
【结局】
惘言在一片曼佗罗的花丛中醒来。周遭的绿树在拂动的风里唱凄迷的挽歌,停憩的飞鸟来了又离开。碟群以流泉一般的潺涌速度忧伤不已。
他的脖子上尚有轻微的刀划过的痕迹。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他的唇角仍张着微扬的曲线。他却再也说不了话。
在那个阳光明媚得令水藻悲恸的午后,他看见有青色的鸟,直直地从高空坠下。它的羽毛像最轻柔的花朵。
它的眼睛却裹满了透明的潮水。
他一直望着它。一直。
直到自己的眼泪猛烈地掉下来。
直到血染在泥土上。
那一刻,他的幻觉里开始前所未有的一张女子素净的脸,穿麻制紫裙,站在苍灵墟的角落奏一曲哀伤的瑟。她说,王,我是琉。
然后,他的身体在燃烧的火焰中破裂地张开。
他猛然记起曾在苍灵墟的尖塔上对一个女子说过,爱情是从身体的裂缝中慢慢长出来的,我爱你。
她是琉。
而葵,终于被彻底的忘记。
〖完〗
 
1
我很惆怅。
  就算我现在洞房花烛,凤冠霞帔,也抵挡不住波涛汹涌,黄河之水泛滥般的忧伤。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我骑着马哼着歌,和仙友去妖界替天行道。众所皆知,我们正道从来都是以多欺少,打得过就好,打不过就跑。好比杀怪升级,老惯例,只是这次出了那么一点点小意外。
  那天,我们报上名号,开始相杀,法器满天飞,五光十色弄得我头晕。好在我实力不济,但辈分够老,我骑着马,到一旁休息散散心,说实在,妖界的风光是极好的,于是我流连忘返了。
  我走着走着,心情好,就忍不住唱起歌:“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男朋友,亲亲嘴呀拉拉手,今晚生个小朋友……”
  唱着唱着,我忧伤了,这时候要有个汉子就好了。
  我虽是个仙女,可至今单身,连汉子的手都没摸过,我抬起头,准备吟一首诗,如“洗心革面做美人,真心实意征汉子”之类的励志佳作来宣泄恨嫁情思,也就是在这时――哇,好大一个湖泊!望眼过去,青山绿水,波光荡漾――
  捂脸!人家害羞了!
 
2
  湖中出现一个正在露天浴的男子,没穿衣服的美男子。我转过脸的速度慢了一点点,当时,我正以纯学术的眼光,目测该男子的身体架构,所以等我从美色回过神来,研究对象已经出现在面前,犀利的“爪子”就对着我单纯无辜的眼睛,笑呤呤地问:“好看吗?”
  “好看。”
  “还想继续看吗?”
  我咽咽口水:“不想!”
  “为什么不想看?”美男颇有风情地笑了,如玉的手指拨了一下还湿着的长发,有些幽怨地眨眨眼睛,“难道我不好看?”
  您当然好看,只是我怕再看一下,眼珠子就不得不留在您手里,我战战兢兢不敢说话,都说妖界的妖长得越美,心越毒。这么个绝世美男,不知道要怎么的心若蛇蝎变态法。我睁大眼睛,用眼神狠狠猥亵他,好歹死前也算饱了眼福报了仇。他却突然吃吃地笑了,指甲从我的眼睑处划到脸颊,有些娇嗔。
  “你看了人家的身体,要负责哟!”
 
3
  当然,我很乐于负责。
  怎么说,人家也长得花容月貌,只是我,实在有苦难言。
  我站在院子里,抚弄小马驹,居安思危,不知道重婚罪要被判几年刑。
  我的新婚夫君坐在旁边擦拭宝刀,随意瞟了我一眼:“你的颜华上仙怎么还不来救你?”
  “他不会来的。”
  “为什么?”
  他一脸新奇,我撇撇嘴:“难道你平时都没关注仙界八卦?”
  他摇头。
  切,蛮夷闭塞之地!我耐着性子解释,这个颜华当年还不是上仙时,是我大师兄,小小年纪就显出潜力股的品质,我爹爹肥水不流外人田,趁着人家还没雄起,硬是定了这门亲事,这倒好,亲事定了,他不娶。
  “整个仙界谁不知道我是靠关系傍上他的,“我自暴自弃,继续说,“所以,你抓我娶我,逼他冲冠一怒为红颜,杀进妖境让你们宰,这种事完全是不可能发生的。他不爱我,爱的是别人。”
  “真的?”
  他仍一脸怀疑,我怒了:“不信你去问问,谁都知道颜华爱慕的是长好仙子!绿帽子算什么,我头上长年顶着片绿森林!”
  我是带着多强烈的怨念,多苦逼的心态,简直一绝世怨妇:“反正你快点放我走。”
  “不行,”他笑得捂着肚子滚到地上,“你走了,我哪里找这么个少奶奶兼活宝。”
  你看,我除了暖床,还会扮小丑。
 
4
  说起来,嫁给他也不吃亏,赫赫有名的妖十三少。
  但仙妖不两立,仙界要是定我个私通外敌?想到这,我就好憔悴。
  妖十三少进来时,我正长吁短叹。
  他皱眉,认真思考起来:“你这未婚夫也忒没良心,我放了多少风声,他竟然一动不动,难不成你们仙界的都这样无情无义?”
  我心一动,想说什么,竟无话可说。七琴颜华何时走到这地步?小时候,他可不是这样。
  那年人间瘟疫横行,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趴在雪堆里,半死不活,我和爹爹路过,只看到一双冻得青肿的小手,微微颤动。他本该死,我求爹爹救了他,不料,他醒来,并不感激,反而莫名其妙地看我们。
  “我的亲人都死了,你们救我做什么?”
  好似我们多管闲事,我一怒:“命是你的,你要死也可以。”
  他竟眼也不眨从飘渺峰跳下,要不是爹爹手快,我可要背条人命。他被救上来,我却被吓得半死,服软道:“好啦,好啦,你没亲人,以后我做你的亲人。”
  冥冥之中,似乎也注定,我们之间只能是亲人。
  那时,还在凡间,爹爹热衷修真,在历劫前,硬定了这门亲事,我念叨着“又不是嫁不出去”,心里还是欢喜的。后来,历天劫,天雷劈天盖地,爹爹就在面前消失了。
  等我醒来,才知道,我没爹爹了。
  只是寻常天劫,为什么那天天雷如此可怕。我傻了半个月,茫茫然说:“现在我和你一样,也没有亲人。”
  “有的,我就是你的亲人。”他说,后来,飘渺峰上,他拉着我,日夜修炼,我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做神仙”,他说:“做了神仙,就能掌握命运,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他说什么我都信,银白光束劈下来时,我被他抱在怀里,心里满满的都是期望。
  永远,多美好的字眼,幸福火树银花一片,开满凡间。
  “后来,他变心了?”妖十三少的眉又皱了。
  “也说不上变心――”
  在飘渺峰,他终日对着我,当然只觉得我好。到了仙界,他忙忙碌碌,仙宴,妖战,一样不漏,能文能武。哪似我,土包子进城还水土不服,就牵着只小马驹,观光旅游,从来都像个过客。
  仙女笑我,你可以封个弼马温,我嘻嘻道,这是骑着神马找白马,其实就是想晃荡着看能不能碰到他,果然遇见,花前月下,他和长好仙子相谈甚欢,那笑容是不曾见过的灿烂,亮晃晃扎得眼酸。
  “既然扎眼,何不杀了?”妖十三少摸摸下巴,眯着眼睛,闪过有几分狡黠。
  “你是说杀,杀了长好?”
  “对,杀了她,就没人碍你的眼,”他靠过来,轻柔的嗓音有着说不出的蛊惑,“难道你不想他眼中只有你一个?”
  我往后退了一步,脑中一个声音不断在放大,杀了她!
 
5
  当晚,妖十三少整合妖界的人马,潜入仙界。
  “小娘子,就让为夫为你砍了那片绿森林!”
  后面的群妖嘶吼不断,眼冒绿光,我往前一指:“往这里走。”
  他要践踏仙界,我要世上再无长好,当下狼狈为奸:一拍即合。
  “你看我们像不像天造地设的一对狗男女?”
  我靠在他怀里,也笑道:“对,天生的一对狗男女,你没心没肺,我狼心狗肺l”
  妖十三少的队伍刚到天桥,无数羽箭破弦而出,铺天盖地袭来。
  一波强过一波,惨叫声不断,后面的群妖倒了一片。我坐在马上,不为所动,任箭势如破竹冲到我眉前,又被拦腰砍断,妖十三少一手抱着我,一手挥舞着长刀,刀刃翻飞,银光一闪,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好看,也说不出的凶险。
  他却依旧谈笑风生:“小娘子,你使的计?”
  “是,”假意合作,诱他出兵,再通风报信,很容易识破,他却信了,我也笑了,“想不到堂堂的妖十三少智商这么低。”
  “小娘子,你这句话太伤为夫的心,我上当,是因
为信你。”
  群妖死伤大半,而仙兵仍潮水涌上来,他掉转马头,腾空飞起,边跑边说。
  “没事,不就一点兵,十三输得起,这些就当给小娘子下聘礼,咱们来日再会!”
  “十三少――”
  我大叫一声,他回头,一把刀刃已经横插在他胸口,刀从我手中飞出去、
  他从半空跌落,但仍拄着刀站着,我一步一步靠近。
  “对不起,十三少,我要杀了你,讨他欢心。”
  “颜华?”
  我点头,他是颜华上仙,也是新封的除妖先锋。他不再看我,我就要做点事,让他看我。
  血从妖十三少的胸口涌出来,扎眼得很,我举起刀:“不要怪我!”
  “我不怪你,喜欢一个人,自然要不择手段,”妖十三少的神情很平静,有点惋惜,“就是不能先帮你杀了长好。”
  我挥手,不再看他。一身戎装的颜华迎面走来,英俊挺拔,身旁的长好仙子一身鹅黄色的纱衣,云袖翩飞,用妖十三少的话来讲,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狗男女,我正要走,背后传来长好仙子的柔声细语。
  “七琴刚才为何不直接杀了那妖孽,莫非手下留情?”
  “这拜过堂,成过亲,到底有些不一样……”
  她这么一说,四周的仙友看我的眼光顿时有些不一样,我回头望向颜华,刚才我混在群妖中,箭雨袭来,颜华没有制止,如今长好挑拨,他亦没有开口……连一句话都不肯为我说,手握成拳又松开,我咽下心头的难过,转身离去。
  爱一个人贱到这种地步,我也算世上仅有。
 
6
  妖十三少被判囚禁在缚魔潭。
  这一手拜我所赐,可怜我费尽心思,不过要颜华看我一眼,结果抛媚眼给瞎子看,枉费心思,甚至整个仙界都在传,我被妖人掳走,强娶,让颜华上仙戴了绿帽子。
  到处都是流言飞语,个个都是一脸的意犹未尽。我牵着小马驹,面无表情地从他们前面经过,任你是明伤还是暗箭,我就是冷艳高贵,不为所动。直到颜华站在我面前,我听到自己的面具一点一点破碎。
  他什么也不说,就淡淡地看着我。
  我问他,为什么我被掳时,不来救我?
  他沉默,我却知道,那几日,南海的桃花开了,他和长好携手出游。
  “南海的桃花好看吗?”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你看,我们谁也不信谁,无话可说,我拉着马走开。
  “小师妹――”
  “别劝我和你解除婚约,我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成全。”
  话落地的瞬间,有刹那的快意,但很快被哀痛淹没。
  七琴,可怜又可笑的七琴,你也就靠那口说无凭的婚约留在他身边。
  我继续走,走到缚魔潭,妖十三少就被浸在潭里,七根锁魂针把他牢牢钉在伏龙石上,一头墨黑的长发如开屏的孔雀铺在水面,再加上那苍白的脸色,半瞌的眼眸,似笑非笑的嘴角,竟有种我见犹怜的颓废和魅惑。
  我坐在潭边,支着下巴看他。
  他笑嘻嘻问:“小娘子,你来给我送牢饭吗?”
  “对呀,你喜欢吃什么?”
  “我最喜欢你,过来,让我咬一口。”
  你妹,还调戏老子!我翻了个白眼,他呵呵笑了,抽动着全身的锁魂针,又痛得龇牙咧嘴,我乐了,幸灾乐祸。
  “痛吗?”
  “痛不过你。”
  我不笑了,这世上最悲哀的莫过于,得不到的人,放不开的爱,我心肝皆碎,他却毫不在意。颜华呀颜华,七琴可以没脸没皮,却不是百炼成钢,一颗心不会碎。“痛不过你”,想不到,懂我心,知我意的,竟是妖十三少。
  “十三少。我放你走吧。”
  “为什么?”
  “因为我高兴。”
  如果我活得不开心,连最想要的都得不到,那还做什么神仙,还不如入妖成魔,起码活得肆意。我跳进水里,拿出偷来的法器,手一用劲,真气凝聚,七星锁魂针应声而起,强制压下欲呕出的腥热,我靠在伏龙石上,慢慢喘气。
  “这一次,还你上次救我的情,以后咱们两清。”
  “两清?”妖十三少挑眉,拨了拨了头发,“没这么容易。”
  他指尖一点,我已动弹不得。
  “小娘子,一日夫妻百日恩,想甩掉我,等我腻了再说。”他飞快在我脸颊亲了一下,纵身一跃,只留下他快意的笑。
  “我先去帮你杀了长好,让你再欠我一次!”
 
8
  许多年后,我还是想不明白,好好的一颗心,怎么突然变成石头?
  我入魔,跟妖十三少回到妖界,可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毫无知觉,没有眼泪,没有情动,只是活着,能做很多事,唯独不会爱人。妖十三少说没关系,只是他变得好饮,偶尔醉了,会抓着我问。
  “小娘子,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一挥手,血肉横飞,那颗石头心埋在那里。
  妖十三少看着我,帮我缝合伤口,轻声问:“痛吗?”
  “痛不过你。”
  我无心,他却有情。
  命运轮回般,一个颜华,绝了七琴的心;一个七琴,负了妖十三少的所有情深。
  我问他:“七琴何德何能能人九天之下最狂之人妖十三的眼?”
  他说:“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你望着我,眼神却是空荡荡的,我想,我这么个少女杀手,你不扑过来也就算了,还敢无视,我定要把你抓住,让你狠狠爱上我,让你的眼睛装满我,再一脚踹开,把你的心踩成碎渣子――”
  我听了,觉得有趣,没心没肺地笑。
  妖十三少也跟着我笑,笑到最后,他捂着胸口:“痛死我了。”
  那满眼红丝,心力交瘁的样子,哪还有初见的一点风采。
  我蹲下来:“十三少,放弃吧,一颗石头心,是不会爱人的。”
  他反身压住我,目光如电:“小娘子,我是谁?”
  “妖十三少。”
  “我妖十三,从来就不懂什么叫放弃,别说你是变成石头心,就算你的心被碾成灰,散落三千,我也要找回,“他露出一抹熟悉的笑,肆意狂傲,“看着吧,我会让你再爱上,枯木逢春,石头变血,重新活回来!”
  他低头,狠狠给了我一个吻。
  我被动地接受,唯一的感觉就是舌尖的苦涩,混着妖十三少的眼泪。
  现在的他,何尝不是当初的我,不信颜华会变心,不信我已面目全非,不再爱人。
  后来,我想起这段时光,嘴角总是带着笑,我从没活得这么快活,也从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好过。
  我们去云海看日出,到魔域看斗龙,他甚至为我抓住匹天马……
  银色的羽翼,白色的角,我们坐在一起,我靠着他,闭着眼:“十三少,我好像爱上你了。”
  他拉下我的手,吻了吻我的手心,喃喃问:“小娘子,你到底爱谁?”
 
9
  我摇摇头,石头怎么会爱人。
  妖十三少却不信,感化不成,他开始到处寻找奇门怪术,我笑他妖不妖魔不魔。他瞪了我一眼,真是不疯魔不成活。
  终有一天晚上,我被一点刺通惊醒。
  他坐在旁边,凝视我,随身的刀放在一旁,刀尖在滴血。
  “你去哪里了?”
  “杀了只狗,取了点黑狗血,洒到你身上,让你现出原形,”他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来,让我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把我迷得神魂颠倒。”
  “滚一边去。”
  我推开他,背过身,不想理会,他也默默地坐在后面,一言不发。
  我转过身,被吓到了,那神情死灰一片,有几分惊喜,更多的是绝望。
  “十三少?”
  他把耳朵贴在我胸前,许久,才喃喃道:“没变,还是老样子……”
  “怎么了?”
  “连他都不行,那谁可以?”他自言自语,神色不定,“难道你真的一点心都没有?”
  “你不是早知道我!”
  我没好气,他脸色一变,伸手扼住我的脖子,说不出的狠厉,眼睛充血,散发着森森的恨意:“石头心?颜华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一颗心为他化成石头,这样糟蹋自己!反正你也没心,还不如死了痛快!”
  力道大得可怕,一点点夺去我的呼吸,我竟一点都不怕,反正我的命是他救来的,只要是妖十三,死在他手上也可以,这样想着,竟有几分圆满,我挣扎着伸出手,要摸摸他。
  指尖碰上他微凉的脸,他一震,惊慌失措地放开我,看着我大口大口地喘气,又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小娘子,我只是――”
  只是太失望,真心得不到回应,就像我,由爱生恨。
  我摇头,边喘气边笑:“十三少,放手吧,七琴到死都是这样――没心没肺,无情无义!”
  “不,我不放弃!”他大吼一声,扔下一句对不起,推开我跑了。
  “十三少――”
  我追过去,只看到远去的背影,抚着心口,我黯然,跑什么,这里又不会伤心。
  谁曾想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不欢而散,生离变死别。
 
11
  一字一顿,如血如泣,我却毫无知觉。
  眼睛涩涩的,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颜华,七琴此生若再爱你,就如此马,不得好死。”那日,斩马立誓,我只知他变心,却不曾问过原因,我看着面前的女子,姣好的面容,却是真的毒如蛇蝎。
  “你不就想要九劫珠,还给你!”
  他曾叫我吞过一颗珠子,谁曾想过这是九劫珠,是靠他舍弃自己换来的,若知如此,我就算死也不要。长好摇头:“我才不是来要珠子的,相反,我是来祝你长命百岁,有血有肉地活下去。”
  我想到什么,惊恐要后退,可心被牢牢地握在长好手里。
  她笑了,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鲜红的颜色。
  她轻巧地打开瓶子盖,晃了晃,就要淋上去――
  “不要!长好,我求你了!”
  鲜明的剧痛袭来,从心口蔓延到全身,铺天盖地猝不及防,她开松手,我倒在地上,溺死般喘息,可那疼痛如一波又一波的潮水淹来,漫天漫地,我痛苦地闭上眼睛,随手摸了一把脸,满手皆泪。
  长好居高临下看我,声音如九重天雷一声一声响在耳边。
  “七琴,这是妖十三少的心头血。”
  “传闻果然没错,最爱之人的心头血能感化石头心。”
  “你果然爱上他,可惜他死了。”
  “他杀了颜华,我自然要取回九劫珠,他就用他的命来换珠子。真感人呀,他打得过我,能轻易杀我,却一心求生,还取了自个儿的心头血,要感化你。可惜,他死了,看不到你血肉重生,七情俱回,他到死,都不知道,原来你最爱的是他――妖十三。”
 
12
  长好走后,我倒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然后,一针一线把心缝回去,它不再是石头了,有血有肉,虽然脆弱但坚强地跳动着。我站起来,去找妖十三少,他把自己沉到我们初遇的那个大湖里,那时,我是仙,他是妖,我穿着衣服,他赤裸天地,从一开始,他都是一颗赤子之心。
  是我骗他,设陷阱,来讨颜华的欢心,放了他,来成全我与颜华的试探之局,跟他走,是因为我无处可去。妖十三少,七琴何德何能让你枉送性命,她不值得,她连几时爱上你都不自知。
  我把九劫珠逼出来,狠狠地扔出去。
  颜华,是我对不起你,可你的情义我不能再要,七琴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如果当初,哪怕只有一次,你跟我商量,给我个解释,我们也不会落到那个地步,一个失去自己,一个心化磐石。
  但求一日好,不求百岁长。
  大师兄,下辈子,我们不要再见,你情深几许,七琴却背叛离去。
  她爱上的是那个一头热血洒在心上,痛得灼烧得让她活不下去的妖十三少。
  我跳进湖里,他在哪里,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我会找到,他是那样好看的男子,第一次相遇,他姿态肆意,坦荡在天地。妖十三少在湖里冲我微笑,我们的长发纠缠在一起,远处的天际,九重天雷在凝聚,一束束白光从天而降,我紧紧抱着怀中的男子,永远不放。
  十三少,七琴此生此世,与你生死不离。
〖完〗
 
其三 深宫迷梦
 
【前言】
一生那么短,朱红幔帐,轻解罗衫,一夜春光胜百年。
一生这样长,冷宫凉夜,细挑灯花,一滴残泪褪红颜。
 
【一】
日暖,风和,花香重。
许久没有听到这样喜庆的乐声,笙歌漫,妙音叠。
今日,是你册立皇后之喜。
我整理妆容,拖着素色的裙摆踱至殿前。
花影后,有人悄悄地打量我:“你看她,凤位悬空三年,她便在这冷宫唱了三年的曲儿,妄图挽回圣上的心,简直痴心妄想。”
三年了,我听了太多这样讥讽奚落的言语。
我不怒、不怨、不叹,只是淡淡地惆怅。
时常端坐在案前,挑一盏灯,熏一室香,迷醉处,我看见你朝我伸出手,眼睛闪耀如星辰,声轻而郑重地许诺,我若为王,你必为后。
这八个字,曾经点亮了我全部的人生。
可也是这八个字,让我颠覆所有,最终,失掉了自己,失掉了,你。
 
【六】
后宫一向是宫廷女眷居住的重地,就算是皇亲国戚也要有圣上的令牌才能自由出入。
但眼前丞相却带着一把剑,直闯禁宫。
我本不想多管闲事,转身却看见了你。
你沉着脸,拦住了他的去路,以乱闯禁宫之由,与他动起武来。从你们的争论声中,我才得知,原来是大将陆绫远征在外,如今战事结束,却久召不归。而自古以来,大将不归,十有八九心存反意,何况陆绫拥兵百万,若他一旦谋反,圣上则岌岌可危。
丞相此次前来,便是劝谏久未上朝的圣上去主持大局。
但不想却遇见飞扬跋扈的瑾妃,老丞相见了她便大骂妖孽,甚至要冲上去打她。幸好被你拦住,他竟怒而撞向石柱,血溅绮云宫的石阶。
我那一刻你的眼睛里有愤怒,有悲悯,还有野心。也许,也是那一眼,你亦洞察了我的心思。因此才会私下找到我,替你办一件事。
若不是我看着你的目光,幽如深潭。怎么也不会相信,你只须用眼神就能俘获别人的心。
几乎是毫无悬念的,我答应了你。
临走,你问我的名字。
姜衣璃。
后来,你告诉我,这是你听过最美的名字。
 
没人吗?前排
 
ll,这文有点像幻城啊!!
 
其四 玉蝶冰心落无痕
 
【楔子】
娘,莫丢下我!
故乡小镇,烟尘滚滚,到处是逃命的人。娘背着包袱匆匆地走。琉璃井旁,我追过去,大声地哭喊:娘,莫丢下我!小手颤颤地牵扯住娘的衣角。娘停了脚步,看着我,然后,轻轻地叹口气,轻轻地拂开了我的手。
就这样转了头,出了院子,再不回头。
我记得,那日娘穿着粉色的绸衫,头上别着精巧的和田玉蝴蝶。蝴蝶翅膀上镂空的繁杂花纹,在阴黑的天气里泛着冷冷的光。
娘走得那么急,石榴裙裾在风中扬得很高,连院门也来不及关。
我跌坐在床前,望着床上病得只剩下一口气的爹,突然,连哭的力气也失去。
门外马蹄声声,金兵已攻下城池,长驱直入,肆意掠夺,杀戮。
凌乱的身影,纷沓的脚步逼进院落,爹拼尽最后一口气,滚下床,用被子,将我覆住。
在一片黑暗里,听到爹很低很低的声音:“冰儿,别恨你娘,她也是不得已。”然后,腥浓的血,浸透了被褥,流到我的脸上,身上,潮湿而粘稠,混合着眼泪,淌遍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瑟瑟地抖,无声地泣,眼泪几近干涸。不知过了多久,金人离去,爹的伤口也不再流血,苍白着一张脸,身体冰冷,僵硬。
彼时的我,还不懂什么是恨。无边无际的恐惧惊慌包围着我小小的心灵。我攒足力气,跑遍村落中的每一所房子,可是,不是人去楼空,就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整个村子已经成为一座死城。
天亮了,又黑了,我无处可去,倦缩在深浓的黑暗里,不停地颤抖。
怎么办?怎么办?
这一年,我只得八岁。
 
停工了
 
怎么就没人捏,像我这么勤快的小蜜蜂,诶,桑心。还是等有人了再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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