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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寂寞]欲望都会(修改版) by 安迪[第1页]

作者:我是小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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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大似乎对都市题材,商业,男士,时尚,这些话题把握的很好啊,呵呵,喜欢~
 
半生奋斗向上、竭力出人头地的厮杀终于可以在这一刻暂停,都会的嗜血战场变得遥远轻飘一点都不重要。  
静静躺着的厉泰铭嘴角隐约浮动像被催眠了的奇特表情,好像下一瞬间就会呐喊出声,又似乎想纵声大笑,然后放任自己遁入无底深渊。  
从来都不知道,会有一个来自身外的有生命的物事,能够比自慰还要明了那些焦灼着、寂寞着的皮肤毛发与神经,能够在身体内部的叫嚣刚刚被引逗出来的时候,就及时抵达那些燃烧着的部位,恰到好处地安抚体液的喧哗。  
深切的知己之感,让厉泰铭觉得强大而陌生。  
更陌生的是,明明每一波血液的动荡都得到了及时而新鲜的抚慰,身体内部的焦灼感却越来越熊熊,像能够烘软岩层的地下热量一样,开始变得无法控制,让他想放声大叫,想一跃而起,想狠狠律动身体,直到获得最接近死亡的、像闪电一样尖锐迅猛的寂静。  
  
“我深深庆幸自己大胆的选择,因为终于发现,厉泰铭已经动情了……即使他根本不愿意睁开眼睛,看清楚我。甚至,他根本不愿确认这种感觉真实发生过。”  
魏曼感觉到唇舌掠过的躯体反应越来越激烈,他整个人也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 
在这忘情亲吻中,男人刚刚沐浴之后清新的体味加上分泌物微带腥气的滋味缭绕鼻端。 
他终于可以不再去想自己的悲哀,作为一个渴望男人欲望之器的男人总被无力感控制的悲哀。这刻他可以彻底忘记一切,天地万物唯一令他关注的,就是这个闭目躺着的男人身体每一点细微的被触动。  
只有男人才真正懂得男人的身体需要。  
当那一度蛰伏的伟岸阴茎已经膨胀、站立成惊人的骄傲模样,魏曼幸福得差点掉下眼泪,深深吸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吞咽这造化的神奇杰作。 
 
缓缓推进着,终于感受到强大的健硕的物体抵达喉咙深处,唇也触碰到了根部的褶皱。浓密虬曲的体毛蹭在鼻孔里、脸上,引发一种类似幽默的想笑感觉。虽然跪在这里根本不能动的他,口腔被填得太满,根本没有可能笑出来,心里还是充满说不清楚的快乐。和成就感。  
管他男人清醒过来之后,会不会用鄙夷的眼光转过身去。  
管他这具喧嚣着的身体,是不是能够得到最终的充满和极致的快感。  
起码这一刻,这个面孔和身躯都像古希腊神灵一样充满阳刚力度的男人,因自己的呼唤和抚慰,而得到了强烈激越到一触即发得快乐。哪怕只是最简单的、纯属身体自然条件反射的快感。 
谁还敢祈求更多呢。  
张开一切感官,贪婪地汲取着男人欲望呼啸的每个细节,魏曼卑微而模糊地想。 
然后他放松自己,配合地调整体位,开始虔诚地接纳这个有些昏沉的男人勇猛而笨拙的冲刺??
 
不管男人那沉甸甸的阴茎所到之处,溅开的是深喉的窒息、还是孔道的饱满和坠胀。魏曼的身体和灵魂都颤抖着舒张,欢迎这狂风怒潮般永远狂暴又似乎永无休止的被侵入动作。 
这一切,能够让他真切地感觉到生命鲜活的力量。  
寂寞和饥渴在强大的疼痛中被轻松击退。  
  
厉泰铭觉得自己整个人掉进了昏沉暴烈、绚烂璀璨而又不可思议的梦里。 
他根本记不清楚,后来,自己怎样在对方完全配合甚至带着引领性质的帮助下,在狭窄柔软湿润的深喉里狂乱地抽插,甚至长驱直入,让充血到胀痛的阴茎长驱直入趴跪着的人身后紧滞的部位,然后,凶猛地摆动腰部,任激情爆发。  
那一晚的林林总总,就像一起历险的真实梦境,情节却因为时间空间遥远而变得细节模糊,脱轨地、尖啸着超越了一切现实经验。一切都虚妄得让人不由深深寂寞。  
事后,在沉闷的午夜飞机上,漂浮着一个不知所以的微笑,听美丽妻子笑着说分开时候她们那组人的经历,视线焦距模糊地穿过妻子的身体,落在异度空间里。想不起来怎么穿上衣服,怎么离开那个做SPA的小小仿热带丛林。唯一能够清晰记得的,慌乱得只好故作冷漠离开的那一刻,自己居然感到不寂寞。  
他有点后怕。 
 
  
“就这样,机缘凑巧,厉泰铭上了我。”魏曼叹息一声,让身体软软在沙发上张得更开一些、更自在舒适一些。  
他已经懒得再描述,自己是怎样被干得彻底崩溃,心里还该死地开心得要命。 
更不愿意想起,厉泰铭高潮过后恢复清醒,那种不可思议的眼神。他甚至没有像其他男人那样,举手暴打一顿泄愤,只一脸以为是在做梦的古怪表情,对面前的魏曼视而不见,就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像朋友那样聊过天说笑过,恍恍惚惚上了来接的旅游车。  
连小费都是魏曼付的。  
魏曼不愿意再回想起,当时,在离开那个热带岛屿的飞机上,自己远远看着对妻子露出笑容的厉泰铭,心里流窜着怎样的冰凉和无力感。  
明明是人家的男人,自己偏要冲进毫无希望胜出的欲望战场。  
明明有两位至交坐在面前,明明衣柜里面塞着满满的名牌服饰,明明过十几个小时坐到播音间里,又会真切感觉到被聆听的耳朵需要,但他还是觉得,骨子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冷。靠镜子前的顾影自怜怎么也平息不了的凉意,深入骨髓。 
 
也许,只有厉泰铭那浸透了地中海阳光的笑容,还有他暴烈如海潮的欲望,才能真正拯救一粒渺小悲哀的灵魂。  
  
“是你帮助厉泰铭做的。”杨家明用他那一贯的洞明世事风范的冷静和淡淡嘲讽接口。 
“家明……”麦迪温和的希望能够阻止也许会伤人的言辞。  
“谢谢麦迪,你总是懂我的自卑在哪里。”魏曼笑吟吟。  
杨家明绝美的面孔上,浮起大家都看惯的空茫:“麦迪没必要努力缓和气氛。是的,你我都是魏曼的朋友,我们都是懂得的……但,只有男人才能安慰。”  
三个人一起大笑。  
笑声里面根本没有欢快,只有小动物互相挨着取暖那种淡淡的安心。  
看着魏曼浅层笑着的眼睛深处哀哀的祈求,杨家明不好意思再随口说笑,凝聚起来一个认真得多的表情:“你认为还有可能找到厉泰铭么?”  
“……”魏曼不敢回答。  
“你爱上他了?”这是用肯定语气说出口来的问句。  
魏曼自失地笑起来。  
真是的。  
丢人丢大发了。 
 
交已经让少年崩溃成这样,此刻,他没有胆子真插入这泪人儿太幼小的身体,怕看见鲜血淋漓的场面,怕真的杀了这面前的人儿。  
反复深呼吸,让还汹涌着的情欲稍微平静一些,然后,盯着保持痛苦趴着姿势的少年,嘶哑地问:“我能做什么?”  
他没有问“你需要什么”。因为他知道少年最想要的,应该是向每一个少年那样,拥有健康正常长大的权利。这个,他给不了。  
“我要读书。”静默了许久,家明突然开口。声音颤抖得他非常痛恨自己的笨拙怯懦。 
  
提出要读书的时候,杨家明还不能真正了解,自己的要求意味着什么、会带来什么。 
那时候他还根本不懂得权衡得失,只是本能地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锁在这间屋子里面,陪这个疯狂的男人和他丑陋的器官一起腐烂。  
许多年以后,回想起那些永远毛骨悚然永远不能原谅的过往,杨家明悲哀地对自己承认,其实,史迪文是爱自己的。正因为这份清醒的认识,他开始试着相信同样曾居停阿姆斯特丹的斯宾诺莎,世间万物自有既定的规则,不可能改变命定,只能尽量理智接受。或者用赫拉克利特来安慰自己:\\\"这个世界对于一切存在物都是同一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永远是一团永恒的活火,在一定的分寸上燃烧,在一定的分寸上熄灭。\\\"  
对于亘古的时间荒原来说,过往禁受的一切,不过沧海一粟,哭泣或者怨怼,又有什么意义? 
杨家明已经永远失去了像每个平庸少年一样成长的可能性,史迪文也永远失去了在自己名下的美丽热带风光庄园中优雅老去然后安宁死亡的可能性。  
奢华物质生活以及这些带来的虚幻贵族假面,不是他们想要的。不过都是别无选择。 
还有,就是化身噩梦的森冷回忆。  
永远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伸出冰冷的手,把他拉入毫无希望摆脱的梦境。 
  
看着少年脸上陌生的表情,史迪文根本没有犹豫,就点头答应。  
苍天在上,他根本不舍得戕害这个天使。  
可怕的是,他的爱里面,除了向往怜惜,还有男人的欲望。  
史迪文并不痛悔什么。他知道自己陷进了灾难性地狂热迷恋里面,再加上自私——偏要把花儿从绿叶丛中折回家,插进水晶瓶子细细欣赏鲜花尸体的那种自私。就算荡尽家财,供给杨家明最好的教育、最丰腴的物质生活,也不能消弭这份沉重的欲望强加于少年的伤害。却总可以安慰自己,已经尽力了。  
见到杨家明的第一眼,史迪文就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 
 
这一分钟点头之后,他清晰地看见了自己将怎样毁灭:先是在欲望的无耻宣泄中,亲自毁掉自己的人性;紧接着,他将安排种种课程,改变杨家明正常的身体感受,让他学会接纳男人的欲望,让他被浪费被活埋被情欲本身的愉悦瓦解,让他在挑逗甚至药物的效力下盛放颓废的媚态;然后,预计中将为杨家明提供的那些物质享受和惊人昂贵课程,足以毁掉家族依赖庄园出产的橡胶建立起来的实业;最后,拉着挑起自己最黑暗欲求的人儿一起,堕落到深渊……  
地狱。  
自建的地狱。
六、垃圾?感官 
让美色给官感体谅过程 其实极漂亮  
难道你在训练我 不需要情欲对象  
  
……………………  
  
在很多不同的场合,熟极了的朋友魏曼都试着用他那名DJ低沉醇厚的声音,很认真地提过内心强烈的渴望:“祈求能够用我所有的才华,来换你的美貌。”  
而每一次面对这样的羡慕,杨家明都只能苦笑。然后,温和地回答:“我愿用我这张脸、这个你羡慕的身体,来换取你无忧无虑的成长经历。” 
 
其实,为了照顾到朋友的感受,他也不愿意向任何人描述那些已经成为过往的伤痛,这话说得还实在太保守。  
如果生命真的可以重来一遍,杨家明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换取平凡甚至平庸的成长经历,做愚鲁众生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如果。能有选择。  
隔着时间大神魔术般的烟尘往回看,当初的蹂躏,在身体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除了已经没法感受正常性欲。  
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莅临的噩梦。  
  
那个让杨家明流尽了眼泪的夜晚之后,他学会了平静面对随后莅临的一切,包括很快到伊顿公学,开始念书,以及种种隐藏在迷恋与狂热背后的蹂躏羞辱。  
在一群来自前大英帝国各个角落、表情傲慢从不流露内心的同龄人中间,冷眼看着每个人或娴熟或生硬地演练着所谓的贵族气派或者绅士举止,杨家明才发现,原来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演员。毕竟可以浸淫在从亚里士多德到洛克、从艾萨克?牛顿到莎士比亚、从乔叟到艾略特的精神营养里面,感觉还是非常充实。越是清楚地知道为这阳光下听课的机会付出多少代价,杨家明就越近乎偏执地拼命汲取这不知道是否有用的一切知识。 
 
除了课堂上看见一张张刻意谦逊反而流露出无尽骄傲的面孔,根本就找不到居然身在英国的感觉,因为杨家明被困在公寓里面,根本就不被允许出门。门外阴沉雾霭的天气也好,随时带伞脸上挂着梦游般冷淡表情的路人也好,漂移在空气中彬彬有礼、柔和清晰的纯正英文发音也好,都跟杨家明不发生任何关系。  
白天拼命让大脑汲取人类营养的精华,不过试炼着自己,不输于人地用女皇英文加上优雅举止,演绎亚里士多德笔下那种骄傲得恰到好处的状态。  
晚上的项目,则艰辛恐怖。  
  
除了为超一流的世界级精英教育支付超一流昂贵的学费,史迪文还花费难以想象的重金,辗转托当年读书时候认识的朋友,请来全欧洲鼎鼎大名的特殊专业教师兼黑道心理专家莎伦夫人,训练少年美丽绝伦又天真干净得不染色欲尘埃的身体,让他变得乐于接受男性的情欲,并试图让他能够从交媾中享受欢愉。  
条件反射训练延续了将近3年时间。 
 
从抵达伦敦的第二天开始,杨家明身后的孔道里面,不论何时何地,永远必须放一根柔软程度绝对仿真的阴茎。然后根据括约肌的自然接受程度,有计划地、非常缓慢地加粗。 
在接踵而来的所有训练项目里面,这已经是杨家明最能接受的了,因为这种折辱只牵涉到身体,不试图扭曲他的灵魂。  
那时候,在家的所有时间(或者更准确地说成是除了在校时间,其他任何时候),总是被要求穿着SM系裸露性器的紧身黑色皮衣。从一开始激烈的抗拒,到被羞辱的感觉,一直到根本无所谓,杨家明那在亲人呵护里面成长起来的天真,被史迪文毫不掩饰的贪婪的目光杀死过无数次。 
连表情都是训练的对象。 
 
被男人急切颤抖的手抚摸到身体的任何部位,尤其那些裸露在恒温房间里的敏感部位,都必须露出笑容,笑容必须足够欢悦或者享受,否则会招致动作千篇一律但是绝对不可能习惯或者麻木的可怕惩戒——永远优雅微笑着的莎伦夫人会款款拿出一根粗硬的鬃毛,刺入脆弱的马眼,露出很享受的表情,倾耳倾听少年凄厉地哭喊。 
 
史迪文任由自己沉沦在这些人造的快感里,不顾妻子儿女家书里面刻骨的仇恨,毫不吝啬地卖掉一座又一座祖传的丰饶庄园。  
明明知道财力并不足以长久支持这昂贵而可怕的享受,史迪文已经毒瘾般依赖这些维生,无力自拔。能够坚持的最后底线,就是不管什么惩罚,都只是威胁,最多加以痛楚,却绝不伤害少年的身体功能。除了那用来扩张身后孔道的仿真器具之外,更绝不用其他任何器械方式触碰杨家明。 
他用绝望黑暗的心情,深深爱着杨家明,爱得绝望而悲伤,爱得疯狂而充满情欲。像藤蔓植物一样,牢牢吸附在美丽绝伦的稚嫩身体上,从杨家明柔韧的生命里汲取活下去的勇气,再转化成戕害牵制少年的力量。  
史迪文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想得到杨家明的全部。但是既然一开始就采用了最自私和错误的方式,他清楚,那双深幽眼睛里面的真纯和向往早已经永远离开他。如果只能得到身体的反应和欲望,那么,也很好。  
既然已经彻底放弃文明世界教育他的审慎和成就感,不再为了将来的快乐而谨慎地培养有着血缘的少年对自己的尊敬或者亲近,在沉醉状态中,听从了摧毁自己也伤害对方的强烈感情,让生活变得危险而刺激。  
深刻看清楚自己内心黑暗的他,还抱着最后的希望——随着时间流逝,青涩身体总有一天会成长到开始萌生性欲。  
每个简单涉猎过心理学的人,都知道条件反射的力量。  
史迪文知道,在肉欲的战场上,自己既然已经付出高昂代价,购买到了专家的帮助,当然一定会赢。  
他耐心地等少年长成男人。  
他渴望亲自给予少年高潮,生命中第一次高潮。  
哪怕,仅仅是训练甚至药物的结果。  
  
少年一度试图逃跑。他相信外面的世界再可怕,也不会比这里更像地狱。 
可是,第一次慌乱的逃跑很快失败。  
被抓回来之后,莎伦夫人静静看了他10分钟,并柔声问史迪文,是否可以用任何手段,保证囚徒不再敢逃跑。得到允许之后,她脱光了发抖的少年所有衣服,为瑟瑟暴露的小人儿戴上特殊器械隔绝眼耳鼻等感官,跌进正常人绝对无法忍受的黑暗寂静(根据心理自愿实验报告,正常成年人被隔绝所有感官意识之后,只要十分钟就会变得狂躁、恐惧。如果这真空般的感受维持一小时以上,会导致难以逆转的精神崩溃甚至疯狂)。 
 
猝然,被史迪文揪着头发,推成屈辱的跪姿,狠狠按在镜子前。  
正陷在感情和身体反应抗争里面的杨家明不由惊呼出声。  
连转头都不可能,不得不死死盯着全身绯红的映像,害怕地看见镜子里面的那双眼睛,也闪烁着被史迪文强迫熟悉且痛不欲生的肉欲光芒。  
听着少年难耐的呻吟,史迪文拼命自慰,希望宣泄过的器官再度坚挺起来,却可耻地失败了。根本没有犹豫,他抱起杨家明,深深端详那拥有奇异吸引力的面孔,和令他狂乱的身躯。伏下身,拥抱倒绷得如一张弓的身体,张口含住了杨家明那无助颤抖着的阴茎,用少年一贯取悦自己的方式,帮助全身挺动配合着的少年达到最后的高潮。  
早就被内外交煎的药物逼得紧张不堪的幼嫩阴茎,一旦进入湿润温暖的空间,根本不可能有其它的反应。少年本能的开始狂烈摆动腰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在剧烈的抽搐和激射中,浑身瞬间绷紧。然后瘫软,随即,暂时失去了知觉。  
很快苏醒过来,和男人布满血丝的眼睛对视,杨家明发觉自己身体一样也会萌生这种兽性、眼睛里面有同样的渴望。  
最后一丝真纯呻吟着,正在燃烧的欲望火焰中死去。  
没有再流一滴泪。  
只听见了内心无声吞咽着的哭声。  
  
*******************************  
  
居然在故事里面出现带一点虐色彩情节,实在是始料未及。  
最初的故事设定中,这些场面是一带而过的。可到了这里,又觉得不交代清楚过程,没法交代一个灵魂的成长。  
  
愿在天的父保佑这些需要救赎的人们。  
包括我。 
 
努力让声音摆脱平时的狞恶焦灼:“你自由了,家明。”  
像被击中,整个人颤动一下,迅速抬头直视史迪文的眼睛,杨家明脸上顿时没有了血色。 
呆了几秒钟,很快恢复神智,也恢复了被粗硬鬃毛和沙伦夫人的精益求精训练得完美无缺的笑容:“意味着什么?我是可以自由地走出这房门,从此不必被意大利保镖接送上学放学,还是可以自由地选择表情?”  
“全部、彻底的自由,包括你从此再也看不见我。”史迪文说出这句话,全身几乎虚脱。他刚刚收到律师信,已经欠下巨债,将会被银行没收所有抵押,也免不了被高效率的黑道债主追杀。 
没有主人殷勤打理的区区亚热带橡胶庄园,那里禁得起在全世界消费水平最高的伦敦坐吃山空,且负担天文数字的伊顿公学高昂费用?何况,为达成享受,还雪上加霜地需要支付的种种——莎伦夫人、古柯碱、负责保证杨家明不会突然失踪的保镖……  
唯一庆幸的是,两个人此刻住的公寓一开始写的就是杨家明的名字,没能经济独立的家明总算过此劫,不至于流落街头。但是这孩子的大学学费……想到剑桥已经寄到的录取通知信函,史迪文诚然后悔莫及,但已经无能为力。也是骄傲的人,为炽情和不应该被放纵的欲念,误人误己已经到这个地步,不是不悚然的。  
路已走到尽头,居然还梦想家明的谅解。他不由失笑自己的奢念。  
“再也看不见你?”杨家明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永不。”史迪文苦笑。  
“谢谢你。”  
就像长路走到尽头,松一口气,反而觉得格外疲累。  
杨家明再也没有力气保持那个笑容,不想探讨任何事情,也不想问为什么或者将来怎么样,唯一的反应,是松一口气,漫长的噩梦似乎结束了。  
汲取到众多人类思想的菁华之后,杨家明让自己选择相信,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规则,不得不如此。善恶只是人类从自己的愉悦痛苦出发产生的感受,对于自然来说,并不存在是非判断。所以,他不准备恨史迪文。  
只是怜悯。  
居高临下地,用冷漠全知的眼光,超越肉身遭受的蹂躏和被挑起的情欲,怜悯一个男人居然不能控制炽情,堕入这样可悲的境地。强迫他接受这一切的同时,史迪文也给了他最好的受教育机会,有机会提升内心境界,得以超越被侮辱、被当成动物训练身体本能反应的可怕痛苦。 
所以,杨家明安静地承受了男人最后一次求欢,并没有刻意压制皮肤和性器官带来的如常快感,只是拒绝了任何催情的药物。  
第二天清晨,他冷漠目送男人蹒跚地离开。  
根本不愿意再把任何一楼思维浪费在这个人身上,也没兴趣去联想下一秒钟传来的闷闷枪声意味着什么。  
他不恨,因为不值得为已经发生、不可更改或删除的过往浪费感情。当然,也绝对不会有多余的同情或谅解奉送。  
——了解,但不谅解。  
——怜悯,但不同情。  
永不。 
 
不过,在这里看见了薪水本来应该不够资格进来的下属厉泰铭(见到老板,他嗫嚅着解释是朋友邀请……是魏曼热情拉他来看表演),和牌桌上熟悉多年的风趣老友、音乐制作人罗语,陈垦也并没有觉得奇怪。明知道厉有温馨家庭、罗从来只对美女感兴趣,但,谁能抗拒天价诱惑且传说中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奇妙境界呢? 
人类总是渴望得到更多,总是败给自己的弱点。 
 * * * 
当波希米亚感觉的热烈纵情音乐响起,萨克斯风吹起一连串漂亮花哨的滑音,大部分灯熄灭,全场只有舞台上汇聚了明亮的变幻灯光。 
人们本能的把注意力转移到舞台上,欣赏为聚集注意力而设的开场舞:4名几乎全裸、只少数部位包裹黑色通花蕾丝或者金光灿灿亮片的男舞者,都放肆炫耀着性感异常的舞姿,雄健的肌肉上面滚动着清晰的汗珠,挑逗着,大笑着,勾引人们的视线。 
愿意交昂贵到恐怖的会费换取今夜入场资格的人们,多是会被男人激起欲望的男人,或他们邀请来的朋友。在这样纵情欲望的舞蹈笼罩下,气氛变得热烈而诡谲。人们忘记了调情或谈笑、拉近距离或尝试约会,以各种快要失控的表情痴痴望着舞台。 
空气中静静蒸发着身体分泌物的味道。 
舞蹈姿势变得越来越暧昧。裸露大部分身体的男人们随着低沉鼓声的节奏,开始舞出互相抚摸、舔吻旁人身体的姿势,随着台下人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甚至眼睛里面泛起血丝,更进一步虚拟表演种种男人之间性交的动作。 
真没有想到,居然能在北京郊区这个隐秘昂贵的场所,近距离看见如此大胆热辣、甚至接近羞耻的舞姿,很多男人的定力不够用,开始张嘴大声喘息,甚至忍不住了,悄悄自己伸手揉搓裆部。 
人群中,陈垦静静坐着,身体并没有任何动作。突然觉得口渴,掌心汗湿。 
原来,男人如此强健的身体也可以成为欲望投射的对象。这并不新鲜的感受让他全身还是紧张了起来,连肌肉都觉得酸痛。 
像是仓促偷窥到某种本该永远成为禁忌的秘密。 
正在全场气氛一触即发、即将失控的关键时候,乐池里的小提琴迸发出几个烟花般璀璨的装饰颤音,然后,是一声沉重的鼓——灯光突然全部熄灭了。 
把人们全部留在猝不及防的黑暗中,只有欲望的喘息在静静蔓延。 
每颗被激活了的心正悬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期待或者失落。 
最微妙的一刹那,台上再度亮起了一束追光,是旨在点燃欲望的酒红色。 
出现在众人贪欢视线和沉重呼吸里的,是修长妖娆、被美丽羽纱与裘饰点缀的隐约裸露身躯,和一张绝美的面孔。脸上带着阳光般璀璨明艳的笑容,眼睛里面却充盈毫不掩饰的寂寞,其实很不协调,可是这微妙矛盾的柔弱味道,反而成就了强烈的魅惑气氛。 
没有人还能费心去思考,为什么在一群对男人更有欲望的男人中间,舞台上翩若惊鸿舞动着的主角,居然是这样的绝色美人? 
每个人呼吸心跳的节奏,都被低沉得简直就是欲望代言的鼓声操纵。每粒细胞里面沸腾的渴望,也都被柔曼穿梭在四个蕾丝装男人中、优雅无比地表演着种种性爱体位的美丽人儿牵引,不由自主地接近炽热…… 
 * * *
 
尽管镭射灯变幻的表演场内已经被荷尔蒙气息控制,陈垦还是能勉强保持理智——曾经是军人的男人,任何时候都绝不让自己身体和感觉的控制权完全属于别人。哪怕,仅仅是偶尔迷失在这么香艳柔弱的微笑和曼妙姿态里,也是不行的。 
投入感受着台上昂贵得惊人但绝对超值的精彩表演,陈垦的思绪忽然不受控制,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恍若前世的遥远小时候。 
七个健硕黝黑的男人,远离荒凉晦暗、到处充斥着鱼腥气息的小渔村,在海上已经飘泊了将近十天。黑夜的海险恶难言。 
其中,自幼丧父的陈垦刚刚成年,随打鱼好手的叔叔生平第一次登上渔船,以养家干活的强健男人身份,向丰饶凶险的茫茫大海要收获、求生存。 
那是一个靠星月微光指引方向的深夜。熟睡甲板角落的陈垦被奇特陌生的轻微响动惊醒。 
迷蒙中睁开眼,借着皎洁月光,看见叔叔正背靠船舷半跪,负责船上最轻活路、平时表情总恹恹软软的阿荣全身光溜溜,被狠狠按着头顶揪着头发,狗一样跪趴在甲板上。叔叔那巨大的丑东西青筋崩出,显得格外狰狞膨胀,正塞在阿荣咽喉里,被进进出出辛苦吞咽着。这个姿势必然会翘得高高的屁股也被死死按着,隔壁家的根叔正像拚命一样,大幅度摆动腰部,那直翘翘的玩意儿快速地在阿荣结实两腿中间的小孔里深深抽插。 
阿荣脸被挡住,看不清什么表情,也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依稀看见他身体间或扭动着,不知道算挣扎,还是迎合。 
叔叔和根叔脸上,都是舒畅和痛苦交织,不时迸出零星喘息声,动作越来越快。 
边上还有另三个男人默默围观着,表情有点急躁,都还能保持耐心,很有把握的样子。 
海浪有节奏拍击船舷的声音伴和中,叔叔动作越来越快,终于吼一声,整个人像网里的鱼一样,猛地绷紧,剧烈抽搐几下又放松,然后静静退开,默契地把位置让给身边另一个男人。 
没多久,另一个男人舒服的低吼声又响起。 
只有浑身刚刚被洒满精液的阿荣,阴茎还那样松软无力的悬挂着,蔫蔫的。 
也许是陈垦呼吸声音越来越重,抒解过了的叔叔很快就发现,刚成年的侄子也醒了。招手示意他靠近,站在等候的队尾??
 
舞台上明明在演出沾染古希腊异教酒神狄奥尼索斯神秘气息的情色狂欢,却离经叛道地使用了《哈利路亚》、《弥赛亚》作者的音乐。 
这种精微含蓄的反叛,台下100个观众里面,有99个根本没有觉察到,大家都只忙着为看到的赤裸裸的肉欲表演而激动、喘息。唯一体味到这里面细腻含义的,也许是纯粹来凑热闹的罗语——常常一起打麻将的老友里面,厉泰铭和陈垦都来看很昂贵而且据说精彩的表演,虽然一向对男色毫无兴趣,可实在闲着,还是忍不住来凑热闹。 
当魅惑到极致的盛装美女含笑一件件卸下华丽羽衣,渐渐呈现的漂亮健硕躯体,居然透露出隐约脆弱味道,令罗语的身体不由自主,变得越来越火烫。连逐渐裸露出来的居然是男性性征,都没能浇熄这奇诡的身体渴望。 
活的岁月已经足够长,罗语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了。 
奇怪的是,为什么这类似啮咬的细微感觉逐渐鲜明,并随着血液脉动全身流窜,怎么提醒自己冷静,都平息不下来? 
 * * *
 
身边熟悉亲切的朋友突然变得这样光彩非凡、颠倒众生,震撼难免。 
但他禁不住感到害怕的,是那抹明媚如阳光、空洞冷寂如玄冰的微笑。 
——身体能够引起男人性欲的部位用这样淫亵的方式被裸露,本来就够难堪,配合表演而露出的奇特笑容,是不是掩饰着一颗滴血的心?或者,正像杨家明以前曾经真真假假抱怨的那样,他的心早已经被彻底击碎,根本就不能再被任何人或事伤害? 
麦迪还真是第一次看见杨家明如此魅惑的一面。 
意外,太意外。 
更非常非常后悔:早些时候,为什么要跟着魏曼起哄,居然跟着说,也想看看家明的舞台表演呢?
旁观的心慢慢抽紧了:这种宇宙尘埃般的空洞,又是哪种级别的地狱? 
该死的好奇心。 
 * * * 
全场唯一没有被舞台上逐渐变得露骨的挑逗吸引、这奇诡的气氛感染,甚至没有真正仔细正眼看台上表演的,大概就是魏曼了。 
因为从头到尾,他的眼睛都停留在厉泰铭的脸上,为他细微的表情变化欢欣,或者心惊。流露出来的表情是痴迷也好、义愤也罢,都让魏曼移不开目光——这张线条刚硬、气质坚挺的面孔,是迷路的人衷心想膜拜的对象。 
出于天性,魏曼热爱所有美的东西,比如一曲动人的音乐,比如某处被粗砺的心忽略的美景,比如人与人之间一个了解的微笑……从那段意外的旅程,眼睛接触到厉泰铭面孔、心被某种酸热的东西击中的那个瞬间,他就知道,自己一生所有的空虚、苦闷都从此消失。 
剩下的唯一烦恼,不过是如何不惹他厌,然后,逐渐靠近。 
 * * *
 
笑吟吟赞一句:“好榜样,不肯重色轻友,不让寂寞的人齿冷……昨天已经在翡翠宫预订好房间,我们这就可以过去。一会儿等魏曼下了直播节目,他自己直接开车过去。” 
凑近他耳朵,麦迪微红着脸小声:“帮忙看一眼?” 
没有说出口的话,两个人心照不宣——这个男人应变如何、气度如何?两个人之间,是不是会有将来? 
终于听见不是魏曼而是麦迪开这个口,杨家明笑得差点呛住,轻拍他肩,示意放心。 
当然不放过机会,压低声音开玩笑:“真命天子终于出现,把你累得全身都软了?” 
不希望驾驶的男人听见,两个人凑得很紧窃窃低语,可以看清麦迪眼底一抹温柔的惆怅:“是我陷进去了。而他,不过好心,不忍心拒绝冒傻气的我,略事安慰。” 
“走过大半个地球,今生没有见过比你更美好的人,信我……你能让身边的心充满宁静喜悦。”家明指尖温柔地轻轻拂一下麦迪的眉,深深看进他眼底,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个男人真幸运,居然被你爱上。当他明白自己拥有珍宝的本质之后,定会暗地狂喜,并格外珍惜。” 
麦迪苦笑,微微摇头。 
真开始渴望一个男人,才悟透魏曼以喜剧方式夸张哭诉不够美的悲哀,原来全都是事实。甚至,真相比他表现出来的那些苦闷还要残酷:男人的欲望总是被眼睛驱使。他们本能迷恋天使面孔,被冲动击中之后,才会开始试着考虑此美人的灵魂是否值得爱。 
清晨睁开眼,麦迪首先感觉到的,当然是被剧烈入侵后,腰酸软得快要断掉的痛楚。其次苏醒过来的是触觉,当然是因为身上到处都是两个人精液自然干后浊白的痕迹。从夹杂着甜蜜和羞耻的昏沉中刚刚醒过神,看见陈垦友善、呵护但是理智一丝不乱的冷静,顿时被强烈的无奈击倒——为什么滑稽到真的步林宜后尘,爱上这个值得心许却没有动心的男人? 
有一个刹那,麦迪真希望能够遇到露西弗,可以出卖所有才华,甚至灵魂,换来能吸引男人颠倒倾慕眼光的美丽容颜??
 
直接冒出的烟是暗青色的,嘴里经过肺叶吐出的变成灰白色,就像灰白褪色的人生。 
万籁俱寂的午夜,不知道用这么别扭的姿势呆了多久。 
嘴唇已接近干裂,喉咙也快要冒烟。 
一个声音猝然响起。恍惚了许久才弄明白,是进门时随手扔在客厅沙发上自己的电话。只隔一扇半开着的门,悦耳的铃声显得响亮突兀,甚至有些霸道。 
也许,潜意识希望这声音把沉睡中的厉泰铭吵醒。床边已经痴了的人没有任何动作,只呆呆凝视熟睡着这张一直不平静的脸,默默祈求他下一秒钟惊醒,彻底打消可怜人无谓又可笑的救赎幻想。 
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个一遍又一遍不懈响起的声音,意味着自己正被什么人寻觅。 
过了不知道多久——像是甚至来不及张开肺叶深深透口气的短短一瞬间,又像从亘古绵延到世界彻底毁灭之后的漫漫洪荒。 
终于,客厅里不再传来声音。 
心跳声音却突然变得非常大,连血液在血管里面疯狂流转的声音都似乎听得见。 
“我可以选择吗?可以算是救赎长久的残缺冷漠,还是短暂的无耻?” 
杨家明听见一个涩涩的声音被发出来。太久没有真正聆听这个声音,甚至有点陌生。 
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认真得像可以和对面人商量那样。 
现代文明的进程建筑在一个理想的基础上:每个人生而自由,但无时不在枷锁中。成长的岁月,杨家明没有机会自己选择的自由——对象,方式,时间,都是在承受被强加的爱或者痴迷,承受各种暴力,从贪欲到金钱。 
“这次……我可以选择吗?”他茫然若失。 
颤抖的手指,终于碰到了睡得不安的脸颊。杨家明全神凝视面前被轻柔抚摸的唇,审视它坚毅的曲线和丰润的血色,暂时失去了俯身亲吻这感情交流象征器官的力量。 
忘记跪了很久的身体已经僵硬,肌肉已经麻木:思绪太过混乱,反而感觉不到酸疼。叩问内心,此刻占据它的,是强烈的空虚,以及熟悉的冷漠——没有激情冲动,没有渴望,只剩下理智的冷漠。 
也许这是哲人追求的宁静生命境界,杨家明已经极端厌倦冰冷空洞。 
巨大的恐惧已经吞噬了他。 
他挣扎着,不知道此刻是想恸哭,还是尖叫——不是这样的??
 
以往全部生命经验中,即使最淫乱最变态的性幻想里,都没有过这种充满罪恶意味的蘼滥场面。 
抬头发现浴室门半开着,厉泰铭终于忍不住拨开挡在面前的身体,冲进去,对着人工琉璃洗手盆,搜肝抖肺地呕吐起来。 
吐几口,人又清醒了很多。抬头盯着镜子里面燃烧着血丝的眼睛,厉泰铭从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恍然看见了住在自己心底的魔鬼。发出绝望地怒吼,狠狠一拳捶在镜子里的人脸上。哗啦一声,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血花飞溅,镜子里的人顿时模糊。 
杨家明刚刚抓起电话听筒,听见浴室里不祥的动静,一惊,它又掉回去了。没心思管它,侧耳再想听房间里的声音,电话居然讨厌地又闹。 
杨家明焦躁地拔掉电话线。刚安静下来,就听见那边玻璃碎裂的响动。 
顾不上浑身鞭痕火辣辣的痛,倒吸一口冷气,跳起身,冲进浴室。
十七、迷恋荷尔蒙 
谁的分泌 渗进这天地 似月球引力 一夜间 涨起 
谁的生理 控制了天地 诱惑时诱惑 快活时快活 别讲理 
谁的名字 会划成耀眼疤痕 比那怀念更深 
——《迷恋荷尔蒙》+《我这么容易爱人》黄伟文词 
…………………??
 
“我们这样冒失赶过去,进不了门怎么办?”坐在驾驭位置上的陈垦,刻意让自己表情漠然看着前方的路面,用很不经意的语气问。 
正抱头沮丧着的魏曼随口回答:“家明应该在啊……再说,就算只是电话坏了,他其实不在家,也不会被关在门外——我跟麦迪都有他家的钥匙。” 
“备用钥匙给朋友?家明和你们交情还真不错。”陈垦小心让自己不流露出嫉妒。 
“他那个人……”魏曼做一个夸张的“一言难尽”表情,耸耸肩,“对朋友好得什么忙都肯帮,对追求他的痴迷男人女人,却狠心得简直像妖魔。我跟麦迪从来都搞不懂他,但都觉得有这样一个特别的朋友,很幸运。” 
杨家明为甚么惧怕情欲之爱,只忠于友情,陈垦是懂的。真听到他最好的朋友这样说,心脏似乎还是窒了一下,因为心疼家明的悲哀。忍不住低低叹息一声:“十全十美的朋友……嗯?” 
“完美?哈,应该是吧。不过,遗憾也是有的……跟家明一起出去玩,不管健身中心还是酒吧、会所,只要爱男人的人,眼睛全定在他身上,我简直一点机会都没有。”可能是折腾这一轮,累极了。魏曼脸上平常那种刻意要让气氛活跃喜气的热乎劲头再也挂不住,表情是罕见的淡淡惆怅,“男人靠眼睛恋爱的。他的微笑,会叫男人疯狂女人痴迷。我常常想用一切交换他的美貌……” 
“从来没见过男人可以漂亮成他那样。”陈垦表示同意。 
但是他内心的小小声音说,不,魏曼,不。你太偏激。 
杨家明叫人疯狂,不仅仅是因为倾倒众生的容颜。全世界最古老完美的贵族教育,加上最卑贱耻辱的性奴生涯,会让人疯狂。有幸杨家明是涅磐的凤凰,余烬中重生,拥有了属于他自己的冷淡高贵疏离气质,和优雅微笑造成的磁场。你在他面前,会由衷感到卑微,会试图膜拜,会渴望看见他展眉,痛楚地祈求沐浴他的一点光芒。 
魏曼还在絮絮闲聊:“中了太多思想的毒,家明信奉柏拉图理论,真正的知识不来自知觉,眼睛和触觉感知的,全是虚妄。而美,尤其纯粹不带道德意义和伦理价值的美,是对感官的放纵。他认为这是个弱点——他藐视美。” 
陈垦脱口而出:“活着,却觉得美是弱点,这不是真的活着。” 
“你倒是家明的知己……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真的活着。”魏曼懒洋洋微笑,“麦迪认为,他是拿生命在等待什么。我却觉得,不知道他恨什么,还是为什么伤心。不过我们都认为,他说话很谦卑,其实心里太骄傲。这么死撑,只能伤害自己。” 
无意中说出来的“知己”两个字像惊雷,陈垦有一瞬间简直无法呼吸。 
拼命调整神态到自然,却再也不敢碰这个话题:随时血脉会惊爆,不是开玩笑的。 
沉默一阵子,魏曼幽幽地:“陈先生,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好心,太快亮了,还肯陪我跑这一趟。” 
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担忧是为谁,又讨厌撒谎,陈垦只抬一抬嘴角,权当微笑回应。 
“其实我没有什么要紧事,昨晚不知道怎么,泰铭的手机很反常,一开始不接,后来关机了。心里有点慌,只是想找家明陪陪我……心烦意乱的时候,看看他善意的微笑,听听他尖刻的真话,心里反而会舒服很多。”根本不指望陈垦回答絮絮的唠叨,魏曼不舍得放弃这个修好的机会——毕竟,身边帮忙掌握方向盘的男人,是他的老板。自顾说下去:“你早就看出来,我在追你雇的CEO了吗?” 
“对。” 
“会不会……嗯……影响他在你这里的评价?”魏曼有点紧张。 
虽然知道面前的男人是好友的情人,未必会对男人之间的情事反感。但,这么说话还是太大胆了,如果是害了泰铭——有点不敢往下想。 
但,魏曼的脾气,又怎么能够忍受明知道陈垦知情,不争取弄清楚会不会对情人造成负面影响? 
“我挺欣赏泰铭,商场里面,像他这么老到和专业的不多,难得是还有热血和正义感。私底下他干什么,我无所谓——私生活,不影响工作就行……不过有时候奇怪,他老婆孩子也没惹过你,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他?” 
本来就疲惫的脸上顿时死灰,没有了血色。呆呆看着陈垦,魏曼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让一个男人从自己喜欢的朋友身上体验到新鲜强烈、无可抵御的欲望,算是努力争取他的爱,还是在用地狱之火试炼他的极限?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家明曾经从另一个角度说过,挑战直男人,结局几乎注定是悲剧:要么索性悲观一点,安心作他朋友;要么就挑逗男人欲望失控,得到他的身体,同时被他鄙视和憎恨,甚至……厌恶。 
魏曼从来不后悔。 
作为渴望被男人占有的男人,对魏曼来说,厉泰铭的出现不是让生命锦上添花,而是像沙漠中饥渴交加跋涉得丧失勇气的旅人,终于看见一株茎杆里储存了水分的树。即使明知道自己的狂喜和渴恋会伤害对方,也已经别无选择。 
不可能不膜拜这救命的奇迹。 
不能不爱。 
但,人总是有点良心的。居然破坏了厉泰铭那种标准中产阶级优质都会生活的歉意,堵得他突然说不出话来??
 
多少年了,这身体终于又被男人侵犯。 
背上的鞭伤还火辣辣地痛着。 
腿酸软得根本站不稳,被剧烈的冲力一次次撞在冰冷的人工琉璃盥洗盆上。 
自己心甘情愿邀请愤怒甚至厌恶的男人,插入肠道泄欲,身体内部痛得翻搅,全靠鲜血润滑……噩梦里的场景翻成完全不同但是更令他绝望的版本,变成活生生的现实,在自己浴室里上演。 
这次,是自找的。 
杨家明强撑着不肯昏迷过去,对自己静静苦笑。 
你凭什么不对命运的拨弄死心?凭什么还想得到正常人的感情慰籍?俄狄浦斯对抗命运尚且那么凄惨,你有什么资格骄傲,怎么敢试着努力创造命运? 
放纵渴望尽力尝试的结果,是这么可怕。他已经没资格付出爱。而且,心里也已经不再有爱了。 
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在不断流血中渐渐变得冰冷的,不仅仅是被狂暴征伐的身体。 
揿门铃,一遍又一遍。 
始终没有应答。 
“如果家明真的不在,自说自话闯进去,不太好吧?”魏曼自言自语。他当然知道,家明厌恶别人侵犯私人空间。即使陈垦是麦迪的男人,也不代表可以擅自带他进去。 
看透魏曼犹豫的理由,陈垦心又是一寒。 
那点子不舒服淡去以后,退后一步,认真端详不锈钢防盗门冷冷的金属光泽,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实在忍不住,冷静地指出:“万一家明发生什么事?你说过,电话曾经有人接听……你进去看看好了,我门外等你。” 
厉泰铭正狂猛地冲刺着,突然听见《命运》前几个小节,不免有一点分神,动作有点进行不下去了,呆一秒钟,然后随口问:“什么声音?” 
好不容易让僵滞的手离开牙齿,家明痛苦地哽咽一下,嘶声回答:“门铃。” 
疯狂律动的阴茎正好在这一刻抵达高潮,厉泰铭低吼着,剧烈颤抖着。这个简短的词,让身体以可怕姿势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都呆住。 
“天才亮……这个时间,只有魏曼可能来这里。”家明本来就凉透的身体开始剧烈地瑟瑟发抖,已经站不住,“他手里有备用钥匙……??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能抑制地嗡嗡响起来——身为已婚男人的厉泰铭,亲口承认每个周末都在跟一个男人约会?厉总被众人追慕的英俊突然有了邪恶的含义,连他那颠倒无数职场美女的抿嘴动作,似乎都变得妖异。 
陈垦的声音已经如怒涛起伏,隐隐带风雷,“能麻烦您描述一下,今天早晨我和你的男朋友亲眼看见的场景吗?” 
从哪里说起?本心并不是想抵赖,厉泰铭只是觉得千头万绪,一时语塞。 
陈垦把这沉默当作了怯懦,怒火更炽:“能不能描述一下,你们当时在浴室里做什么?” 
“做爱。”厉泰铭硬着头皮回答。这一刻,他才真正知道审判的滋味。 
CEO躲在人家浴室里面做爱,被男朋友当场撞破?这绯闻也实在太够刺激。大家依然不敢出大气,津津有味听老板步步进逼的追问。一双双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的好奇和轻蔑,足够让一贯庄严骄傲的厉泰铭有从这11层楼跳下去的冲动。 
“能解释一下那些血迹吗?” 
厉泰铭闭上眼镇定一下,觉得心灵比混乱中折腾了一晚上的身体还要疲惫:解释自己酒醉、被男人强行撩拨情欲,以及对方动作有妖魅般燃起欲望的力量,有什么意义?凭最后那点硬气撑着,努力回忆当时状况,举起妻子帮忙简单包扎了的伤手,诚实回答:“他身上的血和伤痕,是我用鞭子抽的。镜子上溅的那些血,是我自己拳头砸的。至于我们两个人腿上沾的血迹,是我进入他的肠道的动作不对,撕裂了。” 
几句简单的描述,厉泰铭已经当众亲口承认,几个小时前,他曾经鞭打并且强暴了一个男子。可怕的是,动作相当粗暴,导致对方大量出血。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凌虐行为。 
全场哗然。 
议论声纷起。众人终于明白,当时凑巧在场的大老板,为什么会用这样可怕的眼光看着厉总——任何一个正常的人,看见自己熟悉的、平时显得很有正义感的家伙,居然干出那种血淋淋的变态事情来,都会有点反应的。起码,会油然而生“我怎么被这家伙蒙蔽”的感觉。伪君子永远比真小人不得人心,大概也是因为这种心理? 
“跟男人约会,是你私生活的选择,其实不算什么。进一步说,厉泰铭你有妻子,有才四岁的儿子,还所有周末都跟男朋友在一起,顶多是对家庭和妻子不够忠诚,这也只是道德问题,跟你做这个公司的雇员没有任何关系,实在觉得良心交待不过去,也可以离婚解决。”眼前似乎又出现那妖艳血腥的场面,陈垦拳头握得太紧,关节全都绷白了,声音却保持冷冰冰的理智锋芒:“但是,用鞭子把一个你承认不太熟的男人打成那样,居然还不够,还要拿把你伤害得血淋淋的身体宣泄欲望……厉泰铭,我怎么就相信你能管好莱克金融投资呢?我怎么就把你当朋友了呢?怎么就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嗜好?” 
陈垦冷冰冰指责的每一个字,全都属于事实。 
挺直脊背站着,厉泰铭竭力保持平衡。他听见自己虚弱的声音变得格外陌生:“对不起,令陈先生失望了。现在我请求辞职,请董事会审议。” 
静静看着面前狼狈中不失尊严的熟悉面孔,想着把他当小兄弟悉心培养的这段日子,陈垦嘴里泛起苦涩的味道。转念,想到疯了般冲回家路上,怀中本来结实颀长、自己只敢远远欣赏的身躯,居然那样瘫软而冰凉,然后,又逐渐变成不祥的火热。那一刻忧心如焚的滋味,令心涨满酸楚和郁怒,又变得刚硬。 
“我会提请董事会讨论你的辞职申请。” 
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在周围诡异的窃笑、耳语,以及被看作虐待癖和变态狂人的审视眼光里,厉泰铭办公室也没回,什么都没顾得上拿,跌跌撞撞冲出公司的大门,神经质地狂按电梯按钮,然后又疯了一般冲出电梯,跳上门口进入视线的第一辆出租车。 
刚报完家的地址,车上开着的收音机已经播完一连串路况讯息和花哨广告。 
熟悉到刻骨铭心的磁性声音响起来,闲闲聊天的语气:“我习惯以己度人,总坚持认为,自恋是一种光明磊落而且正当的嗜好,人人都在享受,人人都乐于享受。每个人都寂寞,所以我们天生都有表演欲,都需要观众的掌声和笑容。不需要万众点击的关注眼球,不需要人人爱我,只需要对我露出会心微笑的那个人,知道我现在……其实很想哭……” 
 
即使昏迷中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绝对可以猜到,陈垦既然会接自己回家来疗伤,多半会对厉泰铭不利——看过《费城》的人大多知道,老板不恨员工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但一定会很不满下属身上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他会觉得受到了蒙蔽,然后,恼怒。 
听见面前人伤得几十个小时起不了床,还殷殷为厉泰铭辩护,陈垦格外不爽。隐约的郁怒似乎又开始翻腾。实在不想再亲自参观这张脸上虚弱但依然让自己心跳失常的微笑,以及家明为刚被自己逐走的家伙说话。叮嘱麦迪一句“别忘记吃饭”,转身欲走。 
觉得衣襟被拉住,心一软,掉过头来。 
面前,是家明真诚温软的笑容:“一向坚信,麦迪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面,最适合安一对天使翅膀的。但还是忍不住要说,能有你这样的男人在他身边,真幸运。你们是我见到的情侣里面,最有资格幸福的。” 
不知道该说什么,陈垦摆摆手,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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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大国王:在迈锡尼时期,希腊和迈锡尼全境只有四位权势地位高于一般国王的大国王。 
这四位当中,最著名的是迈锡尼的大国王阿伽门农,进攻特洛伊的希腊联军统帅,就是后来同阿喀琉斯抢美丽贵族女奴的那一位。他的倒霉弟弟墨涅拉俄斯(拉刻代蒙的国王)也算大名鼎鼎——美女海伦被抛弃的丈夫。二十、洁身自爱 
还以为你们会和睦到尾站 还以为你捱过临睡觉那关 
你想要的 我已失散 
谁要再次亲身见识我曾受过的难 
你不算苦 我不算苦……不要忘记我们终于会有人宠爱 
——《洁身自爱》林夕词 
………………………… 
穿过幽谧的竹林小径,掩映在花早已经凋谢尽的紫藤架下面,是别墅气泡浴专用的温泉池。 
一切都讲究得不动声色:因温泉导致的地气和暖、湿度足够,而显得格外苍翠欲滴的垂柳与翠竹。松木原色栏杆的纤巧小桥,连原木的结疤都原样保留。飞溅在玲珑堆叠假山上的循环流水。依原来地势砌就的不规则形状人造水池,周围笼罩着朦胧喷洒的如烟霭氤氲水雾…… 
泡在流动着淡淡硫磺气息的美妙热水里,伸个懒腰,家明舒服得就差点眯起眼“唔”一声,轻轻叹息一声:“东方人总知道如何拥有帝王的享受……再这么被盛情款待下去,我怀疑自己快要被美好物欲吞噬,失去开口说我早就该回家了的那点清醒。” 
因这语声,惊觉自己居然像面对完美大理石雕般,正细细欣赏面前几乎可以算全裸的肉身,麦迪有点不好意思,收回目光,柔和地笑:“绝对是有人舍不得你开口说回家,这几个月,你才会觉得客居养伤如沐春风。” 
当然刻意把这宾至如归的理由归诸老友的欢迎。家明根本不搭理麦迪似乎暗蕴什么的话头,自顾说自己的:“以前我和魏曼都很纳闷,你这么讲究情调,怎么会喜欢陈垦这种粗人。今天来他这西山别墅,有点明白了——这个人太深,不可以只看表面履历。”笑吟吟打量麦迪:“对了,你好象心情不佳。” 
“没那么严重,只是累。最近天天加班是忙着杂志改版,有意思一点的音乐电影话剧评论文章栏目缺乏商业价值,统统被砍,整本刊物比原来更突出八卦……”麦迪郁郁,“谁说主管一本杂志稿件质量的编辑部主任也算文化人?每天所做的,不过是以明星为饵,引诱着公众窥探欲望,再把这一切变卖成市场销量和广告金额。” 
“商品社会嘛……贩卖明星的事业经过印刷品文字图片点染,怎么也比我赤裸裸组织出卖欲望看起来斯文一点。” 
“人在江湖,不至于不了解游戏规则。”敏锐的麦迪生怕引起家明遗憾——自己这点学问跟他比起来,不值一提吧?耸耸肩,让语气里面的遗憾淡化一些,“文人不甘心的牢骚而已。” 
“有没有想过,仗着不用向陈垦交房租,索性回家写自己想写的东西?”试探又问一句。 
“要让别人对你维持起码的尊敬、把你当成有独立人格的人,就应该有独立的收入。这道理我总算知晓,不用担心我会放弃努力这些年才争取到的一点可怜江湖地位。” 
 
明知麦迪常常表示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还是忍不住又说一遍:“最佩服你就是这点,懂得江湖风波恶,却敢于保持温暖纯净。这份勇气,我自愧不如。” 
果然,生怕呛到,把正预备喝的茶杯推远一些,麦迪的回答,是骇然失笑:“别说得这么好听了。真相是,长得像我这样平淡,如果还敢期望一个男人高兴养我,那叫做奢望。我会坚持工作,不是因为纯净或高尚,只是比较有自知之明。” 
认真端详面前的麦迪,一面忙着同深藏的隐忧战斗,显得有一些忧郁,但还能够给朋友这样温煦如阳光的笑容,家明心里泛起熟悉的温柔。 
不敢直接回应麦迪的话,怕引出自己不想面对的讨论,笑微微把话岔开:“你身边倒是有人随时乐意为你奉献一切,包括他的柔情希望,甚至这粒被污秽身体摧折得太廉价的灵魂……在高洁的麦迪身边,能看见你伸出友谊的手,一直把我当成好友,给我微笑关怀和鼓励,我已经喜出望外这些年。” 
“谎言说一千遍会让人误以为真,不要这样考验我的定力和理智。”麦迪半开玩笑骂人,面对如星辉般美丽得不真实的笑脸,眼睛里依然闪烁着同好友在一起才会有的毫无负担、彻底放松的笑意,“你这个超级情场杀手,骗走多少人的身心,然后轻松扔开……拜托,我只是普通人,好歹还算对你不坏,不要玩得我万劫不复。” 
四周灯光太朦胧。家明凑得近了些,深思地看进麦迪的眼睛深处。 
如水月光下,发现那里面有烦恼有惆怅有不明的淡淡神伤,但绝对不是被自己搅动的。 
按捺住以往三个人一起疯时候毫无顾忌扑上前拥抱成一团的熟悉冲动,语气轻松地微笑,说出的话却非常认真:“我的教养总好过一条蛇,不可能被陈垦救回来养伤,还趁机诱惑全部身心都属于他的人——放心,你是安全的。” 
“记得你晚饭吃得不多,吞下去的半把是各种保健药片,为什么偏喜欢拿我来消遣顺便消食?”好脾气的麦迪被调笑得哭笑不得,想想,转念又笑:“不过情愿看见你淘气——逗我玩的时候,你假装叹息内心暗笑的时候,会觉得你整个人活生生在我身边,不像有些时候,你明明在眼前,却觉得在另一个时空。” 
不知道第多少次,被这随口一句话里面的体贴击中。 
不停碎裂的气泡引起皮肤细细舒适痕痒。浸泡在温泉无孔不入的温暖中,家明放软身体,眨眨眼睛,不让代表被感动的液体流出来。面对自己残余生命所有温暖和光明的来源,正色:“只要这个世界还有麦迪和魏曼在,我当然会开开心心住在这里,不妄想另一个时空。” 
麦迪忘形欣喜地握住面前人纤长有力的手:“太好了,家明——这些年了,我就等着听见这句话。” 
“认识你们之前,我以为生命延续本身,就是在惩罚我的骄傲。但是,被魏曼永不放弃的勇敢激励,明白人只要一息尚存,就不该放弃对终极价值的追求。而你则让我相信,这世界上真有一种友善,可以不含任何功利目的,可以像阳光一样,不需要付出代价就可以得到,却是无价之宝,生命之源。”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厉泰铭意外地出现,还曾经使你相信,你也是会动心的。”麦迪善意提醒。 
“妄想用盲目投射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激情,来救赎内心咆哮的野兽——真是一个注定失败的糟糕尝试,跟亲爱的舅舅史迪文在我身上做的实验相比,还真不知道哪个更糟糕一些。遗憾的是,当被激切欲望迷了眼的我终于发觉事情的真相时,错已铸成。” 
刚才一直坚持的微笑,终于没办法维持。 
个多月了,魏曼只偶尔打个电话来问候,解释为什么回国日期一延再延,而且地震后破裂的大地上通讯恶劣,不方便联系。对家明来说,这小心翼翼维持友善的回避,是没法宣之于口的严重打击。痛苦地垂下头,声音都有些颤抖:“这段时间,再也看不见厉泰铭,似乎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偶尔委婉问起,平时很友善的陈垦总是假装没听见,不肯回答。你能不能帮忙抽空问一声?” 
“你还爱厉泰铭吗?”麦迪宁静地问。 
“爱?”家明沉痛低语,“不,如果用严格的定义来说,我不曾爱过他,只是错误地动过心——溺水的人看见似乎可以抓紧的浮木,那慌乱得心都揪紧、以为那无情物体可以拯救生命的妄想,算不算付出过感情?” 
 
泡得皮肤红透的家明和麦迪恋恋不舍离开池子,去淋浴更衣。 
透明的水流贴着蜜色肌肤,把颀长中暗蕴力度的身躯映衬成一幅生动完美的画。 
麦迪叹气,接刚才的话题:“你真不知道自己的杀伤力?……说实话,只要你这身才养好的伤真是厉泰铭造成的,只要你还关心他,我永远也不能从陈垦那里得到一个确实的说法。” 
“你暗示,你的男人对我有兴趣?”家明嬉水的动作突然变僵硬。 
熟悉的无力感。像黑洞。 
历劫之后,杨家明终于拥有不算光彩起码稳定的生活,血已经彻底冷透。他想要的,不过是心之所安,不过是宁静消耗掉命运注定的生命。偏偏总是被暴烈的炽情困扰,会所里那些人哀哀求欢,不能令他窃喜,只是生命永罚的一部分。已经用刻意的天真来封锁自己,眼睛永远只追随麦迪的友谊带来的阳光,不留一丝缝隙,彻底拒绝那个凌厉男人浪涛一样汹涌的关切。 
尽力了,难道还是不得不眼睁睁看命运光临,面对不能控制的、害怕失去麦迪的恐惧?就像很多很多年以前,在马来西亚庄园浓郁植物气味缭绕的夕阳里,对一切似懂非懂的少年,眼睁睁目睹美好的一切随母亲葬入泥土。 
是该怪这张脸这个身体,还是怪杨家明天性已经浸透淫欲,有意无意撩拨他人的欲望? 
“不是暗示,是在陈述一个非常明显的事实。”麦迪温和地指出。 
麦迪是这世界上唯一带来温馨愉悦的人,不敢让他看见眼中,连自己都厌恶的脆弱泪光。 
腿一软,跪在麦迪面前。小心控制声音,不要流露出可耻的乞怜:“对不起,我是鸵鸟,扮无知天真,赖在你男人家里,从你这里汲取安慰。自欺假装不知道,以为某些事情就不会发生……这就离开,安排好时间表,相信我,今生我再也不见陈垦。对不起。如果我的自私令你困扰,你有权用任何方式惩罚——包括我最恐惧的,从此陌路。那是贪婪无止境的人应得的。” 
低头看跪在自己面前颤抖的朋友,麦迪没有被背叛的愤怒,最清晰的情绪,反而是奇异的悲哀与谅解。伸手,抱起强忍住抽泣、却不能让身体停止剧烈抖动的人,紧紧拥在怀里,含泪笑骂:“别哭了,这样还真怪可怜的……陈垦迷恋你,那怪我没本事令他死心塌地,怎么会傻到怪你狐媚?麦迪是那种无知妇孺吗?” 
家明说不出话来,哽咽一下,只死死抱紧面前人,就像黑暗中跋涉的人,终于面对一缕萦绕着青草泥土芬芳的阳光。 
泪如雨下。母亲去世之后,从来没有这样痛快淋漓的哭出来过。 
“我们都没有错,因为心这东西,不听理智指挥。”麦迪轻拍着怀中人淋在水中滑腻的背,柔声说出事实,“陈垦从来没有爱过我,也没有骗过我——得不到他,我只能怪自己不够魅力。” 
家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乖乖点头。 
“家明,不要再逃避了。你今晚要是逃走,留给我一个丢了心的男人,有什么趣?要是我落入那种境地,你觉得会开心吗?” 
“他其实喜欢和你相处——我看得出来。”家明轻声辩解,“你小看自己的力量了……” 
“哈,也许……遗憾的是,看见我,他没有欲望。第一次认真观察他看你的眼光,是赤裸裸的心疼呵护。甚至可以断言,陈垦对你,不只是肉欲迷恋——谁都知道,得到你身体其实不太费事——他做那些傻事,因为想你快乐,却没机会做什么。” 
“你希望我怎么做?” 
“留下来。我们公平竞争。不管结局什么样,都互相祝福。一个男人而已,得失不影响我们始终是朋友。”麦迪笑吟吟直视家明幽深的漆黑眸子,“你没资格再说命运注定之类的蠢话了啊……要看见真相:我们终于会有人宠爱。” 
更紧地依偎在宽容的怀抱,两个身体全无间隙紧紧相拥。 
家明露出灿烂笑靥。 
如果麦迪判决他必须投入一场情感的战争,那他当然会遵从。即将来临的每一个回合,杨家明都将努力寻求最天衣无缝的巧妙失败。 
打量近在咫尺的脸上全无保留的信赖和依恋,以及令人晕眩的清冷星光般璀璨笑容,麦迪有一瞬间心乱。定一定神,夸张地呻吟:“你这张该死的脸……我怎么会傻到亲自安排让男人同时看见你我?” 
 
二十、洁身自爱 
还以为你们会和睦到尾站 还以为你捱过临睡觉那关 
你想要的 我已失散 
谁要再次亲身见识我曾受过的难 
你不算苦 我不算苦……不要忘记我们终于会有人宠爱 
——《洁身自爱》林夕词 
………………………… 
穿过幽谧的竹林小径,掩映在花早已经凋谢尽的紫藤架下面,是别墅气泡浴专用的温泉池。 
一切都讲究得不动声色:因温泉导致的地气和暖、湿度足够,而显得格外苍翠欲滴的垂柳与翠竹。松木原色栏杆的纤巧小桥,连原木的结疤都原样保留。飞溅在玲珑堆叠假山上的循环流水。依原来地势砌就的不规则形状人造水池,周围笼罩着朦胧喷洒的如烟霭氤氲水雾…… 
泡在流动着淡淡硫磺气息的美妙热水里,伸个懒腰,家明舒服得就差点眯起眼“唔”一声,轻轻叹息一声:“东方人总知道如何拥有帝王的享受……再这么被盛情款待下去,我怀疑自己快要被美好物欲吞噬,失去开口说我早就该回家了的那点清醒。” 
因这语声,惊觉自己居然像面对完美大理石雕般,正细细欣赏面前几乎可以算全裸的肉身,麦迪有点不好意思,收回目光,柔和地笑:“绝对是有人舍不得你开口说回家,这几个月,你才会觉得客居养伤如沐春风。” 
当然刻意把这宾至如归的理由归诸老友的欢迎。家明根本不搭理麦迪似乎暗蕴什么的话头,自顾说自己的:“以前我和魏曼都很纳闷,你这么讲究情调,怎么会喜欢陈垦这种粗人。今天来他这西山别墅,有点明白了——这个人太深,不可以只看表面履历。”笑吟吟打量麦迪:“对了,你好象心情不佳。” 
“没那么严重,只是累。最近天天加班是忙着杂志改版,有意思一点的音乐电影话剧评论文章栏目缺乏商业价值,统统被砍,整本刊物比原来更突出八卦……”麦迪郁郁,“谁说主管一本杂志稿件质量的编辑部主任也算文化人?每天所做的,不过是以明星为饵,引诱着公众窥探欲望,再把这一切变卖成市场销量和广告金额。” 
“商品社会嘛……贩卖明星的事业经过印刷品文字图片点染,怎么也比我赤裸裸组织出卖欲望看起来斯文一点。” 
“人在江湖,不至于不了解游戏规则。”敏锐的麦迪生怕引起家明遗憾——自己这点学问跟他比起来,不值一提吧?耸耸肩,让语气里面的遗憾淡化一些,“文人不甘心的牢骚而已。” 
“有没有想过,仗着不用向陈垦交房租,索性回家写自己想写的东西?”试探又问一句。 
“要让别人对你维持起码的尊敬、把你当成有独立人格的人,就应该有独立的收入。这道理我总算知晓,不用担心我会放弃努力这些年才争取到的一点可怜江湖地位。” 
明知麦迪常常表示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还是忍不住又说一遍:“最佩服你就是这点,懂得江湖风波恶,却敢于保持温暖纯净。这份勇气,我自愧不如。” 
果然,生怕呛到,把正预备喝的茶杯推远一些,麦迪的回答,是骇然失笑:“别说得这么好听了。真相是,长得像我这样平淡,如果还敢期望一个男人高兴养我,那叫做奢望。我会坚持工作,不是因为纯净或高尚,只是比较有自知之明。” 
认真端详面前的麦迪,一面忙着同深藏的隐忧战斗,显得有一些忧郁,但还能够给朋友这样温煦如阳光的笑容,家明心里泛起熟悉的温柔。 
不敢直接回应麦迪的话,怕引出自己不想面对的讨论,笑微微把话岔开:“你身边倒是有人随时乐意为你奉献一切,包括他的柔情希望,甚至这粒被污秽身体摧折得太廉价的灵魂……在高洁的麦迪身边,能看见你伸出友谊的手,一直把我当成好友,给我微笑关怀和鼓励,我已经喜出望外这些年。” 
“谎言说一千遍会让人误以为真,不要这样考验我的定力和理智。”麦迪半开玩笑骂人,面对如星辉般美丽得不真实的笑脸,眼睛里依然闪烁着同好友在一起才会有的毫无负担、彻底放松的笑意,“你这个超级情场杀手,骗走多少人的身心,然后轻松扔开……拜托,我只是普通人,好歹还算对你不坏,不要玩得我万劫不复。” 
四周灯光太朦胧。家明凑得近了些,深思地看进麦迪的眼睛深处。 
 
如水月光下,发现那里面有烦恼有惆怅有不明的淡淡神伤,但绝对不是被自己搅动的。 
按捺住以往三个人一起疯时候毫无顾忌扑上前拥抱成一团的熟悉冲动,语气轻松地微笑,说出的话却非常认真:“我的教养总好过一条蛇,不可能被陈垦救回来养伤,还趁机诱惑全部身心都属于他的人——放心,你是安全的。” 
“记得你晚饭吃得不多,吞下去的半把是各种保健药片,为什么偏喜欢拿我来消遣顺便消食?”好脾气的麦迪被调笑得哭笑不得,想想,转念又笑:“不过情愿看见你淘气——逗我玩的时候,你假装叹息内心暗笑的时候,会觉得你整个人活生生在我身边,不像有些时候,你明明在眼前,却觉得在另一个时空。” 
不知道第多少次,被这随口一句话里面的体贴击中。 
不停碎裂的气泡引起皮肤细细舒适痕痒。浸泡在温泉无孔不入的温暖中,家明放软身体,眨眨眼睛,不让代表被感动的液体流出来。面对自己残余生命所有温暖和光明的来源,正色:“只要这个世界还有麦迪和魏曼在,我当然会开开心心住在这里,不妄想另一个时空。” 
麦迪忘形欣喜地握住面前人纤长有力的手:“太好了,家明——这些年了,我就等着听见这句话。” 
“认识你们之前,我以为生命延续本身,就是在惩罚我的骄傲。但是,被魏曼永不放弃的勇敢激励,明白人只要一息尚存,就不该放弃对终极价值的追求。而你则让我相信,这世界上真有一种友善,可以不含任何功利目的,可以像阳光一样,不需要付出代价就可以得到,却是无价之宝,生命之源。”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厉泰铭意外地出现,还曾经使你相信,你也是会动心的。”麦迪善意提醒。 
“妄想用盲目投射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激情,来救赎内心咆哮的野兽——真是一个注定失败的糟糕尝试,跟亲爱的舅舅史迪文在我身上做的实验相比,还真不知道哪个更糟糕一些。遗憾的是,当被激切欲望迷了眼的我终于发觉事情的真相时,错已铸成。” 
刚才一直坚持的微笑,终于没办法维持。 
个多月了,魏曼只偶尔打个电话来问候,解释为什么回国日期一延再延,而且地震后破裂的大地上通讯恶劣,不方便联系。对家明来说,这小心翼翼维持友善的回避,是没法宣之于口的严重打击。痛苦地垂下头,声音都有些颤抖:“这段时间,再也看不见厉泰铭,似乎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偶尔委婉问起,平时很友善的陈垦总是假装没听见,不肯回答。你能不能帮忙抽空问一声?” 
“你还爱厉泰铭吗?”麦迪宁静地问。 
“爱?”家明沉痛低语,“不,如果用严格的定义来说,我不曾爱过他,只是错误地动过心——溺水的人看见似乎可以抓紧的浮木,那慌乱得心都揪紧、以为那无情物体可以拯救生命的妄想,算不算付出过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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