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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寂寞]娘子 by 北川秀宏 温馨的文~[第1页] |
作者:貔貅莲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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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一心想回乡与娘子团圆的沙场上唯一的生还者,一个是不幸福结局的私奔夫妻的遗孤,他们在一起的共同目的是,回江南。 但不同的是,那个名叫江南的男孩,他回江南的目的不是与富裕的外公外婆团圆(最后为了爱人,他放弃了荣华富贵),而是在那个男人的身边。 结局,结局当然是两个人在一起,为了躲避世俗,浪迹天涯。 问正牌娘子呢?哦,当然改嫁了,丈夫从兵死讯传回的7年后,一个为了生存的女人当然只能改嫁,而且幸运的新夫婿也很爱自己,所以,兵哥哥只能忍痛推出啦,所以,成全了男孩江南的爱情。 很温馨的文啦?? |
“客官你真是个好人啊!”小二突然说道。 “嗯?”连小二也这么说,方子山苦笑着摇摇头,他知道自己根本算不上好人。 “江南是很可怜,可是现在大家都自顾不暇,谁有精力去照顾一个毫无关系的孩子啊?” “其实我觉得老板才是个好人啊,那个孩子和他非亲非故,他还这么照顾他……”他原本以为生意人都是很奸诈的。 “也只有你,才会听信老板那套说辞。所以说你是好人啦!” “他说的都是骗人的?”方子山皱皱眉,如果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他绝对不会帮助那个少年。 “江南和他娘的事的确是真的,不过绝对没他说的那么简单啦!”小二摸摸后脑勺,又嘿嘿地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客官,我看你是个好人才说的,你可不要出卖我哦!” “你说吧。” “江南和老板不算是非亲非故啦!老板是江南的娘亲的恩客,以前还想收她做小。不过我们的老板娘怎么可能同意,她提着菜刀把老板追了三条街,直到老板对天发誓绝对不再动这个念头才饶过他。老板对江南好,是因为喜欢江南的娘啦。” “那这么说……江南的娘亲去世后他还肯照顾江南,也算是不错了。” “唉,客官,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江南的娘在临终前托老板好好照顾江南,还把毕生积蓄都给了老板,希望他能找人把江南带回江南。可是这笔钱被老板娘全部拿走,一文钱都没有留给江南,还不准老板照顾江南。那孩子,真的很命苦啊!” “不过他也古怪得很,又不爱说话,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连他娘去世,也不见他流一滴眼泪。他不肯当贼,娼馆的老鸨劝他接客他也抵死不从。每日就在客栈、饭店讨点剩饭吃……” “你说……接客?他是男孩吧?” “哈哈,客官,你不会不知道龙阳余桃吧?只要长得好,管他是男是女噢!老实说江南的确长得好看,以前还有路过的商人看上他想买他当娈童,他一脚踢在对方命根子上……不过时候他也被商人的护卫打得半死不活……” 方子山默默地听着,心中坚定了带少年回江南的念头。 直到亥时江南才返回,背上背了个小小的包袱,里面不过两件破旧的衣服。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瓷瓶,小二说那是他娘亲的一半骨灰——另一半和他爹爹葬在一起。 走进客房,不用方子山动手,江南就勤快地为他端茶倒水。赶了好几天路,方子山真想好好洗个澡,可是在大漠水是最金贵的,他只用沾湿的布巾擦了一下身子。 看到少年脏污的脸,想到晚上两人要睡在一起,方子山便说:“你也去打水洗个脸吧。” 少年听话地离开,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擦干净脸,露出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的五官。 真是个清秀的孩子……方子山想,也难怪会有男人对他动心。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早点睡觉吧。明天太阳下山后出发。对了,你去过沙漠吗?” 江南摇摇头。 “嗯,我也只穿越过一次沙漠。不过当时有很多人,也有很充分的准备。”方子山突然闭上嘴。他不应该把已经封印的记忆解封。 “咳,那个,睡觉吧。今天就委屈一点,和我一起睡,还好这床够大。你放心,我睡觉很规矩的。” 少年脸色苍白地点点头。他走过去把床铺整理了一下,然后坐在床沿,缓缓脱去身上的衣物,闭上眼睛躺在床上。 看着他纤瘦的身体,方子山一时没反应过来——难道这是他独特的睡觉方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少年的想法,顿时火冒三丈。 “你在做什么?你以为我帮你是为了做这种事情?!” 他想起小二说的话,世间的确有喜好男色的男人,也有抱着企图才对他好的人,可是他…… “我不是这样的人!” 方子山抓起少年放在床边的衣服狠狠摔在他身上。 “我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好处,也对你的身体没有兴趣,如果你误会我的好心,那就算了,回到你的柴房去,明天也不要跟着我。” 少年抱着衣服跳下床,半跪在他的脚边,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唉…………唉……………… 他也许真是个好人吧! “算了,起来吧。”他扶起少年,想到他的身世,也难怪会误会自己。 “我帮你,只是因为我想做好事。我的娘子在江南等我回去……她很美丽,也很温柔……我很爱她……” |
然后,他在少年柔软低沉的嗓音中沉沉睡去,一觉到天明。 七年前为了平息边境叛乱,官府征兵,新婚燕尔的方子山应征入伍,离开了家乡和娘子,随着“震远大将军”到了离家万里的大漠。他只盼望早日克敌,胜利回师。岂料他们遭遇了抵抗顽强的敌人,最后几乎全军覆没,两军数万人,竟只有他一个生还者,而且还身受重伤。 在战斗中左脚被倒下的马车压断,身上都是刀伤,血流不止,从衣服上扯下布条包裹伤口,不一会儿就被血浸透,而他已经没有力气动弹。 他绝望地躺在草地上,看着空中盘旋的苍鹰,他会死在这里吗?因为出血过多,或是因为饥饿。然后将沦为这些飞禽的腹中食吧? 死了便一了百了,可是……娘子还在家乡等他归去。 每日每日,折一枝杨柳,守在村外的小桥边,默默等待自己。 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他答应过娘子,一定要回去,回到她身边…… 方子山强提着一口气,拖着重伤的身体离开尸横遍野的战场,后来晕倒在山下。 在颠簸中醒来,张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红扑扑的女孩的脸蛋,还听见轮声辘辘。 “你醒啦?”女孩看上去很高兴,“爹,爹!他醒了,醒了!” 这是在哪儿? 颠簸突然停止了,四处打量,自己好像躺在大篷车里,盔甲放在角落。身上的伤……有人用白布重新包扎,看来已经止血了。只有左脚还很痛。 一个男人走进来,四十开外,身体并不高却很强壮,脸上皱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你终于醒了,还担心你就这么昏睡不醒呢。” 看来是他命不该绝,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了。 “谢谢……我……” “来,喝点水吧。” 男人扶起他。 “谢谢。”接过皮囊,喝了一小口润喉,才发现自己口渴的厉害,方子山不客气地仰头将水一口气喝光。 “还好吧?你身上的刀伤上了药,已经没有流血了,不过脚伤很厉害,等回到村子里再请大夫好好看看吧。” “这怎么好意思……” “你是平息叛乱的士兵吧?你们为了保护我们连生命都可以舍去,我帮你不过是尽绵薄之力。” 想到战死沙场的战友,方子山点点头,接受了男人的好意。 男人叫苏正宇,那个女孩是他的女儿芸香。虽然是中原人,但是十几年前就迁居到草原,以牧羊为生。五年前他的娘子去世,留下父女相依为命。 虽然方子山想早点回到江南,但是自己现在一身伤痛,治病要紧,所以他跟着苏氏父女回到他们的村庄。 篷车再次停下,苏正宇小心扶着方子山下车。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美丽壮观:绿草如茵、繁花似锦,天空一片湛蓝,成群的牛羊散布在草地上。 方子山突然有了哭的冲动——他活下来了,所以才有机会看见这令人心醉的美景。 苏正宇请了村子里唯一的大夫替方子山看病。由于他左脚伤势太重,加上没有及时治疗,所以拖了大半年才好。 这段时间他不好意思吃白食,虽然脚伤不能做重活,但是他还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因为在军队当过军医的助手,他还顺便帮大夫整理草药。大夫看他悟性高,又有兴趣,便教他识别草药和基本药理。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方子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所以脚伤痊愈后,他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留在草原帮苏氏父女牧羊 一方面是为了报答恩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挣回家的路费。 方子山继续学医,在大夫的倾囊相授下,除了常见病,也学会了一些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法。帮别人看病抓药,慢慢攒下一笔小钱。 在草原的生活还算不错,白天牧羊,如果有牧民头痛发热就跟着师傅去看病。夜里和苏正宇把酒言欢,两个男人天南海北地聊天,不过谈论最多的话题还是不在自己身边的娘子。 苏正宇不只一次羡慕地说,方子山活着还有个盼头。为了回到江南,为了见到娘子,再苦再累他也心甘情愿,而自己,活着就是为了等死。如果不是为了女儿,娘子咽气后他会马上了断自己的性命。 每次听到这里,方子山都庆幸自己还活着。 除了对娘子和故乡的思念,还有一件让方子山手足无措的事。 小女孩苏芸香情窦初开,偏偏喜欢上方子山。在方子山卧床养伤的时候照顾地无微不至,还绣荷包送给他。之后更是口口声声非君不嫁。不但完全不介意他已经成亲,还建议他留在草原不要回江南,甚至愿意做偏房。 |
缺水的情况下,必须少量多饮,每次一小口,这样才能保证身体不缺水,水分也不会随着尿液大量排出。 因为吃东西会消耗更多的水,他们连干粮也很少吃。步履艰难的方子山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也没有余力照顾跟在自己身后的江南。 在爬一座沙丘的时候,走到一半,江南突然脚下一软,滚了下去。方子山见状急忙追过去,因为速度太快他连滚带爬地赶到少年身边。 少年倒在沙丘下,尽管地面的温度高得吓人,他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事吧?”方子山把江南抱在怀里,这才发现他已经昏迷,而且身体很烫,体温跟炙热的地面差不多了。 “该死,是中暑!” 可恶,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发现这孩子的不对劲? 这孩子也真是的,中暑到昏迷之前可能会有痉挛、恶心、头晕、虚冷的症状,身体不舒服也不告诉他——他就这么讨厌说话? 或者是……怕自己担心? 唉……叹了一口气,方子山把江南抱到沙丘背面阴凉的地方,把毛毯和衣服铺在地上隔热,再把他放上去。 在沙漠里中暑可是会丧命的。 他脱下少年的衣服,将所剩不多的水泼在少年的身体和四肢上,然后用衣服扇风,以此达到降温的目的。 光这样还不够,补充身体缺少的水分才是最重要的。 方子山在水袋里放了一点盐,然后扶起少年,小心翼翼地灌水。 可是昏迷中的少年喝不进水。 心里斗争了很久,方子山才决定用极端一点的方法——他含了一口水,然后用嘴把水渡给少年。 感觉到少年干裂的嘴唇,方子山又忍不住自责,他实在是太粗心大意了。 反复的降温和哺水,太阳下山前江南终于醒了。方子山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了。 少年眨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好像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点没有?”方子山伸手探他的额头,嗯,已经不烫了。 “你中暑晕倒了……还好没事。以后身体有什么不舒服,要马上告诉我,听见了吗?”他摸摸江南的头——方子山很喜欢摸他的头,因为喜欢看少年微眯着眼睛仿佛享受他抚摸的表情 江南点点头。 “再休息一下,等太阳下山我们就出发吧。” 进入沙漠的第八天,他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维系生命的水只剩半袋了。 如果当初买了骆驼就好了——他们不会这么辛苦,不会缺水,最关键的是,骆驼会寻找水源。 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烈日炎炎,缺水少粮,为了保存体力和水分,他们在正午前挖了一个沙坑,捡了几根枯枝撑起毛毯抵挡正午最猛的阳光,然后坐在坑底静静等待黄昏。 虽然做了防护,裸露在外的肌肤还是被阳光灼伤,又红又脱皮;脚上全是血泡,磨破了又长起来;饥肠辘辘,有干粮却不能吃;最无法忍受的还是口渴。 嘴唇完全干裂,好像张开嘴喉咙就会冒出火,连说话都很困难。 “再坚持一下吧!已经不远了。”他安慰少年,也是安慰自己——尽管是连自己都怀疑的话,自欺欺人也是种安慰。 虽然不太确定现在的方位,也不确定还有几天才能离开沙漠,不过方子山相信他们已经穿越沙漠最危险的中心地带。 已经到了这里,没有理由不坚持下去。只要穿过沙漠,未来的旅途就会顺利很多。 少年虚弱地靠在他身上,双手牢牢抓住他的衣服。 方子山发现江南变得很依赖自己,赶路的时候一定牵着他的手,睡觉的时候也会蜷在他的怀里。 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也不坏。 而且这样一来支撑他的除了远在江南等待的娘子,还有带少年走出沙漠的重任,他更不能轻言放弃。 自己也就算了,反正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可是江南才十七岁,他要带他娘亲的骨灰回江南,那里还有他从未谋面的外公外婆。 闭目养神,他想起在草原的生活。每日劳动、学习,日子过得很充实。一望无际的草原,天高气爽、芳草如茵、山清水秀,那是不同于江南的辽阔的美。 在草原他最感激的除了苏大哥就是教给他很多东西的大夫——除了医理,还有生活的态度,包括穿越沙漠要注意的事项。虽然跟着军队穿过大漠,但那时候有足够的补给。如果没有大夫的教导,对大漠所知甚少的他也没有把握一个人穿越还带个孩子。 |
方向应该没有错才是,那为何放眼望去还是茫茫沙海?什么时候才能走到沙漠的尽头? 沙漠上蒸腾着滚滚热浪,太阳照射在沙砾上反射的黄光更加让人烦躁,若不是身边还有一个人,方子山也许无法继续下去。他是不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穿越沙漠? 江南摇摇晃晃的身体让他担心,可是少年既不叫苦也不叫累,方子山觉得自己还不如这个孩子。 整个沙漠除了沙砾就是干枯的胡杨树,活着的生命只有他们两个人。 干渴和疲惫侵蚀他们的身体…… 会死在这里吗? 方子山不由担心。 少年突然拉拉他的手,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里仿佛有一座城池。 用手搭凉棚,遮住晃眼的阳光,方子山依然不敢确定那里真的是城镇。他听过沙漠中有一种奇特的现象,叫做海市蜃楼——在沙漠中行走的人,会看见遥远的地平线上有绿树、有城镇,当他们满怀喜悦的心情奔过去,才发现只是幻象。 若那是真的城镇就好了——可以喝水、可以休息、还可以问路。 “我们去看看吧。” 少年点点头。 离那里越近,方子山越觉得希望渺茫。 城墙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海市蜃楼,可是走近一点就可以看见小城旁边是大片干枯的胡杨林,四周的墙垣也有多处坍塌,怎么看都不像有人居住。 方子山停下脚步,走过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可是江南好像不愿意放弃。 “去也没有用,那里不会有人的。” 江南一边摇头一边拉着方子山的手表示要走过去。 拗不过他,方子山只好跟着他继续前进。 走进城门,果然一个人也没有看见,城中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以用草绳捆绑加固的芦苇杆和红柳枝为屋墙建造的房屋在风沙的肆虐下不是被掀走了屋顶就是吹到了墙壁。看来已经荒废了很久。 不愿意相信这里没人的江南在城里到处乱转,方子山也不管他,径自走着、看着——少年很快就会发现这只是一座死城的。 这是座四方的小城,规模不大,但是从房屋建造来看,必然有过一段辉煌时期吧?城中有一条早已干涸的河道,因为水源枯竭这里的居民才背井离乡吧? 城中最高的建筑是中央的一座佛塔,墙砖上有着精美的雕刻,可见小城的居民建造佛塔时花了多少心思。只可惜佛没有保佑它的信徒——没有水的地方便没有生命也不会有人。 江南从一座已经倒塌一半的房子走出来,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向他招手。 “你发现什么了?” 走进放房屋就看见被主人遗留的物品上都覆盖着厚厚的黄沙,穿过厨房来到院子里,江南正笑眯眯地站在一口土井旁边。 他一定没有确认井里有没有水就把自己叫来了。 方子山走过去。不出他所料,土井上轱辘、井绳还在,可是井里没有水。 一口枯井。 知道这个残酷的事实后江南两脚一软,跪在地上,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走吧。” 可是江南没有握住方子山的伸出的手。 “怎么了?”他半蹲下身体。 江南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累了?” 少年还是摇头。 “那我们快走吧。”方子山想拉起他。 江南却躲开了。他埋着头,不肯看方子山。 “……对不起……我以为……这里会有水。” 没想到他第一次主动说话竟然是道歉。 “傻孩子,如此说来,我才应该说‘对不起’,这么多天了,我们还没有走出沙漠。”他抬起少年的头,“我不停安慰你、安慰自己,快了、快了……可是我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你会怨我吗?后悔跟我走吗?” 江南拼命摇头。 “那就行了,我们一定会走出去的。” 江南抓住方子山的衣襟,把头靠在他的胸前。 他在做什么?方子山不解地看着少年。 大概是他许久没有反应,江南干脆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头上。 他是在撒娇? 方子山这才明白,他笑着抱紧这个不会用言语表白自己的孩子,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发。 “我们,一定会走出沙漠的。” 又走了一天,一直空旷寂静的沙漠中突然传来阵阵清脆悦耳的驼铃声。回头一看,是一支骆驼商旅。 中原的商人把丝绸、铜镜、漆器、瓷器、茶叶贩卖到西域,再把西域特产的香料、宝石、皮革带回来,用生命赚钱。 |
“客官你真是个好人啊!”小二突然说道。 “嗯?”连小二也这么说,方子山苦笑着摇摇头,他知道自己根本算不上好人。 “江南是很可怜,可是现在大家都自顾不暇,谁有精力去照顾一个毫无关系的孩子啊?” “其实我觉得老板才是个好人啊,那个孩子和他非亲非故,他还这么照顾他……”他原本以为生意人都是很奸诈的。 “也只有你,才会听信老板那套说辞。所以说你是好人啦!” “他说的都是骗人的?”方子山皱皱眉,如果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他绝对不会帮助那个少年。 “江南和他娘的事的确是真的,不过绝对没他说的那么简单啦!”小二摸摸后脑勺,又嘿嘿地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客官,我看你是个好人才说的,你可不要出卖我哦!” “你说吧。” “江南和老板不算是非亲非故啦!老板是江南的娘亲的恩客,以前还想收她做小。不过我们的老板娘怎么可能同意,她提着菜刀把老板追了三条街,直到老板对天发誓绝对不再动这个念头才饶过他。老板对江南好,是因为喜欢江南的娘啦。” “那这么说……江南的娘亲去世后他还肯照顾江南,也算是不错了。” “唉,客官,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江南的娘在临终前托老板好好照顾江南,还把毕生积蓄都给了老板,希望他能找人把江南带回江南。可是这笔钱被老板娘全部拿走,一文钱都没有留给江南,还不准老板照顾江南。那孩子,真的很命苦啊!” “不过他也古怪得很,又不爱说话,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连他娘去世,也不见他流一滴眼泪。他不肯当贼,娼馆的老鸨劝他接客他也抵死不从。每日就在客栈、饭店讨点剩饭吃……” “你说……接客?他是男孩吧?” “哈哈,客官,你不会不知道龙阳余桃吧?只要长得好,管他是男是女噢!老实说江南的确长得好看,以前还有路过的商人看上他想买他当娈童,他一脚踢在对方命根子上……不过时候他也被商人的护卫打得半死不活……” 方子山默默地听着,心中坚定了带少年回江南的念头。 直到亥时江南才返回,背上背了个小小的包袱,里面不过两件破旧的衣服。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瓷瓶,小二说那是他娘亲的一半骨灰——另一半和他爹爹葬在一起。 走进客房,不用方子山动手,江南就勤快地为他端茶倒水。赶了好几天路,方子山真想好好洗个澡,可是在大漠水是最金贵的,他只用沾湿的布巾擦了一下身子。 看到少年脏污的脸,想到晚上两人要睡在一起,方子山便说:“你也去打水洗个脸吧。” 少年听话地离开,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擦干净脸,露出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的五官。 真是个清秀的孩子……方子山想,也难怪会有男人对他动心。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早点睡觉吧。明天太阳下山后出发。对了,你去过沙漠吗?” 江南摇摇头。 “嗯,我也只穿越过一次沙漠。不过当时有很多人,也有很充分的准备。”方子山突然闭上嘴。他不应该把已经封印的记忆解封。 “咳,那个,睡觉吧。今天就委屈一点,和我一起睡,还好这床够大。你放心,我睡觉很规矩的。” 少年脸色苍白地点点头。他走过去把床铺整理了一下,然后坐在床沿,缓缓脱去身上的衣物,闭上眼睛躺在床上。 看着他纤瘦的身体,方子山一时没反应过来——难道这是他独特的睡觉方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少年的想法,顿时火冒三丈。 “你在做什么?你以为我帮你是为了做这种事情?!” 他想起小二说的话,世间的确有喜好男色的男人,也有抱着企图才对他好的人,可是他…… “我不是这样的人!” 方子山抓起少年放在床边的衣服狠狠摔在他身上。 “我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好处,也对你的身体没有兴趣,如果你误会我的好心,那就算了,回到你的柴房去,明天也不要跟着我。” 少年抱着衣服跳下床,半跪在他的脚边,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唉…………唉……………… 他也许真是个好人吧! “算了,起来吧。”他扶起少年,想到他的身世,也难怪会误会自己。 “我帮你,只是因为我想做好事。我的娘子在江南等我回去……她很美丽,也很温柔……我很爱她……” 吹进一阵秋风,少年的身体抖了一下。 “睡觉去吧。如果你还担心,我睡地上好了。”他替少年披上衣服。 少年拉拉他的衣角,摇摇头。 “那好吧,我们一起睡。?? |
在战斗中左脚被倒下的马车压断,身上都是刀伤,血流不止,从衣服上扯下布条包裹伤口,不一会儿就被血浸透,而他已经没有力气动弹。 他绝望地躺在草地上,看着空中盘旋的苍鹰,他会死在这里吗?因为出血过多,或是因为饥饿。然后将沦为这些飞禽的腹中食吧? 死了便一了百了,可是……娘子还在家乡等他归去。 每日每日,折一枝杨柳,守在村外的小桥边,默默等待自己。 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他答应过娘子,一定要回去,回到她身边…… 方子山强提着一口气,拖着重伤的身体离开尸横遍野的战场,后来晕倒在山下。 在颠簸中醒来,张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红扑扑的女孩的脸蛋,还听见轮声辘辘。 “你醒啦?”女孩看上去很高兴,“爹,爹!他醒了,醒了!” 这是在哪儿? 颠簸突然停止了,四处打量,自己好像躺在大篷车里,盔甲放在角落。身上的伤……有人用白布重新包扎,看来已经止血了。只有左脚还很痛。 一个男人走进来,四十开外,身体并不高却很强壮,脸上皱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你终于醒了,还担心你就这么昏睡不醒呢。” 看来是他命不该绝,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了。 “谢谢……我……” “来,喝点水吧。” 男人扶起他。 “谢谢。”接过皮囊,喝了一小口润喉,才发现自己口渴的厉害,方子山不客气地仰头将水一口气喝光。 “还好吧?你身上的刀伤上了药,已经没有流血了,不过脚伤很厉害,等回到村子里再请大夫好好看看吧。” “这怎么好意思……” “你是平息叛乱的士兵吧?你们为了保护我们连生命都可以舍去,我帮你不过是尽绵薄之力。” 想到战死沙场的战友,方子山点点头,接受了男人的好意。 男人叫苏正宇,那个女孩是他的女儿芸香。虽然是中原人,但是十几年前就迁居到草原,以牧羊为生。五年前他的娘子去世,留下父女相依为命。 虽然方子山想早点回到江南,但是自己现在一身伤痛,治病要紧,所以他跟着苏氏父女回到他们的村庄。 篷车再次停下,苏正宇小心扶着方子山下车。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美丽壮观:绿草如茵、繁花似锦,天空一片湛蓝,成群的牛羊散布在草地上。 方子山突然有了哭的冲动——他活下来了,所以才有机会看见这令人心醉的美景。 苏正宇请了村子里唯一的大夫替方子山看病。由于他左脚伤势太重,加上没有及时治疗,所以拖了大半年才好。 这段时间他不好意思吃白食,虽然脚伤不能做重活,但是他还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因为在军队当过军医的助手,他还顺便帮大夫整理草药。大夫看他悟性高,又有兴趣,便教他识别草药和基本药理。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方子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所以脚伤痊愈后,他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留在草原帮苏氏父女牧羊 一方面是为了报答恩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挣回家的路费。 方子山继续学医,在大夫的倾囊相授下,除了常见病,也学会了一些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法。帮别人看病抓药,慢慢攒下一笔小钱。 在草原的生活还算不错,白天牧羊,如果有牧民头痛发热就跟着师傅去看病。夜里和苏正宇把酒言欢,两个男人天南海北地聊天,不过谈论最多的话题还是不在自己身边的娘子。 苏正宇不只一次羡慕地说,方子山活着还有个盼头。为了回到江南,为了见到娘子,再苦再累他也心甘情愿,而自己,活着就是为了等死。如果不是为了女儿,娘子咽气后他会马上了断自己的性命。 每次听到这里,方子山都庆幸自己还活着。 除了对娘子和故乡的思念,还有一件让方子山手足无措的事。 小女孩苏芸香情窦初开,偏偏喜欢上方子山。在方子山卧床养伤的时候照顾地无微不至,还绣荷包送给他。之后更是口口声声非君不嫁。不但完全不介意他已经成亲,还建议他留在草原不要回江南,甚至愿意做偏房。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方子山眼中芸香只是个小姑娘、小妹妹,何况他心中只有娘子,再容不下其他人。 无论他如何解释,芸香都不接受,还使出女人惯用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他头疼不已,就连苏正宇也拿他的宝贝女儿没辙,背地里劝说方子山干脆答应好了。 |
“什么?” 老板捂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附在女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女人点点头,先前凶恶的表情马上变成不屑一顾。 “哟,才一天时间就钓到凯子啦?真是和你娘一样下贱,天生被人上的命!哼,看起来人模人样,没想到是个喜欢走旱路的,呸!早知道是这样的人,老娘才不做你生意呢!” 方子山皱皱眉,这女人,还真是无理取闹啊。不过看着愁眉苦脸的老板在她身后不停作揖,他也不好发火。 “江南,我们上楼吧。” 少年点点头。 收拾好行李,时辰还早,方子山走到窗口,看着昏黄的天空,不确定地再次询问:“沙漠很危险,我们极有可能死在那里……你想好了吗?” 荒凉的大漠蕴藏着无数危机,方子山也不能确定自己一定可以活着离开,更何况还带着孩子。 江南坚定地点点头。 “这次离开你可能再也不会回来,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吗?” 少年埋下头,好像在思考,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拉着方子山的手向外走去。 “去哪儿啊?” 可是少年并不回答。 跟着他走出城门,爬上一座光秃秃的山,看见山上矮矮的坟冢,方子山才恍然大悟。 他是要在离开前再来看看自己的爹娘啊。 坟冢周围盛开着不知名的野花,小小的墓碑上刻着“故显考陈家顺 故显妣陈江氏之墓”。 江南长跪坟前,一动不动。 方子山陪着他,直到太阳西下,才说:“时候不早了,准备出发吧。” 少年慢慢起身,和他一起离开了。 我会好好照顾你们儿子,带他回江南,请你们放心。 虽然不认为死人能听见他的心声,方子山还是在心底对少年的爹娘保证。 结帐的时候老板娘无故多收了他一两银子,方子山不愿和女人争执,便给了她。他们的东西很少,可是没有骆驼,必不可缺的水只能靠自己背负。 但是他们走出城门后,老板突然追了上来。 “你们……走得真快。”他擦擦额头上的汗,然后递给方子山一个钱袋,里面装着几两碎银 “你们也知道,我那个死婆娘……”老板拍了一下大腿,摇摇头,“这是……我这两年偷偷攒的私房钱……客官你拿着,就当是他的盘缠吧……我知道肯定不够,可是我只有这些。” 想起昨晚小二说的事,方子山也不推辞,直接把钱收下。 老板转向江南:“我知道你怨我,可是孩子,我也有难言之隐啊……”他停了一下又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娘,也是真心想娶她……可是……我那个死婆娘……我对不起她……我明明答应她要好好照顾你的……”说到这里他竟然语带呜咽。 “孩子……原谅我……”他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江南的手。看他没有躲开,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我看着你长大,心里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你要离开我当然也舍不得……可是,你留下我也不能照顾你,还是回自己家乡的好。至少那里有你的亲人,他们会好好疼你的。你路上要听这位客官的话,凡事要小心……” 老板喋喋不休地交待,还真像个关心即将远行的孩子的父亲……可是现在说这些不是太晚了吗?之前为什么不对江南好一点? 方子山在心底嗤之以鼻。 3 方子山离开家乡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回头,总想着多看一眼自己可爱的家乡。可是江南离开自己出生长大、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镇,竟然一次回头也没有。 是生性冷漠还是因为对那里毫无眷念?少年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 太阳下山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入满目苍凉的沙漠了。方子山示意少年用宽大的白布裹着头和脸部,只露出两只眼睛。这样可以有效地保护眼睛,也可以避免来自地面的炙热烘烤他们的面部。然后方子山找出一件旧衣服,撕碎了把自己和少年的鞋子以及脚踝周围严密地包扎起来,以防止细小的沙粒流入造成伤害。做好一切防护措施后,他们才继续上路。 虽然此时太阳已经落下,但是从沙漠蒸发出来的热气,仍然让人无法忍受。 没过多久,热气就被刺骨的寒气代替。 沙漠的夜晚很静,也很冷,裹上厚厚的毛毯也不能御寒。虽然江南什么也没说,方子山还是发现他冷得发抖。 “很冷吗?你过来。”方子山解开身上的毛毯,将瘦弱的少年一起包裹。两张毛毯加上他的体温,应该足够了吧? |
连绵不断的沙丘在烈日照射下已经失去它本有的金黄色,变成了极其眩目的灰白色,蜿蜒起伏,无边无际。肩上的行李轻了,却不是一件好事。天知道还有多久才能走出沙漠?剩下的水究竟够不够他们走出沙漠? 缺水的情况下,必须少量多饮,每次一小口,这样才能保证身体不缺水,水分也不会随着尿液大量排出。 因为吃东西会消耗更多的水,他们连干粮也很少吃。步履艰难的方子山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也没有余力照顾跟在自己身后的江南。 在爬一座沙丘的时候,走到一半,江南突然脚下一软,滚了下去。方子山见状急忙追过去,因为速度太快他连滚带爬地赶到少年身边。 少年倒在沙丘下,尽管地面的温度高得吓人,他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事吧?”方子山把江南抱在怀里,这才发现他已经昏迷,而且身体很烫,体温跟炙热的地面差不多了。 “该死,是中暑!” 可恶,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发现这孩子的不对劲? 这孩子也真是的,中暑到昏迷之前可能会有痉挛、恶心、头晕、虚冷的症状,身体不舒服也不告诉他——他就这么讨厌说话? 或者是……怕自己担心? 唉……叹了一口气,方子山把江南抱到沙丘背面阴凉的地方,把毛毯和衣服铺在地上隔热,再把他放上去。 在沙漠里中暑可是会丧命的。 他脱下少年的衣服,将所剩不多的水泼在少年的身体和四肢上,然后用衣服扇风,以此达到降温的目的。 光这样还不够,补充身体缺少的水分才是最重要的。 方子山在水袋里放了一点盐,然后扶起少年,小心翼翼地灌水。 可是昏迷中的少年喝不进水。 心里斗争了很久,方子山才决定用极端一点的方法——他含了一口水,然后用嘴把水渡给少年。 感觉到少年干裂的嘴唇,方子山又忍不住自责,他实在是太粗心大意了。 反复的降温和哺水,太阳下山前江南终于醒了。方子山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了。 少年眨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好像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点没有?”方子山伸手探他的额头,嗯,已经不烫了。 “你中暑晕倒了……还好没事。以后身体有什么不舒服,要马上告诉我,听见了吗?”他摸摸江南的头——方子山很喜欢摸他的头,因为喜欢看少年微眯着眼睛仿佛享受他抚摸的表情 江南点点头。 “再休息一下,等太阳下山我们就出发吧。” 进入沙漠的第八天,他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维系生命的水只剩半袋了。 如果当初买了骆驼就好了——他们不会这么辛苦,不会缺水,最关键的是,骆驼会寻找水源。 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烈日炎炎,缺水少粮,为了保存体力和水分,他们在正午前挖了一个沙坑,捡了几根枯枝撑起毛毯抵挡正午最猛的阳光,然后坐在坑底静静等待黄昏。 虽然做了防护,裸露在外的肌肤还是被阳光灼伤,又红又脱皮;脚上全是血泡,磨破了又长起来;饥肠辘辘,有干粮却不能吃;最无法忍受的还是口渴。 嘴唇完全干裂,好像张开嘴喉咙就会冒出火,连说话都很困难。 “再坚持一下吧!已经不远了。”他安慰少年,也是安慰自己——尽管是连自己都怀疑的话,自欺欺人也是种安慰。 虽然不太确定现在的方位,也不确定还有几天才能离开沙漠,不过方子山相信他们已经穿越沙漠最危险的中心地带。 已经到了这里,没有理由不坚持下去。只要穿过沙漠,未来的旅途就会顺利很多。 少年虚弱地靠在他身上,双手牢牢抓住他的衣服。 方子山发现江南变得很依赖自己,赶路的时候一定牵着他的手,睡觉的时候也会蜷在他的怀里。 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也不坏。 而且这样一来支撑他的除了远在江南等待的娘子,还有带少年走出沙漠的重任,他更不能轻言放弃。 自己也就算了,反正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可是江南才十七岁,他要带他娘亲的骨灰回江南,那里还有他从未谋面的外公外婆。 闭目养神,他想起在草原的生活。每日劳动、学习,日子过得很充实。一望无际的草原,天高气爽、芳草如茵、山清水秀,那是不同于江南的辽阔的美。 |
在草原他最感激的除了苏大哥就是教给他很多东西的大夫——除了医理,还有生活的态度,包括穿越沙漠要注意的事项。虽然跟着军队穿过大漠,但那时候有足够的补给。如果没有大夫的教导,对大漠所知甚少的他也没有把握一个人穿越还带个孩子。 “喝点水吧。”从清晨到现在,他们休息了两个时辰还没有喝过水。虽然没有活动,也没有被太阳直射,但是周围的温度这么高,他们体内的水分还是在流失。 少年接过水袋,喝了一口,又递给他。 虽然很渴,方子山还是很克制地喝了一点——只是润润干裂嘴唇的程度。 没办法啊,要靠这么一些水走完剩下的路,不节约怎么行?而且他打定主意,若是水喝光了,就让江南喝自己的血好了——当然,那也是逼不得已的办法。 小心地把盖子盖上,江南突然抢过水袋,仰头就是一大口。 要节制啊,水已经不多了……这样的话方子山说不出来。孩子嘛,难免……他的表现已经很好了。 没想到的是,少年突然凑近方子山,然后一个柔软的东西贴上他的唇……直到嘴里渗进甘冽的水,方子山这才明白少年在用嘴喂他喝水。 猛地推开他,少年重心不稳,手里的水袋掉在地上,最重要的水洒了出来,瞬间被滚热的沙粒吸收。 少年尖叫一声,迅速捡起水袋,然后一把抓起湿沙凑在嘴边吸吮。 “不要。”方子山拉开他的手,仔细查看他的嘴,还好没有受伤。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那种事只有、只有亲密的人才能做。” 暴晒于阳光下的少年疑惑地看着他:“你……也这样喂我喝水。” 说的是他中暑的那次吧? “那是因为你喝不下水,我才……才那样做的。” “……因为……你不喝水。” “我有喝。” 少年的眼睛里充满怀疑。 “我喝了,只是……只是……”可恶,面对那样纯真清澈的眼睛他无法撒谎,“只是喝得比较少……而已……你快进来,太阳很毒。” 少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喝水的,你快进来。” 竟然让一个孩子为自己操心……唉…… 不过,本来就少水还洒了一半在地上,就算想喝也没得喝。 只希望他们能尽快走出沙漠,或是菩萨保佑他们找到传说中的沙漠绿洲。 在他们面前的还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茫茫沙海,极目远眺也看不见一丝绿色。 他们会因为缺水死在大漠吗? 水袋只剩下最后一口水,他们推来让去谁也舍不得喝。 隔一会儿江南就会伸出舌尖舔舔因为干渴布满血丝的嘴唇,即使这样他也不愿意喝水。 脚沉重地抬不起来,每走一步都是靠顽强的意志。 不能就这样认输,坚持、坚持下去! 握紧江南的手,方子山突然觉得还好他在自己身边。 如果是孤单一人面对这样的困境,他会因为缺水、干渴、炙热而焦虑、失望,甚至会因为无助、绝望而精神崩溃吧。 仿佛感受到他的心境,江南也握紧他的手。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或者说他们的运气真的很好,在走进沙漠的第十天清晨,发现了一丛丛开着白花、生长茂密的芦苇。 “感谢老天!”方子山喜极而泣,这丛在狂风中婆娑起舞的芦苇就是他们的生命之源。 芦苇生长的地方一定有水源,果不其然,向下挖了一会儿就看见湿润的泥土层。 可惜沙漠中的水大多是苦涩、难以下咽的盐碱水。不过方子山并不灰心。 因为他们发现的是芦苇,而不是红柳或是骆驼刺。 芦苇根可以食用,而且含有大量水分,可以暂时代替干粮和水。 方子山刨出很多芦苇根,选了一个最大的扔给江南,自己也拿起一个,擦擦泥土,啃了起来。 淡淡的甜,略带清香,既能果腹,又能补充水分。 江南也学着他,小老鼠一样吃着芦苇根,嘴角挂着微微的、满足的笑。 他笑起来真好看……方子山看得有点呆了。 吃饱以后,方子山把剩下的芦苇根装进口袋,接下来的路程可要靠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活命。 之后他抓紧时间挖了一个湿土坑,拉着江南坐进去休息。和沙坑不一样,土里含水,所以坑里很凉快。 真希望能尽快走出沙漠,方子山在心底祈祷。 4 怎么也走不出这片沙漠吗? |
直到此时方子山才有空关心被其他夫人团团围住的江南。夫人们拿出很多西域或是东瀛来的奇妙玩艺儿给他玩,可他兴趣缺缺。方子山转头就看见江南正怨恨地看着自己。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告辞了。”他走向江南,少年立刻站起来。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方子山此刻一定会死在夫人们怨恨的目光下。 “真的不再玩一会儿?” “就是嘛,时辰还早嘛。” “冷爷还没回来呢。” 她们七嘴八舌劝说,可是看到江南一脸疲惫,方子山心意已定,也顾不得礼节,拉着少年离开了。 回到小院,方子山以为江南会和自己一起,没想到江南径自走进另一个房间。他不明白,江南应该想和自己一起睡吧……还是昨晚真的只是在做梦? 合衣躺下,方子山再次失眠了。 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离开京城继续南行,就算一刻不停赶路,回到江南至少也要三个月时间吧,不知道娘子怎么样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方子山听见推门的声音。 “江南?”支起身体看见的却是一个提着灯笼的小婢女。 “方、方爷,冷爷请您过去。”小女孩怯生生地说。 “噢?他回来了?”这么晚找他,不知道有什么事。方子山翻身下床,跟着婢女来到湖中的小亭。 湖中的小亭里放了一张桌子,两个凳子,桌上摆了一壶酒,两个酒杯,还有几样下酒小菜。冷亦秋正在喝酒,看他来了,笑着起身:“你已经睡了吧?真是不好意思,把你叫醒。可是这酒啊,一个人喝还真没意思。” “没关系,我也睡不着。” 方子山一坐下,婢女就上前替他斟了一杯酒。冷亦秋摆摆手,她便退下了。 “来,这是阿四亲自酿的菊花酿,尝尝。”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方子山喝了一小口,酒味醇厚,还有菊花的清香甘冽,和阿四的气质竟有几分相似,他微微点头。 “怎么样?” “好酒。”那是和大漠中喝的葡萄酒完全不同的感觉。 “子山,我一直有个疑问,也许有点失礼,请你不要介意。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 “但说无妨。其实我……也有问题想问你。” “那你先说吧!” “呃……我不明白,你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去西域?毕竟一路上危险重重。”就算是做生意,也不用亲自去吧? “哈哈,有的事情必须亲自去做才能感受,有的景色只有亲眼看见才能欣赏……而西域黛眉褐目的美女的曼妙,也只有亲自去才能体会啊!” 这样的答案真是让方子山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接下来就轮到我发问了?” “好。” “你……很爱你的娘子吧?” “当然了。” 方子山的脸有点发烫,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想到了温柔的娘子。 “可是你离家很久了吧?” “七年。” “你离开她七年,七年来音信全无,你觉得她还在等你?” “这是自然。”方子山微皱眉头。他和娘子真心相爱、情深,娘子肯定会等他回去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我怀疑。真的。”冷亦秋又喝了一口酒,“如果你辛苦回到江南,却发现心爱的娘子已经改嫁,你怎么办?” “不可能!”方子山果断地说。这种事情也许会发生在别人身上,但是他的娘子绝对不会背叛他。 “你怎么知道不会?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你永远不明白她们在想什么。” 方子山转开头,湖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亭台楼阁在夜色的掩映下别有一番风景。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实在不愿意和冷亦秋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一个娶了十三个娘子的人,当然不会理解他和娘子之间的鹣鲽情深。他在心底冷笑。 “怎么?生气了?” “没有。”勉强笑了一下。他的确没有生气,只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那就好。我觉得你好像……很喜欢阿四?” “咳……”突如其来的话让方子山被酒呛到。菊花酿虽然不烈,可是被呛到还是很难受。 “这也难怪,阿四温柔贤惠,又善解人意,是个不多的好女子。” 既然你也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娶妻,不好好待她呢? “我只是觉得……她和我娘子有点像罢了。我怎么会……怎么会呢?” |
那,江南现在在哪儿? 心慌地冲出小院,黑夜中寂静的冷府益加显得空阔,他要上哪儿去寻找那个孩子? 漫无目的地走着,心底涌起的担心、失落还有莫名的烦躁几乎填满他的心。 背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一刹那间,心提到了嗓子眼,但他马上就安心了。 那熟悉的拥抱,可不正是他在找寻的人? “江南?”疑问的语气,却是笃定的问题,“你上哪儿去了?” 少年没有回答……他本来就少言寡语。 “啊,是来找我吗?”大概可以猜到,江南半夜去他房里,却没见着人,于是…… 他们在做相同的事情。 靠在他背后的小脑袋上下移动着。 “……我们先回去吧,外面有点冷了。”刚才太心急,吹着寒风也不觉得什么,现在放下心来,才感到初冬的寒意。 少年再次点头,却没有松手。 “怎么了?啊…………啊嚏。” 少年身体一震,急忙放开手。 方子山转过身,少年的脸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竟是惨白。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仔细一瞧,江南只穿着薄薄的单衣。 “傻孩子,穿这么少。”抱怨着摸摸他的脸,果然冰冷,方子山握住他的双手,放在嘴边呵了一口气,“冻坏了吧?” 少年定定地看着他,脸上泛起微红的血色。 牵着他的手,慢慢走回去,好像又回到在大漠度过的夜晚,那时他们也是这样在月光下赶路。 走到门口,江南却挣扎着抽出手。 “怎么了?”方子山不解地问。 少年低着头,指了一下旁边——他昨晚睡觉的房间。 “啊,不用了,今天晚上就和我一起睡吧?我有事想和你说说。” 少年没有抬头,只是重重点了一下。 “外面真的很冷呢,现在不过初冬而已……还是江南好啊。”方子山让江南靠近自己,再盖上被子,把他瘦小的身体圈在怀里,两个人相互偎依。 “刚才,冷爷请我去喝酒。” 听见那个男人的名字,少年的眉头立刻皱在一起。看来江南真的很不喜欢他呢……可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不仅是受人之托,更是为了江南好。 “他很喜欢你,希望你留下,所以叫我来劝劝你。” 怀中的身体变得僵硬,江南看着他,等他接下来的话。 “我不是你,不能替你做决定。不过我觉得,他比我更能照顾你。你若是留下,他还是会送你去江南,而且一路上也不用吃苦。” 少年猛地掀起被子起身。一阵冷风吹来,方子山又打了个喷嚏。 “江南?” 少年忿恨的目光让他没来由地心虚……心虚什么?这样做是为他好啊! “你……要抛弃我?” 难得开口,他居然这样说。 “不是,江南,你听我说……”不等方子山说完,江南俯下身,一口咬在他的肩头。 “痛……”倒吸一口凉气,虽然隔了一层衣物,可他咬得好狠,很痛。方子山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虽然他可以轻易推开江南,可这是这个沉默寡言的孩子表达愤怒和不满的方式,所以…… “江南……”他轻拍少年的头,“我不是要抛弃你,只是觉得那样比较好……” 少年还是不肯松口。 “我说了我不能替你做决定,如果你觉得继续跟着我比较好,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好吗?” 肩头的疼痛减弱了,他终于松口了。 方子山用受伤的手臂半撑起身体,“你决定了吗?留下?还是和我一起走。” “我要和你一起走……”江南埋在他的胸前,小声地说。 “那就行了,快睡吧,明天一早就要赶路哦。” “对不起……” “没关系。”方子山拍拍少年的头——还是个爱闹别扭的小孩啊。 经过昨晚一番折腾,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方子山觉得有点头晕。大概是因为昨晚咬了他一口吧,一见到他江南就马上低下头。 “江南,你过来。” 少年缓缓地走过去。 “帮我收拾一下东西好吗?”他们的行李本来就少,方子山只是找个机会和他说说话而已。 江南站在他身边,小心摸了一下他受伤的地方。 “你在担心这个?” 已经不疼了,早上看过,肩头有很明显的齿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没什么,这点小伤。以前打仗的时候我整条腿都断过呢。”自以为是安慰的话,没想到江南听见后一脸的担忧。 |
“叩、叩。”敲门声在空寂的林间回荡,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一条小缝,一只警备的眼睛透过门缝上下打量他们。 “这位大师,我们路过此地,想在贵寺借宿一晚。” 门合上了,“咔嗒”两声后再度打开。 “请进。” 是一个年轻的和尚,约摸二十出头,五官清秀。方子山有些好奇,他这么年轻怎么就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了呢? “谢谢大师,在下方子山,江南人,这是我的弟弟。”为了方便方子山都称江南是他的弟弟。 和尚轻轻点点头:“贫僧法号觉远。请施主随我来。” 寺庙外表破旧,内部也不大,院里几棵苍拨的古树枝叶茂盛,可见寺庙历史悠久,却不知为何如此破落。经过烟雾袅绕的大雄宝殿,看着威严的佛像,方子山也感到庄严肃穆。他停下脚步,虔诚地在菩萨面前祈祷——祈祷旅途顺利,还有在江南的娘子一切安好。 穿过大殿,方子山有点不安。 寺庙虽小,但只有觉远和尚一人,实在太不寻常。他警惕地四处张望——这年头,冒充和尚打劫的人不是没有。 仿佛感到他的疑惑,走在前方的觉远突然说:“师傅师兄出门化缘,所以庙里只有贫僧一人。” 方子山尴尬地笑了一下,却还是没有打消顾虑。出门在外,多留个心眼比较好。 二人跟着觉远来到后院厢房,房间不大,收拾得雅致整洁。 “寺里没有多的被子,请两位施主凑合一下。” “没关系,我们向来挤一张床的。”为了节省盘缠,方子山都只要一间房,和江南睡一张床——天气冷了两人睡在一起还暖和点。 觉远表情暧昧地点点头。 “那我先告辞了,戌时末用膳,到时候我会来叫你们的。” “谢谢大师。” 休息不多时,便听见沉郁的钟声,在寂静空旷的夜里,愈发让人觉得落寞。又过了一会儿,觉远来叫他们用晚膳。 主食是玉米粥,配几样斋菜,也算清爽可口。不过这个觉远和尚和江南一样,也是少言寡语的人,方子山说了几句话,都得不到回应,白白讨了个没趣,也住了嘴。 夜里降温了,一股股冷风透过窗户的空隙吹进来,方子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会下雪……”觉远突然说道。 方子山看了他一眼,觉远面无表情地望着紧闭的窗户,眼神空洞。方子山又打了个哆嗦——这个和尚真是不正常。 雪终于下下来了,方子山带了江南回到客房。 寺庙里除了佛经还是佛经,方子山无聊地翻了几页,就把江南叫过来。 “江南,你识字吗?” 江南轻轻点一点头。 “会写吗?” 少年又点点头。 “那好,来,写两个我看看。”方子山来了兴致,还好这客房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来。”他让江南坐在桌前,挽起袖子开始磨墨。 江南提起笔,蘸了墨,呆呆地看着纸,过了一会儿才写下“江南”两个字。 遒劲有力,方子山忍不住在心底叫了个“好”。 “再写几个吧!” 可是江南放下笔,摇摇头。 “怎么了?不是写得很好吗?” 垂下头,他小声地说:“…………不会了。” 除了“江南”,他不认识别的字,也不会写。 方子山心里一阵难受,“来。”他把江南抱在怀里,“以后有时间我再教你认字。”少年点点头,双手紧紧搂着他。 以后……旅途中是不会有时间的,把江南送回家他也就功成身退了,这个“以后”还真是遥远呢。方子山苦笑着摸摸江南的头,把心中莫名涌起的小小失落强压下去。 半夜,方子山因为尿意醒来,房间里一片寂静,甚至能听见窗外雪花落下的声音。外面好冷啊,真不愿意起来。他闭上眼想继续睡,可是那感觉缠着他,让他无法入眠。 还是去茅厕吧,翻来翻去还可能影响江南。方子山下定决心。他迅速掀开被子跳下床,抓起外套往身上一披,急冲冲向外走去。 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地上也积起薄薄一层雪……真想就在外面随意解决,可是佛门圣地,容不得他这么放肆。方子山缩缩肩膀继续前进。 从茅厕出来,虽然冷但方子山却有“神清气爽”的感觉。好想赶快回到温暖的被窝——那里还有江南暖呼呼的身体。他忍不住笑了,两人同床的好处很多。 |
拐个弯就是客房,方子山无意中抬头看了觉远住的房间,纸窗隐约透着灯光,那个奇怪的和尚还没有睡觉吗? 正在这时,一条黑影闪过,迅速钻进了觉远的房间。 是谁?天这么晚了还下着大雪……难道是强盗?小偷?或者是觉远的同党?打算趁着雪夜谋财害命? 他裹紧外套,悄悄走过去。 把耳朵靠在门上,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听不真切。方子山在食指上蘸了点唾沫,轻轻在纸窗上点了一下,然后把眼睛凑上去。 他以为会看到和尚和来人灯下密谋,却怎么也想不到房里竟是如此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 觉远趴在桌上,衣衫半褪,露出大半个背,而那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站在他身后,双手扶着他的肩,缓缓地摆动腰部。昏黄的油灯下这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他是在做梦吧?觉远是佛门弟子,怎么可能与男子行那苟且之事?可是…… 对方子山来说这实在太过冲击,他知道龙阳余桃,可是知道和亲眼看到是两回事。眩晕着回到客房上床睡觉,他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是在做梦、他在梦游……男人和男人……怎么可能嘛! 可是清早起床,昨晚发生的一切还是历历在目,想忘也忘不了。看到觉远的时候,方子山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他实在不明白,一个男人,怎么会喜欢上男人、还作那苟且之事……想想都觉得不舒服。 用完早膳,天空还飞着雪花,不过比昨夜小了许多,江南在庭院里堆雪人——果然是小孩子啊,下雪也不觉得冷,方子山佩服的同时又忍不住裹紧了衣服。 “你看见了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觉远来到他身边,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啊?” 方子山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退,目光正好落在觉远的脖子上——透过衣襟隐约可见的红印,是昨晚那个男人留下的吗?脸开始发热。 觉远向前一步,方子山又退后一步,撞在桌子上。“昨天晚上,你看见了吧?”觉远再次发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方子山低下头。 “我和他……” 觉远自说自话起来……明明就没人问,他还喋喋不休,和昨晚的沉默寡言截然相反。 “我的娘亲是他的奶娘,我们年龄相仿,从小一起长大,傅家对我也很好,不仅允许我这个下人的孩子出入少爷的房间,还让我当陪读……少爷他啊,脾气很倔强,如果我不在他身边他就什么事都不肯做,连饭也不吃……”觉远歪了一下头,仿佛是想到当初的美好时光,他的嘴角挂着不怎么协调的笑。 “那时候我们不知道什么龙阳、余桃、也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是违背世俗、天理不容的……我只知道我爱他,而他也离不开我。可是……” 他皱了一下眉头,又继续说:“前年,我们的事情被老爷知道了……一向和蔼的老爷大发雷霆,他把我们赶到雪地里,还鞭打了我……其实被打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可是老爷把我和娘亲都赶出来,我娘因为受不了刺激……上吊自尽了。我、我是罪人,我害了娘,也害了他……可他还是偷偷来找我,我也狠不下心拒绝他。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爷察觉后带着人在我家门口守着,把少爷带回家。他把少爷关了起来,还说,倘若少爷继续和我维持这种伤风败俗的关系,就把他逐出家门,傅家的家产宁可分给穷人也不会给他……” “他可是傅家大少爷啊!”觉远苦笑了一声,“我怎么能让他和我一起吃苦受罪呢?我不能一错再错,所以我遁入空门,想让他彻底死心。老爷对他看管很严,他也没法来找我。可是这个月,老爷替他订了门亲事……定亲后他乖了很多,老爷对他松了防范。昨晚,他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偷溜出来……因为今天,就是他的大喜之日。” 觉远看着方子山:“你觉得我们有错吗?为什么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呢?我是这么爱他,他也爱我!他爱的人是我,却要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成亲。那个女人,她知道少爷喜欢吃什么吗?她知道少爷生病的时候要怎么照顾吗?她什么都不了解!只因为她是女人就可以和少爷在一起,好不公平!” “可是……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方子山尴尬地说,他对别人的私事毫无兴趣,可是觉远就像竹筒倒豆子什么都对他——一个认识只一天的借宿者说了。 |
“什么?”伙计挠挠头,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 “那,就是昨天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孩子,大概这么高。” 方子山比划了一下。 “啊?啊!我想起来了,那个小哑巴对吧?” “他不是哑巴!”方子山有点恼怒,这伙计怎么说话的呀,“你看见没有?” “看见了、看见了,今天一大早,巳时不到他就出门了,我问他去哪儿他也不理我。唉,他不是哑巴吗?” 这么早就出门?他要去哪儿?江南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啊!方子山有点心慌。该不会是不告而别吧? 不会不会,那孩子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不爱说话,离开自己又能去哪儿呢? 可是,江南虽然听话、懂事,但骨子里透着倔强,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拒绝,所以选择了离开呢? 想到这里,方子山心乱如麻。这里不像大漠龙蛇混杂,但是也有坏人,江南人又老实,假如被坏人拐卖了去,那怎么办? 不敢继续想下去,担心的方子山给伙计打了个招呼便出门去找江南,没想到在大门口看见江南从外面回来。 “你去哪儿了?”忍不住提高嗓门,也顾不上周遭人诧异的目光。 江南看着他没有说话,眼圈红红的,一定是昨晚没有休息好……不过这也是他自找的,此刻方子山心里只有愤怒。这孩子难道不知道他会担心么? 少年站在他面前一言不发,只是递了个纸包给他。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方子山挥手打掉了纸包。掉在地上的纸包里滚出两个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梅干菜扣肉酥饼。 方子山想起昨天在客栈用晚膳的时候,邻桌两个男人在讨论江南小吃。提到梅干菜扣肉酥饼的时候,想起娘子手艺的他忍不住插嘴:“说道梅干菜扣肉酥饼,那还是我娘子做得最好吃。” 留着大胡子的男人摇摇头:“那可不见得,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杨婆的梅干菜扣肉酥饼可是我们这镇上的一绝,每日卯时开卖,不到一刻种就全部卖完,想吃的人只有趁早,每日限量一百个,无论给多少钱都不多卖。那些有钱人常常叫佣人一早去排队一起买了,现在杨婆还立下规矩,一个人最多只能买两个。” “听起来倒是有趣,不过我明日就要走,没有机会享口福了。”他笑笑说。 没想到这随口的一句话,江南竟然记得,方子山既感动又内疚。 他拾起酥饼,拍拍上面的灰。 “你一早出去就是买这个?”离开寿州后他让江南带点钱再身上以防万一。 少年低着头不回答。 “你是为了我才去的?” 少年还是不说话。 “傻孩子。”他揉揉江南的头发,然后张大嘴咬了一口饼。 “啊!”江南伸出手想去抢,方子山连忙举高,让他够不着。 “怎么,这不是你买给我的吗?” “掉地上了……脏。” 久违的声音。方子山笑着说:“这是你特意给我买的,我当然要吃了。”然后又咬了一口。 酥饼又香又脆,虽然还是比不上娘子做的,但是加上江南的心意,嗯,非常美味。 “谢谢。” 听到他的道谢少年浅浅笑了。 他果然还是最适合笑容,方子山心想。 9 和所有的江南小镇一样,周桐镇的民居也是临河而筑,粉墙黛瓦。“之”字形的河道环绕全镇。蜿蜒的河水,洁净的石桥,船父摇着扁舟,唱着悠扬绵延的渔歌顺河而下。方子山和江南乘着小船,顺河而下。和湍急的淮水不同,江南的河水波不兴,和江南的女子一样千娇百媚。江南半靠在船舷上,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河水。方子山看着他,生怕他又一个不小心丢落河中。 “客官,你们在前面的桥下船,沿着小路走过去就是江家了。”船夫指着前面的桥说。花岗岩砌成的拱桥,在夕阳余晖和粼粼波光的映衬下更显雄伟。 “谢谢。” 上了岸,沿着条石铺就的街道走了不一会儿就看见一座气势不凡大宅,横匾上 “江府”二字遒劲有力。 看来江南真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吃了这么多苦,他也该过上好日子了。方子山有点欣慰。 请门房通告江家老爷,说有要事相见。正在打盹的门房瞥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睡觉,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该说狗仗人势还是狗眼看人低?就连一个小小的门房都瞧不起他们。看看身上破旧的衣服,也难怪啊。 |
正想着,又有人在敲门。今天晚上怎么回事?这么多访客。打开门,外面居然是巧心。 女人走进来,迅速把门关上。她背靠着门,紧咬下唇,狠狠地看着方子山。 “有事吗?”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被认看见了可不太好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带他回来?”她一字一顿地说。 “他?你是说江南吗?这、这是他的家啊。” “他的家?他是什么人?不过是不知廉耻的小姐和野男人私奔生下的野种,他凭什么回来?凭什么和我的鸿儿争家产?”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江老爷的外孙……” “对啊!外孙!他不过是外孙,别以为姓江就是江家的人了!我的鸿儿才是江家真正的继承人!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愿意做小,愿意嫁给一个年纪可以当我爹的男人?我穷够了,不想再穷了,也不想我的孩子跟着我受穷。嫁过来这么久,他们根本没把我当人,只是把我当生孩子的工具。好了,现在他们的孙子回来了,我和我的儿子就是多余的了!” “……不会的。” “什么不会?”巧心咬牙切齿地反问,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滑落,“那个女人竟然说要把家产全留给那个野种!老爷居然还说好,一切按她的意思去办就行。那我算什么?鸿儿算什么?在他们心中我们全抵不上一个来了不到半天的人!” “……这,你对我说也没用,我只是个外人。” “怎么没用?是你,是你带他来的!如果没有他,我的孩子就会继承这个家,那个野种为什么不和他娘一样死在大漠?” “啪!”理智在一刹那被愤怒淹没,等方子山回过神,巧心双手捂着红肿的左脸。 “对不起……可是,你不应该这么说。江南他,从小就吃了很多苦,千辛万苦才回到自己家,他也很不容易啊!” 女人缓缓地摇摇头:“是他夺走了我们的幸福,而你,是帮凶!” 帮凶…… 巧心的话在方子山耳边回荡。带江南回家错了吗? 江老爷和江夫人很高兴,江南也会过着快乐的生活……可是对巧心来说,江南是她幸福生活的障碍。 不能说巧心有错,她用自己的年轻和未来换取孩子的幸福,江南的出现破坏了她的打算。 世上本来就没有完美吧?任何事情都有缺陷。 那个女人会为了自己的目标不择手段,江南要提防她才是。 对,一定要提醒江南小心。 本打算第二天一早就离开,这样申时末就能到家。可是计划往往没有变化快,半夜下起的瓢泼大雨,到了早上也完全没有变小的迹象。 “下雨天、留客天。方公子就安心留下吧。”江夫人笑着说。 方子山点点头。反正这里离家近,七年都熬过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对了,江南呢?” 昨晚半宿没闭眼,总觉得江南会来找他,就像当初在冷府一样。可是江南没有来,今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也没有看见他。 江老爷也不在。 “老爷带他去江家祠堂了。” 的确,认祖归宗是件大事。方子山点点头,他偷看了一眼抱着孩子站在江夫人身后的巧心。女人垂着头,小声地哄孩子睡觉,柔弱的样子和昨晚完全不同?? |
转过头看着院子,雨点落在芭蕉宽大翠绿的叶子上,声音仿佛一首寂寥的乐曲。 雨一直下,直到傍晚江老爷和江南回来都没有停。见到方子山,江南惊诧地睁大双眼。 “你回来了。”方子山主动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咦,江南好像长高了一点。 “……你还没走?” “因为雨太大了,所以决定明天走。怎么,这么想我走啊?” 江南抓着他的衣袖,头摇得像拨浪鼓。 “嗯,待会儿来一下我的房间好吗?有些话我想给你说。” 江南点点头。 晚饭后,江南跟着方子山回客房。 “你的外公外婆对你都很好,这我也就放心了。你要听他们的话,多关心老人家,也要好好学习。” 江南低着头,和往常一样不言不语。 “不过,你要小心那个姨娘……当然,她也是你的长辈。这个,总之呢,要和她保持距离。” 江南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你还小,有的事情还不明白,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方子山继续说,“还有,你要多说话才行。之前我不是教过你吗?”虽然江南现在偶尔会说一、两句话,比之前好多了,但是对一般人来说,还是不够。 “说话?”江南走过去,“有用吗?” “怎么会没有用?那……” “我说我喜欢你,有用吗?”江南吼出这句话。 “这个……”想说这个和那个不是一回事,可不等他说完,江南紧紧抱着他。方子山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把他推开,可是江南颤抖的身体,还有自己胸前慢慢扩大的湿润……他做不到。 最后一夜,如果这样能让江南好过一点,那就这样吧。 这个夜晚,江南留在方子山房里,两人像以前一样睡在一张床上。不过,方子山心里想的全是娘子。 七年了,七年没见,娘子她还好吗? 他还记得离开前的那个夜晚,他和娘子漫步在河边。夹岸桃花,落英缤纷,花瓣飘落在水面,顺河而下。他背靠着村口那棵柳树,娘子依偎在他的胸前。两人静静听着远处船歌悠扬,珍惜最后的悠闲时光。 顺手折了一只桃花,插在娘子的发髻上,人面桃花相映红……就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轻轻抬起娘子下巴,悲伤哭泣的脸多么让人心痛。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会归来,甚至不确定是否有归来的那一天……战争,不是游戏。 还好他活下来了,历经千辛万苦也终于回到江南,明天就能见到她了……这么多年,娘子依然每日在村口等他吧?她也和他一样一直在思念对方吧? 不知什么时候,江南已经睡着了,方子山看着他的睡脸,打个呵欠,不知不觉沉入梦乡。 迷糊中好像有谁在……抚摸他的那儿。耐心、缓慢的爱抚中,那里慢慢热了起来。是在做梦吗?因为太想念娘子所以才出现了这样的反应。 可是那真实的触感绝对不可能是梦! 猛地睁开眼睛,方子山吃惊地发现江南正握着他的炙热。 “你……你干什么?!” 少年看了他一眼,埋下头毫不犹豫含住他的坚挺。 他伸出手想推开少年,可是少年灵巧地吸吮让他差点把持不住——他推不开。 离家七年,他过着几乎完全禁欲的生活,就算有需要也是自己来做,他不想对不起在家乡等他的娘子。这一路上和江南形影不离,他连自己解决的时间都没有,欲望早已蓄势待发…… “这样不行!” 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响起警告的声音,可是生理上的反应完全背叛了他的理性。 空荡的房间里只有衣服的摩擦声、淫靡的吸吮声还有刻意压抑的喘息声。 “唔……” 方子山很快在少年口中达到高潮,他看着脸上沾着白色污渍的少年,只觉得一阵头晕。 他站起来,把江南也从床上拖起来。 “出去……” 江南站在门口却不动脚。 “出去!”他打开门,把江南推出去。 “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知道这事不能怨江南……至少说不能全怨江南。可是现在,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少年。 10 方子山一夜没有合眼,天刚蒙蒙亮,便拿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前去辞行。 “不是还在下雨吗?方公子何必这么急呢?”江夫人不解地问。 “啊……这雨也不是很大。再说我已经打搅两天了,也该告辞了。” “方公子说这话就见外了。你带江南回来,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呢。” |
还有,他无法不介意身后的少年。 方子山突然停下来。江南站在他身后,把伞举得高高的替他遮雨。 不能这样。方子山告诉自己。江南应该回江家。只要他们分开,江南冷静下来,就会知道喜欢自己只是一时糊涂。 “我不想再见到你,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别再跟着我。” 头顶的伞没有移开。 他握紧拳头狠下心,转过身看着江南,慢慢地说:“我讨厌你。你也是男人啊,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是跟你娘学的吗?果然,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孩子,真是下贱啊!” 江南的脸霎时变得惨白,他看着方子山,张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个声音。 这样说会不会太过分?方子山心里也不好受,但这都是为了江南。一时的痛好过一生的痛。 江南终究没有再跟着方子山。 方子山走进小镇。疏疏落落的雨已经停了,顺着屋檐滴落的水打在石板上,发出细碎沉闷的声音。湿漉漉的小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四周一片沉寂。 顺着青苔斑斑的河堤向前走,过了太平桥,拐进一条幽深小巷。 一个年轻女子右手挎着竹篮,左手牵着小孩走在前面,那婷婷袅袅的身段和娘子有几分相似。方子山侧身走过,随意回望了一眼。 这一望,便是停住了身,动不了脚。 柳叶般的细眉下一双又圆又亮的杏仁眼,挺直小巧的鼻配上樱桃小嘴,和七年前一样,只是眉眼间更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娘子……”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设想过千万次的重逢,没有想到会是街上的偶遇。 女人睁大双眼看着他。 “怎么了?不认得我了?哈……也难怪,已经七年了。娘子、娘子……我回来了。” “你……你回来了……” 女人看着他,突然捂住嘴。 “对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七年真是难为你了,你放心,今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还有我们的孩……” 孩子?那个牵着娘子裙摆的小男孩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他,不过两、三岁。可他,已经离家七年了! “娘子?”他扶着娘子的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人埋下头,轻轻说了一句:“回家再说吧。” 家……这还是他的家吗? 墙上挂着他从来不会用的蓑衣和渔网,床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男人衣服,床下一双大草鞋,比他的脚大。 桌子、椅子、还有放碗的柜子都和当初的不一样——他亲手做的家具已经从这个家消失了。屋子里有另一个男人的气息,在自己的家里,他手足无措。 小孩摇着女人的手问:“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女人从竹篮里拿出一个小点心递给他:“去,找牛牛玩,娘有点事。” 小孩看了方子山一眼,点点头跑开了。女人愣了一下,说:“你先坐吧,我给你沏壶茶。” “不用了!”方子山抓住娘子的手,把她扯进怀里,“那是谁的孩子?” 女人咬咬牙:“你应该看出来了吧……我、我改嫁了。” “你!”方子山放开她,退到墙边。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七年的等待等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为什么……为什么?” “这能怨我吗?朝廷说你们全军覆没,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就连镇远大将军也死了。难道你要我守着一个无法实现的诺言,等你一辈子吗?”女人捂着嘴,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 “那你就迫不及待地改嫁了?”当年的花前月下、山盟海誓算什么?方子山忍不住咆哮。 “我为你守寡三年!既然你没有死,为什么不早一点回来?或者找人带个信给我?我一个女人,如何撑得起一个家?如果不是长庆一直照顾我,我早就活不下去了!他不介意我嫁过人,也不介意我坚持要为你守寡三年,甚至愿意和家里人断绝关系也要娶我这个克死丈夫的人。” “可是……”可是什么?娘子说的对,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错了,大错特错! “对不起,子山。是我负了你,可是你不要怨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对不起。你、你一定可以找到比我好的娘子……”女人走到他身边,小声说着。 “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我们、我们重新开始。那个孩子,我会像对自己亲生孩子一样对他。”他握着娘子的手,深情地说。 “不!”女人抽回了手。“我现在很幸福,长庆他很爱我,我们还有了囝囝。所以……对不起,子山……对不起。” |
嘿嘿..华又搬了不少文文哦~~啵~``` 只是,你申请吧主的事,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呀?? 要说应该早就有消息了滴. ..... |
啊,刚刚看了遗忘许久的邮箱,发现一个邮件,如下: 此邮件由百度贴吧 吧主审批系统自动发送,请勿回复本邮件! 您好,您申请担任百度贴吧"浅浅寂寞"吧吧主,该贴吧现在已有吧主负责管理,为避免可能出现的矛盾,请征得现任吧主的同意后再提交申请。请在所申请的贴吧内发帖联系现任吧主,得到同意后,再次申请时请将现任吧主表示同意的帖子链接地址填在申请原因中,以便我们核实。如没有吧主同意帖子的链接地址,我们无法批准您的吧主申请。如果现任吧主超过7天未登录所管理的贴吧,请在发帖7天后再次提交申请,并附上7天内未得到回复的帖子链接地址。因此而给您带来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感谢您对贴吧的支持,谢谢! |
哭死.. 华,你..你.. 为什么不早去你的邮箱看看嘛~ 嘿,也怪偶没和你说清楚了,好了,你现在就快发个申请的贴子.. 那个戒指申请的过程也是这样 然后我只要回个贴同意就OK了.. 要快啊~~`哈哈,,开心开心.. |
我用手机看文, 翻页查文不方便. 先顶完在?? |
顶~文笔不错,好文 |
忘忧谷链接: http://bbs17.xilu.com/cgi-bin/bbs/view?forum=13178&message=1634 |
好温暖的文.谢谢楼主. |
很温馨的文文哦! |
先顶一下~~这个作者的文不错呢~ |
嗯…作者给我震惊太大了…之前是那个白夜,现在是这个北川秀宏……文风真的可以多样化啊…?? |
这个作者的名字看过很多次.问倒是第一次看呢...是我喜欢的STYLE...呵呵 |
很好看的文文,,,不过,怎么小后院的结尾和百度的不一样呢???有没有番外的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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