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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寂寞]《于无声处》(SD仙流)--- 阿蝶[第1页]

作者:有真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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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无声处》(SD仙流)阿蝶——★★★★★(充满灵秀,令人深深动情的美文,在我来讲,它亦是一份很好的情感教科书。百分之二十中的百分之百和百分之八十加上百分之二十,究竟哪个多呢? “因为你的眼睛和你的心不在一起。”所以看不到总和。终于看到了,却不谈爱情。“谈什么呢?”“感情。”——不谈爱情,谈感情;不谈激情,谈习惯。谁有权利说这样不好,谁又能说这样不美?冷暖自知,各人有各样不同的爱情罢!推荐各位喜爱SD的大人细读此文。十分朴素的叙事性语言,非常简单直白的细节描写,人物之间微妙的关系与牵系,却生动且细腻地跃然眼前,知性的领悟汇杂着作者对书中人物细致的关爱,令人久久回味,倍觉温暖??
 
  然而生活是现实的,也就不如童话那般事事如人意,两个天生的对手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住在一起,也顺便注定了作为他们邻居的仙道和藤真将从此失去在平静生活中相互钩钓的浪漫情趣。 
  仙道约藤真喝咖啡的这一天是他们与新邻居正式见面的开始,在此之前由于两人都忙于训练和出任务,虽说总是回到这栋公寓里来,也知道邻居又换了人并且在楼道里遇见过高声唱着一支难听情歌的红头发樱木,但却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正式拜见的礼仪,也就谈不上真正认识。至于流川枫,这个生来不善交际的家伙是根本没想过要去与邻居拉拉家常,虽然与他们的作息时间交集到近乎重叠,但他回到这栋房子里的唯一目的已退化到只剩吃饭和睡觉两项,如果不是这天午后的大雨令所有人都滞留在家里,如果不是他下意识的一拳将花道从门里惊天动地地打出去,也许这辈子也不会和他那两个优雅生活着的邻居照面。 
  樱木花道因为屁股上的一脚和非常不体面的出场而怒火中烧,虽然认识流川枫五年以来的经验早就告诉他不要在这个人睡觉时用脚踢他起床,也知道尽管流川在樱木心上人晴子的照片上印一个大脚印很可能是由于走路时根本没有看脚下(事实上流川在家里走动时很少处于清醒状态),而且自己也在头一天很不小心或者说是故意地踩裂了流川胡乱扔在客厅地板上的CD,但男人的自尊心仍然让樱木觉得流川这样送他出门并撞见邻居们是件极为过分的事情,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他理所当然的向门里扑回去准备肢解那个不知好歹的敌手。 
  仙道与藤真毫不怀疑他们将看到一幕可怕的血腥惨剧发生,樱木花道健硕的身材和敏捷的身手使他们意识到如果不加以阻止,那么门里看上去单薄的身影下一秒钟也许会从世界上消失,责任感与身体本能促使仙道和藤真连第一声招呼都来不及出口就双双扑上去抱住了樱木。 
  如果一切按照仙道与藤真下意识中预想的剧本发展下去,也许还能导致一个不错的结果——他们制止一场毫无价值的斗殴,然后邻居们正式见面,把风波平息于无形中。然而仙道与藤真都忽略了一件事——事实上樱木之所以将使用可怕的暴力原因在于被同样暴力的一拳打出了门,而这已经实施的暴力是来自门里的,从自卫本能上来说,它也不可能不对通常情况下即将到来的反击作出相应回答。 
  于是乎,仙道在掐住樱木胳膊的同时因为樱木手臂挥动时发出的可怕力量很不幸的被拖带到樱木身前,并且很不幸的替他接住了从门里飞出来的一拳。 
  仙道用来接拳的,是他的右颊。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仙道一直思考着一个问题:流川是怎样用那样一个单薄的身体发出如此具有毁灭性的力量来? 
  思考是后来的事,在被那一拳揍中的时候,仙道只来得及想起一个人——11。 
  特警队的行动是以三人编制为一小组的,代号为7的仙道清楚知道自己小组的4是藤真,他正是为了这个目的从试训营里就有意识的与4培养出一种极其默契的伙伴关系,事实上如果后来不把他们划在一个小组简直就是一种对人力资源的浪费,但仙道却一直不知道也被划入这个三人小组的11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仙道很明确自己是个了不起的天才,从小他就很优秀,不管是学习还是做人,有时候仙道会觉得优秀带来的不一定是好事,比如说妒嫉和挑战,这两样,他一样也不喜欢。被人妒嫉当然不是好事,但至少有时也会让人的虚荣心得到满足,然而被人挑战则完全不是好事了,仙道很懒,懒到从来不会对什么事情投入,为应付挑战他不得不对某种不可能长久吸引他注意力的事情加以研究,这使他感到生活的无趣。好在仙道身上的优秀天赋似乎是平均分配的,让他往往只用投入百分之二十的精力就可以对挑战应付了事,直到他遇上11。 
  从试训营里开始,11和7就是互为敌手的一对耀眼人物,仙道一如既往的优秀使他永远也摆脱不了11的挑战,最开始,仙道并没有认真对待这个有些缺乏经验的对手,在他总被人追赶的人生中,应付挑战已经成为一种例行公事,然而,在试训结束的考场上,当最后的测试几乎变成他和11一对一的竞技场时,仙道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对目前从事的事情投入了至少百分之八十的精力,这个发现对于一贯为拿得起放得下而自豪的仙道来说,简直是一种可怕的事实。而最可怕的事实是11后来居然也成了仙道的搭档并继续把仙道做为挑战的对手,这使他把对事业的精力适当的收回一部分转而投入到与藤真双宿双飞的理想变成了梦想,也使懒惰的仙道常常在寂寞的午夜梦回时感叹自己遇人不淑,诅咒上天不该如此折磨于他,并期待着早一日脱离苦海。 
 
  仙道在意外挨上流川那扎扎实实的一拳时很自然地想到了11,因为自小到大能够让他记住的拳头,除了别有用心要记住的藤真之拳就是并非自愿却不得不在特训格斗中记住的11之拳。 
  这位尚未照面的新邻居的拳头竟然与11的铁拳有得一拼,真是令仙道大跌眼镜。 
(三) 
  仙道清醒过来的时候是躺在邻居家客厅的长沙发上,这使他很有一些丢面子的沮丧,迎面看见的藤真笑脸带着一丝善意的嘲笑,而右颊上被拳头打过的地方在冰袋的刺激下隐隐作痛。 
  拿着冰袋给他敷脸的手白皙肤色近乎透明,纤长的手型看上去根本不象是用来揍人的,不过聪明如仙道者在排除了这只手是藤真和红发邻居的之后,立刻就反应出它是肇事的祸端,并咬牙切齿的顺着这只手看到了它的主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流川枫。 
  流川是个不善交际的人,但并不等于说他不懂起码的礼貌,用这种方式与邻居打招呼并不是他愿意的,依过往的经验看,通常在他与红毛猴子大战时不会有人不知趣地过来打扰,所以他根本没有想到竟会有人白痴到用脸来为猴子接上这一拳。然而不管原来的目的是什么,揍了就是揍了,流川明白怎么也是自己理亏,只有不声不响的听从显然是被揍者伙伴的藤真指派,乖乖地蹲在沙发的另一边,用冰袋按着仙道的脸等他醒来。 
  在仙道睁开眼睛之前,流川一度怀疑是否把这个半死不活的朝天发打成了脑震荡,而仙道竟能安然无恙的醒过来,多少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红头发的樱木在看到一切总算恢复正常后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流川笑道:“臭狐狸,你果然是笨到了家,连打人都找不准对手!”仙道看到流川白皙清秀的脸上笼起一层寒霜,然后,敷在他脸上的冰袋飞了出去,直接砸在樱木的额上。 
  仙道和藤真并不想看到另一场战争,至少在他们离开这间房子之前不想,所以很自觉地就跳起来制止了下面那场未完成的斗殴。藤真扭着樱木的胳臂很客气地向新邻居提出到他那里喝杯茶相互认识的建议,而被高出半个头的仙道死死揪住的流川原本就不善言辞,此刻更提不出反对的意见来。 
  仙道精心策划的咖啡二人世界最后变成了藤真屋里稍带剑拔驽张之气的四人茶会,这使他的心里颇有些失落。 
  雨仍然晰晰沥沥地在窗外下着,仙道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坐在客厅里含笑与樱木交谈的藤真。藤真的头微微偏着,线条柔和的脸上温和的笑颜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美丽,藤真的微笑永远是平和而安静,正如他一贯的为人,那是一种不嚣张不耀眼的韵味,暗香涌动,连绵不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仙道已经沉溺于这样欣赏藤真的美丽,欣赏藤真的聪颖以及一切一切。 
  藤真是老练的,与两个稚气未脱的邻居交谈对他而言是游刃有余的事情,确切地说,他只用对付一个新邻居热情的交谈,因为另一个似乎从进屋坐下开始,就已经梦游仙境,完全置身于事外。仙道放下手里的茶杯,走到厨房去找冰块,右颊上肿起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疼了。 
  冰凉的感觉从指尖传来,顺着身体慢慢游向四方,仙道并不急于把冰块敷到脸上,而是站在藤真的厨房里,有些失落地发呆。 
  “你不打算把它放到脸上吗?”藤真的声音从门口转来,仙道回过头,看到他微笑着走过来,拿起冰袋按在他脸上。“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呢?”他轻轻地问,眼波里有星光流动。 
  “喝咖啡。”仙道抬起手来按住冰袋,他的指尖从藤真的指尖滑过,感受到那里的温暖与细腻。 
  “看来是只能喝茶呢。”藤真吃吃的笑,“我来拿甜点。” 
  “如果你不邀请邻居的话,本来是可以的。”仙道的嘴角向上勾起三十度的弧度,那是曾被藤真笑谓为“批发式完美笑容”的最佳弧度,“你不认为应当为此对我做些弥补吗?”他多少有些无赖地问。 
  藤真从冰箱里拿出甜点,端在手上看着仙道,仙道看得出那双眼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 
 
  11在离现场不远的一口井中发现了5具孩子的尸体,他们是邪教众的孩子,被父母所抛弃,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道近乎割碎细颈的刀痕,4下到井里,用绳子绑好孩子们的尸体,一个个托上来。 
  那天从现场撤离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仙道看到4下意识地抓着他自己的左臂。 
  天上飘着细细的雪,离新年已经不远了,仙道提着行李包走在没有什么人的街上,慢慢地走着。 
  他忽然不是很想回家,冬日的细雪温柔细腻的轻洒,落在他的脸上,化了,凉。 
  一个秀丽的身影在不远处望着商店的橱窗,仙道在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心头轻轻一颤。 
  他也没有回家。 
  仙道悄悄地走过去,站到藤真的身后,他想他一定也看到自己了,从橱窗的反光中他接触到藤真有些失落的眼光。 
  “很冷啊。”仙道伸出手搂住他的肩膀。 
  藤真笑了,很清淡的笑容。 
  “去看电影吧?”仙道说。 
  藤真点了点头。 
  日场的电影并没有多少人,仙道和藤真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三两个观众,他们在角落里坐下,藤真没有说一句话。 
  电影里放的是什么?仙道并没有很注意,大概是讲爱情的,赚眼泪的那种。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仙道感觉到藤真靠了过来,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肩上,呼吸平稳。 
  藤真真的很累了吧,这样生活对于他来说是过于辛苦了,虽然他从来不曾说过什么。仙道伸手过去搂住他的腰,看到银幕上跳跃的光线撒在藤真秀美的脸上,在他长长的睫毛下勾出一脉诱人的阴影。 
  仙道低下头,很轻很轻地吻在藤真的唇上,然后,当他抬起头时,看到藤真清澈的眼睛。 
  “我刚才去看过我的父亲。”藤真说。 
  仙道悄悄地收回搂在藤真腰间的手臂,藤真把头从他肩上抬起来,坐直了。 
  “那个人……变老了。”藤真说,仙道看到他轻轻地抚过自己的左臂。很久以前仙道就知道那里有道刀疤,那个现在住在精神病院的老人在杀掉自己的妻子后又划伤了那里,仙道知道那道疤很长很深,从藤真的手上一直划到了心里,永不消弥。 
  “健司……”仙道抓住藤真抚着左臂的右手,藤真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靠过来,靠在他的胸口。 
  那天电影的后半段,是谁也没有心再去看了。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藤真看了看天空,雪已经停了,清冷的雪光反射着没什么温度的阳光,世界是静谥的,充盈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安闲。 
  “你先回去吧,"藤真对仙道说,“让我一个人走走。” 
  仙道看着他的背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街头。 
  公寓里安安静静,藤真没有回来,身为刑警的邻居们也有着不那么正常的生活规律,现在大概也不在家里。仙道把行李包扔在一边,躺到沙发上。 
  手臂间还残留着藤真的触感,纤细的腰,温暖的体温,轻稳的呼吸,一切的一切,恍如梦里。 
  仙道抬起手遮住眼睛,感觉到心向某一个不知深度的地方慢慢沉了下去…… 
  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象是有人在开锁,仙道坐起来,确信开锁的声音是从自己家的门口发出来的。然后,他听见一脚踹门的声音。 
  仙道皱了皱眉头,走过去打开门,看见拿着一把钥匙满脸不耐烦正准备踹第二脚的流川。 
  流川楞住,伸出去的脚收了回来,满脸的睡意也瞬间消失。 
  仙道指了指旁边的门,毫不意外的看到一贯迷糊的邻居逃也似的躲开,慌乱地去开旁边的门。 
  很奇怪地,隔壁的门也打不开。 
  流川停住手上的动作,定定地望着手里的钥匙。 
  "怎么回事?”仙道也觉出了异常。 
  “换锁了。”流川没有抬头,还是望着手里的钥匙。 
  “那么,要不要到我家来等?”仙道问。 
  那只是一句客气话,但流川却没有客气,径直走进了仙道家里。 
  对于流川会找错家门这件事仙道并没感到意外,和两位脾气暴躁的邻居住在一起已经半年,多少也算摸清了一些他们的特点。据仙道的看法,从没完全清醒过的流川在进入这栋公寓的时候百分之九十是睡着的,而且用脚来开门也不过是一种本能反应,大可不必计较。似乎是为了证明仙道的推断,在仙道把流川让进屋然后去厨房倒咖啡的转身间隙里,流川已经倒在他的沙发上睡着了。 
 
  “这个孩子,为什么总是睡不醒呢?”仙道哭笑不得地把倒好的咖啡放到茶几上,顺手拣开流川扔在地板上的背包。 
  背包很沉,似乎是出门时用的,这样看来是流川出门旅行期间樱木因为某种原因换了锁却没有给他通知。 
  流川睡得很沉,看样子很累,仙道很奇怪,如果说流川是因为疲倦总是睡不醒的话,那么他这个刚毕业的刑警做的究竟是什么工作,竟然会如此辛苦? 
  从仙道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流川是很俊秀的,和藤真同样柔顺的短发,颀长偏瘦的身体裹在肥大的黑大衣里,看上去象个未成年的高中生。 
  事实上仙道和藤真也从未把这对邻居当成成年人。 
  只要两个邻居都在家,公寓里的猴狐大战几乎是每天上演的功课,红毛的猴子自然是跳上跳下,而总是迷迷糊糊的狐狸显然也是肢体语言更胜过口头表达。 
  仙道在给流川盖上毯子的时候忽然发现流川其实远比他平时注意到的漂亮。 
  仙道苦笑着在窗边坐下来,喝着慢慢变冷的咖啡。 
  以前,对于美总是很敏感的,从什么时候起,眼里便只有藤真的美呢? 
  樱木晚上九点钟才回来,仙道听见隔壁门口的响动,跳出去把他抓了个正着。 
  樱木果然是在前一天换了门锁,原因是他送女朋友出门时不小心反锁上,又不耐烦慢慢挑开,干脆把旧锁破坏掉了事。 
  仙道只能感叹自己的邻居暴力倾向过于严重。 
  “我又不是故意不让他进门,死狐狸自己这么多天不回来,活该!”樱木一边解释一边拿脚踹仙道沙发上的流川,流川在反手一拳后爬起来,显然没有清醒。 
  仙道以为会见到今天的例行大战,有些担心自己的家俱,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樱木今天的心情却非常好,不但没有反击,反而很主动地接过仙道递过来的流川的背包。 
  “晴子接受我的求婚了。”果然,是有好事发生。 
  樱木用力拍打仙道的肩膀:“我比你快!你还是快追吧!” 
  “什么比我快?” 
  樱木的嘴角咧到了天上:“鬼才看不出来你喜欢谁!” 
  是么?连单细胞的家伙都看得出来,藤真,你为何却看不出来? 
  “喜欢男人是不是很让人讨厌?”会在第二天突然问11这个问题连仙道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会没头没脑地问这么一句呢?而且是对这个怪人! 
  11想了想,“那不关我的事。”很典型的11式回答。 
  “不一定是同性恋,只不过是某个人很特别罢了。”7望着天空,很无趣地继续着话题。 
  “很重要吗?”11也没有想到会和他多说这么多话。 
  7却突然走过来,一把抱住11。 
  “干什么?”11楞住了。 
  7在11背上拍了两拍,“试试而已……果然,只有他特别。” 
  仙道感觉到怀中11的身体一点一点僵硬起来,最后是完全僵硬,不禁笑了起来,他松开手:“放心吧,抱着你时是完全正常的。” 
  回答他的,是11忍无可忍的铁拳。 
  仰天倒在地上,仙道大笑看着11怒气冲冲地走开。 
  “混小子!”仙道在面罩下舔着嘴角的血丝,笑声变得苦涩,“居然和我玩真的!” 
(六) 
  新年备勤结束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吻了4。 
  把命卖给让他人幸福的工作,也就不得不在他人相亲相爱的新年假期全副武装坐在休息室里十分戒备地听着电视里新年的钟声。 
  如果藤真不是也在这间屋子里,仙道相信自己是有足够理由抓狂的。 
  没有烟酒的新年庆典是备勤的队员们安慰自己的仪式,没有女人,没有佳肴,只有靠男人们的友谊来撑过这个寂寥的夜晚。已经注定没有假期的队员们还是很会照顾自己的情绪,有人从外面抱回了一大盒烟花,几个组的组员都聚在一起,摆好音响,把彩带挂在灯上。 
  “没有女人的话,和男人跳舞会不会恶心?”有人这样反对。 
  但这是没有女人的世界,没有女人男人们也还是得过新年,所以休息室的中间拣开了,拣出一个跳舞的空场。 
 
  藤真虽然拒绝了仙道,不过两个人都不是做人做得很绝的那种,所以情人做不得倒也不介意接着做朋友,仙道身体还未恢复藤真也就常来帮他料理些家务。早晨出门时,藤真来这边问了句晚上吃什么,仙道莫名其妙地想起饺子,于是藤真晚上就买了饺子回来,可煮好了才发现没有酱油。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邻居的好处来了,藤真老实不客气地去敲邻居的门借酱油,樱木和他的几个死党这天晚上出门喝酒去了,流川一只手端着泡面碗一只手来开门,一向慈悲为怀的藤真一见,干脆顺手把流川连酱油一起捞了回来。 
  “没营养的泡面有什么好吃,再说,三个人吃饭多热闹!”藤真认为自己有充分的理由带回一个食客,流川则是有吃的管它在哪里,不痛快的只有仙道,因为这样一来饺子就不够吃,藤真显然不打算动手,那么就只有轮到他来做点其他可以入口的东西。 
  本来要说做饭的本事,仙道还算不错,至少比藤真强,这也是为什么藤真把流川拉到一边吃饺子而拿白眼示意他进厨房的原因,不过我们都知道仙道是很懒的,特别在无所事事的睡了一天之后更加懒得无以复加,于是他决定用最简单的办法打发任务――煎蛋。 
  闲极无聊时天才仙道也曾研究过菜谱,基本上做出来的东西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可就算仙道会做法国大餐也不能掩盖他煎蛋技术不怎么地的事实,因为根本不屑于对这种简单问题进行特别研究,于是,端上来的三个盘子里便有了黄黄白白,外观十分莫名其妙的东西。 
  藤真是见怪不怪,动手就准备吃了,可谁都没想到那个八棒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流川居然在盯着面前的盘子发一阵呆后很不满地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哼!”。 
  仙道只有翻白眼,“能吃不就行了?”他不认为拘小节是好习惯。 
  流川听见这句解释,很不满地抬头看了仙道一眼,然后在两对吃惊的目光中大摇大摆走进仙道的厨房,用相当专业的手法噼里啪啦几下子翻出一个圆溜溜鲜嫩嫩的荷包蛋,然后大摇大摆端出来放在仙道面前,“这个才叫煎蛋。”他指着盘子里那个很漂亮的蛋十分认真地告诉仙道。 
  那一刻仙道真是气得有一点儿头晕眼花,看不出这小子还是很嚣张的! 
  “这种事情也需要比赛吗?”藤真的话怎么听怎么有点儿添油加醋的意思,“可是,既然会做饭干嘛要吃泡面?”他用十分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流川。 
  “不想做,麻烦。”流川却还是一付扑克脸。 
  “嘿!”仙道只有自我解嘲的把嘴角弯到最完美的弧度,“下次来,我不一定会输给你!” 
  流川只是懒洋洋地翻了翻眼皮。 
  吃完了饭藤真便要打扑克,他说难得邻居在一起,怎么也该联络下感情。流川一付任人宰割的模样,而仙道自然也不好意思说更想和藤真两个人一起看电视,于是藤真就翻箱倒柜地摸出一付扑克来。 
  仙道有些奇怪看似迷糊到人畜无害的流川居然牌风颇有些咄咄逼人,只是没持续多久就被瞌睡虫引走了凌厉之气。打着呵欠的流川在仙道巴不得他快点消失的客气送别声中扔了扑克准备回家,藤真笑眯眯地也准备走,被仙道拉住了。“我们接着打。”仙道嬉皮笑脸地说,藤真想想反正回去没事,也就答应了。 
  两个人重新开牌局,三个人有三个人的打法,两个人有两个人的,藤真是不在乎几个,仙道当然是十分喜欢两个的气氛。可仙道万万没想到流川出门一圈竟又飞快的转回来,还拎着睡衣。“樱木他们喝醉了,”流川简明扼要的说明了情况,满脸无辜,“还占了我的床。” 
  仙道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于是流川打着呵欠说,“不行的话我去藤真家。” 
  藤真从后伸过手来一把将流川揪进屋,“我还不想那么早回去,让仙道收留你吧。没问题吧,仙道?” 
  对着那样一张如花笑脸,仙道能有问题吗? 
  接下去的牌局就相当让仙道不自在了,虽然流川从浴室出来就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压根儿没打算管他们,可是,如果身旁不远的地方横躺着个大个子,再有浪漫情怀也不可能憧憬出二人世界的气氛吧? 
 
  果然,十分钟后砰砰声没有了,仙道也心平气和的把赛车开进了大奖赛的最后一轮。 
  当仙道的蓝色赛车拐进最后一个弯道时,“叮咚”的传来一声门铃响,蓝色赛车无比优雅的滑向赛道边,一头撞上护墙,就那么给他把一切都报了销。 
  仙道强扯着嘴角的弧度去开门,正对上樱木鼻青眼肿的笑脸。 
  “喂,有没有OK绷啊?”樱木很大方的笑着,笑得比仙道的“批发式完美笑容”还要灿烂万分。 
  仙道回头去拿药箱的时候,樱木对着后面大喊了一声,“死狐狸,刺猬这里有,过来!” 
  狐狸和猴子恶狠狠地瞪着对方坐在仙道家沙发的两边往身上贴OK绷时,仙道懒洋洋地坐回到电视前玩游戏,一边听到背后不断传来没有营养的对骂声。 
  说真的,现在连问问他们为什么打架都没兴趣了。 
  突然间,对骂的声音拨高了。 
  “死狐狸,你敢抢本天才的OK绷!” 
  “白痴,是我的!” 
  “你才是白痴!本天才的伤口比你大!” 
  “哼!” 
  “啊!你不许用它,这是我的!” 
  仙道回过头的时候,正看见樱木把最后一块OK绷抢到手里,而流川的脸上还有一道口子,手却伸在半空中,想必是抢输了。 
  樱木飞快地把抢到的OK绷拍到右手背上,看到流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得意地跳起来,用手指在嘴里蘸了一下,忽然跳上去按在流川脸上。“死狐狸,你用口水消毒就行了!”流川飞起一脚踹过去,“脏死了!” 
  仙道在那一刻呆住。 
  最后这场架因为晴子的突然到访没有打起来,樱木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回家去,而流川则准备去超市买OK绷还给邻居。 
  仙道也有些东西要买,索性和流川一起出门,走在路上,还看得出流川怒气冲天。 
  “呵呵……”仙道走着走着意味深长的笑起来。流川白了他一眼,低头走自己的路。 
  “你们其实关系不错呀?”仙道试探地说。 
  流川抬起头来又瞪了他一眼,仙道意识到如果再说下去可能要挨拳头,可还是忍不住要说:“只不过是口水。” 
  “脏死了!”流川咬牙切齿。 
  仙道仔细的看流川的眼睛,果然只看到单纯的讨厌而已。 
  这样的两个人……仙道决定不再说什么,不过是有些羡慕了。 
  藤真是对的,有些事情,无知无觉时也许是最好的。 
  只顾着想事情,一不小心就撞在前面流川的背上。“怎么突然停下来?”仙道觉得奇怪,接着看见流川举起手,指了指前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仙道看到藤真,然后又看到藤真身边紧紧挽着他手臂的漂亮女人。 
  “进公寓了。”很难得的,流川扑克脸上的眉毛挑了一挑。 
  仙道当然看见了,那是一栋三十几层的住宅楼,他觉得有几千条虫子往心里爬,爬得心头痒痒的。“跟去看看。”仙道嘴角的弧度很恶劣地上升十度。 
  “不好。”流川没动。 
  “不够朋友,”仙道开步走,一边恶狠狠回头瞪他一眼,“我自己去。” 
  流川犹豫了片刻,满脸不情愿地跟上来。 
  那一对很惹眼的男女进入电梯后,指示灯一路向上,停在23楼,仙道很仔细地确定以后,进入了旁边的电梯,当然,满脸不快的流川也慢腾腾地跟了进来。 
  他们注意到电梯启动时灯光闪了一下。“但愿不要半路上停电。”仙道笑道说,但偏偏就是被他的乌鸦嘴料中,电梯停在19与20层之间,灯光全熄。 
  “不会吧?”仙道哭丧着脸问道。 
  “白痴!”流川则是极不耐烦了,如果不是电梯里还有一位女士,恐怕早就一脚踹过来。 
  他们便在昏暗中站着等。 
  三分钟后,仍然停电,这楼房的物业管理看来够呛,居然没人来解救。 
  “得想办法把门拉开。”仙道试着去拉电梯门,可电梯的密封相当好,根本扒不开缝。 
  “等着。”流川冷眼旁观。 
  “她恐怕不能等。”仙道锲而不舍,只是向电梯里的女士偏了偏头,“是孕妇吧?” 
 
  仙道骑上车,没蹬两脚,不出所料的听见后面脚步声传来,然后流川咚地跳上后座。 
  搭档,搭档,不同甘共苦还叫什么搭档?有行动当然一起去,这是规矩,也是本能。 
  即使,这行动的另一个名字叫“偷窥”。 
(十五) 
  为什么人在出门的时候多多少少都要带一点儿零钱?当然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道理,仙道是懂得的,流川大概也是懂得的。 
  不过懂得和记得是两码事,所以当仙道和流川趴在街角窥见头发梳得油光光的藤真捧着一束红玫瑰走进一辆高级小轿车时,都把期待的眼光投向了对方。 
  “不会吧!”从窗子跳出来并没有穿外套的仙道哭丧着脸叹道。 
  虽然,给藤真开车门的就是那天挽着他的漂亮女人,可是,就算有蟑螂般的体力,仙道也不可能用单车带上个一百八十多公分的大个子追汽车吧。 
  刚刚做着洗车运动的流川也只穿了件衬衣,很无辜地白他一眼,抓抓脑袋,好象想起了什么,把手伸到裤子后面的口袋掏啊掏,然后挑了挑眉毛点点头。 
  “Bingo!”仙道立刻把单车往路边一放,拉过流川就塞进了旁边的出租车。 
  “年轻人,跟踪可不是好习惯。”中年司机摇着脑袋听从仙道的指挥,跟踪藤真那个人精是绝对需要专业指挥的,事实上,走了没多久,天生具有无可抵挡亲善能力的仙道就与中年大叔取得了共识,接掌了方向盘。“小伙子,为了兄弟,好好干吧!”大叔索性到后面坐着养神去了。 
  流川瞪了仙道一眼,难怪在谈判技巧上总也胜不过他,五分情三分骗再加两把鼻涕眼泪,分分钟搞定,煽得中年人直骂前面那车上的年轻人怎么可以抢仙道这痴心人的女朋友,抢也罢了,居然还不让他再见那女孩子的面,只能这般偷偷摸摸地跟着。眼见得仙道还一付痛苦不堪的模样,流川忽然觉得很丢脸。 
  夜幕降临了,前面的高级轿车驶入了工业区,驶入一间厂房,仙道和流川终于意识到他们根本就不该跟来。 
  跟踪藤真汽车的绝对不止他们这一辆出租车,从跟踪的技巧来看,比不上仙道却也不是一般的角色。 
  在离一片厂房还有段距离的地方,仙道和流川下了车,流川把牛仔裤口袋掏遍了也只掏出一半的车钱来,这是他上次洗衣服忘了掏出来,经过洗泡、甩干再晾晒的钱团。中年人倒也不介意,钱团也是钱,反正扒开了也能用,至于还有一半车钱嘛,就算他送给仙道的礼物了,从他和仙道一路相看泪眼的倾诉中,流川和仙道已经大概知道了他被甩二十次的全部经历,也算是同病相怜吧。 
  高级轿车直接驶进了厂房,影影绰绰四周有黑色的人影。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蹲在黑暗的角落里,仙道凑到流川耳朵边小声问。 
  “白痴。”黑暗里流川亮亮的眼光倒是和白天一样杀人,“4是重案组的。” 
  “我是白痴,可提供消息的不是你么?”仙道呵呵笑,“我看你也玩得很兴奋吧,不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白痴?” 
  仙道感觉到流川凉凉的两根手指按在了他的颈动脉上,他很清楚只要那两根手指轻轻捏一下,他将在这冷凉的水泥地上睡一整晚。 
  “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内讧吧?”识时务者为俊杰,仙道当然是俊杰。 
  “被包围了。”流川冷冷地回答。 
  对方是职业的,但绝不是警方,从身手上来看,应该是杀手。 
  这回是真的麻烦了,别说不清楚内情绝对不可以插手,就算是清楚内情,没有任务他们也不能插手。 
  “看上去还没有发现我们。”仙道只有苦笑,依旧和流川咬耳朵,“要不要比比,看谁能不被发现溜出去?” 
  流川没吱声,可仙道知道,从把两根手指头放在他颈动脉时开始,他身边已经是11。 
  枪声响了,开始是一声,紧接着是一片,忽然间各处跳出一大堆人来,子弹横飞,混乱一片。 
  在这枪战中,有两个人是偷偷摸摸向战线外溜的,这就是一不小心趟了混水的特警N0.1和N0.2,“藤真不会有事吧?”仙道在顺着铁梯向仓库上爬的时候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仙道和流川是职业的,职业的就不会犯那种往枪口上撞的错误,即使看上去原路回去并没有什么危险,所以,他们选择了翻仓库,从厂房顶上逃走。 
 
  仙道用脚叫开邻居家的门,把睡狐狸扛进去扔在沙发上就顺势瘫在一边,樱木花道在瞠目结舌一阵后,在出租车司机不耐烦的喇叭声中抓起钱包心不甘情不愿地跑出去,又骂骂咧咧地冲回来,对着流川枕着的沙发把手就是一脚。流川依然睡得呼呼,仙道则刚刚体会了生平第一次累垮的经验,只剩下翻白眼的力气,自然也懒得开口,倒是樱木,光着脚踹在木头上,想是磕着了趾甲,闷哼一声抱着脚坐下来继续抱怨。 
  两个不吭声,一个叽叽呱呱也不知抱怨了多久,大概是脚趾头不疼了,樱木的声音也就低下来,再后来,樱木终于住了嘴,去拎了药箱过来给流川因为脱臼而红肿的手腕子小心地裹绷带,谁知那睡狐狸却不领情,想是手被触疼了,梦中一拳又准又狠直向樱木眼睛挥去,樱木倒是平日里和他打得惯了,也是又准又狠的一掌接住,复又破口大骂,手里包扎的活却是没有停下来。 
  仙道坐在一边看了,不知怎地心里有些闷闷的感觉。 
  坐着歇了会儿,仙道有了力气,准备回自个儿的家里睡觉,樱木把药箱收拾了,也跟着出去,说是要取回被扔在外面的狐狸的单车。当然,从狐猴各自的立场来看,樱木是不用做这么多的,可是樱木在今晚吃了一回泡面后想到平时狐狸在家时总是做饭给他吃,在拎药箱的时候看到狐狸扔在地上的行李包想到最近多少是因为自己让狐狸有家难回,再看看狐狸睡得一脸死相就知道他明天肯定不骑车就得上班迟到,虽然觉得很委屈,樱木决定还是很慈悲地帮他一回。 
  站在公寓门口,仙道看着樱木头也不回的走向黑暗的街道时,心里那份闷闷的感觉越发的浓了。 
  自己在烦闷什么呢?没来由的失落。仙道在洗了个透澡,看了会儿电视,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三个滚后还是没能象往常一样轻松起来。 
  公寓走道上传来的脚步声说明红头发邻居已经把同住者的单车取了回来,重重的脚步声表明了主人的不耐。 
  可是,就算不耐烦不也去做了吗?这两个小家伙,就象是两只刺猬住在一起,打归打,骂归骂,相处久了,却自然有他们的一套相处方式。仙道在黑暗中想着,望着天花板上的灯笑。忽然的就想起了藤真那日在海边的话:“没有人能跟得上你的步伐,你很孤独……” 
  是有些羡慕吧,那种烦闷的感觉?藤真总是很清楚的看着世事,看着别人和他自己,可是不是太清醒了,他们之间总象隔着什么。 
  仙道在黑暗中微微翘起了他的嘴角,会为自己深夜取车的朋友,有么? 
  夜的黑暗沉沉的浸过来,仙道感觉到心头郁闷慢慢扩展,似乎要将他投入一片寂静的海。 
  但仙道毕竟是有自控力的,在沉沦的最后一刻清醒过来,“怎么回事?”他大笑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前额,“居然象个女人一样多愁善感起来!”他跳下床,为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嘲笑着自己一边走到窗边。星光并不灿烂,公寓前树影摇曳,他看到树影中自己花里胡哨的车,“真是的,才付了头期款,我怎么会扔它到大街上,那种事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仙道这么想着,越发觉得自己刚才想法的好笑。那么,会为自己裹绷带的朋友呢?这个问题刚一解决,另一个问题不知怎么地就冒了出来。 
  脑海中立刻浮现11面具后清冷的眼睛,是不久以前自己中弹后,11有力的手按在他胸前止血的那一幕。 
  仙道嘴里含着的一口水喷了出来。 
  11么?应该算是好朋友吧,把命都互相交托的搭档本来就该是好朋友,可是,总觉得现在相互间感觉更多的是对方很臭屁。 
  仙道在想到这里时被喝下的下一口水呛住,半天也没缓过气来。 
  阴魂不散啊!仙道一边咳嗽着一边好笑地想,果然还是对背11回家记恨着,想什么都想到这小子。 
  仙道就这么笑着,心情也就慢慢的好起来,再躺到床上的时候也就睡着了,睡着以后做了个好梦,不过第二天一醒就把这梦的内容忘掉了,这实实让仙道懊恼了好一阵。最让仙道懊恼的倒不是忘了好梦,而是因为头一天太累结果睡得太沉,第二天终于迟到挨了批,仙道是如此懊恼,以至于在训练场见到居然准点到达的流川时,忍不住在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赚来了11一个问心有愧的白眼和一句没好气的“大白痴”。 
 
  11是个好胜的对手,却不是个蛮干的人,虽然暂时不能和仙道ONE ON 
  ONE使他有些失落,但他不会轻易付出加重手腕伤势的代价去争一时之勇。胜利要完美的获得,在全心全力,最佳状态之下获得,残缺的没有后续的胜利11是不要的。11对目前的状况只是有些心有不甘的不爽。 
  7明白11的想法,他正享受着难得的无人挑战的日子。在晴朗的日子里,不那么用力的拼命是一件多么令人心旷神怡的事情,7因为有了太多的闲情而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钓鱼杆,然后因为不能放下枪去钓鱼而感到郁闷。人啊,看来真的是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想多了就会发现生活的种种令人不满之处。于是7在一天舒服,一天无聊,一天郁闷后,也开始不爽起来。 
  不过在特警队,不爽的不只是他们二人而已。 
  7和11被很严肃的叫到了上司办公室,接待他们的,是超级不爽的上司田冈。 
  “禁止私交。”田冈一点都没有多绕弯子,直接就奔了主题。 
  没有谁打算把规律当儿戏,也没有谁打算小看特警队上司的洞察力,但是,谁能说这条规律是完全合理的呢? 
  “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住址在一起吧?”7在接到拆档的命令后,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那么就该知道我们迟早会发现真象。” 
  “如果认为这条规律不合理,就证明来看看。”坐在屋里的另一个上司安西发出呵呵的笑声,“毕竟是新提出的规律,也在检验中。” 
  讨论结果,留档察看,为期半年。 
  目前处罚,停训三天,闭门思过。 
  仙道索性在回家的半路上把单手骑车的流川从单车上拽下来,连车带人塞进自己车里,一路开回家去。流川冷眼看他把单车塞进行李箱,倒也没说什么,往副驾驶座上一倒,长长的腿伸直了,靠在座位上就开始睡觉,活脱一只大懒猫。 
十七) 
  藤真在海边上拎到仙道的时候仙道正在考虑是不是去菜市场买一条鱼。 
  和因为受罚在家里死睡的流川不同,仙道是非常愉快地背起钓杆提着小桶上海边做他向往以久的事,只是仙道那张老少通杀的灿烂笑脸对于海鱼们没什么吸引力,在海边上坐了两天,每天回家时桶里仍然空空。 
  樱木的大声嘲笑算得上噪音,那笑声足够把公寓的屋顶掀翻,仙道本来也不怎么在意,偏偏樱木那个好心想帮他脱离窘境的未婚妻晴子却在旁边说:“花道,仙道君明天肯定会钓到大鱼的。”结果,糊里糊涂就被樱木吵晕头,答应了今天钓鱼回来红烧了吃。 
  然而海鱼和仙道没交情,今天依然不给面子不上钩。 
  藤真也就很轻易的在海边拎到因为发愁没有注意到他到来而及时逃开的仙道。 
  “仙道,你和流川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几天没回家的藤真一付甜蜜的笑脸,问着不那么甜蜜的问题。 
  “啊?怎么会?你知道我对你一心一意。”仙道的手臂顺势搭上藤真的腰。 
  “去你的!”藤真一把拍掉章鱼脚,脸上的笑容透着阴气,“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不知道。”仙道考虑是不是不管钓杆和水桶夺路而逃,可是钓杆是很贵的那种,有点儿舍不得。 
  “哼哼。”藤真鼻子里发出让仙道发悸的冷哼,“就已知的当时在场的双方人员中,还没谁能那么利索就打晕那个一流杀手,而且,从供词上看,逃掉的那两个人长得很象谁和谁呢。” 
  仙道终于妥协的举起双手投降:“我发誓,动手的是流川。” 
  “跟踪是你的主意吧?”藤真眨巴眨巴眼睛。 
  “提供消息可是他。”仙道痞笑。 
  藤真松开揪住仙道领口的手,白他一眼:“你别把流川带坏了。” 
  “会吗?”仙道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从一开始咱们三个就掺和在一起,还不一定是谁带坏谁呢。” 
  “呵呵,我和11之间可从来都是很友爱的。”藤真笑,老实不客气地往仙道的车里钻。 
  既然逮到了,当然赏给仙道一个送自己回家的机会,也免得坐公车,藤大少揩油的恶习可是一丝儿没变的。 
 
  藤真把嘴里叼的钉子拿下来,眼睛忽闪忽闪地看了流川一眼,“我没把你当傻瓜,”他说,“这样有什么不好?” 
  流川没吱声,看着藤真,似乎在琢磨他打什么主意。 
  藤真被这眼神逗笑了,这小子的防范心果然很强,也难怪,捉弄他的次数多了点。 
  “难道你还认为仙道靠不住?你们不是一直合作得很好?”藤真笑着问,“我以为你至少是欣赏他的。” 
  “两回事。”流川回答。 
  “什么两回事?”藤真没明白。 
  “仙道和7,两回事。”流川干脆地回答。 
  流川没有对这句话多解释,而藤真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你错了,”藤真把最后一颗钉子钉进木板,结束了手里的工作,“仙道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退一万步说,就算仙道和7是两回事,你没有什么来证明他靠得住,可也没有什么来证明他靠不住对不对?” 
  流川哑然,这个问题有些复杂,他没去想过。 
  “他还是不错的。”藤真放下工具,舒服地坐在地板上伸直腿说,嘴角含着笑,一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欣赏的笑。 
  “你喜欢他为什么不继续?”流川没头没脑地问。 
  藤真吃了一惊,看向流川发现他也正用清亮亮的眼睛看着自己,他显然看到刚才的笑并明白了里面的意思。藤真苦笑,这个小孩,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虽然在该傻的时候你不会发现他聪明,可是在该聪明的时候他也不会总傻。 
  “有那么明显吗?”藤真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呢。” 
  流川只是皱眉,藤真的嘴巴利害,他不会随便去接话的。 
  藤真也只有叹口气,流川不善接话但态度直接,打哈哈这一招对仙道也许有用,可眼下是不可能回避问题的。 
  “喜欢吗?我当然是喜欢的,被那样优秀的人追求,一点没感觉也是不可能的。”藤真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我不继续是因为我没有他优秀,没有那种优秀的控制感情的能力,一旦喜欢上就收不回来了。” 
  流川低着头,眼睛藏在浏海后面,但藤真知道他在认识地听。 
  “我不如他所以不想喜欢他,因为喜欢多的人总是会吃亏的。”藤真说,“如果仙道对我是真心和全心的,吃亏也就罢了,但他不是。他也许是真心,但不是全心,因为我还没有令他付出全心的能力,这样我注定会陪得更多,最后大家都不会幸福。” 
  藤真说:“其实有时候也会想,赌一把也许能得到全心,只是冒的风险太大了,大幸福总要大冒险的,而我没有那么贪心,小小的幸福就够了。” 
  流川抬起头有些吃惊地看着藤真,他没有预期藤真会对他讲这么多,而且这么深。 
  藤真却知道,这番话,迟早要说,只是,他不知道流川听进去了多少,又听懂了多少。 
  “仙道还是很喜欢你……”流川说,也许这不是说这话的好时机,但流川答应过帮助他。 
  藤真想笑,他发现真的很容易就被流川逗笑,“流川,我问你,你到底帮谁?”他憋住笑,一本正经地问。 
  流川的脸慢慢涨红起来,他似乎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仙道这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把你也拖下水了,”藤真伸过手去拍拍流川的肩膀,“其实我也希望有人能帮我解脱啊,如果仙道早一天明白幸福在哪里,我也就可以完全安心的去寻找真正的幸福了。” 
  藤真留意到,听了最后一句话,流川眼睛眯了起来。 
  藤真不知道流川在想什么,早就发现他是跳跃性思维,思考方式与人不同,他干脆就等着流川自己开口。 
  过了好半天,流川嘀咕道:“真正的幸福……也不要找那种女人。” 
  “呃?”藤真噎住了,“什么女人?” 
  “那天你带玫瑰见的女人,和她一起进公寓的那个。”流川小声回答,“还不如仙道。” 
  聪明绝顶的藤真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好了,“你还敢提那件事!”他叫起来,“就算是好奇,盯梢盯到那种程度也很过份吧!” 
 
  流川翻翻白眼。 
  藤真拿他没办法了,好端端地谈仙道,怎么就扯到这事上来了呢?和这小子进行语言交流就这么困难?算了,没办法把握交谈方向就顺其自然吧。 
  藤真收拾好工具站起来准备走了,“我得提醒你一件事,”他走过来无可奈何地说。 
  流川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看上去听得还算认真。 
  藤真伸出手,在流川的脑门上狠狠地赏了一记爆栗儿:“猫有九条命,八条死于好奇心!” 
  流川抱着爆红的白皙脑门子差点儿痛出眼泪来。 
  藤真则是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仙道回来的时候,很意外地感觉到家里有股杀气。流川一向冷脸没表情,可是,也不至于冷到那种程度吧? 
  “嗯?你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吃批萨?我带了一些回来。”仙道向蹲在墙角的流川忐忑不安地举起手里的外卖盒子。 
  流川瞪了他一眼,举起手里的一罐杀虫剂,猛喷一气,然后,站起来回房去了。 
  仙道走过去,看到一只被药喷着的蟑螂,肚皮朝天拼命挣扎。 
  仙道在流川进屋前好象看到他的脑门子有点儿红。 
  好象出什么事了。仙道想,会是什么事呢? 
  杀气太重,他没敢问。 
  墙角的蟑螂抽搐几下,死翘翘了。 
  那么大剂量的喷法,想不死也难。 
  一个星期后,樱木花道的婚礼简单而又郑重地举行,结婚的早上,狐狸和猴子又打了一架,起因是什么后来谁都说不清楚,只知道樱木的手滑了一下,有什么砸中了流川,而流川也接着手滑了一下,把什么砸向了新郎倌,最后两个人全身都滑了,在婚礼的准备室里打了起来。奇怪的是,当众人把两个家伙拉开后,猴子却突然冲上来紧紧的抱住了狐狸,樱木骂道:狐狸,以后本天才是有老婆的人了,不能随便和你打架,不然太不成熟太丢本天才的面子了,可是……可是没有本天才陪你打,你也不要和别人打,你那张脸是留给我来揍的。狐狸白一眼回骂道,你白痴啊,要你陪?你以为你是谁,稀罕揍你吗?可是猴子不放手,他说:死狐狸,我知道你稀罕的。 
  两个人在那里发呆,众人在一边看着,不知怎么地,都有些黯然,樱木的狐朋狗友们说,其实,樱木和流川打架从来不下重手,要不然,那两个人早就把房子拆光了。 
  “可是,男人不能靠打架过日子啊。”叫洋平的樱木死党笑着说,“樱木那么早就没了父母,一直都很希望过一种平平淡淡有人呵护的家庭生活呢,那可是只有晴子小姐能给他的,毕竟,一般人要的,不就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幸福吗?” 
  众人都小声地笑着。 
  仙道看着准备室窗台上一盆未开的花,忽然就有些感慨,对藤真说:“有些花,永远不会开呢!”藤真却不以为然,淡淡笑着说:“可是,正因为它从未开过,它也永远不会有凋谢的一天啊。” 
  婚礼很郑重的举行了,大家都很高兴,狐狸做了猴子的伴郎,新郎和新娘都很漂亮。 
  那天,一个叫樱木花道的人和一个叫流川枫的人各自从对方的生活中安静退出。 
  全身而退。 
  上部??
 
(一) 
  据说相爱的人可以相看两不厌,可是虽然没个定数,仙道名义上最爱的人还是藤真,而流川天生没人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爱字有几笔几划,那么在出了一个长期任务后回到家来,这两个数周来整日泡在一起的同居者兼精英对手会看对方不顺眼是很能让人理解的事。 
  盛夏,窗外鸣蝉吱嘎吱嘎叫得人心里躁,仙道和流川两个打开各自的房门便往床上倒,满心欢喜地盘算起这四天难得的休假该如何逍遥度过。 
  仙道倒在床上听着冷气机呼呼的风声,十分惬意地伸手到床头柜取下电话机,懒洋洋拨通了藤真房间的电话。 
  没人接,早该知道,这时候公寓里应该只有这两个完全不按正常时间上下班的休假者在。 
  仙道扫兴地挂上电话,下床踱到窗口看外面,太阳把炽热的流光四处倾泄,整个世界都白晃晃的。仙道想:就这么走出去,会不会被融掉? 
  隔着门听得见流川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声音,仙道不想去理会,大家总该有自己的空间,他相信这会子流川也不想见他。 
  流川的房间原是储物室,并没有安上空调,便只有开着门让客厅的空调透些冷气过去。仙道很自觉地关上自己房间的门,于是两个人的空间也就互不打搅了。 
  只是,仙道翘着嘴角想,他两间房,我一间,是不是亏了呢? 
  呆在窗口没多一会仙道又无聊了,是睡午觉好呢?还是不睡的好?他有一点儿拿不定主意,从架子上抽一本书下来,坐在窗台上翻,想起来了看一眼,想不起来便出出神。 
  有些意外地听见流川在客厅里烦躁地走来走去。 
  这个满嘴呵欠的睡狐狸,怎么始终还是处在亢奋状态呢? 
  仙道听着客厅里不同寻常的脚步声,有点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坏事儿要发生了。 
  果然,仙道毫不意外地听见流川的脚步声向他的房间响过来,然后,门被一把推开,流川抱着枕头出现在门口。 
  仙道看见流川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向了他的大床,现在,做为最亲密的搭档,他很容易就能猜出这小子下一步会做什么,于是,行动早于思维,仙道的身体马上做出了反应。 
  仙道扔了书,扑向他的大床,很舒服地四肢摊开睡下了。 
  流川很不满地看着毫无同情心的同居者,嘴里嘟哝出一句话:“客厅的空调坏了。” 
  “嗯?”仙道没有让步的打算。 
  流川走进来,拿脚去踹仙道,试图踹出一个位置来,“我出了一半房租。” 
  仙道痞着脸笑:“但这床是我买的,所以理论上你有权在这里享受冷气,但不能占有我的私人财产。” 
  流川收了脚,相信在思考此理论是否成立。 
  显然,虽然是歪理,始终是成立的。 
  仙道的床虽大,也不过是配合房屋空间置下的超大单人床,总不够两个大男人横在上面,流川左右打量一番,确认这房间里没有一张足够长的沙发让他躺下,于是,干脆就地一倒,直接睡在地板上。 
  “不会吧?”仙道爬起来,从床那头蹭到这一头,“天天睁开眼睛就在一起,你不烦么?” 
  流川在把头埋进枕头前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想见到你?” 
  仙道有些泄气,想一想,从床边上把手长长伸过去,捅捅背对着他的流川的肩头,“喂!”他嘻嘻笑,“这可不是在队里,睡在我房间,不怕贞操不保?” 
  流川回过头来,满脸要睡极了的倦相,眼神倒是明明白白的锐利。 
  流川的眼睛会说话,仙道想,他分明读出“有胆子放马过来试试”! 
  仙道差点儿没笑背过气去,忽然就觉得这躁人的午后没那么无聊了,索性翻到床这一头来逗流川:“怪了,你怎么从头到尾对我和藤真的事一点儿奇怪的表示都没有?” 
  流川打着呵欠,又背过去睡了:“不关我事。” 
  “一般人都会有点惊讶、鄙夷什么的。” 
  “你们自己的事,别人又不代你活。”回答的声音已经有点口齿不清了。 
  仙道把这话琢磨了半天,觉得有点不通,但又有点道理。 
 
  藤真不说话,光吃饭。 
  仙道挨个冷脸儿,只好退回来往嘴里扒饭。 
  藤真突然“噗”地一笑:“忘了告诉你,送药的人叫南烈,是流川以前警校的朋友。” 
  仙道楞住,半晌,把碗扔到桌上,哭笑不得指着藤真骂:“恶魔!” 
  藤真呲一口白牙笑,毫不掩饰算计了人的快乐:“承蒙夸奖!” 
  仙道吃完饭回到家就有点垂头丧气,这叫什么事呢?一边和人斗气一边还不知不觉受了别人的恩,实在有点腰杆子不直。 
  其实仙道也不是真的那么小气,不过是想借着这事让流川知道知道怎么跟人相处,你说这不讲理兼暴力的小狐狸怎么走到哪里都动手动脚呢?和樱木两个孩子似的打架也就罢了,仙道彰可是个成年人呢!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屋子住着,相互得尊重尊重,容忍容忍,两个人一天到晚在队里以暴治暴,难不成回到家里还要比谁的拳头大么? 
  仙道一边坐在房间地板上打着从客厅里搬进来的电动游戏一边想:得好好和这小狐狸谈一谈。 
  门口响一声,流川回来了,仙道想,要不要我先和他打个招呼?伸头出去看看,一看吓一跳,见流川白着个脸,一身湿漉漉活象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流川扭头,瞧见仙道从屋里伸出个脑袋来,一脸表情象见了鬼,流川看见仙道这莫名其妙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瞪一眼自个摔房门进蒸笼似的屋子去了。 
  仙道看他那样儿,知道是自己脸上的表情不那么好看,再解释也没用,仔细想想。“哼,看来还没到和解的时候。”仙道冷笑一声,“我看他能熬到什么时候,先教他学会让步这一课也不错。” 
  这么想着,也就不管流川,自管自地打起电动来。 
  小狐狸还真能撑,进了房就没见出来。仙道想,该不是又睡觉了?这么热也能睡着? 
  没怎么注意着天就擦了黑,暑气下去了点,仙道打电动打得手酸,于是出来找水,流川那边门还关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出房间,走进客厅就觉闷得慌,浑身上下毛孔往外挣汗,仙道心里开始打起鼓来:流川这小子关了门睡,该不会中暑吧? 
  仙道在客厅里思想斗争了一会,最后告诉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偷偷摸摸看一眼就好。心里想着便朝流川门口蹭,蹭到门口站着听听没动静,便小心翼翼去拧把手。 
  手刚搭上去,啪的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仙道吓一跳,正对上流川白煞的一张脸,还没想出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的解释,流川已经从他身边跑过去,直奔卫生间。 
  仙道好笑:上厕所也这么猴儿急?我居然不知道流川是这种人! 
  没想立刻从卫生间传来流川的干呕声。 
  还是中暑了。仙道站在流川门口叹口气。 
  好一会儿,听见流川缓过劲来了,在里面用冷水冲头,再过一会儿,流川摇摇晃晃从卫生间出来,脸色自然是难看得要命,正眼也不瞧仙道,又要朝屋里走。 
  仙道向前一步,挡在门口。 
  “让开!”流川语气不善,大有再挑衅我劈了你的味道。 
  仙道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揪住流川,拖他进自己房间:“各让一步,别闹了!” 
  流川没挣,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力挣了,反正任由仙道把他拽进屋里去,扶到床上躺好。仙道从昨天起遮掩起来的人性光辉终于再次发散出来,一时间把面子眼睛以及谈话等等问题统统忘光,跑出跑进又是找衣服给流川把汗湿的睡衣换下,又是倒凉水开药箱给他找中暑药,又是拧了毛巾来给他敷头,好容易安顿下来,仙道站在床边上发了呆。 
  “怎么会变成这样?”仙道清醒过来,看着床上的流川哭笑不得,“你睡床上,我睡哪里?” 
  流川裹着毛巾被翻过身蜷睡:“白痴!” 
  身体撑不住,嘴巴还是刀。 
  仙道又好气又好笑,百年不遇的计算失误一次,居然就被鸠占了鹊巢!半年前不就是这样被他霸去了一对枕头吗?怎么自己就学不乖呢? 
  自乱阵脚,丢了分寸。仙道只有拿巴掌拍自个儿脑袋:“自做孽,不可活!” 
 
  水花四溅! 
  藤真懒洋洋靠回躺椅,取回冷饮杯子慢慢吮,一抹笑容钩起来:“第一次狐猬大战正式开打!” 
  泳池里热闹非凡。 
  流川从来不是省油的灯。 
  但我们也不用为仙道操心。 
  据我们所知,八角章鱼属于水生动物。 
  夏日炎炎。 
(五) 
  不要小看睡着的人,也不要自作聪明地认为睡着的人糊涂,世上的糊涂人虽多,那也不一定是谁…… 
  从那天开始,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仙道一看到流川睡觉就有些危机感,但又不能明明白白地去对流川说你以后在我面前少睡觉,估计说出来也只能换来一对白眼,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自认倒霉。 
  仙道有些烦躁和沮丧,他不明白自己从小到大雄才四溢,大事小事,指东打西,样样安排得体贴妥当,没有不做得让人仰着脑袋望着云端中的自己热烈鼓掌的,怎么自打流川介入他的生活,一切都出了轨,经常就有些中气不足,上气不接下气呢? 
  最令人头疼的是,你从这个罪魁祸首身上找不到一点点解决问题的头绪,他总是那么坦坦荡荡、清清白白、没心没肺地望着你,让你觉得看过去就是一面镜子,把你什么都反射回来,光是光,影是影,不加修饰,可也无处遁形。 
  仙道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逃离的欲望,他要去找藤真。 
  直到现在,仙道还清晰地记得那个秋日与藤真的默默相对,他记得那是在街头的公园里,下班的路上偶然便被那铺天铺地的黄叶所吸引,便停了车下来站在那里看。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藤真走过来,看到他,于是两个人站在一起看那些金黄的叶子落下来,落在他们身上。落叶的轨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看不清的金线,在他和藤真身前.身后.在他们之间划出一个个分离的破碎的空间。那时有一种怆然的感觉,回过头去看藤真,见他柔和的侧脸被夕阳投上暗红的阴影,忽然就有一种遥远的错觉,仿佛他是开在彼岸的花,触不到也摸不着。 
  仙道不喜欢这段回忆,虽然很美,但事后他总刻意地去忘掉它,然而不知为什么这一幕却始终清晰,仙道觉得这个场景是要告诉他什么,但他并不愿意去寻找它的答案。 
  仙道要寻找新的东西以供回忆。 
  在公寓来来往往的租客终于命中注定的变成狐狸和猴子,并且长期驻扎下来之前,仙道和藤真一直过的是那种常人所说的单身贵族生活,他们享受上等的物质,追求优雅的生活方式,听古典,看芭蕾,从某种角度来看,可以算得上是不食人间烟火。 
  这种生活不知什么时候就沓然无踪,仙道在对美好回忆的追寻路程中很偶然也很惊讶的发现了这一点,并且突然有就了一种强烈的怀旧情绪。 
  仙道于是决定邀请藤真看芭蕾,半个月后将在大剧院举行的俄罗斯芭蕾舞团的高水平演出。 
  他记得藤真喜欢这部舞剧,舞剧叫做《葛蓓利亚》。 
  藤真确实喜欢这部芭蕾舞剧,当听到仙道已经预订了两张票后也确实高兴了一阵,但是,随后,忽然有些惆怅。 
  藤真是聪明的,没有人聪明过他,也没有人敏感如他,所以,他不是不知道仙道在这场芭蕾演出上寄托的希望。 
  藤真在第二日清晨,出公寓上班的时候,遇见了同样准备骑单车上班的流川。 
  “流川!”藤真叫住流川。 
  流川用单脚支着地,停下来。 
  “仙道请我去看芭蕾。”藤真说,“你知道吗?” 
  “知道。” 
  “那么……他还没有死心吗?”藤真犹豫着问。 
  流川没有回答,只是有些迷惑地看过来。 
  世上能读懂流川眼神的人并不太多,藤真则是其中一个。 
  藤真把那迷惑的眼神译为四个字:关我屁事。 
  藤真笑起来,摇了摇手,流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刚才的谈话就象是湖面上刮过的一阵风,刮过去,泛过波,也就无影无踪了。 
  藤真只能望着单车飞驰的背影叹口气,他从来不认为流川不明白事情,他知道那小子心里跟镜子一样光,可是,流川的心也是一片烈日下白花花的沙地,一盆水下去了,吱儿一声全渗下去,吸到底,然后便没了影,连个白气也不会冒。 
 
  “幸福的结局不是很好?天荒地老,老到一起坐在摇椅上摇啊摇……”7回话的声音多少有点痞痞的。 
  14遛遛跶跶转到角落看窝在凳子上睡觉的11,左看一看,右看一看,再蹲下来自下往上看:“活得老有什么好?时间太长了,谁知道这中间会发生什么事?” 
  7觉得14琢磨11的模样简直是在找死:“所以说才要找个最爱的人过一生啊。” 
  14回头用怪怪的眼光看7,然后走回来,突然扯了7左手的手套,仔细看他的掌心,随后大笑:“你的感情线还真是又长又深啊?够纯情!你丫简直是个绝种!” 
  7也笑,抽手回来带手套:“你还信这个?跟女人一样!” 
  14倒是很认真,脱了自己左手的手套给7看:“不能全信,也不能全不信。” 
  14的感情线很短,浅浅的一道痕迹。 
  “薄情!”7笑。 
  “对罪犯薄情是对你们的深情!”14大言不惭。 
  7无语。 
  14是狙击手,狙击手不能太深情,7见过他毫不犹豫的一枪命中嫌疑犯,即使7和11的生命力堪比九命怪猫,如果过去的行动中没有14扣动扳机的无情,他们现在都只会各剩六条。 
  14带好手套,很俏皮的竖起大拇指向11的方向指指:“我确定过了,你干还是我干?” 
  7苦笑一声,举起右手,老规矩,剪刀石头布。 
  一次决胜负,布包石头,14输。 
  午休结束的电铃分秒不差地响起来。 
  14敲了敲脑袋,万分沮丧地走向没被吵醒的11。 
  走到11面前,14想了想,回过头来,还是有些不解:“为什么只要一个女人?我可不行,不能为了一片叶子丢掉整个森林。” 
  7兴灾乐祸地靠在更衣室的铁皮柜子上看着准备叫醒11的14:“森林叶子多的时候是漂亮,可落叶子的时候你见过没有?收拾起来别提多麻烦。没办法,我的生命线也那么长,怎么看都是个长命百岁的,一百年都用来拣叶子不是很累么?” 
  14冷笑,也不知道是肯定还是否定,不过他很头疼是肯定的。 
  但时间不等人,14只好在胸口划了个十字,然后隔得远远的去拍11脑袋:“起床!” 
  11的拳飞快打过来。 
  14今天的运气很好,一把接住了,舒一口气笑起来:“臭小子,不能老让你得逞。” 
  11摇摇晃晃站起来,面罩后是没睡醒的眼睛。 
  14突然就有提问题的欲望,于是叉着腰很严肃地问11:“你怎么看天荒地老?” 
  “……” 
  显然11还处在回魂状态。 
  于是14拿手在11眼前晃了晃,然后再问一次:“活得老好不好?” 
  7感到很好笑,但还是抱着双臂懒洋洋地靠在柜子上观望,耳朵倒是竖起来。 
  11半回魂了。 
  后来7和14都很奇怪,因为11根本不象是个会说文诌诌话语的人,而且他那种语言能力近乎退化的家伙,怎么看也不可能做学生时语文成绩很好。 
  但11的确是说了一句很雅的,让14和7差点滑倒的经典句子。 
  “老而不死是为贼。” 
  11的眼光非常无辜,让14相信这个刚睡醒的小子确实没有拿他们开涮的恶劣意思。 
  但14还是目瞪口呆,直到他听见身后传来呜呜声。 
  14惊讶地回过头,莫名其妙地看到7双腿瘫软,抓住更衣柜,一边用额头撞更衣室的门,一边抱着柜子以奇怪的方式扭来扭去发出呜呜挣扎声。 
  14看直了眼。 
  “你发情了?”14小心翼翼地问。 
  7痛苦地回答:“打击人的自信心,还真是这混小子天生的本领!” 
(六) 
  出大门向右,均速十五分钟,过铁路平交道口,向前七十秒,然后向左拐,再过十分钟向右拐,转个弯,上个坡,然后再下坡,到底借势向右冲,滑行二十米,冲力到底,前轮抵上公寓墙根,然后到家。 
  上班反之。 
  这条路,流川闭着眼睛也能走完,事实上,他也常常这么做。 
  悠哉游哉,不亦乐乎? 
  只是,这两天有些不对劲。 
  流川很奇怪,路还是那条路,就是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好象--从感觉到那个大白痴的红色跑车从身边擦过去时就开始不舒服。 
  天转凉了,风吹过来刮得脸上冷冷的,流川把脑袋往领子里缩缩,朦朦胧胧间身体下意识有反应,停下来,半睁开眼,单腿落地,等着平交道口的横杆再升起来。 
  睡狐狸不介意骑单车时会撞上什么,不过有个好习惯一直保持--不主动撞火车。 
  所以,他的梦境从来是以铁路平交道口为起点或终点,向特警队队舍和公寓大门延伸的两条线。 
  半分钟后,一列火车咣当咣当从面前飞驰而过。 
  睡狐狸把支地的脚提起来,在横杆升起的一刻,穿道而过。 
  然后……眼皮又开始发涩 
  那只混蛋蟑螂!还真是不一般的耐打,对揪了十几分钟居然还有力气,被他在柔道练习中按倒在地板上。 
  流川隐隐感觉到肩膀发酸,愤愤然。 
  想到那张蟑螂脸就烦,总是摆出一付被自己吃得死死的样子,招他惹他了? 
  很容易就把这两天的不舒服感归咎到那只打不死的蟑螂身上。 
  老不老死不死关我屁事!谁知道你和14在聊什么?至于那么夸张地一连两天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莫名其妙…… 
  这白痴的胳膊倒是很有力气……上次就是被他在公寓走廊里从后面扼住了脖子动不了……下次再来怎么办呢……嗯,蹬面前的墙壁,借劲向后撞,在后面墙上夹他个七荤八素,然后,手肘击,脱出,旋身一掌,劈在脖子上……等一下,那样会劈晕过去,没意思,还是朝肚子上给一拳算了……他好象很怕痛的样子……如果是在空旷的地方被扼住嘛……直接反手给一肘子比较好吧…… 
  流川有时也奇怪,自己骑车时应该是清醒的,不清醒怎么可能思考那么复杂的问题?可是为什么身体和头脑的清醒度常常不一样呢?比方说,前面那个障碍物,头脑感觉到了,可是身体仍然很不清醒地撞上去??
 
从前轮传过来的触感看,力的着点比较低,所以不可能是人,也不可能是底盘高的运输车什么的,大概是跑车? 
  惯性的作用,身体要离开单车向前栽。 
  如果是跑车,有前盖和后行李箱,向前栽比向旁边栽要安全一点。 
  所以,流川放心大胆地从单车龙头上方向前滚…… 
  在嘴啃到车前盖之前,一只有力的大手伸过来拽住流川外套的后领,制止了向前运动并把他拎起来。 
  流川的身体终于接受到头脑的指令,眼皮睁开了。 
  流川并不知道他那个样子看上去很迷糊,迷糊到让仙道想给他两脚。 
  看见流川从坡上不要命的冲下来就猜到要撞上,公寓的车道太窄,从拐弯时在观后镜中发现流川出现于坡顶起,到冲到面前这短短一段时间内,仙道把尚未来得及停好的跑车所有可转的角度算过一遍,确认这一撞不可避免。 
  幸好,早算到会发生这种事,所以昨天在车尾加了层防撞贴条。 
  于是,仙道索性把车停下,贴了防撞条的一面对向单车飞来的方向,然后,跳下车来等着。 
  正中! 
  仙道把流川捞起来,很满意地看到这次他的车尾完好无损,只是防撞条惨不忍睹。 
  把睡狐狸提放到地上,仙道放了心,他已经完全放弃向这小子进行交通安全普及教育,弹琴的对象换成狐狸不见得比对牛弹琴效果好到哪里去。 
  仙道一声不吭回到车里,把车开到平时放置的地方,拎上两个披萨店的外卖盒子从车里出来,看到流川还在那里发楞。 
  仙道当然不知道流川正继续思考有关在空旷地带被扼住脖子用反肘没效果该怎么办的问题,他只知道今天不能浪费时间。 
  “流川!快点,吃完外卖开始特训!”仙道向流川摇摇手里的披萨盒子。 
  见鬼,要不是中途停下来买披萨,就不会出现进车道时的时间差,挨上这一撞…… 
  “特训”两个字把流川的魂勾回来。 
  “特训?”流川有些奇怪。 
  “果然忘掉了。”仙道冷笑,走过去对着流川的眼睛,“补考特训!今晚你再睡觉我就不客气了,我和你一对一!” 
  也难怪仙道会一扫这两天来的晦气威风八面,谁叫他是问题儿小组的头? 
  仙道一想到田冈拍着桌子大叫的样子就寒毛直竖,领队今天下午的嗓门足够掀翻整个办公室的屋顶,不……是整栋大楼的楼顶!以至于走廊里挤满了受到惊动跑出来的队友,都望着从领队办公室灰溜溜出来的他们三个笑……啊?虽然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不过闹得这么惊天动地还是很让人脸红…… 
  11和14的脑袋怎么长的?居然内务条例考试通通挂红灯! 
  虽然……虽然我承认你们实战能力很优秀,虽然我也承认你们相关法律是背得熟,可是,就算是走过场,你们也不能这样丢脸吧? 
  如果田冈只是气得胃痛,那么仙道是烦得浑身痛了。 
  问题儿小组成了这次例行笔试中唯一一个三分之二挂红灯的行动队,最令人气愤的是两个当事人面对领队田冈的咆哮还满不在乎,如果不是成绩优秀的组长仙道按着他们两人的脖子给田冈鞠躬,如果不是胖乎乎的总指挥安西在一边呵呵笑,仙道敢断定田冈打算给予他们的是全组禁闭而不是明天的补考。 
  对于14,7是没办法了,除了相信他保证不拖累全组的旦旦誓言也无良方,反正看过他半正经半开玩笑地在面罩前额部分绑上一条用粗记号笔写上“复习命”三个大字的白毛巾后,7也很不好意思被人看到和他站在一起。眼不见为静,宁可相信14今晚会在家啃内务条令。 
  11是无论如何得盯住的,不管怎么说,这个不自觉的家伙在眼前。 
  仙道看着眼前的差生流川,两天来的自怜自惜一荡而光,责任感使他自觉形象高大了许多。 
  流川上上下下打量仙道,嘴里咕咕噜噜也不知道嚼了句什么,但终于还是听话地把单车推到墙边靠好,乖乖跟着仙道进了屋。 
  披萨没有自己做的饭菜好吃,但不做事总比做事强,所以凑合着吃也挺好。 
 
  不好的是八角章鱼使出了缠功,楞是缠着不放要人K书。 
  一百八十条,谁这么无聊,定出这么多条例?! 
  吃人的嘴短,无聊也好,有聊也好,还是得背,虽然自己禁不禁闭是无所谓,不过田冈说什么来着?好象是“三个蚱蜢绑在一条绳上”?不用想,肯定不是好意思,否则仙道也不会这么热情过头……算了,背吧,就算可怜他…… 
  话虽这么说,但客厅的地板不凉,外面的光线很暗,深秋的夜晚很静…… 
  “啪!”一张卷起的报纸敲在流川一啄一啄快磕到茶几的脑袋上。 
  “流川!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睡狐狸揉揉被敲中的后脑勺,抬起头来。 
  这次,仙道好象真的很生气。 
  流川嘴里又咕咕噜噜嚼了句什么,很少有地没反击,而是撑着脑袋把眼珠子转回到书本上。 
  这中间发生过什么?流川已经记不清了,恍惚刚才有人敲门,仙道出去了一趟,在门口和谁说了什么,谁?藤真?管他的…… 
  一二三四五六七…… 
  死章鱼,背完了还出什么模拟卷子,他当他是谁啊? 
  不过……他好象想找碴打架的样子…… 
  虽然你很欠揍,但是,你想打我就跟你打?当我白痴还是你自己白痴? 
  很难说这间屋子里到底有没有白痴,也很难说即使有白痴那么到底是谁,不过倒毛的小狐狸这天晚上少有的乖,乖乖背完了全部条令,并乖乖做完了仙道出的模拟卷子。 
  “不是还可以吗?”仙道有些惊奇地看流川写出的答卷。 
  流川已经趴到茶几上:“眼皮发涩……” 
  仙道笑,把书本合起来,去推流川:“回屋里睡!” 
  流川没理他。 
  仙道也没再发一声。 
  安静的秋夜,客厅里挂钟哒哒地走,不知过了多久,“当!”钟敲响了。 
  流川惊了一惊。 
  很奇怪,他从来没被钟声惊醒过,但今天醒了,清清楚楚地听见敲了十一声。 
  流川有些迷惑地从茶几上抬起头,看到窗口处仙道的影子。 
  客厅的落地灯把柔和的光影投在沙发这一隅,窗子那边是阴影,仙道在阴影中。 
  “我们去看芭蕾吧?”仙道的声音淡淡地传过来。 
  流川眯着眼睛坐了一会儿,开始慢慢清醒。 
  “你约了藤真。”狐狸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地说。 
  “他不去了。”仙道苦笑,“好象不想和我去吧。” 
  “我又不是替代品。”流川从地板上站起来,活动有些麻木的腿。 
  仙道没有回腔。 
  流川伸了伸腿,麻木的感觉渐渐消失,气血又活络开来,他回头看看仙道,仙道的脸在暗处,什么也看不见。 
  流川有些不情愿地走过去,站在窗口透进的月光里,看向对面阴影中的仙道。 
  “你干嘛?”他很简单地问。 
  仙道的声音淡淡地:“你说我怎么这么衰?他明知道我对他挺真心的……” 
  “你干脆死心。”流川回答。 
  仙道看见一抹银色的月光落在小狐狸脸上,映得他一贯迷糊的眼睛有些亮晶晶。 
  还是那么坦坦荡荡,清清白白,也还是那么没心没肺。 
  “哎……啊?”仙道的嗓子听上去意外的有点哑,“把你的肩膀借给我行不行?” 
  流川发楞。 
  仙道似乎在笑:“这么投入去做的事,一下子说放弃,总得找个地方哭一场来个告别仪式吧?” 
  流川的表情有些吃惊,但并没有挪动地方。 
  仙道上前一步。 
  流川退后一步,皱起眉。 
  “好小气!”仙道笑。 
  流川眉头皱得更紧,但没再退了。 
  仙道从阴影中走出来,把头靠在流川肩上哭了两声,然后挺直腰杆。 
  “好了。”仙道说,没事儿一样。 
  流川想了想。 
  “哼!”小狐狸用鼻孔出了口气,“藤真说得对,你不是真爱他。” 
  “怎么会?我可是真哭了。”仙道是一如既往地痞。 
  “号!” 
  “什么?” 
  流川转过身,走回到沙发那边,往仙道堆在沙发扶手边的杂志里翻了翻,拿出一本来,甩给仙道,懒懒散散回房去了。 
 
  14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心情都非常好,在好的心情促使下,训练成绩也非常优秀。 
  于是,理所当然的,在射击训练间歇,11走到14面前,眼睛亮闪闪的盯着他:“一对一!” 
  在一边喝水休息的7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14则是干脆把水喷出来。 
  “啊?啊……好。”14惊奇地望望11,再望望7。 
  “不关我的事。”7呵呵笑,不知道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 
  “比就比!”14站回靶位。 
  7架起二郎腿坐在后面看。 
  各打五发子弹,打完了按电钮,胸靶移到靶位前以供检查。 
  11多了两环。 
  “等一下!”14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刚才是热身,现在才正式开始。” 
  11鼻子里哼一声,也不反对,折身又回靶位。 
  7看到14低着头边朝靶位走边在枪上摸索什么,他敢肯定14在偷笑。 
  7坐不住了,跳起来走到11和14身后看。 
  11很快打完他的五发。 
  14这才抬起手。 
  一道红光从枪上射出去,落在靶心现一个红点。 
  狙击用激光瞄准镜! 
  7和11楞住。 
  啪啪啪啪啪! 
  五弹连发,几乎是从一个洞穿过。 
  14得意洋洋按动电钮,这次,他多了三环。 
  “三比二,我赢啦!”14向后转,骄傲地一扬手腕子。 
  看不清楚11的表情,不过那眼神好象是说14很欠揍。 
  “你作弊!”11斜着眼瞥14枪上的瞄准镜。 
  “谁说我作弊?”14回头恶狠狠地问,“不服气吗?” 
  “哼!” 
  “没有特别的规定吧?” 
  “但你作弊……” 
  “啊!”14叫起来,“11!你就这么想赢吗?” 
  7已经笑得直不起腰。 
  “别吵了!”他上去一边一个拉住他们。 
  “你说!谁赢了?”14恶狠狠看过来。 
  11没吭声,可眼光也扫过来。 
  7不笑了。 
  上帝如来弥勒佛,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错事?为什么总让我趟混水? 
  好在……小狐狸是自家人,可以回去再顺他的毛…… 
  7看看11,看看14,想一想,抓着14的胳膊举起他的手。 
  “哼!”11瞪了一眼,掉头就走。 
  “啊?你不服气?”14颇有些愤愤然。 
  “算了算了!”7扯住14的后衣襟,哭笑不得地求饶。 
  不过,虽然不开心,后半天的训练中11还是该干啥干啥,14缠上去问他他也答话。 
  这小子,有时好象也不那么记仇。 
  仙道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把流川从单车上拖下来。 
  “没生气吧?”仙道小心翼翼地问。 
  流川望着他,眼神冷冷地。 
  仙道笑:“上车!” 
  “干什么?”流川的语气不善,仙道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是暂时保留出拳权利,以观后效。 
  “七点钟入场,你的西装呢?”仙道问,“别告诉我说你给忘了。” 
  流川的眼光从锐利到迷惑到恍惚再到清亮,把住龙头的手放开,任仙道把单车放到行李箱里去。 
  “在樱木那里。”流川坐进车,边扣安全带边回答。 
  “借他的?”仙道重新坐回驾驶座,继续回家的路程,“也好,你们身材差不多,但会不会大了点?他好象比你壮实。” 
  车内温度瞬降十度,流川的眼光要杀人。 
  仙道觉得自己有时真的话太多。 
  樱木果然在家里等着流川去拿西装,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翻出来的,虽然有点旧了,但质地倒也不错。 
  “看芭蕾?哼哼!”猴子斜靠在门上琢磨提着西装打量的狐狸,怪声怪气地哼哼,“你看得懂吗?”流川提着西装看来看去,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懒得回话,只翻了翻白眼。 
  “两个大男人去看芭蕾,什么意思嘛……”樱木还是忍不住。 
  流川瞪他一眼,“白痴,这是干什么穿的?” 
  “干什么?当然是丧礼上穿的。”樱木冷哼。 
  难怪这么乌漆抹黑,流川把西装甩到沙发上,二话不说进屋去开大衣柜,里面有套藏青色西服,很不错的样子,劈手抢过来。 
 
  “啊?臭狐狸!那个不行!那是我结婚的衣服啦!”猴子猛扑过来,看上去要抓狂。 
  狐狸抬脚,蹬! 
  猴子嗷嗷叫,抓住西服袖子。 
  狐狸冷冷看,不放手。 
  樱木看着被扯变形的宝贝,心疼了,“你真的要和那个刺猬头去看戏?” 
  流川很不满地看着他,大白痴,同样的话要说几次? 
  樱木觉得很奇怪:“刺猬头为什么找你?” 
  “你管我!”流川用力一扯,把衣服扯过来。 
  樱木没再追了,他结了婚,相对成熟了许多,虽然还是不懂一些东西,但也慢慢开始懂得一些东西,所以,不追了,松开手。 
  “狐……狐狸,”樱木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叫流川,眼睛里的表情竟象是母鸡看着小鸡的痛惜:“你别被那个刺猬头害死了……” 
  “死白痴!”已经走到门口的狐狸听见就有气,干脆再回来给一脚! 
  于是,借衣服的时间相应拉长了许多。 
  仙道已经预感到流川不会那么快回来,狐狸与猴子谋事,没有哪一次快刀斩乱麻。于是仙道也不操那个心,自顾自的梳好头,抹好油,穿好正式套装在镜子前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端详自己。 
  怎么看也是个风流倜傥、绝世无双的美男子。 
  仙道很自负地对着镜子里的帅哥笑笑,然后开始无聊。 
  对了,票放在哪里了?从14那里拿到后就夹在驾照里了,因为要换衣服,所以把驾照放在车里…… 
  仙道推开门准备出去拿票。 
  走廊里空荡荡,隔壁门里传来狐猴的争吵声,也许还有打架声? 
  这小子,不要误了事才好。 
  做护士的晴子看来又在倒班。 
  藤真呢…… 
  他一直没有回来吧?从上次行动碰面后就没有看到他。也许,重案组要结案,很忙吧? 
  仙道站在昏暗的走廊里,嘴角无力地钩了钩。 
  不在也好,反正……曲终人散了。 
  走出公寓大门,暗红的夕阳柔柔淡淡地把光铺过来,把什么都映出个红红的影子,公寓周围树的叶子都快掉光,仙道从车里拿了票出来,对着树的光枝出了神,依稀又记起不是很久以前,当黄色的叶子片片从枝头落下时发生的事。 
  夕阳作背景,车道尽头还有几棵树在掉叶子,仙道眯起眼睛,看到那叶子在光影中慢慢撒落。 
  后来,仙道看到一个被暗光模糊了边缘的阴影,很象藤真,摇摇摆摆而来。 
  仙道确定那是藤真,脚下踩了棉花的藤真,东倒西歪,踉踉跄跄…… 
  “健司!”仙道惊叫一声,冲上去,接住险些跌倒的藤真。 
  藤真的脸很白,满身酒气,“彰!彰!”他抱住他哭。 
  仙道被定住了身,吓住了魂,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藤真。 
  公寓的门一响,流川和樱木冲出来,他们听到了仙道的惊叫,所以暂时放弃相互间的争斗。 
  “啊?!又是怎么回事!”樱木大叫起来。 
  仙道在茫茫然中回过头,看到流川挑挑眉,转身进公寓。 
  “狐狸……你不借西装了吗?”樱木扒着门问,流川给他个白眼。 
  “健司,你冷静一点,我们先回你家去。”仙道说,搂紧藤真,慢慢向回走。 
  走到公寓门口,樱木不让,堵在那里。 
  “让开!”仙道语气少有的不善。 
  樱木突然勃然大怒,一把揪住仙道的领子:“你小子欺负狐狸!” 
  仙道感觉到藤真的身体越来越沉,“我没有。”他有些烦躁。 
  “你不是要和狐狸去看戏么?”樱木脸涨得通红。 
  仙道感觉到藤真推了他一下,“仙道,别管我,去吧。” 
  仙道忽然也就大怒起来:“闭嘴!”他吼道,推开樱木,把藤真拖进公寓里去。 
  “死刺猬!”樱木大叫着追上来。 
  一只手从门里伸出来,半路上把樱木拎进屋去。 
  樱木瞪着眼睛看眼前的流川,狐狸还是一张扑克脸,“闭嘴,白痴!” 
  “你……你……你……”樱木气得指着流川说不出话来。 
 
  “白痴。”狐狸哼了一声。 
  “你想打架是不是?想打我奉陪!”猴子跳起来。 
  狐狸却只打了个呵欠,把藏青色西装扔到沙发上,离开樱木的家。 
  “无聊……”狐狸在门口用不屑的眼光望着猴子嘟哝,眼睛亮亮的。 
  于是六点钟,七点钟,八点钟也就这么过去了。 
  藤真清醒过来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他喝了很多酒,所以醒来时脸色很差。 
  仙道一直守在他床边。 
  “他死了,我父亲,自杀。”藤真慢慢坐起来,重新恢复了他的优雅和稳重。 
  “也许不是坏事,对你也是解脱。”仙道说。 
  藤真虚弱地一笑,不置可否。 
  “他并不爱你。”仙道柔声劝。 
  “我知道,他更想杀我。”藤真抬起头,气色不好,“但没关系,我爱他。” 
  仙道心里被揪了一下,很疼很疼,他走过去拥抱藤真,藤真没有动,任他抱住。好久,藤真说:“很晚了,你回去吧。” 
  “不需要我陪吗?” 
  “我不是女人,没那么脆弱。”藤真推开仙道,“你回去吧,代我向流川道歉,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的。” 
  仙道楞住,半晌,他的脸色慢慢变成一种煞白。 
  “健司,不要老说这种话,我们之间的事,你为什么老是夹进他来?” 
  “但今天是我不对。” 
  “我本来就是要和你去看芭蕾,不是他!” 
  藤真突然冷笑了,仙道从没见过那样冷笑的藤真。 
  “你在利用他刺激我,对吗?” 
  仙道感受到一股冰凉的寒气,一丝丝从脚底升上来,沿着他的腿向上升,升到胸口,冻住他的心。 
  仙道向后退一步,他听到自己在笑,也是一种从没有过的冷笑。 
  “你不一样在利用他来逃避我?” 
  藤真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看上去神色十分可怕,“出去!”他低声吼。 
  仙道犹豫片刻,狠下心来,掉头就走,摔门而出。 
  门在背后砰的关上,仙道忽然间双脚没了力气,软软地靠向后面。 
  “这是怎么了……”他绝望地想,“到底怎么了……” 
  夜,漆黑一片,仙道用颤抖的手推开走廊那头自家的门。 
  门虚掩着,流川给他留了门。 
  仙道走进去,客厅里留了一盏灯,发着昏黄柔和的光。 
  流川房间的门关着,早就睡了。 
  仙道颓然在沙发上坐下,手指无意中伸到口袋里,触到纸的硬度。 
  是芭蕾舞票,今晚的《葛蓓利亚》。 
  仙道开始撕票,先是撕成一片一片,然后撕成一条一条。 
  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14的那句话。 
  “不是很无聊的内容吗?总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那一种。” 
  真的有那么无聊吗…??
 
(九) 
  仙道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他坐在沙发上,一直坐到灯不显得那么亮了,窗口渐渐透进光线来,有鸟叫,有太阳升起来。 
  后来,门响一下,仙道被惊动,清醒了。 
  流川眯着眼从房间里出来,梦游般穿过客厅,走到窗口时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仙道,于是停下来。 
  流川懒懒散散站在那里看仙道,人没完全睡醒,也就少了很多锐气。 
  仙道从没看过静立在晨光中的流川,清洌的冬日朝阳用光线从后面给他衬了个闪亮的边缘,渐渐衬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仙道惊讶地发现流川其实是个看上去很舒服的男孩子,欣长的身材,无论经过怎样的魔鬼训练也不会变黑的皮肤,一种健康的富有生命力的气息扑面而来。 
  仙道有点奇怪以前看到这一切为什么只是觉得平庸? 
  也许,是因为藤真在心里…… 
  心一旦被填满,便容不下其他。 
  仙道身不由已地与那双清澈的眼睛对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开始感觉到愧疚,“昨天……藤真的父亲自杀了。” 
  流川眨眨眼,揉揉脑袋,好像听明白了。 
  仙道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流川面前。 
  “真的很对不起。”仙道用诚恳的语调道歉。 
  流川想一想,伸出手来抱住仙道。 
  仙道的身体瞬间僵硬。 
  “试试而已……”流川在仙道背上拍了两下,松手,“没关紧,反正我抱你时也是完全正常的。” 
  打个呵欠,转身去卫生间刷牙。 
  仙道呆住,然后,哑然失笑。 
  谁说狐狸不记仇?这么久了还要讨回来,而且深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仙道蹭、蹭、蹭,蹭到卫生间的门边上靠住,看着小狐狸一嘴白沫子咬牙刷。 
  听到动静,扭头,门口吸着只甩不掉的八脚章鱼,烦,钩腿过去踢门,章鱼眼疾手快,伸脚卡在门与门框间,吸口冷气,收脚,揉揉,讪笑。 
  流川回去用水漱口,漱完了,再过来,一脚踢在仙道卡在门边的小腿上,仙道被踢得呲牙咧嘴,抱了脚跳,却又用手支着门不让他关。 
  “哎!哎!还有事没说完呢!”仙道着急了。 
  流川手抓着门边,不关也不开,等着他说。 
  “藤真父亲的葬礼……去不去?他家没别的亲人了。”仙道迟疑一下,小声说,“黑色的西装,我有多一套,可以借你。” 
  流川点头。 
  仙道忽然意识到自己小心翼翼的行为多可笑--他忘了流川的心是空的,望向藤真的眼神和望向自己的一样,平等,没有杂质。 
  一丝热热的暖流涌入仙道的心。 
  但发呆的仙道显然忘记了这是私人时间,而急于解决问题的流川终于从睡梦中完全清醒,马上恢复暴力本色,一拳将烦人的章鱼从卫生间的门口打回客厅。 
  “变态!”暴力的狐狸忍无可忍,砰地摔上门。 
  仙道的眉毛变成倒八字,“啊?!你居然骂我变态!”脸红,讷讷: “……我又不是故意的!” 
  永远不要奢望狐狸变成兔子,即使青草很绿,胡萝卜很香…… 
  葬礼在三天后举行,仪式结束后,仙道送藤真回家,而流川和樱木夫妇则在出席葬礼后直接返回工作岗位。 
  这个世界总是不紧不慢地按着自己的规则运转,生命来了走了,周而复始,川流不息,但是,这来去与世界无关痛痒,最多,也就是在与那些到来和失去有联系的另一群个体中激起波浪,久了,这波浪也会慢慢泛开,渐渐无影。 
  藤真很疲很累,再见到仙道没有多谈什么,也没有较以前少谈,仙道也这样,好象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捅破过什么东西。 
  然而捅破了就是捅破了,而且破了的东西是无法完全补回原样的,补得再好也会留下痕迹,所以在众人散去,回到公寓后,他们竟第一次冷了场,面对面无话可说。 
  “我回队里去。”仙道慌乱间站起来,抓起几上的车钥匙。 
  藤真点点头,没有挽留的意思。 
 
  仙道逃似地出去,匆匆忙忙在公寓门口撞了肩膀,很疼,到队里更衣室换衣服,才发现肩头有一块紫红,是皮下出血,明天就会变成青斑。 
  仙道发了会儿楞,叹口气,戴好面罩出来找他的搭档们。 
  几个小组都在演练场里,11和14刚从场上下来,坐在高高的台阶上休息。 
  7找过来,在11下方的台阶上坐下。 
  “事情办完了?”14问。 
  “完了。”7回答。 
  “有两个组被拉出去了,最近好象事很多啊!”14用肘支着身后的台阶,半躺着眯着眼睛,“要是你早回来一步,就该我们去了。” 
  7笑,扭过头看11。 
  11坐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盯着他。 
  7读懂他的眼神,“他没事,在家休息。”7小声回答。 
  11把眼光抬起来,看向前面操场。 
  7知道11懒得说话,通常也是他和14聊,于转过头来准备继续和14的谈话。 
  这时,头被从后上方踢了一下。 
  7被踢得向前一栽,下意识回头,对上11的眼睛。 
  “干活!”11冷冷地说,眼神里却有促狭的味道。 
  7本能地感觉到这一脚预谋已久,跳将起来:“11!你公报私仇!” 
  11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大摇大摆从7身边擦过下了操场。 
  14在一旁俏皮地吹声口哨,放声大笑。 
  7的小组还是被派了出去,再回来时天已经黑掉。 
  流川因为参加葬礼的缘故没有骑单车,仙道便搭他回家,流川仍是换回自己的宽松外套,把仙道借他的黑西服很随意地扔到车后座上,算是还了。仙道看了拿拳头敲他脑袋:“不洗干净就算了,连谢谢都不说一声?” 
  流川看他的眼睛白多黑少:“你自己要借。” 
  仙道奇怪,怎么最后还是我错了吗? 
  一路开回家还算顺利,但一进公寓前的车道就觉得不对,樱木冲上来拍打车前盖,“你们看没看见替补的?” 
  樱木还没结婚时,有一次无聊,拉了仙道去打牌,打了一半晴子来电话,便又拉藤真替他打,电话打完了牌已经输掉,樱木气得嗷嗷叫,说替补的就是替补的,从此藤真便得了这个不雅的号。 
  车上的两个人吃一惊,流川醒过来,仙道跳下车。 
  “出什么事了?” 
  “晴子说看见替补的在公寓里梦游,后来就不见了,他的家门也没关,现在都没回来!”樱木急得脸红红,“我今天下班就看他不对劲,会不会想不开呀?” 
  “白痴!”流川也下了车,听见这不吉利的话没好气地给一脚。 
  樱木跳起来:“你有本事别对我来!” 
  流川听这话,楞一楞。倒也没言语。 
  仙道变了色,冲进公寓里,晴子也是一脸慌张站在门口,“我打了藤真君的手机,可是关机了……” 
  仙道冲进藤真家,看到和早上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门掩着,显然主人走时根本心不在焉。 
  樱木和流川跟进来。 
  “替补的也不在局里!”樱木叫。 
  “去找他!”仙道当机立断。 
  如果藤真会打电话回来,大概只会打到仙道家,于是大家留下晴子在仙道家里等电话,三个人分头去找。 
  仙道是直接开车到海边。 
  夜晚的海,宁静而深邃,风推浪,浪卷沙,一层层铺过去,又一层层退下来。 
  仙道跳下车,沿着海滩走下去,他知道藤真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看这片海。 
  也只有他知道。 
  仙道在这里第一次认识藤真,那时藤真是被疯子父亲砍伤休学后在这里散心的小男孩,他也是在这里第一次看见藤真笑,藤真说:“做好朋友吧。”最后,他在这里吻了藤真的唇,那时藤真淡淡地问:“对于你,我是百分之几?” 
  混乱,一片混乱。 
  仙道狠狠地踢起脚下的沙:“混蛋!百分之几是个什么东西!”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只有海风呜呜地吹,藤真不在这里。 
  海滩上只有仙道一个人。 
  仙道跳上车,把车向回开,在岔路口,远远看到路灯下的公车站里红色头发在闪动。 
 
  仙道按喇叭,樱木听见,跑过来,气喘吁吁。 
  “替补的没回局里去!”樱木着急地说,“晴子说狐狸那里还没有消息。” 
  仙道打开车门,“进来。”他反而冷静了,“我们先回去,等到流川的消息再说。” 
  樱木坐进来,仙道发动车。 
  突然,樱木一把揪过仙道的领子,很生气地看着他。 
  仙道吃一惊,一脚踩下刹车,两个人都在骤停之下向前栽。 
  “干什么?”仙道愤怒地拍樱木的手,但没拍掉,“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樱木涨红了脸,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仙道皱眉:“放手!” 
  樱木放了手,很不乐意地倒回座位上。 
  再次发动车子时,仙道听到樱木小声说:“你要是欺负狐狸,我宰了你……” 
  仙道踩下油门。 
  回到家,在车道上看见晴子在公寓前等着,她招着手跑过来:“流川君看见有个人影很象藤真君,他说过去看看。” 
  樱木欢叫一声跳下车,抱着晴子问:“晴子冷不冷?我们进去吧!” 
  知道邻居死不了,樱木眼睛里马上只看得见宝贝夫人。 
  仙道却从背后拉住他。 
  “他不会被人欺负,”仙道说,“没人欺负得了他。” 
  “啊?”樱木楞一楞,回过神来,看看仙道,看看怀里的晴子,哼一声,给仙道一拳,搂着夫人进屋了。 
  仙道抱着肩膀半天直不起腰来。 
  死猴子,正打中早上在公寓门口撞青的那一块。 
  流川去的是墓园,他远远看见藤真杵在那里。 
  藤真后来回忆这件事,很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没想到自己当时那么脆弱,“我还以为,虽然爱他,还没有爱到那个地步……”藤真喝一口酒带着点忧郁神色回忆,“可是,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那里了。” 
  当藤真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了很久,说了很多话,那是从小到大来不及说也没办法对父亲说的很多话。 
  藤真抬起头,看到月亮很明很亮,那天父亲拿刀过来时,也是这么亮的月亮。 
  “我会比你幸福!”他低下头对着父亲的墓碑笑,有几分鄙夷,也有几分落寞,“我会比你强,会有一个幸福的家,我会保护我的孩子,绝不伤害他们,也绝不让任何人去伤害!你知道吗?我要给他们我没有的一切!所以,我一定会幸福!” 
  藤真弯下腰去亲吻墓碑:“你不信?那就等着瞧!” 
  墓碑很冷,藤真手抖了一下,他把手放进口袋里,希望能温暖一点。 
  指尖碰到硬硬的东西,是手机。 
  出来前很任性地关了它,是因为想要一点自己的时间。 
  现在,藤真的意识慢慢恢复过来。 
  按上开机键,屏幕亮起来。 
  “嘟嘟!”提示音响,提示关机时收到三条短信息。 
  按到信息栏,黑色的字从绿底上跳出来。 
  “藤真,你在哪里?大家都在找你。仙道” 
  “藤真,收到了快回答,我们很着急。仙道” 
  “健司,不要闹了,快回来!彰” 
  藤真拨了一个号码,只响了一声,那边的话筒就被提起来。 
  “狐狸!找到替补的了吗?”樱木的大嗓门传过来。 
  藤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是樱木。 
  那边一阵嘈杂,似乎是被人抢去了电话。 
  “流川,确认了吗?是不是藤真?”传来仙道急急的声音。 
  后面有樱木的叫与晴子的劝解声。 
  藤真楞住了。 
  “流川?”仙道的声音有些诧异。 
  “彰……是我。”藤真意外地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 
  “健司?!”仙道叫起来,“你在哪里?” 
  但立刻那边又被抢了话筒过去。 
  “替补的!狐狸在不在你那里?他去接你了!”猴子兴奋地叫。 
  “白痴!”一声不大却清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藤真回过身,看到流川一只脚支着地,把着单车站在离他身后两米远的小道上。 
  流川瞪着他,很有些恼火的样子。 
  藤真完全呆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上了眼。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站在走廊里往窗外看,看着看着发现天色暗下来。 
  仙道觉着很奇怪,不过是站在这里想了一会儿,怎么忽然间天就黑下来? 
  仙道看看表,才知道自己想这一点儿事情的时间居然是两个小时,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一点都没觉得…… 
  手术室门上的灯灭掉,大夫走出来,仙道抬起头,讶异地发现自己一直保持了那个看表的姿势。这姿势有多长时间?不知道。 
  空间和时间停止了流动。 
  流川被送到加护病房,仙道跟过去,大夫说,天亮前醒过来就算过了危险期。 
  仙道点头,他想不就是天亮吗?我等着就好了…… 
  然后空间在某个地方继续卡住,时间开始在手表的表面上一格一格清晰跳跃。 
  仙道麻木地坐在病床边。 
  抬头看日光灯,白光从灯管上泻下来,冰凉凉的白色,毫无生气。 
  低头看流川,流川闭着眼睛睡得很安静。住在同一屋檐下,这只睡狐狸的懒样也算是看得烂熟,除了嘴唇干涩,脸色煞白以外,倒和平时看惯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同。 
  夜很静,静得除了表针的嘀哒声听不见其他声音。 
  仙道无聊地低下头,专注看表,看时针走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一点、 两点、三点……最后时针指到六点。 
  仙道感觉到朝阳慢慢苏醒,很快就要从那扇窗口伸进它该死的触角来,他终于无法等待,站起来,俯下身去拍流川的脸:“流川!快起床!不要再睡!” 
  流川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 
  突然间,有什么随着这睁开的眼睛流动起来,于是有了色、有了味、有了声、也有了光…… 
  仙道感觉到手碰触流川脸颊时触到的凉意,看到日光灯的光在床头留下的奇形怪状的影子,然后听到走廊里护士走过的轻轻脚步声,还有窗外传来早起鸟儿的叫声……世界的丰富与精彩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来势汹汹,让仙道措手不及。 
  仙道看到流川睁开眼,眼里有刚睡醒的迷糊和睡眠被打搅后一贯的不满。 
  “你打我的脸?”狐狸的话含糊不清,但仙道听得懂。 
  拍打流川脸颊的手还停留在他脸上,仙道忽然便感到庆幸——无论如何,流川这次是没有力量一拳打过来。仙道挑起他的嘴角,三十度的阳光笑容重回僵硬的脸上,再拍!“打你的脸又怎么样?病弱的小狐狸,跩什么跩?” 
  流川并没有从麻醉药的效果中完全解脱出来,也没有清醒到足以记起发生过什么,意识到现在在哪里,他只是本能地要反击,却又没有力气抬手给一拳。于是流川张开嘴,很自然就咬了仙道那只还不知趣在拍打脸颊的手。 
  “你咬我?!”仙道感觉到一种被泼了凉水的寒意,一种好心被当了驴肝肺的挫败感,愤怒地叫起来,拨出被咬住的手,一把揪住流川的头发,“看我敲掉你的牙!” 
  仙道怒目而视。 
  流川半清醒半麻醉,眼神却渐趋锐利。 
  他们毫不退让的对视,直到仙道揪住流川头发的手渐渐失去力气。 
  放开手,低下头,捂住脸。 
  忽然间,潸然泪下??
 
(十二) 
  特警队的休息室里弥散着一种沉闷的气氛,队员们轻轻地走进来,又轻轻地走出去,似乎怕惊动了什么,也没有往日的大声谈笑。上班铃声已经响过,各个小组的组员们或去了演练,或聚在一起轻声讨论资料。屋角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埋头坐着喝咖啡,那是两个搭档都不在的14,进入休息室后他就坐在那里不发一言,偶有队友从旁边走过,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14也不过抬起头来点点头,便又一反常态的沉默下去。 
  低低的讨论声在一时间停住了,休息室里的队员们望向门口,看到7带着一种阴郁的气息走进来,一直走到14面前。 
  14抬起头,与7对视。 
  良久,7说:“你跟我来。”转身走向相邻无人的更衣室。 
  14不语,把咖啡杯推到一边,站起身跟过去。 
  队友们互相看看,复又继续低声谈论。 
  更衣室里,7靠在衣柜门上,注视着远远站立的14。 
  “你明明可以一枪毙了那家伙,为什么不那么做?”7问。 
  “来不及。”14回答。 
  “你撒谎!”7吼道,“如果那家伙的枪口再向下一厘米,11就完了!” 
  14的腰挺得笔直,面罩罩住他的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他的眼光却是傲然的,“那种情况下,根本来不及。” 
  “14,我在场,我很清楚那不是来不来得及的问题。”7一步步走过去,走到14面前,“是你手软了。” 
  14望着7,一言不发。 
  “你差点害死了11!”7一拳打在14脸上,把他打倒在地。 
  14哼了一声,用手背揉揉面罩下被打疼的嘴角,站起来,突然间,他挥拳向7扑过去,拳头又刁又狠,竟是泼命的打法。 
  休息室的队友们听见打斗声,纷纷冲进来拉开14和7。 
  “你们都把我当杀人机器……”14扯着嗓子吼,“……我他妈的也是个人!” 
  7的拳头停在半空中,顿住了,落不下去。 
  看不见14的脸,但任谁也能从那近乎于狂暴的眼神中猜出面罩下是一张极度扭曲的面孔。 
  “Atten——tion!”一声怒喝从更衣室外传来。 
  特警队员们立刻原地立正,沉稳的脚步声传来,领队田冈和总指挥安西出现在门口。 
  “7和14原地不动,其他人,马上回岗位!”田冈厉声命令。 
  更衣室里的特警队员们迅速散开。 
  7和14孤独地对立,14的眼神仍然凶狠。 
  胖胖的总指挥安西走过来,很稳的步子,一步步走到14面前。 
  总指挥看着14,眼神是慈祥的。 
  “14,一直都很优秀啊。”总指挥的声音回荡在空空的更衣室里,声调不高,浑厚而温和。 
  沉默,然后是一声悲嚎,一只受了伤但仍骄傲的狼发出的悲嚎。 
  14靠向身后的衣柜,慢慢滑坐到地上,用颤抖的双手捂住脸。 
  “我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14的嗓子哑哑的,带着哽咽。 
  7移动了一下步子,觉得自己的脚步很涩,他吃力地挪动脚步,一步步挪到14面前。 
  14低头靠着柜子坐在冰冷的地上,脸埋在膝间。 
  7犹豫一下,伸出手放在他的肩上,“11……已经没事了。” 
  14没有抬头,只是把手抬起来,攥住7放在他肩上的那只手。 
  7蹲下来,把另一只手也放到他肩上,“他很快会好。” 
  “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7点头,“对不起。” 
  突然间,坚硬的面具崩碎了。 
  “我是真的……想保护你们……” 
  14号啕大哭。 
  7的手,始终紧紧地被他抓住。 
  这天傍晚,流川听说了这件事,他马上投射出的凶狠目光使仙道确信,如果能动的话,11打算剥7一层皮。 
  “我还没死呢!”流川的确想剥仙道的皮,可一来仙道很聪明地事先远远坐开让他够不着,二来一只胳臂还打着点滴动不了,所以只能放弃实施暴行。 
  好在流川一向身体素质不错,伤虽重却也不比一般人只能软塌塌躺在床上呻吟哼哼,小运动还是难不着他的。不是还有一只手臂是自由的吗?抬手的劲还有。于是,顺手抄起仙道带来放在床头柜的一只萍果,砸过去。 
 
  仙道准准接住飞向脸颊的萍果,躲着床边绕着弯子从床头柜子上把水果刀摸过来,远远坐回去笑。 
  “怎么?想吃萍果啊?” 
  “不吃!” 
  仙道看看手里的水果刀再看看萍果。 
  “那我自己吃一个行不行?”很馋的样子。 
  “随便……”刚才的投掷运动消耗了不少体力,流川决定休息休息。 
  仙道很知趣的不再挑动狐狸的怒火,笑眯眯地给自己削萍果吃。 
  仙道削萍果的技术很好,长长薄薄的一条萍果皮垂下来,连他自己都很欣赏自己高超的刀法。 
  削完皮,咬一口,又脆又香。 
  仙道满意——果然我挑水果的水平也是一流! 
  斜眼看看流川,闭着眼睛养神呢,仙道一边有滋有味地咬萍果,一边不满地咕噜:“你当我在为谁抱不平?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流川眼睛睁开条缝,也是那么斜睨回来:“14会有麻烦。” 
  “14叫三井寿。” 
  “……?” 
  “已经没有麻烦了啊。”仙道不紧不慢地回答。 
  的确是没有麻烦了,尽管一开始麻烦大着…… 
  虽然7和14在斗殴之后很快和解,但按特警队的队规来说,14仍是在行动中未按处置危险分子的正确规定行事,以致造成严重后果,所以还是要受罚。 
  在14平静下来之后,7和14被叫到领队田冈的办公室。 
  领队宣布了处罚决定——14调离7的小组。 
  “调离?”7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14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田冈语气是肯定的。 
  14沉默,并没有对这一处分表示不满。 
  “作为组长,我反对!”7大声提出异议,“大家好容易在一起这么有默契,换来换去干什么?” 
  领队显然对7的顶撞非常恼火,“7,我还没有追究你私自揭开组员面罩的事,不要忘了!” 
  7楞住,然后,挺直了腰,“11的面罩是我揭的,在那种情况下我不认为做错了。如果因为这样造成11`身份暴露不能留下,而且14也要离开,那么我也要求调离。” 
  7和14可以看到领队的眼里喷出怒火,“你在要挟上司?!” 
  “不。”7伸出手,揭下厚厚的面罩,变声器的制度早在7和11做朋友的事公开后取消,这已是队员们间的最后一道隔离物。 
  揭开的面罩下露出平静而坚决的面孔,“我们是搭档,7、11、14是一体的,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忽然,14在一边笑出声,仙道和田冈因为这笑声向他看过去,只见14懒洋洋地伸出手,也拉下了厚厚的面罩。“很可笑的规定啊。”14撇着嘴角笑,那双满含洒脱笑意的眼睛是仙道所熟悉的,他向仙道竖起大拇指,“一起出去透透气也不错。” 
  7一直以为14的面罩下有一张玩世不恭的脸,带着张狂的笑意。但不是,他看到一张清瘦端正的面孔,脸上满是不以为然但绝不轻佻的神气。 
  “啊……混帐!”田冈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因为这些问题儿得胃癌殉职,“你们给我滚出去!” 
  7和14滚出门。 
  两个人悠悠闲闲地晃过走廊,晃进电梯,走出特警队的办公楼大门。 
  迎面有几个带着面罩的队友们走来,用诧异的眼光打量着穿制服的他们,14和7向他们扮鬼脸。 
  7和14站在办公楼前的台阶上,在他们前面的操场上,其他小组在演练。 
  “三井寿。”14伸过手来。 
  “仙道彰。”仙道握住这只手,14的手很有力。 
  “11?”三井试探着问。 
  “流川枫。” 
  三井点点头,“你和11很熟?” 
  “我们合租一套房子。” 
  “怪不得。” 
  “什么?” 
  “那小子和你比较合得来。” 
  “因为我是最好的练拳沙包。” 
  三井大笑,“不过他喜欢你。” 
  仙道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只是看上去冷冰冰而已,其实对朋友都很好的。” 
  “我知道。”三井摇摇手,“但我和他是相互尊重和信任的那种喜欢。你们不一样,你们是真正合得来。” 
 
  流川没吱声,望着快滴完的药瓶子发呆,想睡觉的样子。 
  仙道说:“你先睡吧,我去找护士来换药瓶,顺便去买晚饭。” 
  流川瞥他一眼:“你干嘛不回去自己做饭?” 
  “很麻烦哎!”仙道叹口气,“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在这儿聊聊天。” 
  把果核扔进垃圾桶,出门去找护士换药瓶,然后往电梯走,去底层餐厅看看有什么吃的。 
  电梯从十五楼往下降,降到五楼停住,闪进搂着夫人的红头发。 
  “刺猬头?你在这里干什么?”樱木狐疑地打量仙道。 
  “流川住院了,我来看他。”仙道点点头,“送晴子来检查吗?”电梯里的指示图标明五楼有妇产科。 
  樱木一把揪住仙道的领子,“你说狐狸怎么了?” 
  “受了点伤,不过没事了。”仙道被按到电梯墙上靠着,无可奈何举起手投降,“先放手成不?” 
  丁当一响,电梯到了一楼,晴子拉拉樱木,“我们出去说。” 
  樱木不情不愿放了手,在电梯门口人们诧异的目光中一手搂着晴子,一手拖了仙道出去。 
  “他在哪里?”樱木脸色不怎么好看。 
  “1509。” 
  樱木看看晴子,“你等我一下。” 
  晴子点头。 
  仙道伸手拉住他:“下次吧,流川这会儿刚睡着,让他休息会儿。” 
  樱木甩开仙道的手,狠狠地盯过去:“你怎么会知道狐狸受伤的?” 
  仙道楞了一楞。 
  在公开的编制里,流川和仙道一样,隶属于普通的特警队,而且并不在一个队里。是以不在一起的仙道会知道流川受伤的确是件奇怪的事。 
  仙道在心里暗暗骂起精英特警队的神秘来。 
  “玩什么嘛!有那个必要么?” 
  但是,现在规矩还在,所以还得找借口。 
  “我们刚好一起行动。”他解释。 
  “那你怎么没事?”樱木瞪仙道。 
  仙道楞了楞。 
  “樱木!这样很不礼貌的!”晴子狠狠地拉了樱木一把。 
  樱木回过神来,呆住了。 
  仙道笑笑,“这种事,我作不了主啊。”他捣了樱木一拳,转身朝餐厅走了。 
  不知怎么地,心头总是闷闷。 
  在餐厅里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想吃的东西,给流川打了份病号饭便往楼上去,心想着红毛猴子的嘴巴还真厉害。 
  电梯门一开,仙道走进十五楼走廊就看见晴子站在1509房间外头,走过去,晴子看见他,抿着嘴笑。仙道指指屋里,晴子点点头。还没开口,忽听见里面一阵喧哗,樱木砰的一声打开门冲出来,满脸得意的怪笑。紧追着一个萍果在门被甩上前砸中樱木后脑勺,红毛猴子出人意料地没有跳回去反击,倒是一把推开仙道,拉了晴子一路哈哈大笑跑了。 
  仙道莫名其妙,端着饭盒推开被甩上的门。 
  流川看来是睡了一觉又被樱木弄清了,满脸愤怒。 
  仙道笑得直不起腰来。 
  流川的脸上用粗粗的黑色颜料笔左右各划上了三根胡子,还真象是小狐狸!猴子好象还算别人认不出这是狐狸的胡子,索性又在左右脸上再写上很丑的两个大字——“狐狸”! 
  这对宿敌还真是结怨结得深了。 
  幸好,仙道削完萍果后把刀放在了流川够不着的地方,否则,以狐狸的飞刀技术,仙道打赌红毛猴子走不出这病房。 
  “笑什么笑!”流川狠狠地瞪仙道,抬手擦脸。他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什么在脸上划,一睁眼就看到红毛猴子一张得意的白痴脸,还有他手里的颜色笔,虽然不知道到底给画了些什么,单从猴子的得意模样和和仙道的反应就知道准没好事。 
  仙道拼命忍住笑,把饭盒放到床头柜上,抓住流川的手,“我来吧,你不要动,血都倒流回输液管了。” 
  一边忍着笑,一边打盆水来,拎把湿毛巾给流川擦脸。 
  流川要毛巾:“我自己来!” 
  “你看得见吗?”仙道没给他,一点点给流川擦脸上的字迹,一边吃吃笑,“还没好就不要逞强,难道你想在这里多躺两天?” 
 
  这时候的医院十五楼阳台上,7,也就仙道并不知道14的张惶,他只是听到一阵手机的铃声,然后看见流川从病号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手机。 
  是流川桦打来的,祝弟弟生日快乐。这手机也是不得不去工作的桦姐留下的,她说,不在身边也要一起过节吧。 
  然后是父母的电话,一样的生日快乐。 
  当电话都接完后,仙道忽然说:“其实,我和三井还有准备礼物的。” 
  “什么?” 
  “在队餐厅订的蛋糕,可是刚才光想着怎么爬楼溜进来,忘在车上了。”仙道很没趣地说,从毯子里伸出手来抓头,抓得朝天发乱乱的。 
  流川笑,笑得很单纯,“白痴!” 
  仙道抓着流川的肩膀,“哎?这样好了,我用别的东西当礼物,替大家送给你。” 
  流川眨眼睛,没明白。 
  仙道笑,笑得很诡。 
  “不过,你得保证不揍人。”仙道很正经地提要求。 
  流川挑起左眉毛,然后是右眉毛,不置可否。 
  仙道把裹着两人的毯子松开点,转到流川对面。 
  流川觉得八脚章鱼的笑容很诡异,正要开口,突然感觉到温暖的双唇印在了额上。 
  “这是代14给你的。”仙道笑。 
  流川楞住,不知所措。 
  第二下亲在左颊,“这是藤真的。” 
  然后右颊上轻轻拍一掌,“这是樱木的。” 
  狐狸眼中杀气一闪。 
  仙道乐开了怀,在刚拍过的地方再亲一亲,“这是晴子的。” 
  杀气散去。 
  仙道为了难,“咦?都占满了,我的放在哪里?” 
  很恶劣的眼神,望向狐狸的嘴巴。 
  “你敢!”流川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啸。 
  “不敢~~~”仙道恶作剧地笑,向前,温热的唇碰了碰狐狸的鼻尖。 
  BP机响了,是14打来的。 
  仙道边看边笑,“该走了,老头子胃开始疼,14要我快滚回去。”他从毯子里钻出来,活动活动腿脚,开始去攀阳台,“过了节来接你回家。”手摸到下水管子,冰了一下,缩回来抖抖,“啊?!小狐狸,今天我和14是赔得大了,你小心我们以后找你算帐!” 
  流川没吱声,走过来靠在阳台边上看仙道去爬管子。 
  脚一滑,踩了空,身体向下堕,一只手伸过来,稳稳地接住了脚。仙道低头,看到流川因为牵动了伤口而皱起的眉。 
  “笨蛋,会摔死。”看来很疼,嗓子都疼哑了。 
  托住仙道那只滑落的脚的手向上一推,很巧妙又很稳妥地把仙道托起来,使他牢牢抓住上一层的檐。 
  仙道想,已经是习惯了吧,无论什么时候,回过头,11总在,支撑着自己,可以信任,可以依赖,所以自己只需要向前就行了,不用向后看。 
  于是仙道头也不回向上爬,爬到楼顶,再从安全梯下十七楼。 
  雪很大很大,仙道在横过马路上车前不小心在车辗过化水结冰的马路上跌了一跤,他回过头,看见十五楼的阳台上隐隐的人影,他想那只小狐狸准看见了,而且肯定在偷笑。 
  真衰啊!很丢脸呢! 
  仙道拍拍衣服上摔满的雪,心想着还好,没在爬楼的时候摔下来。要不死定了…… 
  我们知道有的时候人的神经是会短路的,而且往往是莫明其妙就短了路,仙道并没有意识刚刚的行为是多么危险,直到他打开车门坐进去,看到依然放在座位上的生日蛋糕时才突然意识到他刚刚做过些什么。 
  仙道感觉到冷汗从沿着脊背流下。 
  很危险啊! 
  最要命的是,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清醒过来的仙道完全呆住:“我这是在干什么?“ 
  这不是仙道,这种疯狂的举动不是那个叫仙道的人会做的。 
  “疯了,我真的疯了!”仙道觉得气闷,他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摇下车窗,大口地呼吸外面清冷的空气。 
  仙道闻到梅香,停车场边幽幽地传过来,若有若无,缈缈缥缥。 
  这雪夜里沁来的暗香让仙道更加慌张,他抬头看那已看不清的15楼阳台,他想,流川一定还在那里看着。 
 
  “小狐狸,我被你害惨了……”仙道喃喃地念着,把车匙插下去,可能是因为冷吧,手颤抖得很厉害,插了两遍才插进去。 
  转动车匙。车逃也似地离开。 
  那天的雪直到后半夜才慢慢的停了,把整个世界都裹得晶莹剔透,纯净得没有杂质。 
  回到队里的仙道赶上了领队的爆发,7和14被关进禁闭室,14在禁闭室里呼呼大睡,发出心满意足的鼾声,7也睡了,只是在凌晨五点时又在梦中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再也睡不着。 
  仙道靠着墙坐在床上望着窗口透进的雪光。 
  雪落声,风拂声,一切一切衬得如此静谥,静得如此寂寞,那寂寞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上来,让仙道无处藏身。 
  心的陷落,在夜无声时。 
  全面沦陷。 
  天亮的时候,仙道看见第一缕阳光从禁闭室窗口投进来,雪晴后的第一缕晨光很美,柔和洁白。仙道发现这柔光其实一直存在,只是自己总是带着欲望,那样匆匆忙忙地赶向未来,何时何地都没想过看它一眼。 
  据说,参禅的人从来不是在长期修炼后得道的,顿悟只要一刹那。 
  醍醐灌顶,集中精神,木鱼一击。 
  就在那个雪后的清晨,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树开了花,菩提落了子。 
  当鞋子合适的时候,脚被忘却了;当腰带合适的时候,腹部被忘却了;当心灵正确的时候,“赞同”与“反对”都被忘却了。 
  所以藤真才会对仙道说: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 
  自然一接管,海洋就不远,河流不停地向它奔去…… 
(十五) 
  所谓完美,是指一个人在各方面都有突出的特长,当然,考量的标准不仅限于顺境,越是逆境越能彰显优秀之难得。 
  我们一向不否认仙道是个优秀人材,而且他的优秀也的确使他在顺境和逆境中都能发散万丈光芒。 
  比如说,从禁闭室出后来,关在领队办公室里写万字检讨书时,7就明显比14来得轻松,完全是顺手拈得,下笔毫无滞涩,洋洋洒洒一挥而就,连铁板一块的田冈都禁不住为其激昂顿挫的文字颔首。 
  14抓耳搔腮,抓了7不放要他支招,他说你7别不讲义气,要么帮我写,要么你先出去帮我把更衣柜里“复习命”的白毛巾拿来,对了,给我把那三个字改成“检讨命”。 
  7选择写第二份万言检讨书,条件是14把那条毛巾烧了——除非咱们拆档,否则你只要再裹一次那玩意儿,打死我我也不承认认识你! 
  “啊?有什么不好的?”14很奇怪。 
  “很丢脸的知不知道!”7哭笑不得。 
  “切~~~~”14不以为然。 
  写第一份万言书用了太多的精力,第二份再写未免就吃力一些,不管怎么说,最后在7和14的共同努力下,几十页的检讨书交了上去。 
  然后,一直到备勤结束,7和14两份蔚为壮观的检讨书都在特警队餐厅门口的告示栏里招摇惑众,证明着纪律的重要和队规面前人人平等。 
  各记小过一次,禁闭三天。 
  “虽然事出有因并且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但是,再犯一次,你们三个都给我开除!滚蛋!三个都给我滚蛋!!”田冈的吼声再次掀翻楼顶。 
  7和14彻底臣服,在剩下的备勤时间里异常乖顺,积极工作,将功赎罪。 
  聪明人永远不去试探底线,游戏在规则里玩时才安全。 
  大家都明白这一点。 
  十天后特警队结束假日备勤,检讨书并没有扯下来,仙道和三井背着背包离开队舍时专程绕到餐厅门口去看了一眼,看样子领队是打算让它们贴到浆糊干脆,自动脱落为止。有队友从餐厅旁边过,看到告示栏前发楞的三井和仙道,一帮人围上来嘘声四起,有伸大拇指的也有吹怪调口哨的。7和14只好高举双手,无可奈何的痞笑着从队友们的夹道鼓掌欢送中大摇大摆离开。 
  仙道从车库取回他的宝贝跑车,开出特警队大门,停在路边等,半分钟后,看见骑着大马力摩托车的三井从院子里飙出来。 
  仙道按按喇叭,三井听到,一个漂亮潇洒的拐弯,拐过来准确地停到车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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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个仙魔番外 应该是没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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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2 15:08:53  更:2021-07-12 15:2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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